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白鴻冷哼一聲,一把朝琉璃天珠抓去。就在他手指伸進白霧的剎那,異變突生,一塊寒冰驀然出現,將琉璃天珠凍在其中,把龐白鴻的五指生生震開。
「無量天尊。」一名道人笑道:「龐執事未免太着急了。」
龐白鴻一向笑容滿面的胖臉上,此時彷彿蒙上一層寒冰,「原來是墨楓林墨道長。瑤池宗莫非要插手此事?」
墨楓林沒有理他,扭頭道:「這位莫爺,這顆琉璃天珠貧道拿着沒用,莫爺拿着也沒用,但不讓它落在龐執事手中,對莫爺的用處就大了。不若貧道與莫爺打個商量,貧道助莫爺奪下這顆琉璃天珠,換莫爺一枚赤陽聖果如何?」
龐白鴻厲聲道:「墨楓林!你是要與我廣源行為敵!」
耳邊傳來一聲低咳,秦翰淡淡道:「天下之大,廣源行未必能一手遮天。」
龐白鴻一顆心直沉下去,他以為自己已經小心戒備,沒想到身後還有這麼多人盯着。
「原來是秦大太監。」龐白鴻冷笑道:「姓岳的雖然不在了,我照樣能把你踢出朝廷。」
秦翰輕咳一聲,「當今陛下乃是英主。」
「哈哈!」龐白鴻仰天大笑,「真是好笑,你被打發到邊境幾十年,連如今宋主的面都沒見過,獻的哪門子忠心?」
秦翰淡淡道:「老犬尚且戀家。」
龐白鴻沒想到他竟然自比忠犬,姿態放這麼低,把他一肚子的嘲諷都憋了回去。龐白鴻半晌才道:「真是個好奴才。」
周飛舌綻春雷,「要打便打!何必饒舌!」
他長槍一挑,直接將整塊寒冰挑到半空。莫如霖身前的瘦削男子袖中飛出一條長鞭,卷向寒冰。龐白鴻併指如刀,一掌斬中鞭梢。
墨楓林揚聲道:「莫爺?」
莫如霖手一擺,那名鐵塔般的漢子取出一只玉匣,拋了過去。
墨楓林接住看了一眼,然後捧到秦翰面前。
秦翰默默接過玉匣,摩挈半晌,開口道:「宗澤。」
宗澤早已等得心急,長槍一展,一招燎原千里,朝周飛殺了過去。
…………
程宗揚看着地圖,半晌才咳了一聲,「有點不對……怎麼多了一條路呢?」
朱老頭幸災樂禍地說道:「小程子,迷路了吧?大爺早就說了,這地圖靠不住,你還不信。要不咱們再下去一層?」
「我敢百分之百肯定,下面是停車場。你要能撿到寶貝,我把手刴給你。」
朱老頭還想囉嗦,信永虎着臉,氣貫丹田一聲痛喝:「一邊去!」然後堆起笑臉,「大哥,我聽你的!」
程宗揚問道:「左護法?」
左彤芝笑道:「聽你的便是。」
「那咱們就往這邊看看,路不對咱們就回來。」
剛走幾步,程宗揚已經覺得不對了,腳下從光滑的地板變成泥土,似乎是有人從牆壁上開了條山洞,被自己一頭闖了進來。
程宗揚正想回頭,信永忽然一拍大腿,「我就說跟着大哥走沒錯吧!」他撿起一件東西,獻寶似的遞過來,「看看!看看!我們佛門的印記!」
程宗揚一看,那是塊玻璃,上面有一個「卍」字符,符記不在正面也不在背面,而是在玻璃中間,彷彿一層細碎的氣泡,渾然天成。他心裡生出一絲好奇,難道是哪位高僧挖的山洞?
信永小心接過碎玻璃,寶貝一樣揣在袈裟裡。眾人走了片刻,腳下又變成地板,身邊的山洞也變成廊。程宗揚明白過來,多半是前面道路不通,有人乾脆從旁邊挖了一條路出來,正好繞過那些密封門。
左彤芝提醒道:」小心,有人進來過。」
程宗揚仔細一看,地上灑着幾粒泥土,痕跡看起來還挺新。
「誰在這裡?」裡面有人叫道:「這是我們的周族的地盤!不經我們周族充許擅闖入內,格殺勿論!」
過了一會兒,響起一個嬌嫩的聲音,「人家又不是故意要進來的。」
武二郎一聽就樂了,用膀子扛了扛程宗揚,擠眉弄眼地嘀咕道:「程頭兒,真巧哎。有日子沒見樂丫頭了吧?」
程宗揚也禁不住咧開嘴,「不瞞你說,剛見過。都怪你那嫂子……得,你那鄰家的妹子。捧打鴛鴦,缺德透頂啊﹣﹣哥兒幾個,準備動手!樂丫頭是我的,其他歸你們。」
癲頭陀、武二郎摩拳擦掌,準備出手,耳邊又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周飛算哪根葱?這地方是我們家祖傳的。你進來那條山洞,就是我們家前輩挖出來的﹣﹣買路錢交了嗎?」
武二郎扯開喉嚨,「小狐狸!你還真會找地方,專門在這兒等我們的吧?」
「武二?」蕭遙逸叫道:「還有誰!」
程宗揚笑道:「只差不個紫丫頭,咱們人就齊了。小香瓜,妳乖乖別動。」
說着「嗒」的一聲輕響,燈光猛然亮起,照出三名呆若木雞的周族人。武二郎和癲頭陀同時出手,兩人比賽似的衝過去,一個擰斷對手的脖子,一個把對手直接攔腰折斷,最後一個卻是眉心中了一箭,搖晃着撲倒在地。
蕭遙逸坐在一只箱子上,瀟灑地舉着一張彎弓。樂明珠躲在一只箱子後面,露出一張圓圓的俏臉。
程宗揚笑嘻嘻張開雙臂,樂明珠臉一紅,最後還是忍不住躍過來,撲到他懷中,「師姊讓在這裡等她,我一個人待在這兒都快嚇死了。」
程宗揚道:「小狐狸,她不敢動,你怎麼也不吭聲呢?」
「行了,她都夠走運了。光明觀堂的人啊,我跟你說,要不是聽着她是個小丫頭,我這一箭早就射過去了。」蕭遙逸打量着樂明珠,「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還行。丫頭,往後好好服侍我們程頭兒。」
樂明珠氣惱地朝他作了個鬼臉。阿蘭迦被她逗得笑了起來,兩女對視一眼,忽然都紅了臉。
「臉紅什麼呢?」
樂明珠咬着他的耳朵小聲道:「我聽到他們在親嘴……嘻嘻。」
阿蘭迦無力地反駁道:「妳聽錯了……」
武二郎道:「親就親了,有啥啊。」說着往樂明珠腦後一按,樂明珠正趴在程宗揚耳邊說悄悄話,頓時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嚷道:「武二!壞死你了!咦?你胸上怎麼有兩個洞洞?好奇怪的紋身。」
這邊幾人重新聚首,笑鬧不已,徐君房和朱老頭蹲在牆角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默默低下頭。
程宗揚把蕭遙逸拽到一邊,小聲道:「你們兩個怎麼勾搭到一塊兒了?」
「聽長的聽短的?」
「短的。」
蕭遙逸樂漫長吟道:「邂逅相逢,適我願兮。」
「幹!長的。」
「這說來就話長了,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跑臨安來嗎?」蕭遙逸道:「江州之戰後,說親的都快把我爹的門檻磨平了。我爹喜怒不形於色的脾氣都被逼急了,把我叫去罵了一通,然後拿出王茂弘的孫女,謝幼之的妹子,讓我挑一個。」
「那兩個姑娘不好嗎?」
「何止是好?德容言工都是一等一的。長得漂亮,家教還好,又能持家,又能生養。你寫字她給你磨墨,你喝茶她給你倒水,就算你想娶妾,她還給你配四個丫鬟。」
「這麼好你還挑什麼?閉上眼摸一個都是賺的。」
蕭遙逸嘆了口氣,「這麼給你說吧,你要想春遊,她會安排車馬,帶上奴僕小廝,在溪邊汲水烹茶,賞春踏青。但你要想跟她一起騎馬,那就不行了。春遊一次還好說,再想去,她就會說你不務正業,整天督促你上進。你在床上想換個花樣吧,她能給你說半宿的大道理。」
程宗揚特同情地看着他。小狐狸要娶個這種媳婦,活活是烈馬套上個籠頭,急都能把他急死。
「現在找到合適的了?」
蕭遙逸唇角露出一絲笑意,望着阿蘭迦道:「初會就已許平生。」
「你就扯吧,剛見面你們誰都看不起誰吧。」
「是她看不起我。我還對她笑來着。」蕭遙逸道:「我就是想找個能一塊兒玩的。我一眼看到她,就覺得找她當老婆挺好。」
程宗揚笑道:「你是娶媳婦,還是找玩伴呢?」
「要的就是能一塊玩的老婆!」
小狐狸這麼理直氣壯,自己也不好說什麼。程宗揚道:「她是胡人吧?」
「鐵勒阿蘭氏的。」
「侯爺會答應該嗎?」
「不答應我就搬到軍營裡,天天跟一群軍漢混在一塊兒。誰再來說親,我就說我玩龍陽的,小姐就省了。府上要有俊俏的小少爺給我說說,大伙兒做個相好的。你看看吧,我爹要能撐過三天,我蕭字倒着寫。」
「你還真會玩啊。」
「那是,專治老爹二十年!手藝精着呢。」
兩人笑了一會兒,蕭遙逸道:「還要你留幫個忙。」
「說。」
「到時候我去鐵勒提親,你幫幫我。」
「沒問題!還有誰?」
「孟老大肯定去不了,二哥也懸,江州事情太多。不過四哥、五哥、六哥、七哥肯定去。」
「這麼多?」
蕭遙逸嘆了口氣,「我怕人不夠。你不知道,鐵勒人跟我們岳帥……」
程宗揚試探道:「有仇?」
蕭遙逸點了點頭。
「哎喲媽啊,我這心裡可算是平衡了。老岳坑來坑去,終於坑到你頭上。千萬別說話!讓我先美一會兒……」
鬧了半晌,程宗揚才道:「你們幾個怎麼都跑到這兒來了?」
蕭遙逸道:「我在外面見到岳帥留下的暗記,一路找了進來。」
樂明珠道:「我是跟着師伯的印記進來的。」
信永東瞧西望,兩眼骨碌骨碌直轉,忽然驚呼一聲,撲過去抱住一件水晶圓盆,「佛門重寶啊!」
信永扯開袈裟,就想把那只足有臉盆大小的水晶盆往懷裡揣。蕭遙逸一把按住,「別以為你是和尚我就不打你!看清楚,這是我們岳帥的東西!」
樂明珠也氣鼓鼓按住一角,「這是我師伯的!」
信永叫道:「天地良心啊!這上面還有我們佛門的標記啊!」
「滾!這是我們岳帥的獨門標記!」
「瞎說!這種標記明明只有我師伯才能畫出來!」
「佛門的!」
「岳帥的!」
「師伯的!」
三人吵得不可開交,最後不約而同看向程宗揚。
「大哥!」信永聲淚俱下。
「聖人兄!」蕭遙逸義正辭嚴。
「大笨瓜!」樂明珠又氣又急。
「﹣﹣你來評評理!」
程宗揚低頭看着那只巨大的玻璃碗,半晌才艱難地說道:「信永啊,這個不是佛門標記。」
「怎麼不是?明明就是啊!」信永都快哭了,「你剛才不也說是嗎?」
「我剛才沒看清楚﹣﹣佛日是卍字符是左旋的,這個是右旋的。」
「佛門也有右旋的啊!」
「你別斜着拿啊,放平!看到了嗎?不光是右旋,而且角朝上﹣﹣這是納粹的標記。」
蕭遙逸道:「喂喂,這是我們岳帥的。」
「你們岳帥是個納粹收集癖。」
樂明珠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才不管什麼標記呢,反正這是我師伯畫的,就是我師伯的東西。」
蕭遙逸氣勢汹汹地一拍箱子,「光明觀堂是向我們星月湖大營下戰書嗎?」
樂明珠趴在水晶盆上,蕭遙逸也有點抓瞎。朱老頭看不下去了,一跺腳,背着手轉身就走,「吵贏了,你也不光彩啊!」
程宗揚趕緊給蕭遙逸一個梯子下臺,「別爭,咱們先看看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