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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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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遙逸忙道:「這可是給月姑娘親啟的。」
   「看看又不會少!」程宗揚一邊拆着信,一邊道:「岳霏是誰?」
   蕭遙逸心痛地看着信封,「是岳帥在臨安的私生女。」
   程宗揚想了起來,據說岳鳥人和韋后還生了個女兒,但鳥人消失之後,這個叫岳霏的女兒也失蹤了,如果她還在世的話,算算年紀,也有十七八歲了。可惜自己在臨安眾事紛紜,沒有顧得上打聽。不過死丫頭以主宰者的姿態強勢入主宋宮,什麼秘密打聽不到?她既然不說,自己還是少打聽為妙。
   信封挺大,裡面的東西卻不多,給月霜的信封裡放着一份地契,是長安近郊三百來畝田地,看價格不算一等一的好田,但靠近渭水,收成也過得去。給岳霏的信封裡則放着一張當票,寄當的是幾件金銀首飾,寫明見票即取。
   拿着這兩份遺物,程宗揚隱約有些明白了岳鳥人的良苦用心。給月霜留的三百畝田地,不算小也不算大,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大富大貴,但差不多夠讓一家人平平安安渡過一生,可見他對女兒的期許也僅僅是如此而已。至於岳霏,幾件首飾更多是象徵性的禮物,畢竟她無論真假,還有個公主的身份,衣食應當無憂,岳鵬舉留下的只是紀念物。
   可惜岳鳥人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尾。他給月霜留下幾畝田地作嫁妝,希望自家女兒作個吃租過活的小地主婆,但這地契如果讓月霜知道,肯定直接換錢,轉手買來軍火,裝備她的女營。留給岳霏的禮物,更是連人都沒了。
   「這傢伙可真摳門。」程宗揚隨手把地契和當票收進背包,然後拿起那只打火機,「紫丫頭,妳瞧這個有意思吧?這個輪子一擦就能出火,比火褶可方便多了。幹!是個壞的!」
   徐君房拿着傳呼機搖了搖,「這盒子非金非木,裡面裝的什麼東西?」
   蕭遙逸趕緊接過來,「不管什麼東西,我都得帶回去。」
   程宗揚找了半晌,最後嘆了口氣,「本來想找到東西,給大家都分一點,。沒想到咱們這位大爺心這麼狠,一點值錢的都沒留……」
   小紫笑道:「不是還有錢嗎?」
   「得。一人拿一張吧,也不算白來。」程宗揚拿起一張鈔票,苦笑道:「不管它以前多值錢,現在就是一張紙。」
   ……………………………………………………………………
   武二郎大貓般伏在白雪覆蓋的松枝間,只露出一雙虎目,遠遠望着樓廳的大門。片刻後,他手足併用地向後退去,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左彤芝扶着受傷的手臂,悄聲道:「怎麼樣?」
   武二郎抹了抹頭上的雪,「人不少,不好整。」
   左彤芝道:「我去把他們引開,你進去找程公子。」
   「妳傻吧妳?好幾十號人呢!」武二郎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先把人找齊是正經的。」
   左彤芝瞥了他一眼,輕笑道:「二爺倒是個明白人。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說道:「二爺這是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
   左彤芝背靠着松樹望着他,過了會兒道:「有一件事,想請二爺幫忙。」
   「啥事啊?」
   「想必二爺也看出來了。」左彤芝從容道:「我們來太泉古陣,說是尋找赤陽聖果,其實是個幌子。昨晚共歷生死,奴家信得過二爺,不妨實言相告﹣﹣敝宗主實是被人行刺,身負重傷,奴家一路追蹤凶手到此。」
   武二郎抱着肩膀,一手漫不經心地摸着下巴的鬍髭,也沒有接口,不知道是聽着還是沒聽。
   左彤芝只好接着說道:「刺傷宗主的,乃是我涼州盟的副盟主。我們涼州盟是本地幾個幫會組成,難免良莠不齊。這位丁盟主年紀甚輕,敝宗主原本有意將自己的獨生女兒許配給他,誰知他暗藏禍心,趁宗主閉關時,花言巧語騙小師妹竊走本盟信物,刺傷宗主,拐了小師妹一路潛逃。」
   「丁盟主修為頗強,奴家雖然急調本盟高手追殺,但事起倉促,只有鐵馬堂和河西門派人趕到,想要捉他回去,力有不逮。二爺若能不吝援手,除去此賊,無論是我丹霞宗還是涼州盟,都深銘大德。」
   左彤芝柔聲道:「那人修為雖強,但比起二爺還遜色幾分。只要二爺出手,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至於我那位小師妹,她是宗主的獨生女,自小養成驕莽撞的性子,如今做出這等事來……」左彤芝輕嘆道:「即便我肯饒她,幫規也不會饒她。」
   左彤芝微笑道:「奴家這般說,二爺必已經明白了,二爺若是出手,不需有任何顧忌。」
   她說了半晌,武二郎卻全無反應,只老神在在抱着肩。左彤芝暗忖是因為自己隱瞞,才讓他生了戒心,又解釋道:「我不是有意欺瞞你們,其中的緣由連鐵副堂主也不知曉。我們涼州盟地處邊錘,結盟自保,盟中魚龍混雜,傳揚出去只怕人心浮動,還請二爺見諒。」
   武二郎大手一揮,「少整那些沒用的。不就是殺人嗎?給個明白話,多少錢吧!」
   左彤怔了半晌,才知道自己精心準備的一番說辭其實都是白搭。她正待開口,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地面都為之震顫。
   …………………………………………………………………………………
   巨大的爆炸下,庫房的金屬門沒有絲毫變形,輕輕一拉,便即打開。嗆人的火藥味湧入門縫,程宗揚伸頭看了看,然後背着惠遠,掠出房門。
   庫房內一片狼藉,堆積如山的鐵絲網亂成一團,不少鐵絲上還掛着碎衣和血跡,成串的鮮血一直延伸到上面幾層,可見那場爆炸造成的慘重後果。巨大的爆炸併沒有對金庫的結構造成太多影響,但裡面碼放整齊的物資基本都翻了個兒。程宗揚等人不得不從成堆的兵器、箭矢、衣甲間扒出一條路來。
   蕭遙逸背着一只包裹,一邊咳血一邊笑道:「可惜沒炸死那兩個妖女。」
   「行了,小狐狸,你就歇口氣吧。別還沒找到赤陽聖果,你就先不行了。」
   「人的命,天注定。」蕭遙逸嘻笑道:「生死這種小事,我一向是看得很開的。」
   「生死都是小事,什麼是大事?」
   蕭遙逸一拍包裹,「這是大事。」
   程宗揚嘀咕道:「岳鳥人給你們下了什麼藥啊?一個二個都這賣命。」
   「岳帥給了我們一個夢想。」蕭遙逸帶着一絲緬懷的口吻道:「一個關於公平的夢想。我和幾位哥哥願意為之付出一生的夢想。」
   「公雞和天鵝那個?」程宗揚道:「行了,你說過了,再說就不新鮮了。」
   蕭遙逸忽然道:「聖人兄,你知道六朝有多少人嗎?」
   不等程宗揚回答,蕭遙逸就自己回答道:「最少的秦國也有將近一千萬戶。六朝的總數,大致在一萬萬戶上下。一戶平常人家,每年用在衣食上的花費,約為二十貫左右,也就是說,十萬萬金銖就可以供養普天之下所有的人。」
   蕭遙逸收起往日的灑脫,流露出一絲深沉,「而六朝每年僅用在軍武上的開支,就不下十萬萬金銖。如果能把軍武上的耗費全部用到民生上來,再多十倍的人口也足以供養。如果天下一同,銷兵弭戰,一戶人家的耕織,可供兩戶所用,多出來的一戶,盡可以去做其他事。岳帥曾說,如果能集天下所有人的智能,用作正途,便是征服星辰,也非幻想。」
   程宗揚道:「小狐狸,不是我打擊你,這也太理想化了。公平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人人有衣食,可衣食也分三六九等,照樣會覺得不公平。你別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如果說所有人的衣食都一樣就解決問題嗎?不能。事實上我覺得不公平併不完全是壞事,正是因為這種差別的存在,人才有動力去追求更好的。如果不管幹什麼,所有人衣食都一模一樣,那還有什麼好幹的?所以你們岳帥畫的的餅子雖然很大,但注定不能實現。」
   蕭遙逸道:「聖人兄說的沒錯,岳帥也提過,為了避免一潭死水,必須有競爭,但要導引人們良性競爭,把聰明才智用在更好的生活上,而不是殺人的武器和智能上。」
   「這同樣是不能實現的。因為人性不支持這種理想化的社會模式。」程宗揚道:「打個比方,你,還有孟老大,可以為了高尚的目的付出一切,甚至你可以讓整個六朝的人像君子一樣行事,但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真正成為君子。人有私慾,有野心,也有惰性,不承認這些負面情緒確實存在,或者想徹底改變它們,注定是要失敗的。說到底,人的優越感是建立在與其他人的比較之上的,尤其是與自己周圍的人比較。」
   「聖人兄,你這話可不好放在聖人典論中。」蕭遙逸開了句玩笑,然後正容道:岳帥曾言,人人皆可為堯舜。堯舜尚可為之,何況君子?」
   「事實上唯一那位聖人說過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程宗揚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可以告訴你,所有成功的社會,都是使由之,而非使知之。」
   蕭遙逸怫然道:「人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難道不可笑嗎?」
   「問題是人往往是自以為他們知道。」
   蕭遙逸道:「岳帥說過,物競天擇﹣﹣競爭無法避免,我們只希望這種競爭能用在正途上。」
   旁邊傳來一個聲音,「殺人才是最好的競爭。」
   程宗揚和蕭遙逸同時扭過頭去,徐君房趕緊擺手,「不是我說的,是鬼谷先生說的。」  
   程宗揚來了興趣,「鬼谷先生怎麼說的?」
   「有次閒聊,鬼谷先生也說到這個。他說人類當要進步,最好的方法就是打仗,只有生死關頭,才能激發人的潛力。他還說了一句……」徐君房擰眉想了半天,然後一拍腦袋,「人類每次進步,都伴隨着戰爭。」
   「瞎說吧。」蕭遙逸頭一個不樂意,」一仗打下來,東西都打沒了,人都死光光了,哪兒還有進步?」
   徐君房道:」先生那麼一說,我就那麼一聽。老實說,先生說的東西,有七八成我都聽不明白。」
   程宗揚道:「你說鬼谷先生已經羽化仙去了?」
   徐君房點頭道:「還是我埋的呢。墳就在鎮子外邊。」
   「他留下什麼東西沒有?」   
   「有。他寫了好多書呢。」
   程宗揚剛一興奮,就聽徐君房一臉欣慰地說道:「後來我全燒給他了。」
   「幹!」
   「喂,先生留下的墨寶,我餓死都沒賣!先生在九泉之下能看到自己的手跡,該是多欣慰啊。」
   「你個人類發展的絆腳石!給我閉嘴!」
   頭頂傳來一個破鑼般的嗓聲,「程頭兒!你們還活着嗎?」

第七章
   程宗揚叫道:「樓梯斷了!給我們扔條繩子下來!」
   「兩丈來高,你們跳上來不就得了?」
   「有傷號!哎喲,你個武二,都這時候還犯懶呢!趕緊把我們拽上去!」
   片刻之後,頭頂垂下繩索。程示揚一上去就問道:「外邊的人呢?」
   「出來七八個。別的沒看見。」武二伸着頭,眼巴巴打量着下面,「你們搞啥玩意兒呢?」
   程宗揚:「沒什麼東西,別瞧了,人去哪兒了?」
   武二郎道:「跑了,有幾個燒得都跟烤紅薯似的,隔二里地二爺都能聞到人肉味。」
   「別說那麼惡心!看到那兩個妖女了嗎?」
   「你說那兩個露着半截大腿的?早就跑了。」武二郎道:「不過後來出來那些牛鼻子都說是兩個妖女搗得鬼。埋怨那個玉啥子的光顧着搶東西,沒有先除掉她們。」
   蕭遙逸笑道:「這個黑鍋背得好。」
   武二郎道:「你們是不是撿着啥好東西了?」  
   蕭遙逸把他扯到一邊,悄悄掏出一張紙幣,「見過嗎?」
   武二郎使勁搖頭。
   「見過這麼精細的花紋嗎?見過這個鮮亮的顏色沒有?怎麼擦也不掉頭色!」蕭遙逸小心翼翼收起紙幣,右眼朝武二郎擠了擠,「值錢着呢。」
   武二郎哂道:「少誑二爺,一張紙片值啥錢啊?」
   「值不值錢,你自己想去吧。」
   程宗揚對左彤芝等人道:「長青宗、瑤池宗和人火拚,讓我們趕上了,結果弄得這麼狼狽。」
   左彤芝看到他們出來,也鬆了口氣,「幸好諸位尚無大碍。這位姑娘……」
   程宗揚道:「受了點傷。性命倒是無憂。這會兒昏迷過去,多半還是前幾日受的驚嚇,讓她休息休息也好。」
   左彤芝道:「這裡還有些金創藥,我來替她敷上好了。」
   「我來!「蕭遙逸挽起袖子,解開寧素血跡斑斑的衣衫。
    左彤芝抿嘴一笑,「蕭弟弟倒是豁達。」
   蕭遙逸笑道:「「心裡無鬼,何必怕別人說三道四?」
   武二郎湊過來,小聲道:「程頭兒,鑰匙借我使使。」
   「幹嘛?」
   「我剛才可聽小狐狸說了﹣﹣你們都撈了好處,二爺還空着手呢。」
   「什麼好處?小狐狸又瞎說什麼了?」
   武二郎道:「那小子太壞了,二爺還是下去瞅瞅才放心。」
   程宗揚笑罵道:「你是生怕少佔了便宜是吧?拿着!」
   武二郎接過鑰匙,興衝衝躍進地底金庫。」
   左彤芝笑道:「雖然沒有發什麼橫財,多少也撿了些小玩意兒,換個地方碰碰運氣也好。」
   一刻鐘後,地下的合金門「篷篷」關上,接着武二猛虎般躍了上來。程宗揚看着他肩後那只小山般的包裹,愕然道:「二爺,這是什麼寶貝?」
   武二郎小心揭開包裹一角,露出裡面成叠的「紙幣」,然後朝他擠了擠眼,「這玩意兒老值錢了……」
   那一大包紙鈔怕是有三五百斤,饒是武二這廝夠牲口,背起來也不輕鬆。但無論程宗揚怎麼苦口婆心地勸說,這玩意兒純粹是廢物,他媽的連手紙都不如,二爺就倆兒字:不信。
   程宗揚都不知道自己該氣還是該笑,衝蕭遙逸道:「死狐狸,你還有臉笑!瞧你幹得好事!」
   蕭遙逸道:「聖人兄,你這就不厚道了。二爺的財路你也敢擋?」
   武二背着那包「錢」就跟背着寶似的,程宗揚只好不去理他,扭頭道:「朱老頭呢?怎麼還沒回來?」
   小紫撥弄臂上的釧子,笑吟吟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程頭兒你想聽哪個?」
   「怎麼都搞這游戲啊?」程宗揚道:「先聽壞的!」
   「他去給小和尚找草藥,到現在還沒找到。」
   「這個廢物!」程宗揚大罵一聲出了口氣,「好消息呢?」
   「他找到了赤陽聖果。」
   …………………………………………………………
   朱老頭攏着手蹲在一棵大樹下,吹着鬍子道:「這東西算啥?大爺以前當飯吃!一頓都得吃好幾個!」
   旁邊一個嬌蠻的少女叉着腰道:「你以為是喂豬的嗎?看你身上髒的,離本姑娘遠一點兒!」
   她抬腳欲踢,卻被身後的男子拉位,「這赤陽聖果成熟極快,半個時辰之內就會熟透。再耐心等待片刻。」
   少女挑起眉梢,「這麼多人看着,不如我們先採了。」
   男子道:「未成熟的赤陽聖果全無效力,採了也沒用。要等它果熟蒂落,才可擷取。」
   過了一會兒,少女小聲道:「「丁師兄,這赤陽聖果真能治我爹爹的傷嗎?」  
   那位丁師兄沉聲道:「肯定能。」  
   小女嘟起小嘴,埋怨道:「爹爹也是。好端端的閉關,偏要出來,惹出這麼多事。」
   男子忽然拉起她,「快走!是鐵馬堂的人!」
   少女頓時怒道:「左彤芝!那個賤人我白仙兒……」
   男子一把摀住她的嘴巴,飛身離開。
   程宗揚趕到地方,頓時倒抽了口涼氣,「這麼多人?嘿!別人撿寶都跟作賊似的,怎麼我碰上寶物都跟趕集似的?」
   眼前一片稀疏的林地,此時聚集了不下百人,一個個都伸長脖子看着前方。林地邊緣隆起一個火山口般的土丘,新翻出來的泥土熱騰騰冒着白氣。十幾丈高的山口處,盤繞着一叢手腕粗的藤條,翠綠的藤身透出一絲血跡般赤紅的色澤,藤上一左一右懸着兩個大小的果子。這會兒所有人都注視着那兩顆果實,看着它正在陽光下逐漸變紅。
   徐君房打量着周圍,有點納悶地撓着頭,「怎麼繞到這兒了?」
   「你來過?」
   徐君房點了點頭,「這是岩洞進來第一個路口,南來北往都要從這兒過,怪不得會聚這麼多久。」
   程宗揚一聽不樂意了,「徐掌櫃,進來就有這麼大個火山口,你竟然沒跟我提過?」
   徐君房叫屈道:「公子爺,你不知道,赤陽聖果是至陽之物,根莖平常都在地下,到結果的時候才鑽出地面。別看藤條那麼細,一夜之間就把整個地面都拱起來。我敢打賭,這土山昨晚上還沒有呢。」
   「小程子,小程子!」朱老頭招手道:「這兒呢!這兒呢!」
   程宗揚走過去,沒好氣地說道:「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找到的呢,讓我白高興一路。」
   朱老頭樂呵呵道:「有錢難買高興,能高興這一路,你可賺大發了。」
   「你不是採藥去了嗎?怎麼溜這兒來了?」
   「都是我老人家運氣好,正找藥呢,聽見有人嚷嚷,我一尋思,小蕭子不正饞這個嗎?就跟來了。」
   蕭遙逸叫道:「我那是饞的嗎!」
   程宗揚道:「行了,老頭,哪個缺心眼兒的見着赤陽聖果會滿世界嚷嚷?你又偷聽人家牆角了吧?」
   朱老頭搓着手,猥瑣地嘿嘿笑道:「那哪兒能呢……」
   周圍人議論不絕,程宗揚也聽了兩耳朵。那些人從洞窟進來,走了幾十里的林路,差不多晚了一日才到地方,結果運氣好,正看到赤陽藤從土裡鑽出,還結了兩枚果實。這裡是出入太泉古陣的大路,人多眼雜,消息一下傳揚開去。前面的紛紛折回,後面的加勁趕來,結果人越聚越多。
   林中人聲喧嘩,似乎在爭論這兩顆赤陽聖果該怎麼分。忽然遠處有人說道:「瞧,我說的沒錯吧?赤陽聖果就在這兒。」
   程宗揚眼神一厲,相隔雖遠,但他一眼便認出說話的正是宋三,另一邊也不陌生,卻是剛從金庫逃生的玉魄子、沈黃經等人。
   玉魄子滿臉烏黑,連鬚都燒掉一半,他一手縮在袖內,仍不住滲出血來,顯然被炸得不輕。沈黃經傷勢更重,他胸口被一條鐵絲刺穿,這會兒連拔都不敢拔,只能一手按住傷口,勉強止血。相比之下,瑤池宗的朱仙子就幸運得多,除了裙角被爆炸的衝擊波帶到,有些煙薰火燎的痕跡,整個人都好端端的。
   玉魄子惱道:「你說有赤陽聖果的消息,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宋三道:「這位道爺,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們幾位急着要找赤陽聖果,我也把你們帶來了不是?咱們說好的,一條消息一貫,帶路另加兩貫,按人頭算錢。你們八個人,三八二十四,一共二十四貫。我再讓兩成的人情,給二百枚銀銖就成。」
   玉魄子還要再爭,卻被沈黃經擋住。朱殷取出荷包,丟了十枚金銖過去。
   宋三一把接住,笑道:「多謝幾位客官。」說着一邊恭敬地低下頭,一邊朝朱殷䊹美的腰臀狠狠盯了幾眼,這才離開。
   人群裡傳來一聲長笑,「莫不是陽鈞宗的沈道兄?」
   沈黃經單手施禮,「原來是尹道兄。」
   尹思元大步過來,朗笑道:「玉兄和朱仙子居然也在,太好了!今日我四大宗門在此聚首,實在是幸會。哎呀,沈道兄似乎是受了傷?」
   沈黃經嘆道:「一時不慎,遭了奸人暗算。」
   尹思元大驚失色,「何人下此毒手?」
   玉魄子道:「兩名殺手出身的妖女!道爺擒到她們,必定碎戶萬段!」
   尹思元道:「原來如此。我四大宗門同氣連枝,這兩名妖女敢下殺手,便是我干貞道的死敵!幸好正趕上赤陽聖果出世。待果實成熟,少不得要送沈道兄一顆。哎呀,玉兄的傷勢……徒兒,快拿藥來!」
   尹思元故意提高聲音,說道:「我道宗四門一向同進同退,既然幾位有傷在身,這赤陽聖果,在下說不得要替諸位爭上一爭。」
   朱殷微笑道:「尹道兄說的是,我瑤池宗但憑吩咐。」
   玉魄子臉上時紅時白,難得遇上赤陽聖果,說他不眼紅那是假的,可自己的傷勢雖重,終於是皮肉之傷,拿赤陽聖果療傷只是浪費。沈黃經卻有性命之憂,尹思元開口便分了一只出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雖然有虞氏姊妹背黑鍋,但程宗揚也不想招惹那幾大宗門,遠遠避開他們的視線,低聲道:「左護法,你們不是也在找赤陽聖果嗎?」
   左彤芝苦笑道:「哪裡爭得過?」
   尹思元方才的一番話,讓林中眾人都暗生活忿懣,但長青宗、陽鈞宗、干貞道和瑤池宗名列交大宗門,隨便拉出來一支,都不是眾人能應付的,玉魄子等人雖然形容狼狽,像是吃了大虧,但四宗聯手,任誰也要掂量其中的份量。
   程宗揚正冷眼旁觀,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梵唱,「阿隬陀佛。」
   這聲佛唱殊無莊重,反而顯得油腔滑調,世俗味十足,程宗揚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和尚排眾而出,笑嘻嘻道:」貧僧乃娑梵寺首席方丈,十方叢林名譽主持,唐國佛門理事會總理事,我佛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釋信永﹣﹣」他從僧袖裡摸出一塊尺許的竹板,雙手遞來,「這是我的名刺。」
   尹思元臉頰抽搐了一下,接過那塊竹制燙金的名刺,然後又原璧奉還,拱手道:「原來是信永方丈。」
   信永笑道:「我漢唐兩國十八上院,七十二護法僧眾前來太泉,幸會諸位道門的好友,幸會幸會,哈哈哈哈。」
   尹思元陪着乾笑兩聲。
   信永熱絡地說道:「大伙兒都是玄門正宗,如果貧僧沒記錯,一世大師首倡的《核不擴散條約》,諸位都是締約方吧?」
   尹思元只好點頭,「確實如此。」
   信永道:「那就是一家人嘛。哎呀!沈道兄這傷勢……非我娑梵寺小還丹難以治癒!來人啊,取小還丹來!」
   沈黃經推辭道:「小還丹乃貴寺之寶,太貴重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沈道兄萬萬不可推辭。若是未能見效,還有赤陽聖果呢。」信永和尚一張肥臉幾乎綻出花來,熱絡地說道:「聖陽聖果乃是世之奇珍,今天日有緣讓我們佛道兩門同時遇上,而且一遇就是二顆,天意!天意!正好我佛道二門一邊一顆,沈道兄若是用了小還丹傷勢仍然不濟,先吃我們佛門那一顆!來來來!十方叢林的徒兒們,見過諸位道長!」
   人群中「呼喇」一聲,站出來幾十個大光頭。長青、陽鈞、瑤池三宗損失慘重,干貞道也不過十幾名門人,氣勢上頓時被十方叢林壓過一頭。
   有人忍不住牢騷道:「好大的威風,仗着人多勢眾硬搶嗎?」
   信永和尚只當沒聽見,拉着沈黃經、玉魄子的手寒暄示好。那群和尚裡卻猛地衝出一個帶髮頭陀,搶到剛才說話那人面前,兩眼怒視着他,然後大喝一聲,「還我經來!」
   那人愕然道:「什麼經?」
   「哇呀呀!」那頭陀也不答話,叉開棒槌般的五指把他推了個跟頭,然後縱身上去,雙拳左右開弓,一通猛砸,當場就把那人打得閉過氣去。那頭陀還不罷休,暴喝一聲,一手抓住那人的脖頸,一手抓住那人的大腿,高高舉過頭頂,接着抬起膝蓋,當場就腰把他一撅兩段。
   眼看要鬧出人命,信永這邊才剛寒暄完,他抬眼看去,頓時大驚失色,急忙道:「住手!」
   幾名和尚慌慌張張衝出來,摟腰的摟腰,搶人的搶人,好不容易救下那人的性命。信永頓足道:「這個癲頭陀!唉!敝師弟因丟了寺裡的經書,情急傷神,一旦發病,見人就索要經書,惹出不少亂子。幸好這位施主傷得不重,不然貧僧可就百死莫贖了。」
   尹思元等人看看那個被打得血葫蘆般的漢子,嘴角都抽了抽,乾笑道:「癲頭陀嘛,神智不清,傷人也非本意。縱然打殺人命,官府也例不過問。無妨,無妨。」

   朱殷道:「心病還得心病醫,不知癲頭陀丟了本什麼樣經書?」
   信永嘆道:「還不是敝寺鎮寺之寶﹣﹣一本《神經》。」
   眾人恍然道:「哦。」
   前車之鑒之猶在,再沒有人敢作仗馬之鳴,不少人都萌生退意,覺得在娑梵寺和道門四宗手下也撿不到什麼便宜,還不如去別處尋些寶貝。
   就在這時,有人叫道:「聖果熟了!」
   眾人同時往山頂看去,青藤上一顆赤陽聖果已經變得赤紅,似乎隨時都會落下。這下想走的也都停住腳步,就算沾不到便宜,看看熱鬧也是好的。
   尹思元道:「信永方丈,你先請。」
   信永和尚挽住尹思元的手,連連謙讓,「道兄先請!道兄先請!」
   人群中一聲低咳,「這赤陽聖果老夫只取一顆,剩下的你們去分好了。」
   程宗揚吹了聲明口哨,「小狐狸,你的冤家來了。」
   蕭遙逸抬頭望着即將成熟的赤陽聖果,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姓秦的閹狗居然也來湊熱鬧。」
   人群分開,露出一個身材挺拔的老者。秦翰一手握拳,在唇角低詤兩聲然後道:「宗澤,你去取來。」
   宗澤把長槍綁在肩後,縱身朝土丘躍去。
   癲頭陀目中凶光閃動,眼看就要發癲,卻被信永一把抱住。信永把癲頭陀推到身後,一張肥臉抖動着,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原來是宋國的秦大貂璫。大貂璫出自宮中,用過的奇珍異寶比我們見過的都多。哈哈,不知大貂璫這趟來太泉古陣,是為了這赤陽聖果?還是為了那個大魔頭?哈哈,小僧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大家都知道,他畢竟……那個……哈哈……」  
   信永這番話一出,眾人都生出七八分疑心。姓岳父的魔頭在宋國根深蒂固,好端端的突然冒出個宋宮的太監,怎麼看都透着一股蹊蹺。
   忽然間一條一影掠出,斜刺着衝上土丘,然後一折身,揮刀將宗澤逼退,大喝道:「小子!你搶這赤陽聖果,是不是為給岳賊療傷的!」
   宗澤被他一刀逼退,滑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待看清上面的人影,頓時氣得血脈逆流。
   程宗揚朝他又是擠眼又是挑眉,神情輕挑,口氣卻鄭重無比,厲聲喝問道:「老實說!岳賊受了什麼傷?躲在哪裡!你們這次來,又有什麼陰謀!」
   這麼個大的屎盆子從天而降,扣在腦門上,宗澤額頭青筋爆跳,反手摘下長槍,怒喝道:「你﹣﹣」可不等他開口,周圍已經鼓噪起來,「他們是宋國的!」
   「和岳賊是一伙的!」
   小狐狸在中間叫得最響,「攔住他們!要不等大魔頭傷癒,咱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殺了他!」
   「殺了這狗太監!」
   尹思元右手一抹,從腰間拔出長劍,接着將一道小符拍在劍上,挺劍擋住宗澤的長槍。
   程宗揚道:「尹道長!你且攔住這廝!我去給沈道長取赤陽聖果來!」
   信永連忙道:「小施主!我來助你!」
   「一顆果子,用不着這麼多人!大和尚,你去擋住秦太監!」
   秦翰在宋軍以外的名聲併不響亮,信永卻是知道的,一聽讓自己去幹這種猛活兒,渾身肥肉都打了個哆嗦,他手腳併用往土丘爬去,一邊叫道:「小施主何必客氣,多一個人多一分把握不是?」
   林中亂成一團,眾人蜂擁朝土丘衝去。娑梵寺的僧人和干貞道的道士站成一排,拚命阻擋。秦翰卻沒有動,他淡淡看着樹下那個猥瑣的老頭,濃密的眉毛緩緩挑起。
   朱老頭抹了把鼻涕,一臉幸災樂禍地說道:「哎喲,一身的傷,全靠玄武血訣壓着,萬一哪天壓不住,渾身傷口迸裂,哪怕是烏龜王八的命,立馬也得死翹翹。這不,一見赤陽聖果,眼珠子都紅了,要不是我那大侄子機靈,可就中了你的計了,嘖嘖嘖嘖。」
   秦翰一攬袍角,做了個請的姿勢。朱老頭也不含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林子深處,片刻後只見一棵大樹被震得飛起,蒼翠的樹冠還在半空就像被抽盡汁液,剎那間變得枯乾。
   程宗揚飛身朝丘頂掠去,信永那胖和尚雖然夠肥,動作卻不慢。可有人速度更快,離赤陽聖果還差幾步,忽然兩道身影從土中鑽出,修長的身姿宛如兩條美女蛇,正是擅長潛蹤匿形的虞氏姊妹。
   虞白櫻玉腿一挑,足尖勾住赤陽聖果,將熟透的果實挑到半空,虞紫薇彈出一只玉匣,旋身接住。」  
   程宗揚一腳踏進土中,牢牢穩住身形,單刀橫胸而過,堪堪擋住幾根細如髮絲的斷月弦。信永和尚卻張大嘴巴,一副色授神予的樣子瞪着虞白櫻白生生的大腿,被程宗揚在肥臉上狠抽一記,才清醒過來,慘叫道:「搶劫了!搶劫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玉魄子大罵道:「妖女!」一邊拔出長劍。
   癲頭陀拔足奔來,卻相隔甚遠。尹思元放開宗澤,擎出一張金燦燦的符菉,喝道:「去!」
   尹思元指間金光一閃,苻菉化成一尊金甲力士,縱身躍入凌空,金燦燦的巨拳朝虞紫薇擊去。虞紫薇靈巧地折過腰身,避開金甲力士的拳風,一手托着玉匣在空中連行數步,姿勢婉妙,彷彿御風而行。
   信永和尚等人都臉色大變,這等躡步虛空的手段,只有七級歸元境以上的絕頂高手才能施展,這兩名突然殺出的女子真要有如此修為,赤陽聖果落在她們手中,任誰也奪不過來。
   程宗揚卻看得清楚,虞紫薇的凌空而行,其實是踩着虞白櫻揮出的斷月弦,這對姊妹花擅長刺殺術,而且心意相通,配合天衣無縫,雖然周遭強手如林,卻讓她們硬生生拔得頭籌,將赤陽聖果搶在手中。
   眼看虞紫薇就要脫出重圍,逃之夭夭,土丘另一側的林中弓弦連珠響起,數枝狼牙利箭同時射中玉匣。虞紫薇一時不備,玉匣脫手飛出。林中弦聲不絕,狼牙箭不斷疾射而出,那只玉匣在空中翻滾着,被利箭射得不住改變角度,一跳一跳朝林中落去。
   林中一名剃髮的大漢不斷張開雕弓,利箭連珠射出,周圍十餘名胡人倚馬張弓,隨時截殺任何敢攔截的亡命之徒。
   為首的胡人少女道:「拔也古的箭法越來越好了。」
   老者烏護道:「既然是獵狼,不應該為野兔分心。」
   少女道:「他們說,這種紅色的果實能讓人擺脫所有的疾病和各種傷勢。」
    老者低聲嘆道:「夫人的病……長生天在上,希望我們今次能找到那個可憎的仇人。」
   最後一支狼牙箭射出,玉匣已經飛到頭頂。拔也古收起唯弓,伸手去接,樹上卻飛出一條絲帶,搶在拔古手指之前卷住玉匣。
   朱殷䊹手一揚,穩穩接住玉匣,那條衣帶彎折過來,靈巧地纏回腰間,輕笑道:「多謝了。」說着腳尖一點,飛燕般掠上樹梢。十餘支羽箭同時射來,哪裡能沾上她半點衣角?樹上枝葉被箭矢射得紛飛,那個朱衣麗人已經蹤影不見。
   玉魄子拖着受傷的手臂與人搏殺多時,見朱殷一擊得手,趕緊追去。尹思元看看林中,再看看僅剩的一只赤陽聖果,最後一跺腳,「走!」
   這枚赤陽聖果已經落入瑤池宗手中,另一枚娑梵寺說什麼也不會退讓,沒想到自己一番辛苦,白白替了別人做嫁衣。

第八章
   四大宗門一走,娑梵寺立刻佔據了絕對優勢。這些和尚在信永的帶領下雖然都修得一副好臉皮,但於情於理都不好去追趕朱殷,索要那顆赤陽聖果,只好死死盯住這最後一顆。當即一幫僧眾將眾人盡數擋在山丘下,接着三名和尚併肩而出,口宣佛號,截住虞氏姊妹。癲頭陀狠狠瞪着程宗揚,一步一個腳印地邁步過來。
   程宗揚橫刀而立,守在最後一顆赤陽聖果丈許的位置。
   小狐狸接連受傷,一旦傷勢發作,隨時可能翹辮子,不用說,這枚赤陽聖果自己無論如何也志在必得,可惜自己身邊一個幫忙的沒有。左彤芝、鐵中寶等人都在丘下,就算他們肯和十方叢林的娑梵寺翻臉,也未必能打贏那群和尚。朱老頭和秦翰的交手雙方都不想驚動太多人,默契地遠遠避開眾人的目光。自己手邊唯一能打的就剩武二,可一到要緊關頭,那廝又溜得不見蹤影,讓程宗揚一肚鳥飛沒地方撒。
   癲頭陀越走越近,程宗揚不禁心裡打鼓,這傢伙可是神經病,被他打死都沒地方說理去。
   程宗揚一邊盯着癲頭陀,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瞟着那顆赤陽聖果。那顆看着有些像橙子的果實越來越紅,形狀也越來越飽滿。忽然程宗揚眼角一動,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接着才發現那條青綠的藤蔓確實在動。細嫩的藤梢梢然伸長,慢慢綻開一片細小的葉片,接着再度生長。
   癲頭陀破爛的憎袍突然一張,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程宗揚同時出手,一把扯住藤條,將赤陽聖果連藤帶果扯了過來。
   癲頭陀僧袖揮出,拍在藤上,程宗揚只覺那根細藤條像被釘子住一般,紋些不動。他原想把藤身掙斷,這會兒勁力一吐,才發現藤身堅韌異常。
   信永和尚高叫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且請放手,有話好商量!」
   放手?放手就沒自己的戲了。程宗揚一邊發力回奪,一邊擎出珊瑚匕首,朝藤條斬去。
   那枚赤陽聖果已經熟透,這時藤身被兩人扯緊,果實晃了兩下,然後脫蒂而落。程宗揚正要去奪,丘下傳來一聲口哨,卻是蕭遙逸不知何時繞開娑梵寺的和尚,已經攀到半山腰處。那枚赤陽聖果落下來,正好落入他的囊中。
    程宗揚大喜過望,不再理會滾落的赤陽聖果,回刀斬向癲頭陀的雙腿。  
   一顆黑沉沉的念珠飛來,卻是信永和尚扯斷佛珠,彈指打向赤陽聖果。珠硬果脆,一旦擊中,那顆赤陽聖果八成要被打成果醬,大家雞飛蛋打,誰也撈不到,可蕭遙逸真氣全失,想擋也擋不住。
   丘下傳來一聲脆生生的嬌叱:「去!」
   只見蕭遙逸樂肩頭躍出一只象牙蝎子,尾釣一甩,勾住念珠,發出一聲略顯沉悶的聲音。
   小紫嬌笑道:「娑梵寺好有錢呢,連念珠都是金子的。」
   信永叫道:「有話好商量!女施主若是喜歡,不如把這珠串都拿去,湊成一副也好看些。」
   「好啊。」
   小紫玉手一搖,虛空中驀然探出一只猙獰的妖爪,劈手奪過珠串,然後輕煙般散開。
   信永怔了一下才慘叫道:「我的佛珠哇!」
   拔也古挽着繮繩道:「公主!」
   那胡人少女一咬牙,「走!」
   那些胡人同時從林中衝出,十餘匹烈馬撕開娑梵寺廟寺僧侶的防線,那少女從鞍上掠起,乳燕般飛上山丘。那枚赤陽聖果離蕭遙逸的手掌還有尺許,胡人少女已經後發先至,䊹指幾乎觸到赤陽聖果殷紅的表皮。
   蕭遙逸一身白衣沾滿泥土,看上去狼狽不堪,他這會兒已經拼盡全力,站都有些站不穩,眼看那胡人少女就要從自己嘴邊把赤陽聖果搶走,蕭遙逸索性向前一撲,鼓起最後一點力氣,扔出折扇,把那顆赤紅的果子打落在地。
   蕭遙逸結結實車撲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那顆赤陽聖果落在他面前尺許的位置,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到,可惜就差了這麼一點……
   殷紅的果實在地上彈了一下,繼續朝下滾去。那少女一腳擋住,冷冷瞥了那個公子哥兒一眼,然後彎腰伸手去拿。
   蕭遙逸張開口,「呸」的一口吐沫,惡狠狠啐在赤陽聖果上。
   那少女神情一呆,手掌僵在半空。蕭遙逸縱起身,一把撈住赤陽聖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送到嘴邊,張開一口漂亮的白牙,用力一咬。
   一股殷紅的果汁從他齒間濺出,那少女美目立刻紅了。
   「去死吧!」胡人少女一聲嬌叱,從腰後拔出一柄華麗的彎刀,朝蕭遙逸兜頭劈去。
   蕭遙逸將赤陽聖果連皮帶核都吞到肚中,來不及品嚐滋味,突然雙手按住小腹,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接着像失去所有力氣一樣,從半山腰直栽下來。」  
   程宗揚原本是一味游鬥,纏住娑梵寺諸僧,讓小紫和蕭遙逸聯手奪取赤陽聖果,見狀大喝一聲,「小狐狸!」刀光暴起,逼開癲頭陀,然後一躍而下。
   就在這時,身後藤蔓突然揚起,將山丘上的眾人一併纏住。接着以山丘為中心,方圓近百步的地面同時凹陷。
   ………………………………………………………………………………
   蕭遙逸清醒過來,手臂一動,腕上發出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他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左手戴着一只明晃晃的鐵鐐,另一端則鎖在一只鐵扶手上。那鐵鐐形制極為精巧,一側是中空的半環,另一側則是可以調節的銬齒。
   旁邊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醒了?」
   蕭遙逸扭過頭,看到身後蹲着一條粗壯的大漢,他怔了半晌,愕然道:「你是武二?你這是……」
   武二郎眨了眨眼,一只巨大的黑眼圈在他臉上跳動着,幾乎蓋住整只左眼。他哼了一聲,使勁又抽了抽鼻子,鼻孔淌出一股血絲,看着像剛被人胖揍一頓似的。
   蕭遙逸一驚,反手握住鐵鐐,沉聲道:「咱們落在誰手裡了?是誰打的?」
   武二眨巴眨巴瘀腫的牛眼,木着臉道:「咋的?你小子打完就不認帳了?」說着他一把掐住蕭遙逸脖子,怒道:「二爺的臉你也敢打!」
   吐沫星子雨點般濺了蕭遙逸一臉,小狐狸趕緊拿手擋住,「輕點兒輕點兒!沒搞錯吧?怎麼可能是我打的?」
   武二咆哮道:「我幹你個小狐狸!你小子真行啊!一個人打涼州盟一群!二爺來拉架,都被你打得鼻青臉腫!要不是紫姑娘把你銬住,你小子連天都敢翻過來!」
   蕭遙逸怔了片刻,忽然一個翻身,從躺着變成半跪的姿勢,身體輕盈得彷彿一片落葉。他摸了摸身上,受傷的部位都已恢復如初,體內真氣更是充沛之極,比起受傷之前甚至更有精進。
   蕭遙逸壓下心頭的狂喜,「這赤陽聖果……」
   「被你小子給獨吞了,」武二悻悻道:「連點渣都沒給二爺留。」
   「哈哈哈哈!」蕭遙逸仰天大笑,自從受傷以來,他始終就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此時才一吐胸中濁氣。
   「小子,笑個屁啊!」武二指指自己臉上的傷痕,「說吧,這個怎麼樣?」
   「等會兒,我有點不明白﹣﹣」
   「有啥不明白的啊!」武二郎叫道:「你小子身子虛得綉花枕頭一樣,一口吞了赤陽聖果,虛不受補懂不懂?全身血脈暴脹懂不懂?沒吃死你就算命大懂不懂?瞧瞧,瞧瞧!這兒!還有這兒!二爺這可都是被你給打的,你小子得給我個說法!」
   「好說。」蕭遙逸一拍胸口,「醫藥費、治療費、誤工費,全是我的!」
   「算你小子識相。」武二郎道:「先記下啊。敢短二爺一文,二爺可跟你沒完!」說着他爬起來,「老實待道!二爺給你找鑰匙去。」
   「用不着。」蕭遙逸手一提,手臂柔軟得彷彿一條蛇,輕易從手銬中滑出。
   「喲,你小子還有這一手?」
   蕭遙逸握緊拳頭,感受着體內的力量,過了一會兒,他微笑道:「岳帥仇家匯集於此,倒是個報仇的好機會。」
   武二沒好氣地說道:「報啥仇啊?趕緊找人去!」
   蕭遙逸愕然道:「找誰?」
   「程頭兒……」武二郎抹了把鼻算,「……丟了。」
   …………………………………………………………………………
   程宗揚雙腿被堅韌的藤條纏住,身體在泥土內不斷穿行。他一手掩住臉,防止泥土濺入口鼻,雙腿用力一掙,試圖掙斷藤條。以程宗揚如今的修為,即便鐵絲也能輕易掙斷,然而那條細藤只是拉伸少許,隨即又束得更緊。」  
   藤身過處,泥土像水一樣分開,留下熾熱的溫度,燙得皮膚隱隱作痛。程宗揚連掙幾次,都未能掙開分毫,只能屏住呼吸,竭力支持。
   泥土深得彷佛沒有止境,正當程宗揚以為自己支撐不住的時候,身體突然一輕,從泥土中脫出。程宗揚剛鬆了口氣,又提起心來。周圍是沒有燙得嚇死人的泥土了,可自己整個人都在空中,這麼摔下去,還不把自己摔死?
   氣流不斷從身邊湧過,帶來一股植物腐敗的氣息。程宗揚努力睜大眼睛,眼前卻黑沉沉一片,只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有種潮熱的黏稠感,身體彷彿在空中浮動。
   「篷」的一聲,程宗揚重重落在地上,渾身的骨骼都幾乎摔散,不等他站起身來,接着又被藤蔓拖得向前滑去。
   那柄單刀早已不知落在何處,這會兒終於騰出手,程宗揚立即從懷裡掏出珊瑚匕首,翻身朝腳下的藤條劃去。忽然丹田一震,一股死氣從前方逸出,旋即被生死根吸入,接着又是兩道。
   程宗揚緊盯着前方,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他卻感覺一種強烈的危險感。短短數丈距離,先後出現三股不同的死氣,位置都在身體滑行的正前方,而自己正被藤條拖着滑向那個死亡區域。   
   程宗揚握緊匕首,接近死氣出現位置的剎那,奮力一揮。
   「擦」的一聲輕響,一支尖銳的物體被珊瑚匕首斬斷,緊貼着自己的鼻尖飛出。程宗揚身體縮成一團,避開尖刺殘留部份,一邊回手斬斷腳下的藤條。
   身體撞在一個堅硬的物體上,終於停住。程宗揚收斂氣息,貼在那個堅硬的物體表面。被自己斬斷的藤條寂無聲息,似乎併沒有作出反應,但周圍不斷傳來重物落下的聲音,幾乎每落下一個,就迸出一股死氣。
   程宗揚調勻呼吸,耐心等了片劇,然後從背包中取出那顆借來的夜明珠,握在掌心,慢慢鬆開手指。
   一抹瑩光從指縫間淌出,照亮周圍一小片空間。眼前是一根鋒利的尖刺,長近七尺,蒼黑如墨。不遠處又是一根。
    程宗揚一點一點放開手掌,瑩火蟲般微弱的光芒在掌心綻放出來。周圍是一片尖刺的森林,無數長短不一的尖刺拔地而起,荊棘般交錯雜陳。更多的則是赤陽聖果那種綠中透紅的藤身中,它們幾乎佔據了整個視野,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然而更令程宗揚驚愕的是腳下的地面,自己踩的不是泥土,也不是岩石,而是一片雪白的瓷磚。那些巨藤在瓷磚上縱橫盤繞,甚至爬上四壁。  
   程宗揚臉頰抽搐了一下,他原以為赤陽藤應該生長在一片熱帶雨林中,甚至是火山內部。然而眼前卻是一個密閉的空間,牆壁和地面都貼着白色的瓷磚,如果不是那些奇異的巨藤和尖刺,程宗揚幾乎以為這裡是一間醫院。
   一條青藤從空中迅速收回,露出藤梢纏住的一條人影。那人遍身泥土,只有一顆光頭看得分外清楚,卻是一名僧人。他身手比自己似乎還高明,身在半空便揮出戒刀,斬中腿上的藤條。可惜他的戒刀比珊瑚匕首差了許多,一刀未能斬斷藤身,反而被反彈回去。接着藤身一甩,像條飛舞的巨蟒一般,將那僧人甩到一株尖刺上。
   那僧人連慘叫都末發出,就被尖刺貫穿,直沒至頂。接着尖刺周圍的綠藤游弋過來,將那僧人團團纏住。隨着藤條的蠕動,上面赤紅的色澤越來越深,彷彿正在吸食那名祭品的血肉。
   程宗揚這會兒背後才滲出冷汗,如果不是自己有一柄鋒銳至極的珊瑚匕首,現在說不定也被掛在上面當養料了。
   另一根藤條滑動着,又扯進來一個人影。程宗揚握緊匕首,接着一愕。那個剛剛被捕獲的獵物玉冠銀髮,妖嬈的身材前凸後趐,在黑暗中分外好認。只是看不清她腿上的紋身,不知道是虞白櫻還是虞紫薇。
   眼看那株虞美人就要被尖刺貫穿,飛舞的藤條忽然一頓,懸在半空,似乎在辯認獵物的身份,然後向上一卷,把她甩到一邊。
   那個虞美人似乎已經失去知覺,曼妙的胴體在空中無力地劃過,落向地面。鋪着瓷磚的地面忽然地動,一條烏黑的圓柱從地下鑽出,接着張開,變成一叢粗細不一的觸肢,將那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包裹起來。
   …………………………………………………………………………………………
   虞白櫻咳出肺中熾熱的空氣,從窒息的昏迷中清醒過來。入目的情形使她嬌軀一顫,下身傳來一陣失禁的衝動。黑暗中的空間中,飄浮着無數足有拳頭大小的眼睛。蛇一般狹長的瞳孔中閃動着藍幽幽的光澤,不時一明一滅地眨動着,似乎正在對她進行觀察。
   片刻後,那些眼睛猛地同時湧來。虞白櫻短暫的失態之後已經恢復冷靜。她銀牙一咬,射出掌心的斷月弦。
   一只巨大的眼睛驀然裂開,噴出一股濃黑的液體。可不等虞白櫻施術脫出重圍,手腕忽然一痛,卻是被彈回的絲絃纏住。

   虞白櫻竭力掙扎,不知手臂碰到何處,眼前突然間燈光大亮。然而虞白櫻的恐懼有增無減,她寧願自己仍然處於黑晫中,也不想見到眼前這些蠕動的怪物。
   無數深黑色的觸肢在空中交錯扭曲,粗的有如手臂,細的如同手指,但無論粗細,每條觸肢頂端都生着一只古怪的眼睛。眼睛下方是一個圓孔,偶爾張開一絲,裡面可怕的情形讓虞白櫻幾乎為之虛脫。
   那些觸肢不斷湧來,扭動着纏住虞白櫻的身子,將她懸空拉起。虞白櫻急促地呼吸着,接着她忽然發現,那些眼睛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胸前,在那裡,自己豐滿的雙乳正在皮衣的包裹下劇烈地起伏。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從虞白櫻心底湧起,讓她手腳都一陣冰涼。
   那些觸肢像蛇一樣扭動着,沒有鱗片的表皮布滿褶皺,看上去令人作嘔。接着一條觸肢伸來,在她面前緩緩昂起,它不是最粗的,瞳孔的色澤卻與眾不同,呈現出血一樣的殷紅,那種驕傲的姿態,彷彿觸肢中的王者。
   觸肢頂端的獨眼上下轉動,彷彿打量着自己的獵物,接着中段彎曲下來,貼住虞白櫻裸露的腰腹。
   虞白櫻香舌一翻,從玉齒間吐出一截吸管,用力一噴。這支吹管是她最後的殺手鑭,裝着倒刺的吹矢沾滿劇毒,足以見血封喉,即使全身都被制住,也能一舉斃敵。然而這一次的對手卻不是人類,吹矢飛出的剎那,觸肢獨目下方的圓孔驀然張開。
   虞白櫻瞪大美目,只見張開的圓孔內部布滿了白森森的尖齒,一圈一圈密密麻麻,足以將她的面孔撕扯得粉碎。
   那根吹矢落入觸肢的嚙食孔中,沒有掀起一絲波瀾,觸肢沒有合上嚙食孔,而是充滿威脅地向前一撲,幾乎觸到虞白櫻的鼻尖。
   虞白櫻不敢再掙扎,她僵着身體看着那條觸肢中部弓起,貼着自己的光滑的肌膚伸進胸甲下方,接着向上一挑。皮制的胸甲像紙片一樣碎裂,豐腴的乳球猛地跳出,彷彿像兩只雪團在胸前晃動着。
   周圍的觸肢同時張開嚙食孔,露出一片白森森的尖齒。那條觸肢中的王者盤起肢體,「8」字形纏住她的乳球,然後俯下肢端,帶着一股熾熱的氣息伸向她美艷的面孔。
   虞白櫻一動也不敢動,她瞪大美目,感受着觸肢在自己臉頰上磨擦的粗糙和冰涼,心頭不住戰慄。觸肢緩緩移到唇瓣上,然後擠入她唇間。虞白櫻恐懼得心頭幾乎炸開,她咬着牙關僵持片刻,想着就此死去。但最後,殺手的隱忍佔據了上風,她終於顫抖着張開紅唇。
   觸肢一點一點擠入虞白櫻口中,將她溫潤的口腔塞得滿滿的。虞白櫻紅唇圓張着,含着那條烏黑的觸肢,忽然她美目謁力張大,卻是觸肢頂端的圓孔忽然張開,吸住她的舌尖,將她的香舌吸入布滿的尖齒的肢體腔內。虞白櫻渾身一緊,一股熱尿直噴出來,當場失禁。
   程宗揚收斂氣息,在藤條和荊棘的叢林中慢慢前行。舞動的藤條不時從空中扯下一個個人影,有娑梵寺的僧人,也在林中湊熱鬧的尋寶人,他們修為有高有低,有的甚至能凌空施術,然而他們始終無法掙開束體的藤條,最後無一例外都被尖刺扎穿,成為赤陽藤的養分。
   程宗揚併沒有熱血上頭,貿然出手,一是他沒有把握對付這些見鬼的藤蔓,二是大家也不熟,至少沒熟到可以讓自己拿生命來冒險。但又一條人影被扯下來時,程宗揚絲毫不敢怠慢,縱身掠起,揮動匕首斬斷藤條,把徐君房救了下來。
   「你不是在林子裡面嗎?怎麼也被扯下來了?」
   徐君房驚魂未定,顫着聲音道:「誰知道呢……我好端端在樹後躲着,不知怎麼就鑽到地裡來了,這去哪兒說理呢……公子爺,這地方……咱們不會是在閻王殿裡吧?」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赤陽聖果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一個大漢被藤條扯落,他瘋狂地掙扎片劇,最後還是被藤條束緊,無聲無息就化成一堆肥料。
   徐君房狠狠打了個哆嗦,顫聲道:「原來先生說的是真的……」
   程宗揚盯着遠處那團扭動的觸肢,「鬼谷先生說什麼了?」
   「我不是和先生找到過一顆赤陽聖果嗎?那時候我才十來歲,本來想嘗嘗味道,先生不讓我嘗,告誡我說那東西是吞食人的精血而成,雖然有袪病療傷的神效,但終究是不祥之物,平白無故最好別亂吃。我還以為是先生哄我的……」
   程宗揚指着遠處,「那個是什麼東西?」
   徐君房一眼便認出來,「是行淫獸,女子一旦被它捕獲,用不了多久就會神智盡失,最後變成只知行淫的行屍走肉。」
   「你見過?」
   徐君房連忙搖頭,「我是在先生書上見過。據說和赤陽藤同生,來歷十分古怪,一半是草,一半是蟲,用什麼試劑什麼的。」
   「什麼試劑?」
   徐君房想了半響也沒想起來,程宗揚抱怨道:「你怎麼只看一半啊。」
   徐君房有些尷尬地小聲道:「我不是只看前面了嗎……」
  「你還真會挑重點啊。」程宗揚道:「鬼谷先生書上說怎麼對付這種東西了嗎?」
   徐君房很乾脆地說道:「有我也不記得了。」
   程宗揚嘆了口氣,「那沒辦法了,讓虞美人自求多福吧。」
   徐君房道:「公子,咱們怎麼辦?」
   「想辦法出去。」
   這會兒周圍燈光大亮,程宗揚收起夜明珠,仔細觀察周圍。
   這是一個密閉的空間,頭頂的天花板只有一半,另一半則是泥土,就像被山體埋了一半一樣。無數藤條伸入泥土,交織如林。忽然藤叢間閃過一道光線,程宗揚定睛看去,卻是一扇玻璃窗。
   …………………………………………………………………
   「啵」的一聲,濕漉漉的觸肢從虞白櫻口中拔出,帶出一股唾液。觸肢赤紅的瞳孔瞬了瞬,然後向下滑去。
   虞白櫻身體戰慄着,被觸肢碰過的肌膚凝出一層細密的肉粒。紅瞳觸肢貼着她腰腹,摩弄着她白膩的肌膚,一路向下,最後的留在大腿根部。
   虞白櫻身咳嗽着,半是失神半是驚恐地看着那條觸肢,臉上時紅時白。
   紅瞳觸肢張開嚙食孔,像撕紙一樣將虞白櫻的皮褲撕得粉碎。虞白櫻玉體微顫,赤裸的下身暴露在空氣中,併沒有感受到涼意,而是被一團如火般熾熱的氣息包圍着,一陣一陣發燙。
   忽然她腳踝一緊,兩條玉腿被扭動的觸肢纏住,猛然拉開。虞白櫻白滑的身體像朵櫻花般懸在交錯的觸肢間,女性成熟的軀體赤條條裸露出來,燈光下,白花花的肌膚妖艷無比。   
   虞白櫻美目越睜越大,她豐挺的雙乳在觸肢的纏扭下不住變形,張開的雙腿間,那只飽滿的玉戶像怒放的花苞一樣綻開。
   程宗揚用匕首的尖柄敲碎玻璃,探頭外一看,頓時一陣眩腪,急忙縮了回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不是在地下深處,而是在空中。
   這是一幢高達數百米的大厦,在下方看起來規模宏偉的高架公路此時宛如絲帶。即使自己不像馮源一樣有畏高症,猛地一眼看去,也不由生出一種往下墮落的恐懼感。
   程宗揚小心抬起頭,只見頭頂上方一道山崖向前突出,宛如張開的巨口,自己所在的大厦就竪在巨口中央。對面是一片死寂的都市,林立的大樓比自己見過的住何一個城市都更多更大,只不過已經變得殘破不堪。
   對面一幢殘存的大樓足有上百層之多,然而樓宇外側卻懸着一個龐大無比的蜂巢。後面幾幢大厦間結着無數蛛網,每一張都足以籠罩整個體育場。整個都市中最高的建築併不是人類的傑作,而是一片白蟻堆。無數尖錐狀的蟻塔佔據了整個都市的四分之一,其中最高的一座像王者一樣傲視全城,塔尖彷彿刺破蒼穹的利錐。
   都市中空無一人,偶然有短路的電光劃破黑暗,映出天際濃密碼的烏雲。
   程宗揚呆呆看着這座詭異的都市,良久才驚嘆道:「六朝的末來原來就是這鳥樣啊?」

【第十三集】第一章
   隧道內散落着各種變異野獸的屍體,空氣中彌漫着嗆人的血腥氣。「呼」的一聲,一頭牛犢大小的蒼狼被人拋開。武二弓着腰扒拉幾下,從屍堆中扒出一個巨大的包裹,往黑沉沉的龬軌上一掛,扛在肩上,揮着手意氣風發地嚷道:「這邊!這邊!」
   蕭遙逸用衣袖捂着鼻子,「二啊,你還真會找地方藏。」
   「藏啥啊?一堆破紙,又不值啥錢。」武二郎一邊打着馬虎眼,一邊把水龍頭往懷裡掖得更牢點。
   左彤芝望着面前的滿地屍骸,心有餘悸地說道:「幸好大伙兒先避開了,要不然……」
   此時眾人正在當初進來的隧道裡,那股獸群只有一小部份衝進隧道,來不及逃走的探險者拼盡全力,最後還是被盡數撲殺。
   那些妖獸不僅體型出奇的龐大,而且出現各種奇特的變異。帶翅的蒼狼,長有尖角的巨蛇,生着獠牙的野狐……
   甚至連野鼠也變化出可怕的利爪。
   朱老頭趿着雙破鞋溜躂過來,「嘖嘖」地咂着嘴。鐵中寶打趣道:「老頭,算你運氣好,要不是碰着上我們,你早成這些怪物的點心了。」
   「瞎說!」朱老頭翹着鬍子道:「別看大爺上了年紀,腿腳利落着呢,一口氣跑十來里山路都不帶喘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這老頭兒,死鴨子嘴硬啊。」
   蕭遙逸道:「左姊姊,我們要去找人,出了隧道,恐怕就不能同行了。」
   左彤芝沉吟片刻,「也好。我們這一趟折損了不少兄弟,算算時間,河西派的人手也該到了,不如先去與他們會合,然後再做計較。」
   蕭遙逸笑道:「那顆赤陽聖果被我得了,姊姊不會怪我吧?」
   左彤芝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哪兒能呢?不說明這個了,惠遠小師傅和寧姑娘都受了傷,我送他們出去。」
   蕭遙逸道:「多謝姊姊。」
   「謝什麼謝?論理該多謝你們呢。」左彤芝道:「我們在鎮上等你們,找到程公子,記得來會合。」
   鐵中寶拉着武二郎,一手拿着錢袋,死活要塞給他。
   武二瞪着眼睛道:「鐵兄弟!你這是幹啥!」
   「鐵定的錢﹣﹣這點兒算是定金,剩下的兄弟出去給你湊。」
   「那怎麼成!」
   鐵中寶攥住武二的手,叫道:「二哥!信不信我給你跪下?」
   「你這……唉!」武二一跺道,只好把錢銖揣到懷裡。」  
   鐵中寶笑逐顏開,嚷道:「二哥!兄弟先出去!這鬼地方啥東西都沒有,等二哥回來,兄弟好好請你喝一場!」
   武二郎一拍胸膛,豪氣干雲地說道:「酒逢千己千杯少!喝死拉倒!」
   左彤芝悄悄向武二郎使了個眼色,武二郎大咧咧道:「放心!記着呢!」
   左彤芝嫣然一笑,拱手道:「告辭!」
   雙方在隧道口分手,涼州盟一行帶着傷重昏迷的惠遠和寧素原路返回,剩下朱老頭,蕭遙逸和武二郎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不約而同地扭頭看着小紫。
   「程頭兒……離這裡很遠。」小紫抱着雪雪,一手撫着它絨毛,過了會兒說道:「先回車上好了。」
   武二小聲對蕭遙逸道:「小子,程頭兒被埋到地裡了,紫丫頭帶咱們跑這兒來啥意思?」
   蕭遙逸道:「「你知道路程頭兒在哪兒嗎?」
   「這鬼地方,我咋知道?」
   「那就聽紫姑娘的。」
   武二琢磨半晌,小聲嘀咕道:「這丫頭不會是給程頭兒下蠱了吧?」
   ……
   陰暗的建築內,一條瞳孔赤紅的觸肢像蛇一樣盤繞着彎曲下來,獨目一閃一閃散發着幽光。
   一具赤裡的女體被觸肢緊緊纏住,雙腿被拉得張開。虞白櫻玉體繃緊,雙眼愣愣自着觸肢,似乎已經駭得足滯。
   紅瞳觸肢盯着虞白櫻下體,接着向前一撲。就在這時,虞白櫻美目突然迸出一縷寒光,雙膝猛然合緊,重重夾住觸肢。觸肢堅韌的肢體被撞得扁了下去,紅色的獨目向外鼓起。
   周圍的觸肢像受驚的蛇群一樣扭動起來,紛紛纏住她的手腳。虞白櫻拼盡全力,雙膝狠命一絞。以她的修為,就是石柱,被她全力一擊也會碎成齏粉,然而那條觸肢有着出奇的柔韌性,受此重擊仍然沒有斷裂。
   周圍的觸肢蜂擁而至,紛紛纏住她雙膝一點一點拉開。虞白櫻口中泛起一絲苦澀,沒想到自己大恥未雪,卻喪命在這些怪物手中。
   忽然身上拉力一輕,緊繃的觸肢猛然彈開。虞白櫻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年輕人,正揮動珊瑚匕首,將她身上的觸肢一一切開。
   虞白櫻一怔之下,顧不上自己胴體還赤裸着,立即配合他的出手,扯開斷裂的觸肢,掙脫觸手怪物的糾纏。
   虞白櫻玉體懸空,豐乳雪臀一覽無餘,程宗揚雖然不是成心去看,但目光掃到,免不了一陣眼花繚亂,險些割到虞白櫻身上。程宗揚連忙收斂心神,倚仗珊瑚匕首無堅不摧的鋒芒,一口氣斬斷數根觸肢。
   剩下的觸肢僵硬片刻,接着嚙食孔同時張開,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叫,然後潮水般退開。
   「快走!」程宗揚一手扯起虞白櫻,往觸手退卻的反方向逃開。
   「呯!」程宗揚踹開一道安全門,把躲在後面的徐君房嚇了一跳。他看着赤條條的虞白櫻,期期艾艾道:「這……這……」
   程宗揚心裡嘆了口氣,自己雖然嘴上說得硬,終究還是不能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這麼一個白生生的大美人兒被那種令人厭惡的妖獸吞噬掉。
   程宗揚放開虞白櫻的手臂,然後退開一步,「虞大姊,咱們現在同病相憐,如果想活着出去,先把以往的恩怨放一邊,怎麼樣?」
   虞白櫻一手拂着散開的髮絲,一邊冷冷道:「給我件衣服。」
   程宗揚抬手去解衣扣,忽然手臂一縮,險險避開虞白櫻一條斷月弦。他驚出一身冷汗,叫道:「剛脫身就對救命恩人下手?妳也太毒了吧!」
   虞白櫻寒聲道:「把你的匕首給我,我饒你一死!」
   程宗揚心下雪亮,這賤人剛剛死裡逃生就悍然出手,完全是為了自己手裡的珊瑚匕首。那觸肢尋常刀劍都砍它不動,利如刀鋒的斷月弦也無能為力,像虞白櫻這樣的殺手,只有把珊瑚匕首搶到手才有安全感。
   程宗揚冷笑道:「都剝成光豬了還嘴硬。徐掌櫃!咱們走!」
   徐君房巴不得趕緊離開,聞言撒腿就跑。程宗揚伸手往他肘下一托,「走樓梯。」
   徐君房邊跑邊喘着氣道:「仙人住這地方也太高了……」
   程宗揚道:「趕緊想想,這邊的出口在什麼地方?」
   徐君房苦着臉道:「我真沒來過。」
   「你沒來過,可鬼谷先生來過。你好生想想,他是不是對你說過什麼?」
   徐君房愕然道:「你怎麼知道鬼谷先生來過?」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明道:「他沒來過怎麼會知道行淫獸?」
   徐君房一拍腦袋,然後擰着眉頭思索起來。
   程宗揚回頭望去,只見虞白櫻雙手掩在胸前,邁着兩條白生生的美腿遠遠跟在自己身後。
   「魔墟!」徐君房忽然叫道:「這是魔墟!」
   「哪一層?」
   「不在十八層中間。」徐君房道:「太泉古陣有些隱秘之地根本無路可入,機緣湊巧也許就進去了,魔墟就是其中一處秘境。」徐君房又補了一句,「這都是先生說的。」
   「鬼谷先生還說什麼了?」
   徐君房苦想了半晌,然後道:「先生說:這裡原是仙宮。因為地陷東南,壞了風水,仙人就都離開了,後來被妖怪竊居,成了妖魔洞府。仙人知道後,回來清除了妖魔,也沒有再住,就成了廢墟。論年頭,比外面的十八層還早些。」
   程宗揚越聽越是納悶,難道太泉古陣不是六朝的未來,而是不同時代的城市叠合在一起的?無論鬼墟的來歷如何,至少這裡曾經是一座人類的城市﹣﹣從樓梯的亮度就能判斷出來。
   「這麼說,整個魔墟應該都是空的?」
   徐君房心裡也沒底,「差不多吧。」
   程宗揚道:「看來仙人沒有把妖獸清除乾淨﹣﹣至少還有漏網的行淫獸。」
   「我也覺着納悶,這妖怪是哪兒來的?」
   兩人一路下了十幾層,徐君房跑得氣喘吁吁,剛想開口歇息一會兒,程宗揚忽然停住腳步。徐君房正往前走,被他一把拉住,接着被程宗揚摀住嘴巴。
   順着程宗揚的目光看去,徐君房不由打了個哆嗦。下方的樓梯拐角處隱隱攀出一條細藤,細如人指的莖身微微泛起赤紅的顏色,彷彿活物般無風而動。
   程宗揚按住樓梯扶手,伸頭往下看去,頭皮頓時一陣發麻。腳下的樓梯間充斥着無數根莖,彷彿一堆交錯的血管,將樓梯完全堵住。那些赤紅的根莖從建築內部延伸過來,佔據了整幢大樓。站在樓梯上,彷彿進入一個巨人身體內部,看到他密佈的血脈。讓人禁不住懷疑,如果一刀斬斷眼前的根莖,是不是會噴濺出鮮血?
   程宗揚小心往後退了幾步,避開赤陽藤佔據的範圍,一邊暗自盤算。如果魔墟是一個獨立的空間,赤陽聖果在太泉古陣出現地點的不固定也可以理解了。真實的赤陽聖果只有一株,就在這幢大樓內。它利用發達的根莖穿透魔墟的空間,出現在太泉古陣不同的地點,伺機捕食獵物。
   被赤陽藤捕殺的探險者中不乏強者,他們的血肉精華被赤陽藤吞噬殆盡,才凝結成赤陽聖果﹣﹣赤陽聖果僅僅拳頭大小的果實,卻要靠無數強者的血肉和一整幢大樓的根繫來支撐,可以想像它的珍貴與難得。
   問題是程宗揚不想成為赤陽藤的養分,他只想離開這個空間。赤陽藤既然能鑽出去,自己也肯定有辦法出去。
   腳下的根莖似乎感受到人類的氣息,慢慢扭動着向上伸來。
   程宗揚拉起徐君房,「回去!」
   兩人折回樓上,與虞白櫻擦肩而過。虞白櫻猶豫一下,退開丈許。程宗揚惱她反咬一口,故意哂道:「別擋了,擋住上面還能擋住下面嗎?」
   虞白櫻美目生寒,斷月弦驀然飛出,旋即被程宗揚一刀劈了回來。
   如果不是絲弦輕飄飄猶如蛛絲,這一下就會被他的珊瑚匕首斬斷。
   虞白櫻渾身上下只有頸中那條嵌着黃泉玉的護頸,手上的斷月弦也只剩下三根,如果再有損失,就成了手無寸鐵,完全落在下風。
   程宗揚沒理會虞白櫻的怒火,他走到樓梯拐角的安全門處,用珊瑚匕首在門縫間一劃,挑斷門鎖,然後輕輕推開金屬制成的安全門。入眼的情形使程宗揚微微一怔 ,接着喜出望外。
   安全門旁邊,赫然是一個在六朝從未見過,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金屬門,而且上面竟然還有燈光顯示﹣﹣一個還能工作的電梯!
   樓道內同樣充斥着赤陽藤血紅的根莖,但程宗揚已經沒有退路,不管這電梯是不是真的還能用,自己都要賭上一把。
   離電梯最近的根莖還在六七步外,程宗揚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盡量不發出絲毫聲音,然後輕輕按下按鈕。燈光閃爍着從一樓開始,逐漸上升。到第七層時,電梯內傳來「叮」的一聲,金屬門緩緩打開。
   突如其來的聲響使遠處的來根莖猛然一動,然後從莖身上抽出一條細藤,飛快伸來。電梯門剛一打開,程宗揚便將徐君房一把推了進去,接着回過身,珊瑚匕首狠狠揮落,斬斷細藤。   
   就在這時,身邊雪白的身影一閃,卻是虞白櫻閃身搶進電梯,隨即一掌將趕來的程宗揚逼開。
   徐君房大喝一聲,「黑虎掏心!」說着雙手握拳朝虞白櫻胸口打去。
   虞白櫻冷笑着抬手一掌,正中徐君房面門,把徐大忽悠直接拍暈過去。
   虞白櫻扼住徐君房的喉嚨,冷喝道:「滾開!」
   程宗揚道;「虞姊兒,別幹蠢事。沒有他這個嚮導,妳想從這裡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我數到三。一、二……」
   程宗揚身後的根莖像潮水一樣波動着湧來,被斬斷的細藤從斷口處重新抽出新枝,後面每條根莖都同樣抽出一條細藤,朝程宗揚圍攏過來。
   在虞白櫻的威脅下,程宗揚後退一步,幾乎觸到那些扭動的細藤。虞白櫻把徐君房扔在電梯角落裡,電梯門緩緩合上。
   就在這時,虞白櫻腳踝一緊,一條細藤無聲息地從門下伸來,纏住她的玉足,接着挑起,將虞白櫻橫拖出來。
   程宗揚旋風般轉身,珊瑚匕首寒光閃動,將逼來的赤陽藤盡數斬斷,然後獵豹般朝電梯躥去。
   一條藤蔓長鞭般抽來,纏住程宗揚的雙腿,只這片刻耽誤,電梯門已經緊緊關上。程宗揚挑斷赤陽藤,接着轉變方向,飛身朝樓梯口撲去。
   眼前血影閃動,卻是樓下的根莖紛紛抬起,彷彿一張交織的巨網,罩住整個樓道,接着從安全門內伸了進來。程宗揚在門側一蹬,返身掠回。他收斂氣息,趁身後的藤蔓還未合攏,直接突入進去,然後飛身攀住牆上一支壁燈,落葉般懸在上面。
   赤陽藤終究只是植物,雖然對人類的氣息、環境溫度和氣流波動十分敏感,但缺乏起碼的視覺,尤其是程宗揚收斂氣息,同時從丹田的生死根釋放出死氣,竟然瞞過了近在咫尺的赤陽藤。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4-5 12:53 PM 編輯 ]

   虞白櫻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她被赤陽藤纏住的肌膚傳來一陣刺痛,藤身不斷收緊,將她朝藤叢中拽去。虞白櫻雙手攀住一根欄杆,修長白美的玉體被拉得筆直。她竭力掙動,試圖從藤條間掙脫出來。一條赤陽藤攀上她的手臂,一路抽出細嫩的藤芽,將她雙臂纏繞起來。接着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卻是那一叢妖蛇般的觸肢去而復來。
   虞白櫻赤裸的胴體大半被藤身覆蓋,她抬眼望着懸在牆上的程宗揚,目光不住變幻,方才經歷的恐懼使她終於吐出兩個字:「救我……」
   程宗揚帶着一絲惡意的快慰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愛莫難助,「虞姊兒,妳剛才要不是推我一把,咱們早就坐電梯下樓了。現在妳只好自求多福了。別害怕,我瞧着那個觸手怪對妳有挺有興趣的,估計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
   懸在天際的迷魂橋在薄霧中時隱時現,宛如一個繁復華麗的花結,令人一眼看去就無比糾結。橋下的樹林中,一群人行色驚慌,如喪考妣,卻是在奈何橋外偶然遇見的周族眾人。那位妖孽級天才的周少主蹤影不見,為首的是那名老者。
   一個三白眼漢子道:「主灶……」老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連忙改口,「大主灶,咱們往哪兒去?」
   老者剛要回答,突然像兔子一樣躥了起來,尖叫道:「九天玄獸!」
   槸林裡停着一輛通體漆黑的汽車,它泊在一堆亂石中間,表面又蓋着樹枝,如果不是眾人走到跟前,只怕也發現不了。
   周族眾人頓時大嘩,紛紛叫道:「快躲開!」
   那三白眼漢子卻沒見過當日的車禍現場,眨巴着眼睛道:「怕什麼?不就是九天玄獸蛻的殼嗎?又不是活的。」
   有人顫聲道:「這九天玄獸好像正是撞到少主那一頭……」
   三白眼漢子小心伸長脖子看着車頭,「少主就是被這﹣﹣」話音未落,踞伏的九天玄獸一聲怒吼,向前躥出丈許,重重撞在前方的岩石上,那三白眼漢子根本沒反應過來,直接被撞得骨折筋斷,七竅出血。
   「快逃啊!「周族眾人大叫着,轉身拚命逃開。
   車內武二郎緊緊攩着安全環,臉色煞白地叫道:「小子,你行不行啊!」
   「失誤!失誤!「蕭遙逸重新入擋,「這個應該是往後退的……」
   車身又往前一衝,將岩石也擠碎幾塊。蕭遙逸扭頭去看小紫,卻見她閉着眼睛,一手掐着印訣,正在凝神。蕭遙逸話到嘴邊,改口道:「武二,下去!」
   武二一臉莫名其妙,「幹啥啊?」
   「抬車!」蕭遙逸卷起袖子,「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不就轉個頭的事嗎?抬起來一轉,多省事!」
   「說啥呢!你是省事了,可這不省力啊!別拉我!別拉二爺……哎你個小狐狸欠揍是吧!」
   ……
   程宗揚推過一張金屬長桌,把門頂上,無數藤條蜂擁而至,「篷篷」作響地撞在玻璃上,宛如無數扭動的血蟒。
   程宗揚鬆了口氣,然後打量着周圍,這是一個玻璃房間,看房間的結構,以前大概是進行無菌操作的實驗室﹣﹣天知道那些「仙人」在這裡搞什麼試驗,不過太泉古陣的玻璃比一般的鋼化玻璃結實許多,這些赤陽藤再強悍終究是植物,一時半會兒也鑽不進來。
   虞白櫻像粽子一樣躺在地板上,她大半身體都被赤陽藤纏住,藤身雖然已經被程宗揚切斷,卻沒有鬆開的跡象,反而收得愈緊,像繩索一樣勒進她白嫩的肌膚內。
   「別亂動,我幫妳解開。」
   程宗揚拽住一截藤條,指尖猛然一痛,卻是藤上伸出一根細刺,扎進皮膚,像蚊子一樣吸食自己的鮮血。程宗揚本來想鬆手,又改了主意。自從生死根移至丹田,無論是吞噬死氣的效率,還是自己對氣息的操縱,都有了一個飛躍。程宗揚丹田氣輪微動,往指尖送出一股死氣,那根細刺果然從皮膚中退出,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收回藤內。
   程宗揚呼了口氣,他一直懷疑,被赤陽藤捕獲的探險者中,比自己修為高的比比皆是,手持神兵利器的也不知道凡幾,沒道理他們都被赤陽藤吞噬乾淨,偏偏自己能輕鬆脫身﹣﹣這用運氣沒辦法解釋。看來關鍵還在於自己的生死根,赤陽藤併沒有智能,它所有的反應只是出於生存的本能。
   在它的感知裡,充盈着死亡氣息的自己,大概和一塊岩石差不多。
   終於找到從赤陽藤籠罩下脫身的關鍵,程宗揚整個人都輕鬆起來,他笑道:「虞姊兒,別緊張,妳只用抬下屁股就行。」
   虞白櫻手腳都被赤陽藤纏住,無數細刺同時刺入肌膚,吸食血液,使她的力量不斷流失。她咬緊牙關,身體一動不動。
   程宗揚關切地說道:「虞姊兒,妳要這麼硬挺下去,信不信一會兒就會被吸成人乾?」
   虞白櫻咬牙道:「先把我手解開!」
   「要不先解屁股,要不都不解。妳自己選吧。」
   虞白櫻掙扎半晌,終於勉強抬起腰臀。她赤裸的雪臀豐滿而又姞實,白艷的臀肉此時被兩條細藤十字型纏住,雪團般的肌膚緊緊繃着。程宗揚拉住外面一條藤條,穩住力氣一拔。虞白櫻已經咬牙強忍,這時仍忍不住痛叫一聲,白花花的臀肉跳動着彈起,皮膚上留下一排細小的血孔,同時滲出血來。
   程宗揚沒想到短短幾分鐘時間,那些細刺竟然扎這麼深,眼看虞白櫻痛得渾身戰慄,他放慢動作,將另一條細藤一寸一寸拔起。
   堅韌的赤陽藤緊貼在虞白櫻的臀溝內,隨着藤身抬起,血紅的尖刺一根一根拔出,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一個溢血的細孔。其中一根尖刺扎在虞白櫻肛洞邊緣,這時被程宗揚一拔,銀髮麗人紅嫩的菊肛被扯得微微翻開,卻未能拔出尖刺。
   程宗揚一手按住她的肛洞,虞白櫻渾身都戰慄了一下,她咬緊牙關,從齒縫中吐出一個字:「滾開!」
   程宗揚沒理睬她的反對,手指按住她的肛肉,把滴血的尖刺拔了出來,一邊道:「摸摸怎麼了?有種妳別叫救命啊。」
   虞白櫻臉上時紅時白,等他鬆開手才暗暗透了口氣。但接下來的部位更加敏感,細如手指的藤身從她秘處纏過,那個年輕人毫不客氣地剝開她下體柔膩的花瓣,將深入嫩肉的尖刺從她秘處拔出。
   虞白櫻身體像觸電一樣顫抖着,感受着尖刺離體的痛楚,然而耳中傳的的話語,卻讓她羞恨交加。
   「虞姊兒居然是白虎啊。難怪敢穿那麼窄的小內褲還不怕露毛……咦?」
   程宗揚抬頭看着她的面孔,然後嘿嘿笑了起來。
   虞白櫻痛得渾身戰慄,咬牙道:「你笑什麼?」
   程宗揚在她耳邊小聲道:「妳濕了……」
   虞白櫻一張玉臉漲得通紅,就在這時,程宗揚忽然回過頭,大叫一聲:「糟糕!」
   那些赤陽藤匯聚在一處,緊貼在玻璃牆上,溫度急劇攀升。原本透明的玻璃像被烈火燒炙一樣,顏色漸漸發紅,要不了多欠就會被融化。
   程宗揚顧不上和虞白櫻調笑,揮刃挑斷她手腳的細藤,「快走!」
   虞白櫻站起身,握住自己身上的藤條用力一扯,將斬斷的藤條大半扯落,然後緊追着那個年輕人掠到窗邊。
   程宗揚拉開窗戶,朝下看了一眼,然後張開雙臂,「來!」
   虞白櫻猶豫了一下,然後撲到他懷裡,程宗揚把繩索繫在窗邊,然後縱身往下掠去。
   七層的高度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程宗揚本來看準下方一個土堆,料想以自己的修為,頂多打個滾就能爬起來,誰知落下才發現,那土堆只是一層浮土,下面竟然是空的,兩人直墮下去,在黑暗中東碰西撞,最後在地上重重一撞,摔得分開。
   雖然隔着厚厚的帆布牛仔服,程宗揚腿側還是被磨破一片,傳來火辣辣的痛楚,他活動了一下手腳,好在骨頭沒事。
   程宗揚撐起身,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然後叫道:「虞姊兒?」
   虞白櫻冷冰冰的聲音傳來,「這裡。」
   程宗揚拿出火褶,只見虞白櫻坐在不遠處,一手撫着腳踝,腳背腫起,卻是屈親了腳。
   虞白櫻道:「這是什麼地方?」
   程宗揚舉起火褶,眼前的地道猶如迷宮,單是身邊就有山八個洞口,無數彎彎曲曲的洞穴交織在一起,復雜程度幾乎能趕上外面的迷魂橋。
   程宗揚皺起眉,良久才道:「看樣子……應該是個螞蟻洞。」

【第十三集】第二章
   兩人望着迷宮的蟻穴,都不由一陣心悸。眼前的蟻穴足夠一個正常人直立而行,可以想像當初魔墟中的螞蟻有着怎樣龐大的體積。
   程宗揚伸出手,虞白櫻卻沒有動,只盯着他,目光愈發寒冷。
   程宗揚抬起一根手指搖了搖,「虞姊兒,我勸妳別亂打主意。這鬼地方,我要有個三長兩短,妳恐怕也活不了。就是仇人,生死關頭也能同舟共濟,何況咱們又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深仇大恨,是不是?至於妳和岳鵬舉之間的仇怨,跟我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我要想殺妳,妳這會兒早就變成肥料了,還用我幾次三番的救妳嗎?」
   虞白櫻眼中的寒光漸漸淡去,最後伸出一只手。
   程宗揚扶她起身,一邊笑道:「虞姊這身材,比穿着衣服還好呢。」
   虞白櫻冷冷道:「你想看就看,又不會少塊肉。」
   「我倒真想看,可惜時間、地點、心情都不湊巧,更要命的火褶還得省着點用。要不咱們約個時候,改天好細看看?」程宗揚一邊說笑,一邊收起火褶,攬住虞白櫻的腰肢,讓她半邊身體都依在自己身上,摸索着向前走。
   虞白櫻停下腳步,堅定地說道:「這邊。」
   程宗揚搖頭道:「不行,那個洞口太窄了。」
   虞白櫻譏誚道:「你知道方向嗎?」
   程宗揚看看周圍漆黑的空間,苦笑道:「我要能分出方向就好了。」
   「左邊是北,右邊是南,我們面對是東方。」
   程宗揚驚奇地說道:「妳居然還能分出來方向?」
   虞白櫻冷冷道:「墮入蟻穴的時候我們在大樓南邊,如果想逃出來,只有繼續向南走。」
   程宗揚道:「這樣啊。我們往北,徐掌櫃還在樓裡呢,我要救他出來。」
   虞白櫻推開他,獨自朝右邊的洞口走去。
   「小心!」程宗揚叫道:「那邊危險!」
   程宗揚剛縱身去追,便看到那具白艷而朦朧的胴體上驀然多了一條黑色的繩索。
   一條黝黑的觸肢悄無聲息地從洞中揮出,蛇一般卷住虞白櫻的腰身。程宗揚搶過去,摟住虞白櫻的上身,一刀斬斷觸肢。
   一對豐挺的乳房撞在臂間,跳動間傳來誘人的彈性。不過程宗揚沒來得及顧上享受,身下便一痛。那條斷掉的觸肢竟然昂起頭,在他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即使隔着厚厚的帆布牛仔褲,程宗揚還是痛得變了臉色,他咬牙扯下斷肢,騰身躍入左邊的洞口,落地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幹!」程宗揚大罵一聲,「這傢伙有毒!」
   黑暗中看不到虞白櫻冰冷的神情,只能聽到她冷漠的聲音,「放血。」
   「放個屁啊!我……」
   程宗揚腦中一陣眩暈,眼前冒出無數金星。他掙扎着扯過背包,摸出一粒藥丸吞了下去。這是死丫頭給自己準備的袪毒丹,作為毒宗的看家秘藥,袪毒丹能克制或者減輕九成以上的毒物藥性﹣﹣但觸肢的毒性顯然屬於那例外的一成,吞下袪毒丹後,傷口的痛楚非但毫無減輕,反而連身體都變得僵硬,與此同時,渾身的血液像火焰一樣焚燒起來,彷彿要把他的肌肉、骨骼都燒成灰燼。
   黑暗中,看不到虞白櫻的表情,只能感覺到她無聲的冷漠。忽然手上一動,虞白櫻從他僵硬的手指間奪走那把珊瑚匕首,然後扯走他肩後的背包。
   ……
   「大笨瓜。」
   小紫睜開眼睛,「向右。」
   武二郎叫道:「紫丫頭,妳沒搞錯吧?右邊沒有路啊!全是灌木叢!」
   抱着方向盤的蕭遙逸最有發言權,直接道:「碾過去!」
   巨大的車身猶如一頭怪獸闖入灌木叢,將沿途的枯藤小樹一併碾平。枝葉紛飛間,一條布滿鵝卵石的小溪出現在面前。車身震動着,像在卵石上跳舞般一路馳過。幾名探險者正在溪邊徘徊,見狀急忙呼喊躲避。
   武二郎緊攩着車窗邊的安全環張口道:「我幹幹幹幹幹幹幹……」
   汽車毫不停頓地衝過小溪,蕭遙逸兩眼發光,一臉興奮地笑道:「二啊,你再想幹,也用不着說七回吧?」
   武二沒好氣地說道:「二爺那不是顛的嗎?哎!小子!你看着點路路路路路路路!」
   車輪狠狠一顫,碾過一堆石塊,然後沿着一道斜坡直衝下去。武二郎張大嘴巴,一對牛眼幾乎瞪了出來,眼看着山谷下方一道牆體越來越近,最後「轟」然一聲,塵霧彌漫。汽車終於停住。
   後門打開,一條雪白的小狗先躥了出來,朝小鎮後狂奔過去。接着朱老頭連滾帶爬地下了車,抱着旁邊一棵樹,兩腿不住哆嗦,顫聲道:「哎喲,大爺這條老命啊……」
   蕭遙逸腦門磕了一下,青了一塊,心情卻是極好,他哈哈大笑,一手拍着方向盤叫道:「痛快!」
   放開方向盤推了下門,發現前車門被牆體卡住,蕭遙逸索性狸貓般一翻,從後面的車門鑽出來,然後瀟灑地拍了拍衣袖,笑道:「這比騎馬可快多了。」
   武二郎衝出來,怒視着小狐狸,剛一張口,便「哇」的狂吐起來。
   蕭遙逸閃身跳開,訝道:「二爺,你早上吃多了吧?」
   武二喘着氣道:「二爺……二爺……有點暈……」
   「哎喲,別人暈船,二爺暈車?」蕭遙逸道:「這我還是頭一回見。」
   武二叫道:「誰家的馬車能趕得你一樣快?嘔……」
   小紫仰臉看着天際的濃煙,精緻的眉頭蹙緊然後鬆開,「原來在這裡啊。」
   鎮後矗立着一座錐狀的山脊,頂端不時噴出火焰和濃煙。一條赤紅的長藤從烈火間蜿蜒伸出,密密匝匝盤繞在火山頂部,濃密的藤葉間,隱約露出一個巨大的洞口。
   「這就是客官要找的火焰山了。太泉古陣僅此一處,絕無分號!」宋三笑嘻嘻伸出手,「帶路錢每人一貫,請三位客官打賞。」
   一個美貌婦人微微頷首,旁邊的侍女隨即拋出一只錢袋。宋三接在手裡,笑道:「幾位若是還要什麼服務,盡管找我宋三!」
   侍女鳳眼一瞪,「滾!」
   宋三笑容不改,揣起錢袋,拱手打揖地離開。」
   那女子回頭低聲道:「幫主,不是說好在這裡會合嗎?為何不見廣源行的人影呢?」
   那位幫主淡淡道:「他們查到一點線索,似乎是以前丟失的貨物,眼下正趕去探查。」
   白仙兒望着山頂的赤藤,生氣地說道:「哪裡有赤陽聖果?早知道剛才那兩顆奪走一顆便是!」
   她旁邊的男人溫言道:「這裡才是赤陽聖果的主藤所在。方才那兩顆搶的人太多,只怕出力也討不得到。」
   「你就是怕那賤人!」白仙兒不滿地說道:「爹爹閉關,宗主的印信還在我手裡,惹惱了我,直接請出印信,把她革出宗門!丁師哥,我們找到赤陽聖果便回宗門好嗎?」
   丁志雄寵溺地笑了笑,「當然要回去。」說着雙目在藤葉間仔細搜尋起來。
   蕭遙逸搖着折扇笑道:「不會運氣這麼好吧?再讓我撈到一顆赤陽聖果,那可賺大了。」
   武二郎抱着肩肪,兩條濃眉像打結一樣擰在一起,似乎想上前看個仔細,又像是要隨時開溜。
   蕭遙逸見他沒接腔,不由訝異道:「二爺,怎麼啞巴了?」
   武二哼了一聲,把自己在古陣撈到的幾件小東西掖好﹣﹣他那身牛仔服有的是口袋,裝個膠袋、水龍頭、鑰匙什麼的,毫不費事。
   蕭遙逸叫道:「武二!鑰匙怎麼還在你手裡?」
   武二壓低聲音道:「瞎嚷嚷啥呢?這是程頭兒送我的!」
   「什麼送的?不是借你用用嗎?」
   「二爺這不是還沒用完嗎?」武二道:「皇帝都不急,你個太監急啥呢?」
   「二啊,你不會是留着鑰匙,還想下去撈東西吧?」
   「嘁!小看二爺不是?二爺門都沒鎖,還要啥鑰匙?留着是個念想,你小子懂不?」
   ……
   太泉熊谷,地下金庫。
   一個臉色陰沉的男子仔細看着一副甲冑,接着又拆開裡子,翻出裡面暗藏的印記,良久才道:「沒錯。就是那批貨。」
   旁邊一個胖子撫掌道:「原來藏在這裡。好手段啊好手段。」
   玉魄子神色萎頓地靠在柱上,低喘道:「我們……什麼都沒拿……都,都在這裡了……」
   胖子蹲下身,笑眯眯道:「道長不用驚慌。我們廣源商行是正派生意人,請道長過來,只是找尋以前丟失的一批貨物。如今既然找到了,少不了要多謝謝道長的帶路之德﹣﹣」說胖子手一遞,一柄短劍刺進玉魄子胸口,鮮血順着短劍上的血糟直淌出來。
   臉色陰沉的男子對旁邊的血腥視若無睹,他放下甲冑,用一條巾帕抹了抹手指,「朱仙子得了赤陽聖果,又讓我們找到這批失落十餘年的貨物,這趟太泉之行,已經超出預期了。」
   胖子拔出短劍,一邊把玉魄子的臉割下,一邊道:「聽說光明觀堂的鶴羽劍姬也趕來太泉,朱仙子曾與她交手,不分勝負。」
   男子陰陰一笑,「若不是鶴羽劍姬折翼於此,此行收獲之豐,難以預計。」
   胖子道:「正事要緊。嘿嘿,光明觀堂少不得要與黑魔海惡鬥一場,用不着咱們插手。」
   男子站起身,「走吧。洛幫的何幫主、劍霄門的黎門主、青葉教的尹夫人多半都已經到了。」
   胖子毀掉玉魄子身上能辨認出身份的特徵,然後道:「焚老鬼說得靠譜嗎?咱們下這麼大本錢,萬一撈不回來,那可賠大了。」
   男子陰惻惻道:「幾個小幫派,也算不得太大本錢。」
   ……
   雪雪叼着一只沾滿泥土的破鞋過來,得意地朝眾人搖頭擺尾。
   武二郎道:「從哪兒撿的?這不是程頭兒的啊。」
   蕭遙逸一眼認了出來,「是徐瘦子的。看來就是這裡。」
   小紫抱起雪雪,望着遠處的洞口道:「我要去那裡。」
   蕭遙逸毫不含糊,「走!」
   武二郎卻有些不大情願,左右看了一圈,說道:「老頭兒呢?」
   蕭遙逸道:「他遇見一個熟人,屁顛屁顛去打招呼了。」
   武二聽着稀罕,「那老頭還有熟人?」
   蕭遙逸擠眉弄眼地說道:「我遠遠瞧了一眼,好像還是個尼姑……」
   ……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慈音溫聲慢語地說道:「出家人不蓄財物,哪裡有錢給施主呢?」
   宋三氣得笑了起來,「師太,妳這可不,厚道啊。別人帶路錢我都給的兩貫,我瞧妳是出家人,只收二百文,妳怎麼能不認帳呢?」
   慈音低眉順眼地說道:「出家不打誑語,貧尼委實一文錢都沒有。」
   宋三道:「師太,我們在太泉古陣掙的都是性命錢!不瞞妳說,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七八嘴都指望我混飯吃呢。妳這一路也看見了,太泉古陣這裡可沒有什麼是白給的,別說帶路了,妳就是問句話,都得給錢。瞧瞧瞧瞧,這些都是帶路掙的錢。」
   慈音盯着他的錢袋,眼睛頓時一亮,道:「貧尼身無分文,如何是好?」
   「這個我不管。帶路收錢,天經地義,錢多錢少事小,這規矩不能壞。」
   慈音嘆道:「貧尼真是一文錢都沒有。除非……除非是化些緣來。」
   「給妳帶路算我倒霉。」宋三道:「趕緊化!」
   慈音雙手合什,躬身道:「多謝施主。」說着她直起腰,從褡褳裡取出一只木鉢遞到宋三面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請與施主結個䕒緣。」
   宋三徵了片刻,黑着臉道:「好嘛,化緣化到我頭上來了。」
   慈音恭敬地說道:「施主且請息怒。施主施財予佛,貧尼得了錢便能與施主結清此債,如此一來,豈不兩廂順遂?況且方才施主也說,這陣中不甚太平,多有危險,如今一出一入,施主等於分文未付便平白與我佛結此善緣,無論身在三千世界,無不受我佛庇佑,逢凶化吉,遇難呈样,這等好事,哪裡去找呢?」
   「嘿!你這尼姑!」宋三眼看從她身上榨不出錢來,又被她說得心動,索性道:「也罷!就當我日行一善。」
   宋三剛取出一枚銀銖,慈音便笑着慫恿道:「左右都要落在施主口袋裡,何妨做個大布施呢?」
   宋三一想也是,乾脆摸出幾枚金銖遞來。慈音接過錢,合在掌中默念片刻,然後原樣還給宋三,「多謝施主供奉,施主一片虔心,我佛皆已知聞,日後必有德報,善哉善哉。」說罷飄然而去。
   宋三平白施捨一場,也覺得好笑,正拿着錢袋準備收起金銖,突然間變了臉色,他拿起一枚金銖看了半晌,然後放在齒間一咬,接着跳腳罵道:「天殺的尼姑!連老子的血汗錢都敢騙啊!」
   慈音佛法精深,對聲名這些身外之物視之猶如浮雲,宋三的咒罵聽在耳中不過付之一笑,毫不介意,只小心把那幾枚金銖貼身收好。
   忽然後面一聲低咳,一個蒼老的聲音喚道:「葉慈。」
   慈音腳步微微一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遠。
   ……
   程宗揚只覺自己像置身火爐之中一樣,渾身氣血如沸,小腹一團熾熱的氣息四處奔突,似乎要衝破皮膚,體內密佈的神經彷彿燒紅的鐵絲,寸寸作痛,再持續片刻,神智便會受到無法恢復的重創……
   忽然丹田微微一震,那股沸油般的熱氣彷彿找到一個渲泄口,狂湧而出。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4-6 12:09 PM 編輯 ]

   程宗揚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睛,先看到一只雪團般的美臀,白膩的臀肉渾圓肥翹,在黑暗中散發着淡淡的膚光,豐膄的臀縫間,綻露出柔嫩的菊孔和一朵鮮花般嬌艷的性器。
   下身被觸肢咬破的傷口微微傳來刺痛,同時又有種難言地軟膩觸感﹣﹣程宗揚還未完全清醒,渾身的熱血就猛地湧了過去……
   「㕷」的一聲,下身被人重重抽了一記,虞白櫻冷冷道:「收斂些。先擠出毒液。」
   程宗揚支起上身,只見那顆從朱殷裡訛來的夜明珠嵌在泥壁上,一個玉冠銀髮的麗人正伏在自己腿上,擠弄自己的傷處。
   麗人白膩的肉體在珠輝下散發迷人的光澤,她側着身,跪伏在地,兩只豐挺的雪乳貼在自己腿側,滑軟的腰肢宛如柳枝,白生生的粉臀翹在自己手邊,誘人無比。」
   自己被觸肢咬的不是別處,正是要命的部位,虞白櫻確實是在給自己擠出毒液﹣﹣可她的動作和擠牛奶差不多。那雙白嫩的手掌在那根火熱的陽物上不住捋動,帶來的刺激足以讓根麵條都硬起來。
   「幹!」
   看到虞白櫻手中那根腫脹的陽物,程宗揚頓時狂罵一聲。自己的陽具腫起足有鵝蛋粗細,看上去隨時都會爆裂一樣,實在是觸目驚心。
   虞白櫻停下手,一雙美目冷冰冰看着他,忽然突兀地問道:「你明明有夜明珠,為什麼不用?」
   程宗揚有些狼狽地咳了一聲,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虞白櫻便冷冷道:「怕我光着身子,被你看到尷尬?」
   虞白櫻冷冷吐出兩個字:「迂腐﹣﹣身在險地,性命才是第一位的。你若早拿出夜明珠,何至於被毒物咬中?」
   程宗揚苦笑道:「虞姊姊兒教訓的是。」
   虞白櫻冷哼一聲,然後俯身張開口,兩片紅唇貼在他火熱的肉棒上,吸住傷口,然後吮出毒液。
   那柄珊瑚匕首插在虞白櫻手邊,周圍多了幾條斬斷的觸肢,顯然是虞白櫻在自己昏迷中的戰果。程宗揚遊目四顧,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虞白櫻身上,順着她修長的玉腿漸漸向上,將她豐翹的雪臀,柔潤的腰肢,光潔的軀幹,肉感十足的雙乳盡收眼底。尤其是臀間那只性器,雖然嬌艷飽滿,充滿成熟的誘人風情,卻水靈靈又柔又嫩,併沒有濫交縱淫的痕跡。
   由於虞白櫻背對着自己,程宗揚沒有注意到她雪白的雙頰漸漸飛紅,忽然她紅艷的唇角微微一滑,將那個硬梆梆的大龜頭納入口中,由橫着吹笛,改成竪着吹蕭的姿態。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的陽具已經消腫許多,雖然傷處的腫態還很可觀,至少沒有最初那樣誇張。
   鼻端強烈的雄性氣息使虞白櫻目光漸漸有些迷亂,吸吮的動作和節奏也變得曖昧。忽然虞白櫻身子一顫,清醒過來,她「啵」的吐出陽具,轉頭與程宗揚對視片刻,然後直接了當地說道:「想上我嗎?」
   「啊﹣﹣哈哈!」程宗揚乾笑一聲。
   「我們做個交易,」虞白櫻道:「我可以滿足你﹣﹣條件是你送我出去。」
   「真的嗎?」
   虞白櫻毫不廢話,雙膝微微分開,俯下身子,將那只雪臀毫不遮掩地翹到程宗揚面前。
   程宗揚呼了口氣,「虞姊兒,妳這是豪放派的啊。」
   眼見一只妙態橫生的雪臀遞到面前,說程宗揚不心動那是假的,他雙手抓住虞白櫻豐滿的臀肉,朝兩邊一分,那只紅膩的性器桃型綻開,誘人的秘處像熟透的漿果一樣,淌一股溫熱的蜜汁。
   虞白櫻蜜穴圓張,水靈靈的蜜肉綻露出來,帶着濕淋淋的淫液在空氣中微微顫動,散發出淫靡的氣息。程宗揚卻停下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虞姊兒,這個交易我未免太佔便宜了吧?不用說妳也知道,我都把妳救到這裡了,只要能出去,肯定會想辦法帶妳出去,白白把身子送給我,算是友誼價嗎?」
   虞白櫻冷冷道:「你還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妳還不清楚?」程宗揚開了句玩笑,然後收起嘻笑,正容道:「虞姊兒,坦白地說,咱們以前有點過節,妳還殺了我的人,我救妳﹣﹣也許已經錯了。現在妳突然轉個彎,搞這麼一出,如果換作是妳,會不會覺得有點古怪呢?既然大家到這裡,咱們不妨把話說明白,免得彼此猜忌,怎麼樣?」
   虞白櫻沉默片刻,然後道:「我扭傷了腳,行走不便,雖然殺了你也能逃出去,把握終究小了許多。至於你佔便宜……」虞白櫻咬了咬牙,恨聲道:「早知道便不幫你吸取毒液了﹣﹣誰知那怪物的毒液是淫毒!若不化解掉,用不了多久,神智便會受創。」
   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如此,難怪被行淫獸俘獲的生物會變成只知縱淫的行屍走肉。他吹了聲口哨,「怪不得虞姊兒這麼大方呢!」
   虞白櫻咬牙道:「你若不想變成只知交合的瘋子,便插進來!」
   程宗揚心下卻是篤定,自己體內大部分毒素都被生死根吞噬,雖然同樣淫慾勃發,卻不至於神智受損。他伸出手,指尖在她濕膩的蜜肉間一滑,擠入溫熱的膩肉。
   虞白櫻惱道:「你要做便做!別玩﹣﹣啊……」
   虞白櫻玉體猛然一陣顫抖,只覺他手指探入自己體內,輕輕一撥,便挑住自己體內最敏感的一處位置。雖然他指尖只是貼在上面輕動,虞白櫻卻感覺自己整個魂魄都被他指尖吸住,在他指上盡情揉弄。
   虞白櫻整只雪臀都顫抖起來,白生生的臀肉磨擦着他的手背,柔膩的蜜穴不住翕張。不多時,她光溜溜的屁股一陣劇顫,從穴中噴出一股淫液。
   不等虞白櫻喘息,程宗揚便提槍上馬,壓在虞白櫻臀上,挺身捅入。虞白櫻柔頸昂起,發出一聲低低的媚叫。剛泄過身的蜜穴濕滑而暖熱,被那根火熱的陽具長軀直入,一直頂到穴內深處的花心,使她一陣戰慄。
   程宗揚只挺動數下,虞白櫻第二波高潮便緊接着來臨。方才的潮吹那種從未有過的體驗,徹底打垮了虞白櫻的戒備,她挺着屁股,熟艷的性器不斷痙攣,在他的肏弄下不可抑制地高潮迭起。
   「再來……」虞白櫻顫聲說道:。她能感覺到,被她誤吞的淫毒正隨着頻繁的泄身不斷流逝。
   程宗揚托起她一條白光光的玉腿,將她受傷的腳踝抬起,陽具在她艷穴中用力挺弄。虞白櫻每次泄身,他都能感到丹田內生死根微微震動,吞噬掉虞白櫻體內的淫毒。否則單靠泄身排毒,真不知道要等多久。
   饒是如此,虞白櫻也泄身無數,看着這個冷艷毒辣的女殺手在自己身下癱軟如泥,程宗揚不禁又硬了幾分,抽送也更加用力。
   ……
   蕭遙逸道:「這些人也是來搶赤陽聖果的?」
   武二抱着肩道:「不像。」
   蕭遙逸斷然道:「那就是來尋仇的。」
   武二郎納悶地說道:「你們岳帥到底幹啥缺德事兒了,這麼多仇家?還盡是女的。」
   蕭遙逸嘆了口氣,「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岳帥當年位高權重,免不了逢場作戲,這些女人多半都是有求於岳帥,偏偏又拿了這段霧水姻緣當本錢,索取無度,一來二去,反成了仇家。」
   武二郎道:「二爺就納悶了,世上的女人不都兩條腿夾個肉饅頭嗎?你們岳帥哪兒來的勁頭兒,見一個搞一個呢?有癮不是?」
   蕭遙逸鄙夷地說道:「二爺,以你的操性能理解岳帥的情操那才見鬼了。」
   「嘁!」
   「不對啊。」蕭遙逸合起折扇,在手心裡輕輕拍着,「赤陽藤在外面,這些人怎麼都盯着那洞口呢?」
   「都說姓岳的在裡面唄。」朱老頭不知從哪個老鼠洞裡鑽出來,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精神倒是不錯,攏着手道:「小蕭子,進去瞧瞧?」
   小紫忽然道:「有人要進去了。」
   洞口前已聚了幾撥人馬,一條精壯的漢子排眾而出,在山洞前端詳片刻,滿臉躍躍欲試。
   旁邊一個臉色陰沉的男子道:「當心。功夫不夠,非死即傷。」
   人群隱隱一陣,一個白白胖胖一臉和氣的胖子關切地說道:「許兄弟,這山洞看似平常,裡面卻凶險得緊。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若沒有十分把握,還是別進為好。裡面就是金山銀海,也得有命享受才是,對不對?至於那賊子的下落是不是真在裡面,都是沒譜的事,不管你們信不信,我老龐卻是不信的。」
   姓許的漢子收回手,然後哈哈一笑,「有勞龐執事指點,既然到了這裡,若不進去看看,將來只怕連覺都睡不好。」說着他回過頭,用詢問的口氣道:「大當家?」
   何漪蓮盯着那石頭,半晌才道:「嚴先生和龐執事千辛萬苦才得到消息,不去看看怎能甘心?」
   許英傑雙拳一碰,看似平常的皮膚和骨骼竟然發出金鐵撞擊般的聲音,卻是一名外功強橫的高手。
   許英傑揉身上前,雙拳猶如流星,瞬間便擊出五拳。他拳鋒一出,才能看出那洞內兩步的位置有一層鏡面般的薄膜,他每一拳打出,薄膜都隨之凹陷,落拳處泛起一抹淡淡的金光,接着凝成一顆金星,沿着薄膜表面一閃升至頂端。許英傑第五拳打出,凹陷的薄膜忽然一收,將他猛地吸了進去。
   姓嚴的男子負手道:「還有誰要進去?」   
   後面一名漢子踏前一步,卻被何漪蓮擋住,「待許二當家出來再作計較。」
   眾人大多都盯着洞口不敢分神,有幾個故作輕鬆地與嚴、龐兩人交談。朱老頭、蕭遙逸和小紫的目光卻不約而同地落在洞側。

【第十三集】第三章
   山洞的陰影中立着一個灰袍人,他帶着寛大的兜帽,遮住面孔,只能看到下巴一叢花白的鬍鬚。
   意識到遠處的目光,灰袍人忽然抬起頭,兜帽下的陰影中閃過一縷寒光,遙遙與朱老師頭對視一眼。
   朱老頭「呸」的吐了口痰,「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焚老鬼。」
   小紫只瞟了他一眼,視線便落在嚴、龐兩人身上。如果是劍玉姬,也許隨手就能翻出兩人的卷宗,將兩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小紫沒有她苦心經營的情報網,因此更省事,直接向武二打了個手勢。
   武二橫着膀子,流氓一樣擠進人群,裝作去看熱鬧。眾人都翹首望着洞口,也沒在意後面的推擠。武二郎趁人不備,把牛仔服一拉,逮住一個渾身透着機靈的小個子兜頭一罩,掐巴着拎了出來,然後一溜煙逃到沒人的地方。
   一盞茶工夫後,武二郎晃當出來,壓低聲音道:「兩個晴州來的販子,說是什麼廣源行的。這幾個幫會和他們有些交情,就都聚一處來了。」
   小紫微微點頭,蕭遙逸卻皺起眉,似乎在哪裡聽過廣源行的名頭,只是年深日久,記不清楚。
   紅日漸漸升到頭頂,噴吐着火焰的山體越來越熱。洞口忽然泛起一陣波動,接着一個人影直飛出來,「篷」的撞在地上。
   許英傑雙臂血肉模糊,口鼻鮮血直淌,爛泥般委頓在地。嚴先生陰沉的臉色沒有半分動容,龐執事搶上前把他攙扶起來,一叠聲地說道:「哎呀!哎呀!這是怎麼回事?」
   何漪蓮急道:「裡面是什麼?」
   許英傑喉頭蠕動半晌,最後脖頸朝旁一扭,一句話沒說出來便咽了氣。
   眾人一片嘩然,一個被隨從簇擁的中年美婦語帶刻薄地說道:「洛幫有名的高手,原來也不過如此。」
   何漪蓮挑起彎眉,含怒盯着她,卻見那中年美婦雙掌輕輕一擊,身後出來一名大漢。
   那大漢從背後摘下重斧,大喝一聲,重重劈在洞口。那層鏡面般的薄膜微微凹陷,接着彈出。那大漢連人帶斧被彈出十餘丈,仆地不起。洞口像什麼都未發生過一樣,全無異狀。
   這下輪到何漪蓮幸災樂禍,嬌笑道:「尹夫人,妳們青葉教也不過如此。」
   尹夫人玉臉鐵青,卻見一個盤着宮髻的女子走過來,抬掌在洞口一按,數顆金星從她掌下飛出,接着身形輕閃,就那樣輕輕鬆地邁了進去。
   龐執事撫掌叫道:「好!黎門主好強的修為!」
   何漪蓮和尹夫人各露怒色,低聲罵道:「小浪蹄子!」然後同時出手,雙雙闖入洞中。
   朱老頭攏着手商量道:「丫頭啊,咱們就是不進了吧?焚老鬼可是屬狗的,逮誰咬誰,被他咬一口可划不來啊。」
   小紫道:「再凶的狗,塞它一塊骨頭就是了。」
   朱老頭嗤之鼻,「說得輕巧,那骨頭是好塞的嗎?」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丫頭啊,不是大爺說妳,對付這種老鬼,單靠小聰明可不成。」
   小紫轉了轉眼睛,「只要你能把他引到外面,我有辦法把骨頭塞給他。」
   朱老頭一看自己的激將法奏效,兩眼都樂得眯成一條縫,「我就知道妳這丫頭有門!嘿嘿,要引他上套還不容易?大爺去了!」
   朱老頭剛走兩步,又溜回來,告誡道:「別塞骨頭了,塞焚老鬼一嘴狗屎!千萬記住啊!」
   等朱老頭屁顛顛地走遠,武二道:「紫丫頭,妳行不行啊?別人看那老東西不起眼,憑二爺闖蕩江湖多年的閱歷,一眼就認出他可不是個好應付的角色,想讓他上套,二爺瞧着可不大好整。紫丫頭,妳準備咋弄?」
   小紫道:「肉骨頭已經丟出去了,我們過去好了。」
   武二還在發怔,蕭遙逸拍了拍他的膀子,「行了,朱老頭雖然老了點兒,可嚼起來香啊,保証焚老鬼咬住就不撒嘴。」
   武二郎恍然大悟,「哎喲!紫丫頭,妳說的肉骨頭就是朱老頭啊?嘿,那老頭可被妳坑苦了。」
   「寬心點兒吧。」蕭遙逸安慰道:「那老頭太缺德了,吃點苦頭全當是給他積陰德﹣﹣你瞧,這麼一想,咱們的良心不就過得去了嗎?」
   ……
   「有道是日久生情……」程宗揚溫和地說道:「大家屌了這麼久,多少也有點兒感情吧?」
   程宗揚扶着虞白櫻,一邊走一邊抱怨道:「總這麼冷着臉,很傷感情的。」
   「習慣了,改不過來。」虞白櫻冷笑道:「怎麼?看不順眼?你以為我看你就很順眼嗎?」
   程宗揚把她往洞壁上一推,虞白櫻剛要反抗,就被他擰住手腕推到頭頂。程宗揚一手擰住她兩只手腕,一手伸到她腹下,按住花唇間那粒小小的突起,輕輕一挑,虞白櫻身體頓時像觸電般顫抖起來。
   程宗揚揉弄着她嬌嫩的秘處,不多時,麗人柔艷的性器便蜜汁四溢,他揶揄道:「虞姊兒,妳也太敏感了吧?」
   虞白櫻咬牙道:「那是淫毒!」
   「不管是不是毒吧,可流了這麼多水,就是冰做的也該化了……」程宗揚貼在她耳邊,壞笑道:「何況裡面還挺暖和的……」
   虞白櫻玉臉漸漸飛紅,然後屈膝狠狠朝他胯下一撞。
   程宗揚慘叫一聲,雙手抱着下身,跌倒在地。虞白櫻啐了一口,扶着洞壁慢慢行走。過了片刻,仍不見程宗揚爬起來,她不禁訝異地轉過身。只見那個可惡的年輕人雙手緊緊抱着下身,兩眼翻白,渾身都在抽搐。
   虞白櫻呆了片刻,連忙過去察看,「你怎麼樣?」
   程宗揚死死捂着下體,低喘艏:「沒事……我歇歇……歇歇就好……」
   虞白櫻冷着臉去拉他的手,程宗揚卻不肯讓她看。虞白櫻道:「少來裝模作樣,哪裡就撞這麼重?」
   程宗揚吃力地說道:「真沒事……」
   「放手!我來看看。」
   「不用……真不用……」
   「我﹣﹣」拉扯間,程宗揚忽然手一鬆,一根陽具生龍虎地昂起來,硬梆梆插到虞白櫻口中,將她的話語堵了回去。
   程宗揚無辜地說道:「我都說了沒事的。」
   虞白櫻又羞又怒,張口欲咬。程宗揚卻絲毫不懼,反而插得更深。
   虞白櫻牙關終於沒有合緊,只閉上眼,直着喉嚨任他挺弄。忽然間身體一輕,程宗揚把她抱起來,放在腰上,火熱的陽具從她下體濕膩的蜜穴直貫而入。
   黑暗的蟻穴彷彿與世隔絕,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虞白櫻豐艷的胴體伏在程宗揚身上,綿軟得彷彿沒有骨骼。
   良久,虞白櫻道:「你學的什麼功夫?」
   「怎麼了?」
   虞白櫻坦白地說道:「很古怪。似乎很強,又像是十分蹩腳。」
   「怎麼蹩腳?」
   「你的刀法威力雖然很強,但與內勁似乎不是一路的。」
   程宗揚不得不佩服這個女殺手的敏銳,與自己短短兩次交手便摸清了自己的底細。一般而言,武技要與內力配合才相得益彰,但自己的刀法是跟武二學的五虎斷門刀,內功修的是九陽神功和太一經,就好比火箭發動機配了輛三手的機車。機車跑起來固然威風十足,可一不小心就會散架﹣﹣當然,武二的刀法也沒這麼爛,只不過比起九陽神功和太一經實在差了點兒意思。
   問題是自己雖然知道原因所在,解決起來卻不容易,一是適合自己的武技併不好找﹣﹣九陽神功和太一經放在哪兒都夠排得上核心武學不擴散條約的重點目錄,本身自有一套完整的武技作為配合。但王哲只傳了自己九陽神功的心法,相應武二就算他肯教,也沒時間讓自己仔細去學,太一經更是意外,如果不是遇見朱老頭,自己可能早就練掛了。朱老頭雖然打死都不承認,但巫毒二宗分家,他顯然沒撈到這門鎮教神功,只是憑經驗修正了其中一些致命錯誤。事實上朱老頭一直都沒弄明白這小子一手九陽神功,一手太一經,怎麼就沒練死呢?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小子真是天命之人,自己老人家的目光果然還是很毒辣的。
   虞白櫻卻不知道其中復雜的緣由,只道:「你體內有種很奇特的氣息……」
   「像什麼?」
   「……陽光。」
   程宗揚挑起唇角,「來,虞姊重兒,我再給妳點陽光!」
   程宗揚剛翻身壓在虞白櫻身上,旁邊的洞壁突然鼓起,接着轟然爆開,一條人影硬生生破壁而出。
   那女子沒想到這裡還有人,而且還做着這種勾當,她微微挑了挑眉,正要離開,忽然目光一閃,看到程宗揚手邊的夜明珠。那女子毫不遲疑地折身掠來,出手搶奪。
   斷月弦悄無聲息地切開空氣,纏向那女子的手指。那女子察覺到不妥,玉手一翻,打出一枚青翠的葉子,將絲弦略微一阻,然後閃身退後,冷冷看着這對狗男女。
   「是妳!」兩女異口同聲地說道。
  尹馥蘭冷笑道:「原來是一對奸夫淫婦,好在他沒娶妳們姊妹這對騷狐狸過門,不然綠帽子不知已經戴了多少頂了。」
   虞白櫻反唇相譏,「總好過某些天生的淫材兒,剛新婚沒幾日,便和外面的野男人軋姘頭。結果好處沒有拿到,反而氣死了本夫,成了世間的笑柄。」
   「多年沒見,倒變得牙尖嘴利……」尹馥蘭遊目四顧,冷笑道:「妳那個姊妹呢?妳們一家姊妹、母女同侍一夫,別人可學不來。就是窯子裡的婊子伺候客人,也沒有這般周到的。」
   「妳莫非做過婊子?這般清楚。」
   兩女唇槍舌劍,火藥味十足。程宗揚卻盯着尹馥蘭身後的洞口,心裡陣陣不安,忽然大喝一聲,「走!」
   程宗揚擁起虞白櫻,飛身而起,緊接着一叢赤陽藤便巨蟒般從洞口湧出。尹夫人已經吃過苦頭,見狀立即反向掠出。
   程宗揚把虞白櫻橫抱在臂間,沿着錯縱復雜的蟻穴一路狂奔,一邊道:「那婆娘是誰?」
   「青葉教的門主。」虞白櫻道:「當日他位高權重,不知多少人趕來巴結。這賤人那時剛成婚不久,就和他混到一處,不知羞恥。」
   程宗揚打圓場道:「也許他們真有感情呢。」
   虞白櫻放聲大笑,「沒想到妳這麼天真﹣﹣他們一個好色,一個圖利,說好聽些叫風流韻事,其實和窯子裡的皮肉交易有什麼區別?」
   程宗揚笑嘻嘻道:「虞姊兒對他倒是挺上心的,連他的女人都知道得這麼清楚。」
   虞白櫻紅唇抿緊,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森然,然後冷冷道:「他那些走狗在背後怎麼編排我們姊妹的?」
   「喂,別這麼瞪我。和星月湖的爺兒們沒關係,都是我自己想的。」程宗揚道:「有道是愛之深,恨之切,妳要不把他放在心上,至於這麼仇深似海嗎?」
   「放在心上?」虞白櫻道:「你以為他是花間聖手,風流情種,世間女子見到他便如燈蛾撲火,趨之若鶩嗎?」
   「……至少妳們兩情相悅過吧?」
   虞白櫻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兩情相悅?他的風流勾當多半是靠權勢地位強取豪奪,你以為他是用過情嗎?實在太荒唐了。」
   程宗揚想起謝藝的話,岳鳥人從所謂一片真心到逢場作興,幾乎是自由落體式的一路墮落下去。至於自己,雖然稱不上正人君子,但自問也不算壞人。可與自己有肉體關係的女子,除了最初幾個還用了心,剩下的也和巧取豪奪差不多。這麼一比較,自己和岳鳥人的墮落軌跡還真是挺的……
   說起來這種墮落也不意外,最初的自己,除了一點良心一無所有,想逢場作興都遇不上場子。隨着勢力和財富的膨脹,投懷送抱者有之,攀龍附鳳者有之,花錢買的,隨手賺的,路邊撿的……獵物越來越多,用心越來越少。想來姓岳的錶販子和自己一樣,都抱着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普世情懷,可送上門的便宜太多了,卻沒想到自己佔便宜就是別人吃虧。那些怨恨平攤下來雖然不多,可一點一滴累積起來,岳鳥人憑空消失就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了……
   程宗揚暗自嘀咕,自己不會也落得同樣的下場吧?
   ……
   一只修飾整潔的手掌慢慢翻過紙頁,中年男子專注地讀着剛送來的情報,良久,他放下卷宗,赤足走過洗得發白的堅木地板。戶外晚風輕拂,他望着晴州內海織綿般綺麗的晚霞,絲袍在海風吹拂下緩緩漲起。
   一個文士恭敬地立在他身後,「這兩人年齡相彷,修為也頗為接近,能力方面各有所長,一個自建族屬,行事高調,竭力營造縱橫不敗的形象,另一個實力雖然更為雄厚,行事卻頗為低調,幾次交易的手筆可圈可點。兩人作風雖然大相逕庭,倒也稱得上旗鼓相當。」
   中年男子淡淡道:「依你之見呢?」
   文士道:「依在下之見,周氏更為可取,理由有三:其一,周氏實力單薄,易於掌控。而程氏背景錯縱復雜,與星湖大營、鴆羽殤侯、晋國世家、宋國朝廷都有關係,容易出現紕漏。其二,周氏喜出風頭,若將他推到前台,勢必會光芒萬丈,更容易吸引世人目光。其三,程氏縱情聲色,在臨安時日雖短,卻已頗有好色之名。周氏在這方面倒稱得上潔身自好,身邊至今尚無紅顏知己。」
   「你是說好色不如無色?」
   文士道:「併非如此。在下看來,程氏貌似漁色之徒,內裡卻頗有骨梗。周氏外似方正,其實只是怕犯了好色之名,有損名聲,強自壓抑。想以女色媚惑程氏,似易實難,若是周氏,則易如反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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