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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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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二郎頓时气結,忍气道:「你說是多少?」
   程宗揚堅定地伸出两根手指,「两枚銀銖!」
   武二欴虎目惡狠狠盯着他,忽然叫道:「里面的!給二爺滾出來!小心我一掌拍死这个混帳小子!」
   凝羽握着刀柄立在程宗揚身后,淡淡道:「二爺若是不愿去,就不用去了,白湖商館難道还請不來人嗎?」
   武二郎提着「西门庆」的人头祭奠了哥哥,想着不和那小子交代一声,直接走人,未免太不仗义。武二爺光明磊落的汉子,当然要把話說清楚,于是便回來找程宗揚。誰知他在鴛鴦閣殺人行凶,已经惊动了五原。城內大批护衛都被調动起來,处处設防,武二郎虽然身手高明,也敵不过滿城护衛。冲突中他傷了几名好手,自己也負了傷。眼看天色将亮,一旦露出行踪,众人圍攻下,只怕討不了好去。
   武二欴前思后想,乾脆还是躲進白湖商館,頂多跟那小子走一趟南荒,也好过在这里送命。他屈尊回來,想着姓程的小子肯定感激涕零,不料他趁机压价。
   两个銀銖,还不如碼头扛包的汉子,气得武二郎几乎咬碎鋼牙。
   程宗揚对他鉄青的臉色視若无睹,「两枚銀銖,月底給錢,每月扣一半,等从南荒回來,再行补齐。」說着他把敬称也省掉了,直接道:「武二,你看怎么样?」
   武二郎猛虎般的胸膛起伏片刻,然后像斗敗的公鳮一样垂下头來。形势比人强,他若不答應,出了大门未必能再活着回來。
   「那好,一言為定。」
   程宗揚笑逐顏開,「那就这样說定了。天不早了,二郎早些歇息吧。」
   武二郎悻悻然离開,凝羽不易察覚地鬆了口气,放開手中的刀柄。
   「两个銀銖已经够低了,你还要扣去一个。不怕他真的翻臉嗎?」
   程宗揚認真道:「像这种求職者,你要研究他們的心理,愿意每月拿两个銀銖的,根本不在乎再少拿一个。武二摆我一道,如果不是他运气太坏,我就吃大亏。
   現在讓他替我白干三个月,大家也算扯平了。」
   凝羽思索着他話里的意思,忽然听到程宗揚問:「哎,妳找我什么事?」
   凝羽霍然轉身,彎刀閃电般揮出,架在一人頸中。
   今晚这柴房跟赶集一样,人來了一茬又一茌。不曉得什么时候又來了个人,武功不俗,加上剛才在沉思,凝羽居然沒第一时间察覚。这次來的倒是个生面孔。
   那人約三、四十歲年紀,眉目疏朗,面如冠玉,頷下留着三綹长鬚,头上戴着一頂嵌玉的道冠,身上穿件寬大的黑色道袍,看上去气度凝然。凝羽的月牙彎刀架在頸中,那人只略一錯愕,便从容下來。
   这身衣服看起來很眼熟……
   程宗揚猛然想了起來,「你是太乙真宗的!」
   那人含笑施礼,徐徐道:「太乙真宗门下趙行楷,见过两位。」
   那人態度虽然謙恭有度,但他一開口,程宗揚背后汗毛立刻竪了起來。这人的声音与他昨晚听到的一般无二,正是深夜突然行凶,暗算同门的那个「趙师兄」。
   「原來是太乙真宗的故交。」程宗揚强笑道:「不知道趙师兄是哪位教御门下?」
   趙行楷道:「藺师采泉,向尊駕問好。当日一别,藺师一直心有怏怏,后來听聞噩耗,更是夜不能寐,特命我等在隘口守候。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等尋覓多时,今日恰有弟子见到程兄。貧道不惴冒昧,星夜赶來拜会,未及通报,还望两位见諒。」
   凝羽听說是太乙真宗,不禁对程宗揚的身分多了一重怀疑。那趙行楷的神情像是有話要說,凝羽不屑在旁偷听,收起彎刀,轉身欲走,背后却被人悄悄拉了一把。
   凝羽疑惑地停了脚步,只听程宗揚道:「有劳藺教御挂怀。不知道趙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趙行楷看了凝羽,低低咳了一声。
   知道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翻臉就暗算了自已的同门,程宗揚說什么也不敢跟他独处,只裝作沒看懂他的眼色。
   藺采泉吩咐的事情实在太过要緊,趙行楷只好低声道:「当日程兄归來,掌教是否有口諭或者手諭付于程兄?」
   程宗揚想了一会儿,「沒有。」
   趙行楷踏前一步,一直意態从容的臉上,露出几分掩飾不住的焦灼,「掌教有沒有指定某人掌管龙池?」
   原來是為了掌教的人选。他們这些太乙真宗门人自相残殺,多半就是為了誰來当这个掌教。想通了这一点,程宗揚第一个念头就是撇清自己,免得卷到这滩渾水里,到时連死都不知道怎死的。
   程宗揚笑道:「趙师兄覺得师帥会跟我說这些嗎?」
   趙行楷看了他片刻,眉毛漸漸鬆開,从容道:「藺师曾有言道,程兄資貭不凡,一入我教必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傳。」
   「藺教御过奨了。請趙师兄替在下多多謝过藺教御的美意。」
   见他不露半点口风,趙行楷也不多說,便笑道:「程兄若有閒暇,还請往龙池一游。打扰程兄了,小道告辞。」
   等趙行楷走遠,程宗揚暗暗透了口气。这道人越是恭敬客气,他越是如芒刺在背。有那个「徐师兄」的例子在先,誰知道他会不会笑語晏晏時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小命。
   凝羽奇怪地看着他,「你和太乙真宗还有牽連?王哲死的时候,你竟然和他在一起?」
   这会儿想瞞也瞞不过去,程宗揚只好点了点头。「那你怎会落在这里?」
   要我怎么說?被女人甩了?还掏光了我所有的錢?而且我是新來的,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
   凝羽不见程宗揚回答,只說了一句「别讓夫人知道你和王哲的關系。」然后俏臉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花墻上,滿架薔薇開得正艷,繽紛的花瓣由白到黃,由粉到紫,色繁姿妍。
   滿墻奼紫嫣紅開遍,风起时群花展舞,犹如一片絢爛的花浪。
   苏妲己披着一件长长的絲袍,慵懶地倚在錦榻上,那張瓜子臉在薔薇映襯下嬌媚无比。
   苏妲己懶懶地 說道:「听說你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昨晚在楼里飲酒作樂,聊得好不開心呢。」
   程宗揚隨手奉上一頂高帽,「西门大官人对醉月楼贊不絕口,这都是夫人经營有方。」
   「怎能和你相比?」苏妲己笑吟吟道:「你昨晚在醉月楼立下好大的名头。听說你只用一根手指,就讓人欲仙欲死,連西门大官人都甘拜下风呢。」
   「哪里哪里。」
   「那梅儿腿軟了一夜,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面紅耳赤,小臉熱得发燙。蘭儿百計詢問,那丫头只說你这位貴客手段高明,整个身子都酥了,那感覺竟是生平未有。」苏妲己揶揄道:「眼下醉月楼的姑娘們,最盼的就是你这位貴客光臨,好去服侍你,见識一下傳說中的金手指。」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0 10:59 AM 編輯 ]

   程宗揚沒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在青楼的妓女里面出名,現在已经可以考慮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咦?」苏妲己張大妙目,「公子竟然臉紅了?」
   程宗揚强辯道:「日头太大,晒的。」
   苏坦己掩口笑道:「你販賣的貨物,不是內衣就是鬼鬼崇崇的南荒巫具,難怪能和西门大官人一见如故。」
   程宗揚这才知道,在她眼里,自已和二十一世紀開情趣店,販賣性用品的怪叔叔差不多。也難怪她会誤解,誰讓自己那么倒楣,身上就剩下这些东西。
   苏妲己收笑容,揚声道:「祁遠。」
   一个瘦削汉子走進來,帶着市儈的笑容向苏妲己打揖施礼。他臉色青黃,乾瘦的手掌骨節凸出,正是在奴隶市場販奴的那个祁老四。
   看到程宗揚,祁遠眼中露出一絲訝色,顯然認出來就是这个年輕的奴仆一擲重金,買下了阿姬曼。
   程宗揚朝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祁遠心头犹疑不定,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仆人只能听命行事,可东家為什么要自己買自己的舞姬?
   「黑魔海」三个字在心头一掠而过,祁遠立刻把那些犹疑都拋到腦后,不敢再去揣測夫人的意圖。看到祁遠緊綳的肩膀鬆弛下來,隻字不揚阿姬曼,程宗揚知道自己又僥过了一關。他略帶庆幸地想,一整天沒有听到阿姬曼的消息,那个女孩多半已经离開五原了吧。
   苏妲己道:「吩咐你找的人手找好了嗎?」
   祁遠應声道:「一共找了八个,依照夫人的吩咐,都是商館里精强能干的好手。
   其中六个走过南荒,有两个还走了两三次。馬车、牲畜也都备好了。粮食只帶了七天的,到竟州城的分号再补足。」
   「那些奴隶你也见过了嗎?」
   祁遠臉色有些发苦,「回夫人的話,小的都已经见过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些奴隶走路还行,讓他們沿途扛貨,只怕不成。」
   程宗揚道:「霓龙絲輕得很,用不了多少力气。」
   「霓龙絲?」这下轮到祁遠惊訝了。
   苏妲己挽緊絲袍,坐直身体,凛然道:「你也听到了,这次你們去南荒,就是跟着他去找霓龙絲。事情隠秘,只限于你們几个知道。你是走过几次南荒的老人,多余的話我就不再嘱咐了。这次去南荒,那些奴隶由你管理,护衛的事交給凝羽。怎么走,由他吩咐。」苏妲己頓了頓,「如果尋不到霓龙絲,你們就不用回來了。」
   祁遠道:「小的明白。」
   苏妲己瞥了程宗揚一眼,微道:「我已经讓香蔻儿蓄了些上好的冰块。等你回來,再讓她調了給你解渴。」
   程宗揚像吃了枚黃蓮一样,笑容发苦,「多謝夫人。」
【第三集】第十章 险路
   祁遠臉色又青又黃,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沒有毒品,程宗揚揚簡直怀疑他吸毒。但祁遠虽然看上去病懨懨的,做事却利落得很。苏妲已剛吩咐下來,他就准备齐全。
   一行二十余人,离開商館。一共是四輛馬车,十二匹馬,还有十匹走騾。粮食都放在车上,八名护衛各自乘馬,奴隶們都隨车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
   这位爺毫不客气地独占了一輛馬车,把上面的东西都扔了出來,大刺刺往车上一坐,理由是二爺坐车舒服。
   程宗揚心里明白,这厮看着凶强霸道,其实是粗中有細,躲在车里好避人耳目。
   这样一來,车上剩的空间就不多了,程宗揚索性跟祁遠一道騎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双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风暴,隨着时间的推移,影晌越來越强烈,越來越深遠。太乙真宗的奪權之争虽然沒有表面化,但已经是山雨欲來风滿楼。藺采泉、商樂軒这些太乙真宗的教御們,无不在覬覦掌教的權柄。
   即使在遠离內陸權力中心的五原城,也開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晌。一直深入簡出的苏妲己,也越來越多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揚,仍然对自己的未來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时,自己期盼到內陸;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离開。現在終于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揚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身為一个二十五歲的年輕人,程宗揚本能地惧怕小職員那种循規蹈矩、枯燥无味的日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想要一种顛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揚想起段强,如果告訴他,穿越之后的生活是給一名经營青楼的妖婦当奴仆,段强一定会跟苏妲己拚命吧?
   五原城边緣,明里暗里都有大批护衛在監視出城的行人。程宗揚还在担心他們逐车檢查,祁遠已经拿出商館的旗標挂在馬车前方。旗上一只白狐,在风中猎猎飞舞,那些护衛只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移到别处。
   程宗揚道:「夫人的面子还挺大嘛。」
   祁遠做的虽是販奴生意,性子却隨和,略帶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城,誰不知道咱們白湖商館?要論財势,咱們白湖商館不敢說是五原城第一,要論消息灵通,人情广厚,还要数咱們白湖商館。」
   在商場上,消息就等于金錢,这个道理程宗揚当然明白。只是区区一家白湖商館,怎么能有这么灵敏的消息渠道,連軍方的秘信都能打听出來?
   祁遠神秘的一笑,「别忘了,醉月楼可是咱們商館的產业。从五原到竟州、夷陵、单是醉月楼,夫人就開了十三家,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揚明白过來。苏妲己開这些青楼,目的絕不仅仅是做生意賺錢。利用醉月楼的人脉刺深消息,才是最緊的。至于她看重霓龙絲做成的內衣,也是以此來提高自己生意的競争力。試想,醉月楼的妓女們都穿上誘惑力十足的情趣內衣,那些男人还不趋之若鶩?
   自从街头出現护衛,武二郎坐的那輛馬车就沒有傳出絲毫声息,彷佛整个车厢都是空的。
   一陣异样的不安在心头萦繞,程宗揚越走越是心緒不宁,開始怀疑武二郎已经弃车溜走,讓自己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离開那些护衛的視綫,程宗揚策馬靠近车厢,舉起馬鞭在窗上敲了敲,「武二?」
   车內沒有人回答。
   程宗揚一惊,伸手拉開车帘,只见武二郎庬大的身体倒在车內,臉上蒙上一層黑气,肩头那处傷口綻開有碗口大小,发黑的血肉中散发出一股甜膩的腥气。
   祁遠探头一看,「喲,这是中毒了吧?」
   程宗揚跳上车,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腦袋,摸了摸他的脉搏。这家伙还沒有死,但离死也不遠了,只剩下一口气游絲一样吊着。
   水滸中的武二郎最后少了条胳膊,在六合寺出家為僧。可眼前的武二郞毒素已经蔓延到全身,就是想壮士断腕也來不及了。
   「干!」程宗揚忍不住罵了句粗口,誰能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來当保鏢的武二郎,还沒有出五原城就去了半条命?
   武二郎呼吸越來越微弱,心跳也变得遲緩,似乎隨时都会断絕。当程宗揚的手掌放在他脖頸上时,武二郎呼吸声突然一粗,眼精也微微睜開一綫。
   程宗揚忽然想起王哲曾经說过,自己被雷电擊中后,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樁生死根的异能;当自己接触死亡之事,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过生死根,轉化為生命所需的机能﹣﹣真阳。
   只剩下根茎的青草会重新生长,自己身上的傷口癒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把生死根轉化的真阳傳输給武二郎,也許能救下他一条命。
   可是連王哲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方法,才能把生死根轉化的真阳傳输給他人。
   或者还有一种方法,像当日在大草原一样,讓濃郁的真阳直接从体內流溢出來,「但?」可从哪里找几万个人同时死給自己看?
   程宗揚束手无策,身后忽然傳來凝羽的声音。
   「蜜羅汁?」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毒药,很少有人使用。」凝羽眉头微微擰緊,「難道他昨晚誤殺的,竟然是泊陵鱼氏的弟子?」
   听到泊陵鱼氏,祁遠立刻一縮头,遠遠躲到一边。
   「那个阴阳怪气的小子?」
   「嗒」的一声,凝羽腰间的月牙彎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許长的鋒刀。她先用絲帕裹住手掌,然后抓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鋒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刻綻開一道傷口,流出色澤发烏的血迹。见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揚抓住祁遠,詢問泊陸鱼氏的來历。祁遠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告訴他:「泊陵鱼氏出自海島,擅长从海底采集毒物。
   蜜羅是一种深海才有的生物,傳說体內藏有剧毒,经过鱼氏練制后,只需一滴就能毒斃十头猛獸。而且被蜜羅汁毒死的,屍体都有股甜膩的味道。」
   說着祁遠嘖嘖贊叹,「这虎小子功夫真不錯,居然撐到現在还沒死。你可千万小心,那毒只要沾上,命就沒了。」
   凝羽甩開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这怎么成!」程宗揚顧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了一个銀銖重金請來的,急道:「总不能讓他死在车里吧?」
   凝羽看了他一眼,腰间彎刀揮出,准确地切去武二郎肩头一片腐肉,然后皺起眉头。「他用內力化解了大半毒性,真元耗尽,才被毒性反噬。現在就算能活下來,多半也是廢人了。」
   程宗揚伸手道:「刀給我!」
   凝羽一言不发地掉轉刀身,把彎刀递給程宗揚。程宗揚看看鋒利的彎刀,說道:「換把小点的。」
   祁遠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递了过來。程宗揚攤開手掌,犹豫半天,最后心一橫,拿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
   滾熱的鮮血从掌中滾出,滴在武二郎肩头发黑的傷口中。
   凝羽皺眉道:「你这样能救活他嗎?」
   程宗揚老实口答,「不知道。」
   「縱然是个廢人你也救他?」
   「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吧?」現在只能死馬当活馬医,盼望能出現什么奇蹟了。
   自己拿匕首割傷手掌,帶來的心理压力遠遠超过肉体的疼痛。但奇蹟并沒有发生。武二郎还是死了大半的样子,連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澤。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0 11:16 AM 編輯 ]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來。然后抬掌印在他背后,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他即使能活下來,也是个廢人,而且还有无数仇家要找你麻煩。」
   程宗揚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凝羽双掌齐出,拍在武二郎背后的神堂穴上,冷喝道:「出去!」然后閉上眼,不再開口。
   祁遠咳了一声,望向程宗揚的眼神隠約多了几分亲近。
   「老祁走过四趟南荒,什么苦都吃过。都說南荒这条道最危险,林子里的瘴气,山里的猛獸毒蛇,陷進去就出不來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术,連南荒的花草都吃人。
   其实讓老祁說,最险的倒不是这些。
   「瘴气不怕,只要躲開就好。就算躲不開,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顆就不怕那些瘴气。怕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气毒倒,大伙担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里就不管了。南荒这条道有邪性,邪就邪它通人性。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盤,十个有九个都出不來。」
   祁遠拿出一只酒葫芦,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給程宗揚,「新釀的酒,你也嚐嚐。」
   程宗揚接过來嚐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么,味道又腥又苦,咽下之后一股暖熱从喉嚨一直延伸到胃囊。
   祁遠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找人泡的药酒。南荒的毒虫就怕这个味道。」
   「天下最险的商道老祁走过两条,大雪山那条是时间有限,每年只有一个月能走。大雪一封山,就得等來年。南荒这条是邪,总遇上奇怪怪的事。还剩两条,一个北边的冰原,一条是出海,过夜叉珊瑚,老祁还沒走过。叫老祁說,不管什么路,只要人心齐,大伙心往一处想,勁往一处使,再難也能走下來。要是各走各的,再好走的路也難走。你說是不是?」
   祁遠說的,与程宗揚在公司里常听到的团隊恊作理論不謀而合。虽然程宗揚对这趟南荒之行心里完全沒数,但还是添了許多信心。
   「多謝老哥,我記住了。」
   祁遠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山谷道:「过了那条桥,就出了五原。再回來就是秋天嘍。」
   那是一条橫跨在山谷间的鉄索桥,用六条粗如人臂的鉄索鏈結而成,四条在底,两条在側,鉄索連結的桥面上鋪着厚厚的木板,山风吹來,整座桥都隨之摇摆。程宗揚遠遠看着就覺得一陣头暈,那些护衛的汉子却是走慣了的。当下两名汉子催动座騎,旋风般疾馳而过。桥面摇撼着,彷佛隨时会把他們从桥上拋下。
   祁遠两手攏在嘴边,叫道:「吳大刀!别把你的腰閉了!」
   这些护衛的头領吳战威从馬背上扭过身來,揚着馬鞭道:「祁老四!别娘儿們一样慢吞吞的!」
   祁遠笑罵两句,等两人过了一半,才吩咐隨行的奴隶牽馬推车,一輛一輛上桥。
   前面两名汉子轉眼就过了桥,立在桥头等候。这边奴隶們一人牽馬,两人推车,分成四組过桥。车輪輾在桥面的硬木上,鉄鏈「吱嚀吱嚀」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立在桥上往下看去,脚下是一道寬闊的山谷。絲絲縷縷的白色云霧从谷中升起,繚繞在嶙峋的山石间,白茫茫深不见底。程宗揚虽然沒有惧高症,看过去也覺得头暈目眩,好在此刻已经是中午时分,硬木上潮濕的水气被阳光晒乾,不像早晚那样滑濕。
   祁遠為人謹慎,虽然从这条桥上已经不知走过多少趟,仍然下了馬,牽馬步行,一边嘱咐那些奴隶,「别往下看!瞧你那呆样,这桥結实着呢!」
   程宗揚剛学会騎馬不久,讓他騎在馬上过桥,難度太高。见祁遠下馬,他立刻有样学样,也下了馬,一手拉着繮繩,盯着桥头的两名护衛尽量不往下看。
   吳战威和同伴立在桥头四下顧盼,不时說笑几句。这会儿剛出五原,大家心情都还很輕鬆。
   忽然,吳战威旁边那名汉子身体一晃,从馬上跌了下來。程宗揚正在詫异,就看到那个姓吳的护衛彎腰藏在鐙下,一面摘下鞍側的大刀。
   「有人偷襲!快回去!」
   吳战威扯開喉嚨,因緊張而变調的声音在山谷间响着,遠遠傳來。
   桥上的隊伍頓时一陣慌乱,祁遠大声喝道:「别跑!都站好!」
   这时四輛大车都已经上了桥,八名护衛两两在前押车,程宗揚和祁遠走在第二輛馬车前面,后面车上坐的就是武二郎和凝羽。
   桥面只能容一輛馬车通行,第二輛车前的两名护衛立刻弃馬,从鞍側摘下弩机,貼着馬车掠过去接應同伴。两人一边跑,一边張開弩机,裝上箭矢,动作熟練之极。  
   馬车已经上了桥,狹窄的桥面根本无法轉身,想退也退不回去。那些奴隶都惊惶起來,一窩蜂地往后涌,把后面四名护衛挡得寸步難行。
   祁遠跳到鞍上吼道:「都别动!桥翻了誰都逃不了!把馬拉緊!这么窄的橋面,馬惊了先把你們踢下去!」
   不知道哪里來的敵人,下手的时机选擇得如此阴险。整支商隊被困在桥上,進退不得。这种地形堪称一夫当關,万夫莫敵。只要一个好手守在桥头,再多的人也冲不过去。
   他們这一行二十多人,能称得上高手的也就武二郎和凝羽两个。偏生这会儿一个中毒,一个正助他療傷,无法分身。
   那名落馬的汉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多半已经喪命。吳战威藉着座騎的掩护擎出厚背砍刀,然后驀然挺身,与來敵交了一招。
   「叮」的一声,那柄数十斤重的砍刀被一柄长劍弹開,接着劍鋒一轉,貼着吳战威的脖子划过,帶出一串細小的血珠。
   吳威死里逃生,頓时惊出一身汗。他看出这人武功遠在自己之上,連忙弃馬,退守桥上。
   緊接着一柄巨斧驀然劈來,将吳战威的座騎劈為两段。馬血漫天飞起,濺得他滿身都是。
   轉瞬间,六名偷襲者就奪下桥头。那名使劍的好手略退一步,后面使斧的大汉暴喝着,旋风般搶上鉄索桥,大斧狂揮猛舞,将吳战威一路逼開。另外四名偷襲者无法上前,便立開彎弓,将接應的两名护衛阻在半途。
   吳战威身手不錯,猝然遇襲还能穏住陣脚,只不过狹路相逢,对手的巨斧以长对短占尽优势,巨斧大開大闔,把吳战威逼得手忙脚乱。忽然巨斧一沉,砍在吳战威脚下的木桥上。木屑紛飞中,桥面裂開一个大洞,露出光溜溜的鉄索。
   吳战威脚下一滑,緊接着巨斧兜头劈來,他勉强橫刀挡住,身体被生生砸進破洞。
   「回來!」祁遠扯開嗓子,招呼前面两名护衛后撒。后面的四名护衛着急起來,「乒乒乓乓」敲暈了身边挡路的奴隶。縱身跃上馬车,在车頂上板開弩机,瞄着那名斧手疾射。使斧的大汉格開箭矢,咆哮着橫身向前,一斧劈倒駕车的馬匹,然后大斧一推,把馬车橫劈開。馬匹嘶鳴着倒在桥上,沉重的身体压得鉄索桥一陣乱晃。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那名持斧的大汉就殺到程宗揚面前,然后舉斧朝他身旁的馬车劈去。
   程宗揚猛然醒悟,这些人是冲着武二郎來的。他这一斧劈实,現在还生死未卜的武二郎鉄定要被劈成两截。
   「武二!」程宗揚一把砸碎车窗玻璃,叫着:「小心!」
   武二粗长的手脚盤在一起,閉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凝羽盤膝坐在他身后,白晳的臉上滿是汗水,顯然已经到了行功的要緊關头。「叮叮」几声急响,使斧的汉子改变招数,将射來的弩矢格開,然后双臂一振,巨斧帶着狂飊卷起车帘,朝武二郎的面门搗去。
   武二郎忽然虎目一睜,揚手一把抓住斧柄,額头上凶惡的虎斑剎那间亮了起來。
   「去死!」武二郎拽住斧柄,暴喝着一拉一送。斧柄末端的尖刺利矛般沒入偷襲者的胸膛,从背心直貫出來。那大汉難以置信地握着斧柄掙了一下,隨即斃命。
   「好汉子。」
   阴側側的声音响起,那名持劍的敵人不知何时掠过鉄索桥,幽灵般出現在馬车前。他挺起长劍,阴声道:「接我一劍試試。」
   武二郎額角发亮的虎斑迅速黯淡下去。他真元早已耗尽,得凝羽全力相助,才勉强聚起一点內力。这一擊虽然神威凛凛,却是垂死掙扎,他此时身上力道全无,只能眼看着长劍透帘而入。
   祁遠擰身从鞍側拔出一柄快刀,直劈那人后心,叫道:「并肩上!大不了大夥儿一块上路!」
   那人身形鬼魅般一晃,閃过祁老四的刀鋒,劍势毫无停頓地由下而上,毒蛇般直刺武二郎的咽喉。武二郎不甘地瞪大双目,却无力閃避。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0 11:32 AM 編輯 ]

   眼看长劍就要刺中武二郎的喉嚨,忽然,一陣山风吹过,隨风飄來一条烟霧般的黑色輕紗。
   黑色的輕紗流水般散開,露出一截清亮的劍鋒,在那人劍鍔上触,就像一道閘门阻止了奔騰的潮水,刺客长劍的去势頓时被阻。接着清亮的劍鋒一翻,从刺客腕间掠过。
   那刺客握着长劍的手掌驀然断開,在空中翻滾着墜入山谷。
   程宗揚扭头看时,只看到一朵浮动的黑色云霧。那人身体凌空,橫飞着懸在桥上,她全身都裹在黑色的輕紗中,只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飄逸的长紗隨风而舞,彷佛是从天外飞來。
   那女子一劍斬断刺客的手腕,还細心地側过身,避開他傷口噴涌的鮮血,然后手一揮,黑紗揚起,卷住他的脖頸,将他拋入谷中。
   余下的几名护衛扣住弩机,惊愕地看着这个翩然而至的女子。祁遠剛才一刀劈空,胸口煩悶得几欲吐血。乱成一团的奴仆躲在车后,战粟着不敢作声。
   那女子足尖在车厢一点,身子凌空飞出。薄紗下犹如惊鴻一瞥,露出腿部雪白而修长的轮廓,即使是以程宗揚的见識,也从未看过这么姣好的美腿,可惜,只有瞬间,接着又被輕紗籠罩。她輕烟般掠过长桥,身形优美得如同一只出俗的仙鶴。剩下的四名刺客紛紛張弓搭箭,长箭还不及离弦,彎弓就被长劍斬断,接着被黑紗纏住脖頸,一个个墜入深谷,甚至來不及发出一声慘叫。
   眨眼间那女子已经越过鉄索桥,掠到另一側的山岩上。她身形拔起,然后輕紗一旋,一只秀美的纤足探出,点住一根松枝,身形立刻凝立下來,停在松上。
   山风襲來,纏繞在她身上的黑色輕紗在风中漫卷飞舞,彷佛隨时都会隨风而逝。
   祁遠小声嘀咕道:「这娘儿們穿的……怎么像是帶孝呢?」
   程宗揚心里一动,扭头朝车上看去。武二郎悶着头,一声不响地窩在车里,再沒有那种堪比猛虎的气势,倒像只病歪歪的猫咪。
   「这衰狗!」程宗揚暗罵一声。
   翠綠的松枝上,黑紗飞舞间,露出一双令人心顫的眼睛。那女子默不作声,眼中流露出哀傷和悵然,却濃得化也化不開,忽然眼前一花,那女子已不知去向。
   松枝上杳无人迹,只剩下落寞的山风拂过空空的松枝。
   祁遠心有余悸地抺了把冷汗。就像作梦一样,在鬼门關前打了个轉。如果不是那名神秘的女子,这会儿大伙都排隊去枉死城点卯了。
   「她是誰?」祁遠問。
   答案在程宗揚心头呼之欲出。
   滿身帶孝,长劍如水,來去翩然,杳然如鶴,除了鶴羽劍姬还能是誰?不过她那恩怨難明的眼神讓程宗揚很疑惑﹣﹣難道她和武二真是有一腿?
   凝羽有些发顫地收回手,臉上露出脫力般的蒼白。剛才的险境遠比程宗揚能所见來的更嚴重。她拚尽全力救助武二郎,若是武二郎被那一劍刺死,功力反噬下,輕則武功尽廢,重則喪命。
   凝羽鬆開手,白着臉道:「毒素已经压制了,性命暫时是保住了,但经脉中余毒一日未清,他的功力就一日无法恢复。」
   武二郎还是那副病猫的德性,对两人的交談恍若未聞。
   桥面的破洞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才聚攏的奴隶立刻又乱了起來。
   「呸、呸!」
   一口厚背砍刀被扔到桥上,吳战威攀着鉄索,从他失足的破洞里爬出來,一边吐出几口帶血的唾沬。祁遠喜出望外,「你这小子居然沒死!」
   吳战威半身都濺滿馬血,喘着气道:「閻王爺嫌老子肉粗,不收老子!」
   劫后逢生,大夥儿都欣喜若狂,圍着吳战威問长問短。
   桥上沒留一具屍首,包括被武二郎刺死的那名斧手在內,六名刺客都被拋入山谷,屍骨无存。
   商隊这边損失并不大,除了最初被射殺的那名护衛,只有五六个人受了傷。毁了一輛馬车,損失了一匹座騎和一匹拉车的騾馬。祁遠原本准备折返五原,这会儿算了算損失不大,只讓人回去禀告夫人苏妲己一声,自己領着隊伍継續赶路。
   指揮着奴隶把馬屍和破碎的大车搬開,祁遠分好隊伍,两名护衛和四名奴隶看一輛车,絡繹通过鉄桥。
   「咦?这是什么?」祁遠从馬上伸出手。
   那名黑衣女子剛才站立过的松枝上,懸着一根絲綫,絲綫尽头是一顆白色的药丸。
   凝羽摘下來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怪异的表情。如果她沒有認錯,这該是光明觀堂的化毒丸。
   程宗揚忍不住道;「喂,武老二,你嫂子來看你了,怎么也不跟人家打个招呼?」
   武二郎扭过臉,不去理他。
   像武二郎这样囂張的家伙,突然萎靡起來,那副慘態看着簡直令人心痛。程宗揚都不忍心看了。
   「好了,好了。」程宗揚安慰道:「青山不改,綠水长流,說不定过了山,咱們就又踫见她了。」
   他突然发現,武二郎的眼神停留在那条松枝上,猛虎般的目光漸漸变得温柔。
   「走吧。」武二郎沙啞着声音道:「路还着长呢。」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0 11:41 AM 編輯 ]

【第四集】第一章 双刀
   山间濃蔭蔽日,不时有泉水从岩间淌过,淙淙流往山下,空气仿彿被泉水洗过般清新。蒼翠的植被沿着山形的起伏勾勒出舒緩的綫条,一層層交叠在一起,身后大雪山白皚皚的山脉蜿蜒沒入云端,犹如一条虯曲的雪龙。
   过了鉄索桥,道路漸漸变得平坦。一行人惊魂甫定,又折損了一名兄弟,誰都沒有心情說話。唯一的叫嚷声來自身后的馬车上,。「看着点儿路!顛成这样!还讓不讓老子睡了!」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蜜羅汁的毒素虽然沒有完全清除,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叫嚷声又变得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发麻。
   程宗揚一陣头痛。这家伙真够沒心沒肺的,剛才还和死狗差不多,这会儿一回过力气,立刻又囂張起來。誰不知道那些刺客是冲着这家伙來的,連累大伙差点儿送命,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还摆他二爺的架子。
   祁遠試探着道:「程头儿?」
   程宗揚知道他要說什么,叹了口气道:「武二就这脾气,不用理他。」
   祁遠笑了笑,「祁老四是个跑腿干活的,大主意你拿。老祁本來也不該說什么,只不过这位姓武的二爺,脾气也太大了。」
   吳战威死里逃生,也沒有那么多顧慮,接口道:「如果再來一撥,这位爺还是在旁边看笑話,只怕咱們就該打道回府了。」
   「哼!哼!」武二郎耳朵倒尖,两声冷笑傳來,然后从车內探出身來,一把抓住吳战威的后頸,像提嬰儿一样,把他从馬上提了起來。
   吳战威反應极快,一把按住刀柄,拔出半截。可沒等他出手,武二郎便擰住他的脖子一抖。吳战威如受电殛,长刀当啷掉在地上。武二郎貼在他耳边炸雷般吼道:「嘰歪个屁!泊陵鱼家跟二爺有个屁關系!」
   程宗揚干咳一声。「二爺,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昨晚醉月楼鴛鴦閣被殺死的那个,大概是鱼家的人。」
   武二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程宗揚聳了聳肩,「听西门大官人說,好像是他請的客人。」
   武二郎臉色由黃轉紅,由紅轉白,頃刻间七情上臉,接着暴吼一声扔下吳战威,返身就要回五原找西门庆的麻煩。
   「武二!」程宗揚叫道:「别忘了你答應过的話!」
   武二郎虎躯一頓,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最后沉着臉鉆進车內,吼道:「快些赶路!从南荒回來,二爺还有事要办!」
   吳战威灰头土臉地爬起來,他也算把好手,但在武二郎手下却連一招也接不了,这会儿扭傷了大腿,一跛一跛地追上座騎,再不敢去招惹那头野虎。
   程宗揚悄悄透了口气。武二郎这会儿功力已恢复,若是摆出惡棍的嘴臉耍賴,誰拿他也沒办法。他既然能够守信,这讓自己鬆了一大口气。
   众人携帶的貨物不多,路途走起來分外輕鬆,入暮时分,便赶到山脚。祁遠辨認了一下方位,然后招呼着众人進入山林,來到一处空地。進出五原的商旅大都在这里停歇,周圍的几棵樹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簡陋的柵欄。中间用石头砌成火塘,里面还有篝火的痕迹。
   在祁遠安排下,三輛馬车被放在營地正前方,堵住柵欄的制品。馬匹和走騾分别系好,留了几名奴隶看守,防备山中的野獸。吳战威和一名姓魏的年輕护衛拖來一截晒干的枯木,用刀斧劈開,在火塘里升起篝火。行李中帶有干粮,几名护衛却貪圖野味,跟祁遠說一声报备后,便結伴到林中打猎。
   回去送信的护衛已经快馬赶了回來,帶來苏妲己的口信,声称武二郎与商館合作的消息并沒有走漏风声,那些刺客只不过是守在桥头,察覺到行旅中有人中了本家的秘制毒物,才出手截殺。既然鱼家的人无一逃脫,就不必再理会,早日赶赴南荒要緊。
   「騙鬼啊!」程宗揚才不信这些漏洞百出的說法。
   鱼家的人有本事隔着一座桥分辨出誰中了毒?他用脚后跟都能猜到,那些人絕对是西门庆的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妲己似乎很樂意把賍栽到鱼家的身上,对西门庆只是敷衍了事。
   好在現在已经离開五原,那些刺客又死了个干凈,在摸清他們的底細前,未必再有人敢來追殺。程宗揚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掌心傳來麻痒的感覚,程宗揚攤開手,只见掌心划破的傷口已经愈合大半,只余下一抺微紅的血痕。
   剛才遇襲时,一共有三道死气透过生死根進入体內。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气息,但那种冰凉阴森的寒意仍讓他很不舒服。
   第一道死亡气來自最初被射殺的护衛,他的气息与左武軍的士卒差不多,并不是很强烈。另外两道則是那个持斧的大汉和使劍的男子,喪命时散发出的死亡气息要濃烈的多。其他四名刺客都是在山谷中摔死,离得太遠,并沒有捕捉到他們死亡的气息。
   那些阴森而詭异的死亡气息讓程宗揚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該怎么处理这些來自于死人的气息,只好还是用王哲築下的基礎,讓它們旋轉着融入腹內的气轮,一点一点地化入丹田。
   安撫了那些死气,程宗揚拖着被馬鞍磨得僵痛的大腿,蹣跚地在樹边坐下,无限怀念起原來世界的机车。如果有一輛哈雷,何必騎馬这么辛苦。如果可能,再有一輛山地越野车,这段路走起來会和旅行一样輕鬆愜意。
   揉着大腿发僵的肌肉,程宗揚回想起这些天所遇到的种种危险:草原上两軍的厮殺,月霜在自己的軍營里遇刺,戈龙滴血的眼睛,孫疤臉的死,太乙真宗內部的暗殺,还有剛才经历的行刺……
   这是一个用力量說話的世界啊!
   模糊中,程宗揚隠約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拥有力量者将成為主宰,无力者只能淪為鱼肉。如果有足够的力量,自己就不至于眼睜睜看着王哲化為燃燒的光芒,更不会落到苏妲己那妖婦手中,成為她的奴隶。
   一陣肉香飄來。护衛們从山林中猎了头鹿,在溪水中剥洗干浄,架在篝火上烤得金黃。祁遠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鹽巴、醬料抺在上面,两手交換着來回翻烤,濃郁的肉香在林中飄散開來,令人垂涎欲滴。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來,毫不客气从祁遠手搶过烤鹿,撕下一条鹿腿,放在口中大嚼起來。
   「淡了些,再加点佐料!」
   亏得武二郎滿口是肉,还能理直气壮說得这么大声。那些护衛一半都是年輕人,早看这家伙不順眼了,一个仲按住刀柄,眼中透出怒火。
   祁遠挡住众人,息事宁人地笑道:「那就再加些鹽,再加些鹽。」
   一名护衛攀住祁遠的肩膀,客气地把他推開,盯着武二郎道:「四哥,这位爺什么來头?」
   祁遠連忙劝阻,「石剛,别乱來!」
   武二郎对那护衛的挑衅視若无睹,狼吞虎咽啃完了鹿腿,拋了骨头,伸手又去撕另一条。
   刷!
   石剛的雁翎刀貼着武二郎的手指直劈下來,那条鹿腿迎刃而断,接着雁翎刀一翻,在鹿腿落地前用刀尖挑住。
   武二郎舔了舔手指,若无其事地說道:「孫子,刀不是这么玩的。」
   說着他两手一張,右手扣住石剛的脉门,左手在另一名护衛按住刀柄的手上一切,双掌一錯便将两柄雁翎刀奪在手中。
   武二郎右手一抖,刀尖的鹿腿冲天而起,左手順势斜抺,将那只烤好的鹿身挑到半空,接着手间暴出两团刀光。鹿肉雨点般从刀光中紛飞而出,整整齐齐掉在地上一片用來裹肉的蒲叶上。
   武二郎大模大样拋下双刀,接住那支剛从空中掉落下來的鹿腿,一边啃着,一边晃晃悠悠地走了,剩下那几名汉子盯着蒲叶上的鹿肉发呆。那些鹿肉每一块的分量都分毫不差,就是用尺量都未必有这么精确。
   程宗揚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說道:「二郎既然把肉給大伙儿切好了,大伙就赶緊吃吧。吃飽了明天好赶路。」說着撿了块鹿肉咬了一口,贊道:「祁老四烤肉的手艺真不錯!大家都嘗嘗!那边的,」他指了指那些奴隶,「你們也都來嘗嘗。」
   那些护衛虽然失了面子,但都被武二郎的刀法鎮住,誰都不敢作声。
   祁遠悄悄对程宗揚竪起大拇指,走南荒是刀头舔血的生意,有武二郎这样的强手一道走,大伙儿的生命都多几分保障。别說他是二爺,就算他是大爺也認了。
   「二郎。今天多亏了……」看着武二郎的臉色,程宗揚滿臉堆笑道:「那位不知名的女俠。現在身上感覺怎么样?好些沒有?」
   武二郎用牙齿撕扯着鹿肉,用力吞下一口,然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殺錯了人?」
   「二郎在醉月楼大展神威,血洗鴛鴦閣,小弟正好就在楼下。西门大官人吓得屁滾尿流,在小弟的房间躲了一晚。」
   武二郎臉色一沉,寒声道:「你跟那西门狗賊是朋友?」
   程宗揚連忙摇手,「萍水相逢,沒有什么交情。」
   武二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重重哼了一声,「等从南荒回來,二爺必定要取了那狗賊的首級。你小心些,若跟那狗賊在一起,别讓二爺一时性起,順手把你干掉!」
   程宗揚笑道:「你放心,就算你当着我的面把他剁碎了,我也不会替他皺皺眉头。」
   武二郎臉色稍霽,手臂抱在胸口道:「找二爺有什么事嗎?」
   程宗揚道:「二郎的双刀用得虎虎生威,今日一见讓小弟大開眼界……」
   「行了,」武二郎打断他的吹捧,直接道:「你这小子是不是看着眼饞,想跟二爺学刀法?」
   程宗揚被他揭穿心思,不禁露出一絲傻笑。
   武二郎斜眼打量着他,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輕蔑,「玩过刀嗎?」
   如果水果刀也算的話。程宗揚老实摇了摇文,「沒有。」
   「連刀都沒有玩过,就想跟二爺学?」武二郎打量了程宗揚半晌,最后勉為其難地說道:「看在你叫人給二爺解毒的面子上,二爺就教你两手,大伙算是扯平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0 12:09 PM 編輯 ]

   武二郎出了林子,不多时拿了两柄鋼刀回來,也不知道是从誰身上搶的,連鞘插在腰后。
   「二爺只教一遍。看清楚了,二爺是怎么拔刀的!」
   武二郎反手握住腰后的刀柄,然后双屑一展,犹如大鵬展翅般,两手交叉从身后揮出,接着毫不停頓地向前一掄,刀光一閃就到了程宗揚身前。
   凛冽的刀风扑面而來,刀鋒彷彿直接劈入眼珠,在距离程宗揚鼻尖不足一毫米的位置陡然停住。程宗揚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是两把普通的鋼刀,但在武二郎手里彷彿活了过來,蘊藏着猛獸般凶猛的力量。
   武二郎咧開大嘴,露出一个猙獰的笑容,程宗揚一顆心直提到嗓子眼,生怕这家伙真的一时性起,把自己的腦袋当成顆松果,一劈两半。
   「看仔細了!」
   武二郎身形一晃,退開丈許,然后揉身向前,右刀从左上到右下斜腕疾劈,左刀則从腰側挑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抺去。两片刀光一触即收,然后手腕一翻,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沒入鞘中。
   「二爺的刀法一共三十二式,右刀為虎齿,左刀為虎尾,臂為虎扑,足為虎踞,身為虎形。講究身、形、步、眼与刀势相合,一刀劈出,擋者立断!」
   說着他抽刀一絞,旁边一株半人高的松樹一晃,枝叶抖擻着掉落下來。武二郎双刀齐出,从樹中切出尺許长一段樹身,由于刀势极快,切断的樹身直直掉下面的樹墩上,并未倒下,只是彷彿平空矮了尺許。
   这刀法确实很强,很猛,很凶悍。程宗揚滿心佩服地小心問道:「這是什么刀法?」
   武二郎傲然道:「當然是我白武族第一刀法﹣﹣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五虎断门刀、断门刀、刀、刀、刀……
   程宗揚咽了口沬,「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武二郎帶着几分得意道:「連你也听說过?」
   「当然听說过。只是沒想到,五虎断门刀会是双刀……」
   程宗揚立刻打定主意,武二郎的刀法再强,自己也堅決不学。五虎断门刀也許是江湖中最赫赫有的刀法,但比它名头更响亮的,是五虎断门刀出世以來就伴隨的詛咒﹣﹣任何一个学会五虎断门刀的好汉,无論他武功多高,名头多响,都无法摆脫配角的身分,而且相当一部分頂尖高手都会淪為主角的踏脚石。从这个角度來講,学会五虎断门刀,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程宗揚咳了一声,「練刀先要練功,二郎能不能教我一点練功的方法?」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你一点功夫都沒学过?」
   「沒有。」
   「一点都沒有?」
   程宗揚无奈地攤開双手。王哲的确是傳給他九阳神功的心法,不过那些字句分開來他都認識,連在一起就不明白說的是什么了。
   见武二郎為難,程宗揚道:「你只要教我一点基本的練法就行,什么穴道、经脉、內功心法……之类的。」
   武二郎抓着腦袋,吭哧半天,臉上難得現出一抺朱砂色,最后怒道:「我白武族都是天生神力,誰学过什么狗屁心法!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还学个屁啊!」
   武二郎劈头盖臉訓斥程宗揚一通,然后拔起刀,气呼呼地走了。
   程宗揚莫名其妙挨了一頓臭罵,差点儿被他的唾味星子淹死,半晌才回过神來,冲着武二郎的背影狠狠地比了个中指,用力罵过去:「干!你自己都不会,还叫个屁啊!」
   武二郎「哼哼」两声,只当沒有听到。
   武二郎这边是沒指望了。想等老天也給自己賜点神力,还不如等石头開花还有点盼头。商館这帮人里会功夫的不少,只不过吳战威那些人的功夫,自己就算学到十成,也不够給武二郎提鞋的。
   想來想去,还剩下一个人也許能帮上自已。
   ……
   「凝待衛长。」程宗揚滿面春风地說道。
   凝羽对程宗揚奉送的笑臉毫不領情,冷冰冰看着他,一手彷彿不经意地按住刀柄。
   对凝羽这种人还是有話直說的好,寒暄、吹捧、套交情什么的,对这座冰山完全是多余。
   程宗揚直接道:「我想凝侍衛长教我一些功夫。」
   凝羽眼中露出一絲譏笑的神情,冷冰冰道:「教什么?」
   她竟然沒有一口回絕?程宗揚精神一振,「比如修練內功的心法。」
   凝羽道:「內功心法是你想学就能学的嗎?」
   程宗揚早有准备,「我可以和你交換。」
   凝羽輕蔑地說道:「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換的?」
   「刀法!」程宗揚亮出身后两把鋼刀,認真道:「武林絕学!五虎断门刀的刀法!」
   洛克菲勒曾经說过,即使把他扒光衣服扔到沙漠里,只要能遇到一支商隊,他仍然可以变為亿万富翁。程宗揚現在的情况跟他所說的差不多,虽然衣服还留着,其他也不比两手空空好多少。既然自己現在冒充的身分是商人,那就像个商人一样,依靠交換与流通來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好了。
   「凝侍衛长也是用刀的,学会五虎断门刀必定是如虎添翼。」說着程宗揚双手交叉握住刀柄,鏘啷一声,从腰后拔出双刀。
   只这一招拔刀,程宗揚就練了半个时辰。他沒有武二郎那么好的柔韌性,能直接双臂后張,拔刀后再往前掄出,只好把一个动作分成两半,先拔刀,再出刀,气势更是跟武二郎差了十万八千里。
   凝羽神情不变,眼睛却微微亮了一下。
   「你沒学过刀吧。」凝羽淡淡道:「連握刀的姿势都不对。」
   程宗揚面露尷尬,武二这厮根本不算个好老师,只顧着自己摆酷耍威风,連怎么握刀都沒教他。
   「还有呢?」
   程宗揚摸彷着武二郎的招术,右刀斜劈,左刀上抺,姿势虽然差了几分,但苦練之下好歹有点成績,勉强算是有模有样。
   凝羽可比程宗揚識貨太多了。程宗揚一摆出架势,凝羽就知道这个笨蛋沒有說謊。
   「你想学什么?」
   「內功的心法。」
   凝羽沉默半晌,然后道:「我的功心法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听好了﹣﹣混沌初始,是為太一。」
   天地混沌未明,阴阳合而未分,称為太一,是万物的本源。这种功法就是融合阴阳,从万物的运行中,尋找天地间最本始的力量。」
   凝羽張開手,林叶间流淌下的月光在她如玉的掌心凝結,变成一道犹如实貭的光盾。
   程宗揚瞪大眼睛,「这就是妳的功法嗎?」
   「不。」凝羽皓腕一旋,那層光盾彷彿凝結在她掌上,利刃般地削断旁边一根樹枝。
   樹枝平整的断口上有淡淡的光芒閃爍,程宗揚还以為是留下的月光,仔細看时才发現竟然是一層冰霜凝在上面。
   難怪这女人冷冰冰的,原來練的功法这么邪门。等自己練成神功,一掌劈下去,直接把对方凍成冰棍,倒是很省力气。
   程宗揚笑逐顏開,「这是什么功夫?」
   凝羽摇了摇头,「不知道。」
   程宗揚一怔,「不知道?」
   凝羽不耐煩地說道:「功夫的名字有那么重要的嗎?你只要跟着修練就是了。」
   「先把真气納入丹田,然后沉下心,感覺天地万物的脉动。然后你会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真气的流轉不是沒有規律的,它会隨着天地、日月、潮汐的盈消而起伏……」
   程宗揚听得头大如斗,月光流动的声音?怎么不說月光的味道呢?
   「妳教我怎么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本來很平常的一句話,凝羽冰冷的俏臉却一瞬间漲得通紅,眼中透出一股被人羞辱而憤恨之极的殺意。
   程宗揚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凝羽羞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句不发地彿袖而去。
   程宗揚一头霧水。她怎么和武二郎一样,說翻臉就翻臉呢?武二郎是对內功心法一竅不通,被自己問住而恼羞成怒,她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集】第二章 月音
   祁遠安排了人手守夜,护衛和奴隶們分成两处入睡。只有武二郎高卧车上,鼾声如雷,也沒人敢招惹这位爺。
   程宗揚还在思索凝羽的話。
   天地渾沌,阴阳未分……气入丹田,沉心凝神……万物脉动,月光……
   干!月光怎么会有声音?
   琢磨了一个时辰也沒有半点心得,程宗揚一陣气悶。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爬起來朝營地外走去。
   程宗揚記得在地牢时那一幕,身体的经絡彷彿被点亮,每个穴道都是一个发光的節点,无比清晰地勾勒出真气流轉的路径。然而那一幕却如惊鴻一瞥,就再也沒有出現过。自己就像一个撞上好运的瞎子,莫名其妙地碰上这一幕,然后无論自己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当时的感覺得。
   王哲只帮他築下基礎,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怎么从最基本的方法開始修行。不知道人手修練的方法,程宗揚空守着九阳神功的宝庫,却不知道怎么開门,甚至連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离營地不遠,有一道溪水,空气中彌漫着樹木青澀的气息,月光落在溪上,彷彿一条蜿蜒流淌的水銀。
   程宗揚撈了一把。那水很凉,从積雪的山峰流下,仍帶着冰雪的温度。他用力洗了把臉,然后昂起头,甩着手上的水珠,呼出胸口的悶气。
   程宗揚并不是一仲很愿意下苦功的人,如果可能,他宁愿利用自己的知識制造几样小东西,作个不大不小的富翁,輕輕鬆鬆过一輩子。但也許在遇见王哲的哪一刻,命运已注定自已与輕鬆无緣。沒有足够的实力,自己在这个世界只能是一只朝夕難保的猎物。
   置身在荒凉的大山中,穿越前的经历如同自己的前生。那时自已坐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等待一份自己并不想要的工作。程宗揚以為自己摆脫了宿命,然而这个世界里仍不由分說地把許多不愿做,也做不好的事强塞給他。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程宗揚对于这仲世界怀有一个梦想的話,这就是他的梦想。但想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也要凝羽或者武二郎的实力。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0 12:40 PM 編輯 ]

   程宗揚甩了甩头,把这些煩心事拋在腦后。
   忽然,一大一小两只蝴蝶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帶着朦朧的光輝,一瞬间就吸引了程宗揚的目光。它們通体瑩白,額头那对触角光华流溢。团扇般的双翼彷彿透明的月光,上面有着精緻的花紋,翼尖摇曳着,洒下星星点点細碎的輝光,在叶间翩然飞舞。
   程宗揚从來沒见过这么奇异的蝴蝶。它們似乎絲毫不怕生人,越飞越近,最后停在程宗揚手边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瑩白的双翼。
   程宗揚好奇心起,悄悄解開衣服,猛的把两只蝴蝶整个罩住。他怕弄傷了这两只奇妙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包緊衣物,然后揭開一綫。忽然白光一閃,两只蝴蝶从衣物細小的縫隙间飞出,翩然遠去。
   看到两只蝴蝶沒有受傷,程宗揚鬆了口气,但讓它們就这么飞走,又有些不甘心。程宗揚拎起衣服,朝前追去。
   那两只蝴蝶飞得并不快,流光溢彩的双翼舞动着,在黑暗中划出两道瑩白的光弧,輕盈地飞入密林深处。
   程宗揚一路追赶,不知不覺遠离了營地。两只蝴蝶的速度慢了下來,最后飞到一棵巨大的銀杉樹后,在枝叶间盤旋飞舞,程宗揚放慢脚步,輕手輕脚地向銀杉靠近。
   忽然一只洁白的手掌从幽暗的光綫中伸出,纤指微微挑起。那两只蝴蝶收斂双翼,落在那只纤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張冰玉般晈洁的面孔。
   凝羽側身倚在銀杉的橫枝上,指尖挑着两只瑩白的玉蝶。她沒有披那件黑色的斗篷,貼身的皮甲也已经卸去,只穿件薄薄的单衣。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凝羽幽深的美目凝視着程宗揚,在她冰冷的眼眸深处,彷彿有星光閃爍。
   程宗揚沒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凝羽,不由得停下脚步,腦中緊張地轉着念头。
   凝羽对男人的厭惡,自己是见識过的。那天当着苏妲己的面前玩弄她的身体,还可以說是被逼无奈,但晚上自己接着做过的事,虽說以她搖頭摆臀的样子实在太誘人,总不免有些乘人之危。
   这些天程宗揚一直心怀忐忑,怕凝羽找自己麻煩,一方面又怀着一絲僥幸,想着凝羽当时受药物影晌,意識不清,未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后來两人几次见面,凝羽都沒有半点异样,还替他隠瞞阿姬曼的事情,讓程宗揚以為事情已经过去。現在看來并不是那么簡单。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周圍林木幽静,倒真是个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凝羽平静地說道:「你的巫术呢?怎么不使出來?」
   要緊關头,程宗揚反而冷静下來,問道:「如果同样的事情,是夫人讓你去做,你会不会做?」
   凝羽目光落在指尖,然后呵了口气。那两只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两抺月光,流水般淌落下來,消散在夜色中。
   「我們穹羽族天生就能操縱月光。如果是武二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吧。」
   程宗揚咳了一声,「妳不用測我的底。其实我就是个沒用的小商人。」
   凝羽抬起眼,「那你的真阳是从哪里來的?」
   「真阳?」
   凝羽注視着他,忽然抬出腿,从銀杉的橫枝上跨下。那根橫枝离地面足有两米高,她却像从榻上起身一样从容,一步邁到了程宗揚的面前。
   「你不知道什么是真阳嗎?」
   程宗揚記得藺采泉也曾经說过自己真阳特别濃郁,以至于溢出体外。按照藺采泉的說法,真阳与平常人身体强壮、阳气旺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还吓唬他那是死人才有的。
   藺采泉并不明白自己的真阳并非依靠苦修,而是通过生死根平空得來。因此疑心自己修練过某种功法,却不知道运用之法,于是极力游說他加入太乙真宗门下。当时程宗揚只覺得这老家伙有些不老实,借口要留在王哲軍中一段时间,而拒絕了他。
   現在凝羽也发現他身上真阳濃郁,倒是程宗揚自己沒多少感覚。他模彷着武二郎的架式抱起手臂,鎮定地微笑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真阳。但妳怎么会以為我身上有真阳呢?」
   凝羽微微揚起下巴,「忘了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嗎?」
   「咳!咳!」程宗揚狼狽地咳嗽起來。
   凝羽踏近一步,「怎么?有胆量做,沒胆量承認嗎?」
   程宗揚指天发誓道:「我不是故意的!事实上,我是看妳很難受,才……」
   凝羽打断他:「我做的好嗎?」
   程宗揚沒想到她会問出这样直接的問題,頓时噎住了,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样子,才老实回答道:「超过我的想像。」
   凝羽忽然笑了起來。程宗揚从未见过她的笑容,彷彿冰川融化,孤独的百合在清凉的月光下悄然盛開。
   凝羽張開手臂,那件长长的衣袍貼着胴体的曲綫滑落下來,修长的玉体浸沐在如水的月光中,散发出洁白的光澤。
   看到那具光洁的玉体,程宗揚渾身的熱血彷彿都涌到下腹,阳具頓时一陣发脹。
   凝羽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躯体的轮廓曲綫分明。虽然已经见过她穿着暴露性感內衣艷美嬌態,但眼前身无寸縷的玉体,仍然帶給程宗揚强烈的冲擊。她两乳高聳,紅嫩的乳尖几乎触到程宗揚的衣服,月光洒在赤裸的乳峰上,在她身前留下深深的阴影。腰身虽然細致,却絲毫沒有柔弱感,緊凑的肌肤充滿力量。
   「我能做得很好。」凝羽說。
   她把手伸到程宗揚腹下,撫摸着她发脹的肉棒。那只握慣刀柄的手柔軟而又滑凉,輕易就撩撥起程宗揚的慾望之火。
   程宗揚忍不住去触摸凝羽的胴体,凝羽忽然鬆開手,退后一步。
   「答應我一件事。」凝羽看着他說道:「替我除掉她。」
   程宗揚一怔,接着反應过來。苏妲己?他的視綫从凝羽乳上移開,望向她的眼睛。
   凝羽幽深的瞳孔静如止水。
   「我不明白。」
   虽然凝羽的眼神告訴自己,她并沒有撒謊,但程宗揚不明白,身為苏妲己的侍衛长,她為什么会想要除掉自己的主人?更不明白凝羽為什么会挑中自己﹣﹣如果她真想那么做,武二郎会是个更好的选擇。
   「她知道。」凝羽淡淡笑了起來,「她一直都知道我想殺死她。但我在月亮下发过誓,会用我的生命來保护她。」
   程宗揚皺起眉头,「那妳还要殺了她?」
   「所以,」凝羽平静地說道:「当你出手的时候,要連我也一起殺了。」
   難道她嗑药嗑傻了?悶了一会儿,程宗揚小心問道:「妳是不是在发燒?」
   「不相信我嗎?」
   廢話。如果妳說这是个圈套,我会更相信妳。
   「先不說妳為什么恨她,」程宗揚攤開手,「妳覺得我能打贏过妳嗎?」
   「用你的巫术,」凝羽道:「也許可以。」
   看來自己擅长邪淫巫术的帽子是戴定了。
   程宗揚苦笑道:「妳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那天到天快亮时才清醒过來。」凝羽好看地挑起唇角,「那个淫婦也不比我好多少。自从我來到商館,还沒有见到她那样失態过。你的巫术比你想像的更强。」
   程宗揚心中暗想:对妳是用药的好不好?虽然苏妲己把那根按摩棒据為己有,但吃过一次亏,下次她未必还会上当,而且即使再有一次,按摩棒的电量也不会持續太久。把搖頭丸喂給苏妲己吃,程宗揚可沒有信心能瞞过她。
   「可能你还不知道,那天她本來要殺掉你。在她轉身的时候,已经向我們这些侍衛下过令。」
   程宗揚脖頸后面一陣发凉,難怪那天苏妲己如此听話,原來是打定主意要殺了自己。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改变了主意。」
   程宗揚忍不住道:「為什么?」
   「因為你的真阳。」凝羽有些叹息地說道:「你以為她会沒有发現嗎?」
   程宗揚苦笑起來,好像除了自己,每个人都知道他身上所謂的真阳。
   如果說人体是一座宝藏,真阳就是其中的珠玉。修練过功法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聚煉出真阳。真阳与人体的真元相合為一,成為生命的一部分,修行越深厚的人,生命力就越旺盛。
   任何修行的人,都不会允許、也不可能讓自己的真阳外溢。正如藺采泉曾经說过的那样,只有散功和臨死的时候,才会出現真阳溢出的状况。但程宗揚是个例外,当日那場大战,他吸收了过多的死气,这些死气通过生死根轉化為生气,再经过丹田气轮的旋轉,凝聚為真阳。程宗揚的丹田內根本无法容納这样多的真阳,他又不知道儲藏运用的方法,就像个揮霍无度的敗家子一样,讓那些足以令任何人眼紅的真阳隨意流失。
   「她看你奇貨可居,才給你下了冰蠱,想查出來你究竟是什么來历﹣﹣不用惊訝,」凝羽說:「我也沒想到自己会与你这样的廢物合作。」
   「廢物?喂,虽然我脾气不坏,可我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妳这样說不覺得我很沒面子嗎?」
   凝羽毫不动容地看着他,顯然不怎么在乎他的面子。
   程宗揚泄了气,「算了。既然我們是合作關系,大家就不用虚偽了。那天晚上妳我都很爽,要不要再來一次?」
   說着他伸出手,不客气地捏住凝羽的雪乳。凝羽本能地退縮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挺起双乳,身体微微顫抖。
   凝羽的乳房不像阿姬曼那么柔軟,白嫩的圓乳高高聳起,堅挺而充滿弹性,乳头和乳暈小巧紅潤。程宗揚捏住乳头,在指间揉动,那粒柔韌的乳珠在他手指间慢慢膨脹着挺立起來。
   程宗揚忽然道:「妳对男人的討厭都是假的?」
   凝羽吸了口气,微微战栗着道:「男人的气味讓我覺得很髒,很惡心。」
   “那妳為什么……”
   凝羽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嘲諷,似乎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又似乎在嘲笑自已,「因為我也很髒。」她撫住程宗揚的阳具,低声道:「把你肮髒的精液射進來,我会讓你快樂。」
   当凝羽卸去冰冷的面紗,肉体变得像水一样温柔。她赤身躺在草地上,修长的双腿彎曲着分開,光洁的胴体犹如美玉一样瑩白。在凝羽腹下,她女性的驕傲像一朵柔艷的花朵,帶着誘人的光澤和气息,紅紅的,在月光下柔柔綻開。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1 10:18 AM 編輯 ]

   「用你的巫术……」
   失神中,程宗揚耳边飄來凝羽的細微的呢喃声。
   程宗揚腦中剎那间光亮一閃,段强隨身帶的药品絕不仅仅是搖头丸。凝羽昨天已经找过自己一趟,今天又用月光凝成的蝴蝶引來自己,顯然和香蔻儿一样春心萌动。她現在的表現明顯有药物成癮的症状。但即使凝羽的扺抗力再弱,也不大可能因為一粒搖頭丸就成癮。原因只可能出那种紅色的药片上。
   「閉上眼睛。」程宗揚道。
   凝羽閉上眼睛。程宗揚打開背包,拿出那只裝滿药丸的瓶子。瓶盖一打開,一股淡淡的香气便飄散出來。聞到麻古的特有气息,凝羽身体頓时一顫,更証实了程宗揚的猜測。
   程宗揚拿出一片紅色的药丸,掰開一半,想了想又掰下一半,只剩四分之一大小,然后放到她唇边,命令道:「吃下去。」
   凝羽犹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住那顆芳香的药丸,咽了下去。
   那个奇怪的「咒語」再次响起。时间彷彿有一个小时那么久,然后凝羽笑了起來。她目光迷离地看着程宗揚,喃喃道:「我在飞翔嗎……」
   程宗揚剛数到三百,算算时间还不到五分鈡。这种紅色的药片的效力比他想像中还大。想想也是,段强是富家子弟,他用的药物,品質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次沒有苏妲己在旁覌看,凝羽也不像上次那样抗拒。她眼波变得朦朧,紅色药片强烈的催情效果,使她很快潤濕花蕊,紅潤的秘处滲出花汁,变得濕膩起來,彷彿一朵滴水的牡丹,在月光下散发出妖艷的光澤。
   程宗揚指伸到凝羽下体,指尖一滑,便沒入她緊窄的穴口。凝羽的蜜穴立刻抽动起來,彷彿一張濕膩的小嘴含住指尖,來回舔舐。
   程宗揚拔出手指,托起她的脚踝往肩上扛,阳具頂住穴口,往前一送,輕易就插到根部,身体撞在凝羽的臀肉上。
   高大的銀杉下,月光如水一样透过枝叶,淌在地上。月色下,青緑的草地呈現出一片淡黑色的阴影,草地上的胴体却洁白如玉。凝羽的皮肤很光滑,有着玉一样滑凉的触感,体內却一片炽熱。当程宗揚進入时,凝羽下体多汁的蜜肉立刻裹住阳具。柔膩而濕滑的美穴抽动着收緊,擠出一股温暖的汁液。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凝羽很快就主动挺起下腹,迎合着他的抽送。她的动作虽然沒有阿姬曼那样摇曳生姿,却明顯有更多的经驗。当他進入时,凝羽下体柔媚地挺起,拔出时,凝羽腰肢輕扭,从蜜穴中退出肉棒。无論是節奏还是韵律都巧妙之极,讓程宗揚不仅節省了一半的力气,交合间的快感更是妙不可言。
   凝羽白美的双腿搭在程宗揚肩上,臀部微微翹起,隨着肉棒的進出,紅嫩的性器在雪臀间不住翻卷。清亮的淫液从秘处淌出,落在臀下的草叶上,拖出一条銀亮的絲綫。
   程宗揚只覺那只柔膩的嫩穴越來越緊,阳具在其中進出磨擦时,酥爽的感覺从龟头順着脊柱一直延伸到腦后,暢快之极。沒插几下,就有种射精的冲动。
   程宗揚放慢速度,一边開始念誦「咒語」﹣﹣其实是在数数,免得自己剛插几下就一泄如注,太过丟臉。
   程宗揚一边計数,一边換成九浅一深的節奏,不再一味狂冲猛進。身下,凝羽的臉色越來越紅,虽然还隨着他節奏舉臀迎合,腰肢却越來越綿軟。她眼波如水,身体彷彿一片波浪般翻滾的云涛,柔軟得讓人不愿离開。
   当程宗揚数到一千的时候,凝羽忽然顫声道:「用力插進來!」
   程宗揚挺身而入,怒漲的肉棒全部沒入凝羽体內,蜜穴尽头,一团柔滑的嫩肉微微鼓起,嫩肉中间一个小小的凹处迎向龟头,浅浅套在肉棒的馬眼上。
   学过生理課的程宗揚当然知到那是女性的子宮頸入口,位于阴道尽头。但由于阴道具有弧度,一般的性交姿势,男性很少能碰触到女性的子宮頸。以往和紫玫做愛,紫玫就最怕他採用背入式,因為那种姿势最便于阳具深入阴道尽头。每次程宗揚頂到花心,紫玫都会发抖,埋怨說被他干得发痛,搞完就会軟得像一滩呢。
   程宗揚沒想到凝羽会主动献出花心,看她的滿臉紅暈,媚艷欲滴的样子,多半是情欲高漲,才甘愿献出花心讓自己來干。他府身压住凝羽圓潤的大腿,阳具一陣猛干,每一下都頂在凝羽的花心上,直干得她嬌躯乱顫,穴中淫液泉涌。
   忽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花心涌出,帶着一肌邪惡的气息侵入程宗揚体內。程宗揚的「咒語」声一断,本能地屏住呼吸,拚命勃起阳具,压下那股寒意,仍禁不住打了个嗲嗦。
   这次凝羽服下的药物分量小了許多,虽然身体反應明顯,神智却比上一次清醒的多,迷离的眼神中露出一絲訝色。
   程宗揚喘了口气,疑惑地說道:「妳身体里怎么这么凉?」
   凝羽身体一僵,停住动作,玉齿慢慢咬住唇瓣。
   过了一会儿,凝羽忽然道:「你不是要学修練的功法嗎?我來告訴你……」
   按照凝羽的指点,程宗揚試着操控丹田的气旋,将透出的炽熱气息順着阳具送往龟头。就在此时,凝羽的花心中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清凉气息。两者在花心与馬眼結合的部位一触,便相互纏繞着旋轉起來。
   程宗揚腦中轟然一声,眼前彷彿敝開了一扇大门。耳中傳來世间万物的奇妙韵律:风声、水声、虫蟻的呼吸声,叶片舒展的微响……还有月光流动的声音。
   他終于明白了凝羽為什么会羞怒。
   原來是「这样」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第四集】第三章 武請
   炽熱的阳气从丹田透出,旋轉着源源不絕地進入凝羽的体內。那晚在水牢中突然產生的內觀再度出現,并且延伸到身下的肉体,将凝羽的经脉一覽无遺。
   程宗揚惊訝的發現,凝羽的经脉与自己有很大的差异,不仅真气运轉的方向迥然相反,数量也似乎多了一对。他的阳气進入凝羽体內,在她丹田中轉过一个奇异弧綫,然后反向流出。仔細看时,自己的阳气是炽熱的白色,而凝羽气息却是淡淡的黑色。两者交滙成一个太极的圖案,这太极的阴阳交滙并非平面,而是立体的,隨着阳气的進入,变成一个旋轉的球形。白色的阳气与淡黑的阴气相互交融,又涇渭分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阳气通过凝羽的丹田,变成反方向的旋轉的阴气,重新流入自己体內,经过这一番流动,即使程宗揚还是个菜鳥,也能体会到经过交融的真气变得愈发精純。与此同时,容納了阴气的气轮也愈发旺盛起來。
   凝羽下体微微一动,用蜜穴套弄穴內的肉棒。程宗揚拉住她的双腿,朝两边張開,然后挺动起來。
   龟头虽然离開花心,真气的交流却沒有断絕,反而隨着阳具在蜜穴中的進出变得更加澎湃。程宗揚越干越是順暢。真气潮水般涌入凝羽体內,在她丹田中轉化成為精純真氣之后,再重新滙入自己丹田之中。每一次抽送,都能明顯感覺到丹田內气轮的膨脹和滋长。
   不知过了多久,气轮的膨脹已经达到极限,再干下去只怕就会爆裂,程宗揚这才慢慢減緩速度。
   凝羽下体已经濕泞一片,臀间濕淋淋滿是淫水。下体傳來的快感使她已经无力挺动腰肢,迎合程宗揚的進出,只能張開腿,将阴户敞露出來,任他抽插。在程宗揚的搗弄下,那只柔嫩的花心開始一抽一抽地收縮起來。
   就在凝羽达到高潮的同时,子宮深处那团阴寒的气息再次涌出,就像一头惡狼張開阴森的獠牙。
   程宗揚用力干了几下,龟头頂在凝羽的花心上,将飽含着真阳的精液深深射進凝羽体內。
   山风徐來,樹影婆娑。凝羽屈着膝,側身坐在地上,她双目緊閉,拇指扣住中指,正在行功。她白嫩的屁股被頂得发紅,濕漉漉的臀肉上沾着零乱的草叶,药物的效果还沒有完全消失,凝羽的面頰上仍留着亢奋的紅暈。在她赤裸的肩膀后,那道彎彎的印記彷彿一抺紅色的月牙。
   长时间的交合并未耗尽程宗揚的体力,虽然剛射过精有一絲虚脫,体內的精力却极為充沛,与以往那种做完愛睏倦得只想睡覺完全不同。
   良久,凝羽吐出一口长气,緩緩睜開眼睛。
   程宗揚道:「这就是妳教給我的功法?」
   这就是傳說的阴阳双修吧?程宗揚已经思索了半天,問道:「这种修練的方法,两个人的進境應該是一样的。但如果双方有一个功力遠遠超过另外一个,会有什么状况?」
   凝羽慢慢抺去身上的污漬,隨口道:「功力强的一方如果愿意,在真气交換时会掠走对方的功力。」
   「感覺到了嗎?」凝羽問道。
   程宗揚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股气息不是妳的。」
   正在被衣的凝羽頓了一下,「是的。」
   「是誰?」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凝羽坐直身体,望着程宗揚的眼睛道:「是西门庆。」
   「什么?」
   凝羽結好衣帶,将散乱的长髮一一挽起。
   「我出生在南方森林里的穹羽族,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族中的长老讓我在月亮下发誓,用生命守护一个我根本不認識的人。后來我才知道,那些天穹羽族唯一的商路被人截断,我是作為人質被送到白湖商館,換來族人的和平。
   夫人对穹羽族十分憎恨,也很討厭我。到商館沒多久,我就被她送給西门庆。按照約定,我陪了他一个月。这些功法都是他在我身上使用过的。西门庆宅里有很多女人,我是陪他最久的一个﹣﹣他說:我是一个很好的鼎炉。后來他还几次要我,都被夫人拒絕了。」
   程宗揚想起那天凝羽见到西门庆的反應。看样子,西门庆仍然对凝羽恋恋不舍。也難怪,凝羽那样熟練的技巧,西门庆那家伙肯定是花了大力气調教过的。接着他又疑竇叢生:苏妲己与西门庆之间的關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來那么簡单。
   「西门庆究竟是什么人?」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1 11:21 AM 編輯 ]

   凝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五原城有名的富商。还有,他的修為遠比你想像的还要高。我陪了他一个月,再回到商館,夫人就讓我做了她的侍衛长。」
   这样說來,凝羽只陪了西门庆一个月,修為就大有進境。程宗揚小心問道:「那股寒气也和西门庆有關嗎?」
   「那是他留在我身里面的。」凝羽平静地說道:「他每次修完功法,都会把多余无用的雜气像扔垃圾一样,留在我身体里。而且他还說过,和他交合过的女人,都不会再想和别的男人欢好。」
   凝羽笑了起來,低声道:「他沒想到会有人使用南荒的巫术。」当程宗揚将飽含真阳的精液射入凝羽体內,无形中把糾纏在子宫里的寒气化解了許多。那些寒气不仅抑制了她的性慾,还阻碍了她修為的突破。
   程宗揚有些同情地想,那样一股阴森的寒气留在子宫里,難怪她会变成性冷感。西门那小子也够歹毒的,竟然用这种方法來控制和自己欢好过的女人。
   程宗揚清了清喉嚨:「有几个穴道我不太清楚……」
   王哲傳授給程宗揚的只有口訣,沒有解說。程宗揚虽然把那一大篇文字背得滾瓜爛熟,却不懂其中的含义,这会儿趁机向凝羽請教。
   凝羽跟西门庆双修多时,对经脉和穴道的了解遠比程宗揚丰富。程宗揚并沒有引用口訣全文,只是挑出了一些關鍵字句。凝羽也不為意,給他解釋了那些穴道的方位,所分属的经脉和对應的五臟。
   ……
   两天之后,一行人終于走出大雪山的餘脉。山间溪水在山脚滙成一条小河,隨着山势漸緩,河面越來越寬闊。
   祁遠是走慣了商道的熟客,帶着两名护衛先一步赶到渡口,找了两条船。程宗揚一行人來到河边,他們已经准备停当。众人赶车牽馬,分乘两舟,順流南下。
   一路顛簸,上了船程宗揚才明白在古代世界里,水运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乘船不仅省了人力畜力,而且昼夜兼程。只要有风有水,河面能够通行,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船头看着风景,毫不費力地一路南行。如果硬要比較,可以說这些河道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
   「这条水是紫溪。」祁遠敞開衣服,愜意地坐在船头,「再往前,整条溪水都是紅色的。」
   「紫紅色的河?」程宗揚不記得听說过这样的河流。
   「看!」祁遠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揚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这果然是一条紫紅色的河。鮮艷的色彩并不是來自河水,而是來自于河底和河流两岸的岩石。那些石头不知道含什么元素,呈現出浅啡到深紫的顏色,一片片深浅不一。清澈的河水被岩石一映,色彩頓时变得华丽起來。
   岸边最大一块岩石长达数百丈,沿岸連綿不絕,色如长虹。舟行河上,彷彿划入絢爛的晚霞中。
   武二郎余毒尽去,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他独占了一个比馬车还大的位置,大刺刺地攤開四肢,手边放着一坛美酒,喝的得意了,还扯開嗓子放声吼上一曲,引得人人側目。那酒本來是順路运往竟州醉月楼的佳釀,但武二爺要喝,誰也不敢說个不字,倒便宜了这家伙。
   武二郎喝的痛快,程宗揚也不客气,順手開了罈美酒。白湖商館的这批酒并非烈酒,喝慣現代酒的程宗揚喝起來感覺和葡萄酒差不多,但味道更佳。他跟祁遠两个人在船头把酒臨风,喝得不亦樂乎。酒至半醺,連武二郎那破鑼似的嗓音似乎也順耳了許多。
   武二郎一罈酒喝完,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夕阳西下,天际灿爛的云霞与絢丽的长河彷彿連為一体,身下的船体隨着长风,朝云水相接处行去,水光云色交相輝映,讓人分不清是真是还是幻。
   几名年輕的护衛也是头一次來到紫溪,兴奋地說个不停。
   祁遠呼了口酒气,說道:「晚霞一出,明日又是个晴天,正好赶咯。」
   程宗揚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祁遠笑呵呵道:「老祁走过这么多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还沒下过雨。」
   「為什么呢?」
   祁遠一怔,「这我就不知道了。」
   程宗揚想了想,然后在祁遠肩膀上一拍,笑道:「我知道了。太阳落山在西边,这时候出現晚霞,說明西边尘埃升起,天气干燥。夏天风从西來,西边天气干,第二天肯定不会下雨。」
   祁遠琢磨了一会儿,「这我还沒听人說过。不过你說的还挺有道理。」
   正說着,岸上忽然有一个宏亮的声音遠遠傳來:「过來的船只,可是白湖商館的船么?」
   雄渾的声音在两岸山谷上連綿不絕,祁遠打了寒顫,起身朝岸边看去,只见岸上禇紅的岩石上立着四、五个人,那些人高矮不一,形容粗蛮。他們穿着黑色的道袍,只是穿着的方式却五花八门,有的敞着怀,有的把道袍掖在腰间,絲毫不像修道之人。
   祁遠臉色凝重起來,「是太乙真宗!」
   不用問,肯定是來找自己的。程宗揚低声道:「太乙真宗是什么來头?」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內陸到处是他們的觀堂。教內弟子怕有好几十万。如今他們的掌教从了軍,担任左武衛大将軍,门下弟子都跟着他到了西北边陲,立过軍功的也不少。」祁遠咧了咧嘴,「嘿嘿,你心里明白就行,咱們白湖商館跟太乙真宗向來不大对盤,这次怕有麻煩。」
   「老哥你來應付,太乙真宗的人我也不熟,还是先避避吧。」說着程宗揚头一縮,溜進艙內。
   太乙真宗名头虽然不比当年,終究是名门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來,如果躲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館的面子。祁遠升起商館的旗幟,一面高声道:「白湖商館在此,岸上是哪里的朋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真宗元行健。」那人沉声道:「敢問:从草原回來的那个年輕人,叫程宗揚的,是否在你船上?」
   祁遠心里打了个突,他还不知道程宗揚竟然是从草原回來的,想起王哲身死的傳聞,当下加倍客气,「不知道尊駕找他有什么事?」
   元行健沒有理会这个不起眼的干瘦汉子,揚声道:「程宗揚!姓程的!給我出來!」
   凝羽道:「你不出去嗎?」
   「我有种不好的預感……」程宗揚压低声音,表情十分鄭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么秘密,他們才三番四次來找你?」
   說到秘密,王哲倒是給过自己一張白紙,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藺采泉那老家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听到的暗殺,使程宗揚对太乙真宗门下深具戒心,当即摇头否認。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參軍做生意。」程宗揚打了个哈哈,「我一个小商人,怎么会知道太乙真宗的秘密?」
   凝羽却面露訝色,「姓文的參軍?影月宗的文澤?」
   程宗揚愕然以对。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个小教派,擅长用水鏡傳送訊息。文澤在影月宗号称出类拔萃,据說他使用水鏡,能瞬息之间将訊息傳递到数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几家商館競相出重金招攬,可文澤却投身軍伍,做了王哲帥帳的參軍,你居然能和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着程宗揚,顯然不相信这个販賣淫具的无良商販,会和森嚴勇猛的左武軍拉上關系。
   「呶,就是这个东西。」程宗揚拿起背包,亮出拉鏈。
   凝羽一怔,她和苏妲己都见过这个背包,但那时拉鏈是開着的,誰都沒有在意这个看似裝飾的小物件会有这样的妙用。
   「文參軍本來想買一批,用在軍士的甲冑上,所以才找我商談。」
   凝羽正要說話,忽然外面「扑通」一声,船头的鉄錨被推到水里,正順风疾馳的船隻立刻橫了过來,船身一陣摇晃。
   几名护衛喝道:「太乙真宗的就敢在这里耍橫嗎?」
   元行健冷笑数声,「讓姓程的出來!不然你們就别想走!」
   「喂,」程宗揚悄悄戳了一下凝羽,「帮个忙。」
   凝羽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贏过他。」
   程宗揚叹了口气,起身出了船艙,「我出來了。可以走了吧?」
   几道目光同时间射了过來。那些太乙真宗的门人全守在船头,為首的一名汉子身材高大,双臂极长,濃眉下一双眼睛凶光四射,眼他比起來,那个行事狠辣的趙行楷还能称得上道貌岸然,而这几个若不是披着太乙真宗的道袍,簡直就是一群凶强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視眈眈地盯过來,「你就是程宗揚?」
   「正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声,「林教御吩咐,要你往龙池走一遭!」
   程宗揚以為他說的是「藺教御」,他本身对藺采泉沒有什么惡感。只不过那老头看上去仙风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阴险毒辣,就是行事蛮橫,可见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藺教御有命,在下当然不敢不从。只不过現在我还有事,等这点事忙完,一定去龙池拜訪。」
   元行健跨前一步,亮不客气地斜身用肩头一扛,挡在程宗揚身前的祁遠立足不穏,踉蹌几步,「扑通」跌進河里。元行健視若无睹地盯着程宗揚,森然道:「林教御讓你現在就去。」
   「林教御?」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是林之瀾那小子嗎?」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于色、紛紛喝罵道:「林教御的名諱,可是你能叫的?」
   武二郎打着呵欠起身,一边睡眼惺忪地揚起酒坛,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又看了元行健的腦袋,然后手一翻,把那只酒罈硬生生扣在元行健头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隨意,元行健却根本來不及反應,「砰」的一声,酒罈把他整个腦袋都扣在里面,直至肩部。
   程宗揚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罈的罈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腦袋还小了一圈,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么扣進去的。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1 12:10 PM 編輯 ]

   周圍几名太乙真宗门人喝罵着扑过來。武二郎一扎腰帶,掄開双臂,搶入人群。他身高腿长,在船上这种狹小的环境中占尽优势,活脫脫就是一头猛虎闖入羊群,三拳两脚,便把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罈里发出变調的叫喊声,双臂揮舞着板头上的酒罈。武二郎醉眼朦朧地晃着身体过來,張開大手往罈底一拍,元行健身体頓时矮了半尺,叫声也变成断断續續的喘息。
   武二郎响亮地打了个酒嗝,敲着罈子道:「孫子,說什么呢?」
   罈子里「唔唔」两声,連程宗揚都听出來他是在求饒,武二郎却勃然大怒,臉上的虎斑彷彿跳了起來,吼道:「肮髒潑才!敢罵二爺!」
   怒吼声中,武二欴抬起长腿,一脚踹在元行健两腿中间。元行健头上扣着酒坛,悶哼一声,两手搗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渾身抽搐。
   武二郎餘怒未消还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门扑过來央求道「“二爺!二爺!小的們有眼无珠,沒認出二爺,求二爺饒他这一遭。」
   武二郎冲着众人說道:「你們可都听到了,这小兔崽子竟然敢罵二爺!这不是打二爺臉嗎?二爺不給他点顏色瞧瞧,以為二爺是吃齋的啊!」
   祁遠渾身是水地爬上來,聞言立刻跟护衛們一道把头点的飞快,都証实自己亲耳听到元行健这不长眼的,竟然敢当着武二爺的面罵人。武二爺什么脾气?能容他放肆?沒有当場廢了他,只能說武二爺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們几个,都听到了嗎?」
   跟着元行健來的同门只剩下点头的份,紛紛表示行健竟然敢罵二爺,大家認為这頓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抱住肩膀,「誰讓他罵人嘛,罵人挨打,天经地义,就是林之瀾來了,也抬不过这个理字去,你們說是不是?」
   武二郎拳头最大,說的当然是正理,大家无不心悅誠服,「二爺說的一点沒錯。」
   武二郎对大伙的表現还算滿意:「太乙真宗跟二爺交情不錯,今天就放你們一馬,还不快滾!」
   那些人來时如狼似虎,去时如喪孝妣,心有余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宗揚,轉眼就走的一个不剩。
   回到艙中,程宗揚又是惊訝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么这种德性?”」
   武二郎却收起傲態。「這些家伙都是林之瀾招的外门弟子,只挂了个太乙真宗的名号,換作內堂弟子,就沒有这么好打发了。喂,林之瀾找你干嘛?」
   程宗揚苦笑道:「我連林之瀾是誰都不認識,怎么知道?想……也許王大将軍死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他們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将軍把掌教之位傳給了誰。」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難以置信地說道:「紫阳真人死了?」
   程宗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叹气,又有几分看不起王哲的执着,「将軍有什么好当的?心甘情愿地替人賣命,哪里比得上我武二逍遙?」  
   破天荒的,他这次沒有自稱二爺。
   嗟叹半晌,武二郎問道:「王紫阳死了,那掌教是誰?」
   「王大将軍沒有說。」
   武二郎拍拍程宗揚的肩,同情地說道:「这下你可麻煩了。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誰不想当那个掌教?不管紫阳真人有沒有留下話,你这个最后见过紫阳真人的人,都逃不了關系。」
   說着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們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錢不要命的商人,誰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这些麻煩。祁老四!不去竟州了!从白龙江口直接南下!这趟南荒能不能活着出來,就看誰的命硬!」
【第四集】第四章 惡兆
   「呸!这鬼天气!」
   吳战威吃力地牽着馬,爬上泥泞的山脊,看清路径然后朝后面揮了揮手。
   程宗揚舉着一張芭蕉叶遮住头頂的雨点,喘着气道:「老四,你不是說晚霞一出,第二天肯定是个晴天嗎?」
   祁遠被雨一淋,臉色更加青黃,他小心地牽着座騎,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划傷馬蹄,一边喘道:「要不說南荒这地方邪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來……吳大刀!在前面找个地方,大伙儿避避雨!」
   吳战威把馬交給同伴,舉起长刀砍開茂密的藤蔓,硬生生開出一条路來。
   这是進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启程时还风和日丽,一轉眼就暴雨傾盆。几乎是一瞬间,到处都是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眼都睜不開。
   南荒气候濕潤,到处是茂密的蕨类植物,明明是開好的路,几場大雨一下,瘋长的植物把道路完全遮蔽,好几次都是祁遠在藤蔓下找出几許蛛絲馬迹,众人才沒有迷路。
   吳战威砍開一叢茂盛的凤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滿藤蔓的大樹。那棵樹有十几米高,高处粗大的叶柄傘状分開,叶柄两側对称生长着羽状的叶片,每一片都有一两米长。樹下虽然还在滴水,但比外面的驟雨好了許多,几名护衛一起动手,清理出一片足够容納车輛和馬匹的空地。
   看着布滿鱗片的樹干,程宗揚問道:「这是什么樹?」
   「桫蛇木。」祁遠抺了把臉上的雨水,庆幸道:「幸好还沒進山。」
   「怎么?山里比这儿这難走?」
   众人从白龙江口南下,進入南荒前最后一次补充了物品,到現在还沒有踫上一座村寨。路上相处几天,祁遠已经知道这个自称盤江南來的年輕人其实对南荒一无所知,不过祁遠也不計較。人生在世,誰能沒有些秘密呢?这年輕人虽然不懂南荒,人倒不坏,一路相处下來,大伙已经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難走。進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这場雨一下,少不了要发山洪。」祁遠說着还心有余悸,「上次進山也遇上大雨,我們等了两天,水都退了才走,誰知道上游被冲下來的石头堵住,剛進了河道,山洪突然下來。那次我們二十多个人,只活下來三个。」
   祁遠摇了摇头,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递給程宗揚。
   灌了一口腥苦的药酒,程宗揚咧着嘴道:「这附近沒有人家嗎?」
   「过了前面的黑石滩才有。南荒樹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时走上三五天也碰不到一个村子。」祁遠咂了嘖咂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結了草,碰到了也不敢進。」
   「為什么?」
   「南荒大族十几个,小的一个村寨就是一族。有村子跟人結仇,把整座村子都搬到山里。路口結了草的,就是不欢迎外人進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这規矩,進去了就沒有再出來。」
   奴隶們推着馬车來到樹下,他們衣服单薄,一个个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车就精疲力尽地躺了一地。祁遠过去一个个把他們踢起來,「把衣服擰干!身上的水都擦凈!不想把命扔在这里的都坐起來!睡着的都叫醒!」
   吳战威和那个叫小魏的年輕护衛都是走过南荒的,不用祁遠吩咐,便解下馬鞍,卸下走騾的負重。
   程宗揚也依样卸下馬鞍,擦去座騎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騎是一匹黑駒,由于是山林里騎乘,这匹馬并不像草原上馳騁的战馬那样高大,耐力却是极好,通体皮毛烏黑发亮,性子也温馴。程宗揚騎了几日,越看越是順眼,給它起了个名字叫黑珍珠。
   林子里的藤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伸出又軟又大的鼻子东嗅西嗅,然后打了个响鼻,不屑地昂起头,懶洋洋甩着尾巴。
   这群人里最舒服的也許就是武二郎,这一路程宗揚可算见識了这家伙好吃懶做的无賴行径,大伙拚命赶路,他在车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飯菜,这家伙第一个先下手,吃飽喝足还要來上一曲。这位爺不是來干活的,干脆是有人管吃管住,往南荒來旅游的,讓程宗揚一直后悔不該給他二个銀銖的高价。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这一路上大伙滿眼滿耳鬧心的都是武二郎,却很少人见过凝羽。她大多时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尔出現……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微笑。这个女人确实帶給他很多意外的惊喜。
   忽然黑珍珠頸后的鬃毛抖动了一下,它昂首发出一声嘶鳴,然后揚起前蹄,似乎想掙脫繮繩。
   程宗揚在馬頸上輕輕拍了一掌,「叫什么,安静!」
   一向温馴的黑珍珠却愈发不安起來,它嘶鳴着奋力掙动繮繩,蹄下濺出大片大片的泥水。
   一股寒意掠过心头,程宗揚猛然回头,瞳孔頓时收縮起來。
   一名奴隶盤着腿席地而坐,身体以一个僵硬的姿势靠在樹上。一条青緑色的粗藤从他脖頸和胸腹间繞过,蠕动着越纏越緊。那奴隶一只手被青藤纏住,另一只手从青藤的縫隙间伸出,手上还抓着一块未吃完的干粮。他張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絲声音,臉色像喝醉一样漲得通紅。
   一只青緑色的蛇头从奴隶腋下伸出,它額头正中有一条黃色的蛇紋,阴森的蛇眼中狹长的瞳孔直竪着。它微微昂起头,血紅而分叉的尖舌火焰般从蛇口一閃而过,然后盤旋着緩緩朝奴隶頸中伸去。
   程宗揚拔出鞍側的彎刀,嘶声道:「蛇!」
   众人頓时一慌乱,祁遠扭头看见也吓了一跳,伸手想欄,程宗揚已经扑了过去。
   「退開!退開!」祁遠一边踢開惊惶失措的奴隶,一边抽刀奔过去,扯開嗓子叫道:「别踫它!那是蛇彝人養的!」
   这些天武二郎也教过他几招刀法,但程宗揚对这个声名赫赫的五虎断门刀始終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凭着一股勇气冲过來,早把那些招数忘到腦后,只是本能地一刀劈出。
   那条蛇半截蛇身挂在藤上,鱗片的顏色与藤身几乎完全一样。程宗揚怕傷了自己人,一刀砍在蛇身中央。那条青蛇鱗片一震,鱗片下滲出一片苦緑的液体。
   負痛之下,青蛇身猛然收緊。那名奴隶胸膛本來因窒息鼓起,这时猛凹陷下去,发出一陣骨骼碎裂的声音,口中吐出一股血水。
   程宗揚怔了一下,只见蛇头猛然一旋,从奴隶脖頸中鬆開,然后笔直朝他喉头伸來。它血紅的蛇口几乎完全張開,倒伏的獠牙竪起,又細又长的尖牙濺出几滴剧毒的唾液。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21 12:42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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