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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31-39〈39更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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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清浦,我要立即聯絡六爺!」
  
  「六爺途中居無定所,林先生的水鏡術也無從施展。」
  
  「我干!敖潤!你立刻去追雲六爺!把這封信帶給他!」程宗揚拒絕秦檜的代筆,自己躲在房中寫信,密密封了還不放心,又融了蠟,將書信做成一顆蠟丸交給敖潤,叮囑他無論如何必須由雲秀峰親啟。至於雲秀峰看完信要打要罵,他都老實接著,回來自己再補給他。
  
  敖潤揣好書信。「團裡的花名冊已經整理得差不多,我都給了馮大法,有什麼要做的,交代他就行!公子保重!老敖去了!」
  
  程宗揚頹然坐下,雙手抱頭。真是樂極生悲,誰知道自己一夜風流,而且還是雲丫頭主動,竟釀出這樣的禍事?
  
  即使能說清誤會,雲蒼峰和雲秀峰會不會原諒自己還難說,畢竟雲如瑤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竟然流產了……
  
  不對!劍玉姬怎麼能在數天前就篤定雲家要出事?難道是……程宗揚猛地跳起來。是那賤人下的手!要不雲如瑤怎麼會正巧在這時候流產!
  
  程宗揚如墮冰窟,劍玉姬出手擔得起「穩、狠、準」這三字,只輕輕一撥,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雲氏與江州的同盟土崩瓦解。
  
  黑魔海好毒的手段——那是我的孩子啊!劍玉姬敢做出這種事!老子跟你沒完!
  
  「追上老敖!」程宗揚剛叫出來,就道:「不對!這件事老敖一個人不夠!聯絡筠州,讓老四通知吳三桂,立刻帶人去建康!」
  
  黑魔海在建康肯定還有未暴露的手下,眼下當務之急是要保障雲如瑤的安全,自己已經丟了一個孩兒,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雲如瑤出半點事!
  
  林清浦連番施展水鏡術,而且都是超長距離,法力消耗極大,但接到消息仍然趕來,先聯絡筠州,然後依家主的命令往建康施展水鏡術。
  
  但雲如瑤當日所在的小樓早已人去樓空,不知道雲家將她藏到哪裡,林清浦耗盡法力,也未找到蹤跡。
  
  程宗揚這一夜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但自己困在臨安,鞭長莫及;雲秀峰趕回建康,最快也要一個月的工夫,要解釋此事只能等一個月之後。
  
  雲氏的外援中斷,江州已緙成了孤城,別說撐過這一個月,說不定連殤老頭的衛隊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江州一戰,星月湖大營和宋國都出了血本。雙方連番惡鬥,宋軍損兵折將,數位名將戰歿沙場;星月湖靠著雲氏源源不斷的財力、物資支援,加上招募的僱傭兵和民夫,以及一眾世家子弟帶來的部曲,還有寧州水師和北府兵對宋軍的威脅,同樣付出慘重的代價,才力保城池不失。
  
  雙方在戰場上打生打死,黑魔海只輕輕一著就讓自己的後院起火,一舉挑動三方,在自己和最重要的兩位盟友之間造成至今難說能否彌合的裂隙。
  
  設想一下,假如因為雲氏的背約導致江州城破,即使星月湖八驗能殺出重圍,得知真相之後也不會原諒自己。
  
  也許這正是劍玉姬算定的結果,失去雲氏和星月湖的支持,自己真的就是山窮水盡,一敗塗地,再難翻身。
  
  如果不想成為比岳鳥人稍小一號的過街老鼠,他恐怕只剩一個選擇:徹底投靠黑魔海——問題在於選是巫宗還是毒宗。
  
  萬幸的是,自己不僅僅是個江湖人,還是個商人,有些手段,以劍玉姬的智慧未必能一眼看穿。她也料想不到,山窮水盡之際,自己仍有翻盤的手段。
  
  天一亮,程宗揚趕往太尉府,顧不得洩漏蹤跡,直接面見高俅。
  
  「江州的情形如何?」
  
  高俅道:「陛下已經回復秦大貂璫,嚴禁他親身行刺!立刻讓你的伴當帶禮物來,就說你登門拜訪,向老夫孝敬。」
  
  「會之!備厚禮!」
  
  「出了什麼事?」
  
  「我要宋軍立刻退兵。」
  
  高俅沉吟片刻。「朝中能決定江州戰事者,無非賈相與陛下兩人。賈相自不必說,陛下曾言,以傾國之力攻一江州,勝不足喜,敗則可憂。如今戰事不利,為了避免貽笑天下,陛下已由旁觀改為一力主戰。」
  
  高俅身為軍方最高長官,對軍情瞭如指掌,一番解說之後,程宗揚心裡有數。
  
  「太尉剛才說的,除棒日、龍衛二軍以外,調往江州的兵力已近七萬。每月花費是多少?」
  
  「筠州前日遞來札子,稱二十萬大軍所需已令州縣疲於供應。為了這些軍隊,朝廷每月耗費就達一百五十萬金銖之巨,如果不是賈師憲從晴州借來一百萬金銖,又發行三百萬金銖的紙幣,本月軍中便無餉可發。」
  
  「我昨天入宮見宋主,已經說了宋國目前的困境。」
  
  「魯莽!」
  
  「我又沒打算說服宋主,只是先埋個伏筆罷了。」程宗揚道:「賈師憲從晴州借了一百萬金銖,又發行三百萬金銖的紙幣,宋國如今已經債台高築。眼下雖然全力收購糧食,勉強能度過青黃不接的難關,維持境內太平,但如果再打下去,誤了今春的農時,秋賦收不上來,立刻要釀成大亂。」
  
  高俅搖頭道:「話雖不錯,但以某之見,如今陛下已經騎虎難下,斷然不會輕易罷兵。」
  
  「如果江州之戰打不贏呢?宋軍會不會退兵?」程宗揚道:「星月湖不過兩千之眾,已經堅守三個月,如果再得數萬強援,宋軍還會再打下去嗎?」
  
  高俅看了程宗揚半晌。「岳帥生前並無多少好友,蕭侯的寧州水師與謝家北府兵均做壁上觀,哪裡會有數萬強援?」
  
  「強援我有,只要宋軍能退兵就行。」
  
  高俅歎口氣:「你還是沒聽懂——陛下要的不是勝負,而是朝廷的體面。若是就此撤軍,我宋國必成天下笑柄。」
  
  程宗揚想了片刻,抬眼道:「你的意思是宋主現在要找個台階下?好辦!我給他一個台階!」
  
  程宗揚站起身:「太尉若是參與糧食生意,最好馬上拋盡——糧價立刻要下跌了。」
  
  「等等。」高俅叫住他,「師師姑娘已在此間多日,你不會放在這裡就不管了吧?」
  
  程宗揚一拍腦袋。「忙得把我的公關經理都忘了!我在這裡見她不合適,麻煩太尉把她送到……翠微園!高太尉,這座園子借我用幾天,有你老人家的虎皮,多少安全點。」
  
  「好說。」高俅道:「等忙完這幾日,犬子那邊,你多少要做做樣子。」
  
  程宗揚脫口就想說:那不是岳鳥人的小崽子嗎?終於還是沒問出口。大家都有秘密,還是多體諒一些吧。
  
  離開太尉府,程宗揚在車中便吩咐道:「通知晴州的鵬翼總社,放出手中的一百萬石糧食。只要能立刻放出,比市價低一成也可以接受。」
  
  林清浦應道:「是。」
  
  「馮大法,雪隼團願意加入盤江程氏的,由你清點一下,無法上陣的老弱病殘和家眷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留在晴州,由鵬翼總社負責;一部分移往建康,由建康的程氏商號照應;一部分送到臨安,由錢莊安置。武穆王府要開發,少不了要用些可靠的人手。其餘的傭兵大概還有一百多人,願意打仗的一律調往江州,交給吳大刀。」
  
  「哎。」馮源應了一聲。
  
  秦檜道:「公子身邊不留些人嗎?」
  
  「不用。」
  
  程宗揚擔心雪隼團被黑魔海滲透。在送往江州軍中錘煉之前,自己寧願另行招人,也不會輕易接納這些背景複雜的傭兵。
  
  諸事安排停當,程宗揚道:「去鶴林觀。」
  
  第五章
  
  二月初五,一則令無數人褽驚的消息如烈火般傳遍六朝。
  
  太乙真宗首席教御藺采泉在臨安鶴林觀公然宣佈,太乙真宗將稟承前掌教王哲的遺願,致力於六朝的和平,並希望能有機會覲見宋主。
  
  一片嘩然中,陷入掌教紛爭的太乙真宗顯示出令人意外的團結,另一位教御商樂軒當即宣佈,支持藺教御的決定。兩日之後,多日不聞音訊的卓雲君卓教御在晴州宣稱,支持藺采泉。到第五日,龍池的林之瀾終於表態,同意藺采泉的舉措。至此,太乙真宗六大教御,除已死的齊放鶴和遠在塞外的夙未央,其餘四人已經達成共識。
  
  太乙真宗隨即宣佈,前任掌教真人臨終未留下遺命,經教內諸教御、長老公推,由藺采泉接任掌教,按慣例,於今年秋季在龍池就職。但由於身體原因,藺采泉表示自己的掌教之職只擔任五年,五年之後便即讓賢。
  
  與藺掌教的就任禮同時進行的,還有王哲最小的師弟秋少君將填補齊放鶴的空缺,出任教御的就職禮。
  
  太乙真宗是六朝第一大教,一舉一動都會牽涉到六朝各方勢力的平衡。在空缺半年的掌教之位塵埃落定之際,一則消息也在私下流傳:藺采泉因為支持江州的立場而受到教內排擠,使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位一直空懸。直到上個月,藺教御在江州城下出現,親身施展九陽神功,眾教御這時才知道他得到王哲傳授,見大勢已去,才紛紛同意他接任掌教。
  
  相反的消息也有,有人稱施展九陽神功的實是小師弟秋少君,只是他羽翼未豐,難以掌控太乙真宗,才被迫讓位給大師兄藺采泉。兩人約定,五年之後由秋少君接替藺采泉的掌教之位。
  
  緊接著更有傳言稱,王哲殯身大漠其實是被藺采泉洩漏消息,才導致兵敗。秋少君正是受到藺采泉的壓迫,才躲到江州不肯露面。所謂「讓秋少君到龍池接任教御」,其實是設下陷阱,秋少君只要敢回龍池,肯定無法活著離開龍闕山。
  
  程宗揚歎道:「這麼好的想像力,不去編劇本真是可惜了。」
  
  秦檜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程宗揚卻不這樣看。「藺采泉是成精的老狐狸,出賣王哲這種事,他就算想做也不會去幹。我瞧後面這兩條傳言多半是林之瀾放出來的,一條挑撥老藺和老商的關係,一條挑撥老藺和小秋子的關係。只看這些傳言沒有涉及卓賤人,就知道林之瀾還在等卓賤人的音信。」
  
  卓雲君的聲音其實是晴州的鵬翼總社發出的,但自己捏著她這個活人,只要自己說是真的,絕對沒有半點假。
  
  秦檜道:「卓教御的身份若不洗白,用處終究有限。」
  
  「洗白?免了吧。我怕她背後再給我一刀。」程宗揚一邊看著新印的樣票,一邊道:「長伯那邊怎麼樣?」
  
  「已經到了建康,但還沒有見到雲小姐,不過有消息稱雲小姐無恙。」
  
  吳三桂行事謹慎,他既然說雲如瑤無恙,肯定有十成的把握。程宗揚把樣票一放,靠在椅背上歎息道:「老秦啊,我是不是有點混蛋?」
  
  秦檜點頭道:「公子所言極是。」
  
  「這種馬屁你都拍!」

  程宗揚已經老實對秦檜說了雲氏與江州翻臉的原委,當下秦檜不客氣地說道:「雲小姐畢竟是未出閣的千金。」
  
  「哎購,你冤枉死我了!你不知道是她……算了!我不跟你說了!」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把門關上,我要算賬!」
  
  程宗揚喚聲歎氣地撿起賬本,自己本來打算用太乙真宗的消息再撈一票,結果千算萬算,不如劍玉姬那個賤人隨便一算,被迫用出殺招,只求宋軍盡快撤軍,避免失去雲氏支持的江州被攻破。
  
  高俅連日來參加朝會,主戰與主和兩派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賈師憲漂亮的一手紙幣推行,本來已經打壓下王黨和梁黨這兩幫對手,結果太乙真宗的聲明又把他推到風頭浪尖上。
  
  太乙真宗的聲明十分含蓄,只說稟承王哲遺願,致力於六朝和平,但明眼人都知道,王哲的遺願放在宮門前的叩天石上;所謂致力和平,換言之就是反對戰爭。
  
  宋國眼下正在進行的是江州之戰,太乙真宗表態支持江州已是放在檯面上了。
  
  相比之下,宋主的反應要沉著得多——他沒辦法不沉著。宋國本來就尊崇道教,太乙真宗在國內勢力極強,一般人在內宮大門前舞刀弄棒,抄家滅族都是輕的。
  
  可王哲在宮前一劍叩石,宋主只能封官許願。現在太乙真宗舊戲重演,好歹給他留了幾分面子。
  
  宋主正猶豫不決是否與太乙真宗新任掌教見面的時候,賈師憲剛穩定下來的位子在梁黨煽動朝議的圍攻下,已經顯得岌岌可危。
  
  如果早上兩個月,程宗揚巴不得賈師憲立刻被扳倒,但現在錢莊剛剛設立,雙方的利益在此事上捆到一處,賈師憲一倒,錢莊立馬關門;錢莊一關門,二百萬紙幣的黨換,自己把腎賣了都還不完。
  
  程宗揚不得不一邊想盡辦法逼著賈師憲同意退兵,一邊還得防著他被逼得太急,直接倒台。
  
  由於宋國的軍事行動,各地的糧價都水漲船高,但晴州糧價還是比宋國低一半,扣除倉儲費用,一百萬石糧食一共賣了三十七萬金銖,加上筠州賺的六萬金銖,自己手中的錢銖達到八十三萬金銖之多。
  
  但其中有三十萬是雲氏的借款,半年後就要歸還;四十萬是錢莊的本金,屬於自己的只有十三萬。發行的紙幣卻達二百萬,還有一百萬準備發行。
  
  程宗揚在賬本上劃了一筆,寫下日期,然後合上賬本,拿起旁邊的樣票。
  
  頭兩批發行的紙幣都是大額票面,一萬貫的二百張、兩千貫的五百張,已經全部發行完畢。第三批的一百萬金銖,印製的都是小額票面,最大的十貫,小的只有十文。對於這種不徹底的紙幣而言,一貫以下沒有發行意義,因此印得不多。
  
  程宗揚只是想看看宋國人對紙幣的接受程度,如果想用錢幣完全替代實物錢銖,一百年夠不夠不好說,二、三十年肯定是不夠的。
  
  這一批紙幣發行出去,毫無疑問會讓自己的支付壓力大增,但無論是從錢莊發展的長遠角度,還是迫在眉睫的和戰之議而言,這批紙幣都必須發行。
  
  只有成功發行第三批紙幣,才可能使賈師憲的位置轉危為安;即使宋主找足面子、同意撤軍,也不會讓賈師憲立即下台。
  
  外面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接著房門輕輕響起。
  
  程宗揚放下樣票。「師師姑娘,請進。」
  
  房中輕香湧動,李師師彷彿一株幽蘭踏進房間。她穿著一襲水藍色的斜領上衣,下面是一條深藍色帶著浪花繡底的長裙,原本的雙鬟在腦後挽成圓髻,露出白淨的額頭,耳垂各墜著一枚碧綠的玉墜耳環。拋棄光明觀堂護士式的白衣,使她看起來成熟許多。
  
  眼前的麗人如此打扮,使程宗揚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看到老闆辦公室中那個美貌而幹練的女秘書。
  
  「秦先生讓我過來,不知道家主有什麼事?」
  
  李師師彬彬有禮的談吐把程宗揚從夢境拉回現實。死奸臣學會假傳聖旨了,見他心裡不舒服就把李師師塞過來,實在有奸臣的潛質。
  
  「也沒有什麼事,只是想問問你這些天學得怎麼樣?」
  
  「頭緒很多。」自從來到翠微園,李師師隻字不提家事,有時間就在學習商賈買賣、整理帳目,似乎與以往一刀兩斷,不願再回頭看一眼。她用公事公辦的口吻道:「我在秦先生的指點下,對家主的生意做了一個整理,想理清頭緒。」
  
  「有什麼心得嗎?」
  
  「錢莊方面有帳目在,還容易一點,但聽秦先生說,家主在別處還有其他的生意。」
  
  「其他的生意你先不用管,說說錢莊吧。」
  
  「好。」李師師打開皮夾,找到整理的紀錄,「錢莊方面,這些天一共承黨紙幣十九萬四千金銖,購換紙幣的僅有一千金銖。」
  
  這個數字在程宗揚的預料之內,但居然有人購買紙幣,倒是大出他的意料。
  
  「是哪家商號購換紙幣?」
  
  「是一間絲棉行,往筠州收購絲棉。他們聽說筠州有錢莊的分號,可以直接兌換錢銖,於是到錢莊換了一張兩千貫的紙幣。」
  
  「很有頭腦啊!總比帶著幾千上萬金銀錢銖方便。」程宗揚笑了一半,忽然挺起身道:「不對啊!這時節收什麼絲棉?剛打春,有什麼絲棉可以收的?」
  
  李師師檢查一遍紀錄。「帳上是如此記的,是否要詳細核對購換者的身份?」
  
  「不用。」程宗揚一擺手,「無論他們拿到紙幣是倒黑錢還是行賄,錢莊都不要管!只要他們用我們發行的紙幣就好。哼哼,如果他們黑吃黑,爭搶的時候把紙幣燒了,最好不過——喂喂,這話我隨便說說,你千萬別記啊!」
  
  李師師挽筆抹掉那段話,繼續道:「目前庫中原有的本金除兌換外,尚餘二十萬七千金錄,另有庫存六萬。往筠州分號撥付五萬,一共有二十一萬七千。」
  
  所謂「往筠州分號撥付」,其實是直接付給雲氏五萬,由祁遠將雲氏在筠州的投入留下五萬,免得來回搬運。但因涉及雲氏,程宗揚只讓馮源處理,對外說是撥付。
  
  程氏錢莊只設了臨安和筠州兩處,這也理所當然,畢竟程宗揚是從筠州開始涉足宋國官商兩界,至於其他三處將在一年內陸續開設。
  
  「錢莊目前庫存紙幣一共有七十九萬三千金銖,外面流通的共有一百二十萬七千金銖。」
  
  其中六十萬在雲氏手中,雲氏除借貸給自己的帳目外,已經收回全部投入而有餘,不再有資金上的困難,這批紙幣暫時不用支付。晴州的糧款三十六萬將由鵬翼社分六批陸續運到臨安,加上庫存超過五十七萬,用來支付外面流通的六十萬七千紙幣,足夠穩妥——前提是第三批紙幣不發行。
  
  算完錢莊的帳,程宗揚心情好了許多。倒不在於收入多少,而是有這個嬌俏的麗人鶯聲燕語地跟自己說說話,比死奸臣、馮大法他們養眼多了,更別提青面獸、金兀朮那些面目可憎的傢伙,打個噴嚏都夠自己洗臉的。難怪老闆都喜歡漂亮的女秘書。
  
  「師師的帳算這麼清楚,果然是有些經商的天分。」
  
  「家主謬讚了。」
  
  「哪裡謬讚了?我說的都是實話。」程宗揚笑瞇瞇道:「師師,在這裡還住得慣嗎?」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小丫頭的手背。李師師拿起皮夾抱在身前,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掌。
  
  「還好。」
  
  「真的很好嗎?」程宗揚不屈不撓,繼續往小美女身邊湊。
  
  李師師垂下頭,露出一絲淒婉,彷彿有了捨棄貞潔的覺悟。
  
  程宗揚心頭一震,意識到自己這會兒活脫脫就是一副無良老闆的嘴臉。假如在以往的世界,自己絕對不會、也不敢這麼幹。但在六朝的世界,身為家主,所有手下都是依附於主人而存在的僕從,屬於主人的私人財產,別說調戲一個婢女,就是硬上她也是合法的。
  
  自己一個滿懷平等信念的現代人來到六朝還不足一年,竟然受到這種風氣的影響,幹起趁人之危的勾當,真是學壞容易學好難……程宗揚的手不由得僵在半空,再也摸不下去。
  
  忽然李師師的唇角露出一絲俏美的笑意。「奴知道公子是好人。」
  
  「哇!你剛才裝得真像,我差點都被你騙過了!」程宗揚暗暗鬆口氣,原來自己還是好人啊!
  
  李師師美目波光流轉,過了會兒輕聲道:「奴只是自傷身世,並不是敢騙家主。奴身世雖如浮萍,此身此心卻非楊花。」她咬了咬紅唇,「請公子見諒。」
  
  程宗揚苦笑道:「你都說到這分上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哈,你們光明觀堂的女人裡頭,你最特別……樂丫頭最金貴的是腦子,平常愛惜得很,一點都不捨得用。潘姐兒看誰都和看病人差不多,就算在她面前殺個人,她也只會往後退兩步,免得血濺到身上了。」
  
  李師師仰起臉。「奴家呢?」
  
  「你和她們都不一樣,本質上的不一樣……怎麼說呢?」程宗揚摸著下巴道:「猛一看像是同一個光明觀堂出來的,但接觸的時間久了,就能看出氣質上的差別。比如樂丫頭像女孩兒,潘姐兒像個什麼都管的大姐姐,你呢,比她們更像一個女人。」
  
  李師師目光微微一動,有些羞惱地扭過頭。
  
  程宗揚連忙道:「別誤會啊,像女人難道不好嗎?孔子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其實應該加上『男男女女』這四個字。男人像個男人的樣,女人像個女人的樣,這才是正常的世道!」
  
  過了會兒,李師師發出一聲輕笑。「潘師姐和樂師姐哪裡不正常了?」
  
  李師師離開後,程宗揚靠在椅上,臉上禁不住露出笑意。即使在光明觀堂熏陶下,也終究抹不掉李師師的本色。這丫頭雖然努力裝出職業的樣子,但時不時流露出的風情足以讓人心動,只不過這事急不得,想養成自己專屬的名妓,要有足夠的耐心。
  
  程宗揚想:我是個好人,但更是個男人,這種念頭不分古今,是任何一個雄性的正常心理。
  
  如果想遠一些,光明觀堂既然抹不掉李師師的本色,那麼潘金蓮呢?她冷峻的外表下是不是有傳說中的淫婦本色?
  
  想到這裡,程宗揚不禁心頭火熱。李師師這個未來的名妓和自己差的是時間,潘姐兒在晴州,和自己差的是空間。倒是有個淫浪的賤人,與自己的時間和空間都很合適……
  

  程宗揚啪的打了個響指,隨著他的修為水漲船高,這個響指打得足夠響亮。不多時,身後環珮輕響,一個竊窕的身影步履如煙地從屏風後出來。
  
  阮香凝戴珠佩玉,眉枝如畫。翠微園有的是上好的胭脂水粉,這會兒仔細妝扮過,打扮得穠須多姿。但她身上只披了一幅如蟬翼般透明的薄紗,裡面一具白美的胴體赤條條裸露著,籠罩在輕煙般的薄紗下;燈光一映,玉體玲瓏的曲線纖毫畢露。
  
  少婦膚白如脂,隨著她的腳步,豐挺的雙乳在薄紗下輕輕抖動著。纖柔的腰肢軟若楊柳,白生生的美腿一開一合,春光乍洩間,彷彿一株煙籠的玉芍葯般婀娜多姿。
  
  阮香凝不是只披了一層輕紗,在她的纖腰上還繫了一條翠綠的絲帶,上面掛著一對駕鴦玉珮;隨著她柔腰輕擺,玉珮不時碰撞著發出輕響。
  
  程宗揚借來翠微園,毫不客氣地佔了風景最佳的天香水榭,把高衙內趕到前院去住。高衙內倒也光棍,發現自己的小胳膊擰不過這位師傅的大腿,心裡已經服了三分;等程宗揚傳了他幾式房中術,高衙內頓時對他佩服到九分;再後來,秦檜聊天時,給他挑著講了家主從南荒到臨安的經歷,小傢伙對他已經佩服到十二分——高衙內這種逆反期的小崽子,反的是爹,崇拜的是偶像,用不著阮香凝的瞑寂術,秦會之一通忽悠下來,高衙內都快把這位師傅當神仙了。
  
  程宗揚沒打算怎麼收拾他——就算不看在岳鳥人的面子上,也得看在高俅的面子上。這小崽子缺的不是智商,而是管教。
  
  程宗揚弄不清楚岳鳥人究竟是怎麼樣想的,換成別人也就罷了,岳鳥人又不是不知道高衙內那些破事,竟然還交給高俅撫養。如果扔到星月湖大營,讓那幫兵痞狠狠操練幾年,高智商這娃不至於這麼廢物。從這個角度看,高智商有可能是岳鳥人的娃,要不怎麼選了高俅這個出名護犢子的乾爹?
  
  至於阮香凝,劍玉姬那賤人還真沒撒謊,她什麼都記得,就是把自己在黑魔海的經歷忘得乾乾淨淨,連帶的膜寂術也全然忘卻,無從施展,現在放在手中的,就是個只能當床奴的美人兒。
  
  程宗揚打量眼前的美婦,心裡卻在想劍玉姬。阮香凝漏了底細,又被自己擒獲,對黑魔海全無用處。換個人也許將她一殺了之,以絕後患,那賤人卻把她洗得白白的送給自己,弄得像是特地送給自己一件禮物,人情做得十足還不費一文錢,自己拿來又沒有什麼大用處,真是廢物利用的高手。
  
  比起另一個黑魔海贈送的禮物泉玉姬,程宗揚對阮香凝的評價更低幾分。這賤人連自己的親姐都算計,暗中利用姐姐性格上的缺點,引誘她壞了名節,這手段和對親姐下毒差不了多少。
  
  剛和李師師說過男人要有男人的樣、女人要有女人的樣,既然是床奴,就當床奴用好了。
  
  程宗揚盤腿坐在座榻上,懶洋洋道:「凝美人兒,給大爺浪一個!」
  
  阮香凝雖然忘了瞑寂術,但以前對自己施術的效果仍在。主人話音剛落,她便嬌軀一顫,一手扶著柱子,兩條白光光的大腿緊緊並在一處,粉臀不住提起,劇烈地抽動起來。

  阮香凝的玉臉泛起桃花般的紅暈,水汪汪的美目望著主人,櫻脊微張,發出醉人的媚聲;交錯的腿縫間,水跡乍現。
  
  程宗揚勾了勾手指,美婦抖動著白艷的軀體,一步幾顫地走到他面前,嬌喘道:「官人……」
  
  程宗揚一手伸進她的輕紗內,揉弄她胸前的兩團雪乳,另一手摟住她的纖腰,把她放在自己膝上。
  
  阮香凝像一隻寵物一樣偎在主人懷中,順從地仰首張開芳唇,吐出香舌,與主人唇齒相接,獻上香吻。
  
  雖然已是仲春,水榭內還放著銅暖爐,但阮香凝赤條條地一路走來,玉體一片冰涼,只有臀下濕濕的,微帶暖意。
  
  片刻後,程宗揚吐出她的舌尖,揉著她的乳頭道:「身上抹得太香了。」
  
  阮香凝柔聲道:「奴婢記得了,下次少抹一些。」
  
  「用不著,夠香才夠浪——把腿打開。」
  
  阮香凝笑盈盈張開雙腿,露出玉戶。既然是劍玉姬贈送的禮物,又沒什麼大用處,程宗揚直接把她放在卓賤人那——級,比如對毛髮的清理已經做過。
  
  這會兒少婦光潔的玉阜上纖毛無存,白膩的肌庸瑩潤如玉,下面的玉戶陰門微張,花蕊吐露,紅膩的蜜肉沁汁帶露地輕顫著,在燈光下嬌轚欲滴。
  
  阮香凝呵氣如蘭地說道:「官人要怎生用奴家?」
  
  程宗揚道:「累了一天,這會兒主子懶得動,你看著辦吧。」
  
  「奴家給官人做個倒澆蠟燭如何?」
  
  「免了,澆不了兩下你就全身發軟,流得主子一身都是。」
  
  「那奴家給官人做個玉女獻桃。」
  
  說著阮香凝嬌媚瞥了他一眼,然後從程宗揚的膝上下來,解下輕紗,赤條條地轉過身,雙膝並擺,伏在座榻前的地徑上,抬起雪臀。
  
  阮香凝的屁股又圓又大,從後看來,就像一顆飽滿又多汁的水蜜桃,白生生地翹在半空。雪嫩的臀肉豐盈潔白,抓在手中,說不盡的水滑脂膩。
  
  她這個玉女獻桃是上身伏在地毯上,雪臀向後高翹,獻到主人面前。她擺好姿勢便一手繞到臀後,扶住主人的陽具,輕柔地放在自己臀間,將龜頭送到滑膩的穴口,微微頂住,然後回眸一笑,鬆開陽具。
  
  阮香凝雙手抱住大白桃般的屁股,將雪嫩的臀肉分開,放在陽具上,龜頭正頂著白桃的裂縫。燈光下,少婦渾圓的屁股白滑如雪,嬌艷的性器猶如綻放的鮮紅,紅潤的穴口濕淋淋地含住龜頭頂端,被燈光照得纖毫畢露。她的雪臀向後微沉,柔嫩的穴口在龜頭上帶著柔膩的質感漸漸張開,一點一點吞入龜頭,最後猛然一收,將整個龜頭完全吞入穴內,肉縫間溢出一股充滿性慾氣息的汁液。
  
  龜頭進入蜜穴,面前的少婦反應出奇的劇烈,紅髒的蜜穴收緊,彷彿一張小嘴急切地吸吮著撐在穴內的陽物,汁液成串的從穴中淌出。
  
  這倒不是阮香凝天生媚骨,而是程宗揚在她身上找的樂子。趁阮香受凝瞑寂術的影響,程宗揚讓她用肉體的知覺牢牢記住自己的陽具特徵,同時給她一個高潮的指令。一且陽具進入,阮香凝的身體就會產生出類似劇烈高潮的生理反應。
  
  也就是說,阮香凝的高潮會從接觸到主人的陽具開始,一直持續到主人在她體內射精才結束,只要程宗揚樂意,每一下都在幹著這個美婦高潮的肉體。
  
  阮香凝的淫叫在水榭中迴盪,她優雅的背影彷彿一尊玉雕般伏在地毯上,以玉女獻桃的姿勢將屁股翹到主人面前,在火熱的陽具上用力地聳動白生生的雪臀,心無旁驚地與主人交合。
  
  由於程宗揚坐在榻邊,陽具向上挺起,為了避免主人不適,阮香凝套弄的動作也沿著陽具挺立的角度,先是向上抬起,穴口套住頂端的龜頭,然後再輕輕旋弄雪臀,沿著肉棒四四豸下,一直坐到肉棒根部。抬起時也沿著同樣的角度和路線,讓肉棒徹底幹過她蜜穴的每一寸嫩肉。
  
  因此阮香凝的套弄並不是單調的直線,而是一道優美的曲線。她先慢慢套弄幾下,擺脫剛進入的生澀之後,臀部的動作越來越大,擺動間極富有韻律。又圓又翹的大白屁股先抬到頂端,然後向後向下降落,在主人大腿上一觸,接著彈起,猶如一顆雪白飽滿又充滿彈性的皮球。
  
  她身體的其他部位不與主人接觸,只用蜜穴套住主人的陽具,雪臀上下掀動。
  
  豐滿的美臀、柔滑的纖腰,起落間宛如一道起伏的雪浪,淫態橫生。
  
  「官人……」
  
  美婦柔媚的聲音在耳邊迴盪,樓外忽然響起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官人!」
  
  這個比殺豬還慘的聲音把程宗揚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定了定神才吼道:「青面獸!你再敢叫『官人』,等我騰出手非整死你不可!」
  
  「公子——」
  
  「都聽見了你還叫?」
  
  這種情形被人叫出來,任誰都沒有好臉色,程宗揚也不例外。他好不容易擺脫仍處於高潮狀態的阮香凝,板著臉出來。
  
  「不是說了我在算賬!不許打擾我嗎!」
  
  青面獸道:「可是你說過,只要江州有訊,不管什麼時候都叫你出來!」
  
  「江州有訊?」程宗揚險些跳起來,「沒搞錯吧!」

第六章
  
  程宗揚如風一般地趕到林清浦所在的靜室,那面水鏡已經懸了一炷香的時間。
  
  鏡中波光微動,映出一張皺巴巴的老臉。
  
  程宗揚心頭大定,殤侯出手破了宋軍的法陣,至少江州眼下還是安全的。
  
  心頭一鬆,程宗揚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哎喲,八八爺,怎麼是您老人家?」
  
  殤侯有氣無力地說道:「小程子,你就學壞吧,你交的這幫朋友活活是缺了大德啊……」
  
  「老頭兒,你不是說笑話吧?他們再缺德還能比得上你?」
  
  「瞧瞧!瞧瞧!」殤侯痛心疾首地指著地上的幾面旗子。
  
  那些旗幟都是火紅的戰旗,上面織金繡彩,華麗異常,依稀是小狐狸上次說老頭兒耍猴把戲的大旗。只不過用的旗號任【古怪,大大的寫著一個「公」字,再看一面還是個「公」字,一連十幾面,一庫全是公、公、公公、公公……
  
  瞧了半天,程宗揚終於明白,這旗上原本是用黑色絲線繡的「八八」兩個字。
  
  多半是小狐狸犯壞,偷偷拿墨筆在下面添了一道,改成「公」字,遠遠看來簡直天衣無縫。
  
  程宗揚越看越忍不住,大笑道:「怎麼全是公的?沒一個母的?」
  
  「哎喲喂,小程子!你就跟他們犯壞吧!」
  
  「侯爺別生氣!就是個玩笑,我讓小狐狸改過來,立刻改,行不行?不過話說回來,為了幾面旗子的小事,您老人家親自破陣找我,這氣魄真了不得!」
  
  「什麼破陣啊!」殤侯捶胸頓足地說道:「你不知道我老人家被坑苦了啊!這些旗本來用得好好的,我老人家每天轉一圈就回家睡覺。今天一打出來,別人就罷了,有一支捨龜孫軍一見著旗子就紅了眼,玩命地跟我死磕啊!從城頭打到城下、從城下打到城外!全是精銳也就算了,還有騎兵;全是騎兵也就算了,還有獸蠻人啊!連人帶牲口的,生生把老頭逼到這兒來啊!」
  
  程宗揚七情上臉,他使勁憋著笑,肩膀一抖一抖,最後一頭撞在水鏡上,水鏡波光一閃,隨即消失。
  
  「哈哈哈哈!」程宗揚不顧形象地捧腹大笑。
  
  殤老頭恐怕想不到,他的衛隊會莫名其妙地與城下最精銳的一支宋軍死拼一場。
  
  沒錯,肯定是選鋒營!這旗號一打出來,一連串的「公公、公公」,每一面都在打選鋒營主將秦翰的臉,選鋒營那幫精兵悍將不和他們玩命才見鬼了。
  
  程宗揚興高采烈地叫道:「清浦!快連江州,我倒要瞧瞧殤老頭和秦大貂璫火拚一場誰勝誰負。」
  
  一回頭卻見林清浦盤膝坐在地上,臉色泛青,額頭全是汗珠。程宗揚想起水鏡術最忌干擾,自己一不小心撞碎水鏡,卻傷了正在施術的林清浦。
  
  「無妨。」林清浦勉強地道:「屬下歇息片刻就是了。」
  
  程宗揚連聲道:「你歇著!你歇著!」
  
  忽然他肩背一僵,回頭叫道:「你剛才說什麼?屬下!我干!你答應加入我盤江程氏了?」
  
  林清浦苦笑道:「林某此時若是請辭,家主可肯放在下離開?」
  
  「廢話!」
  
  林清浦聳了聳肩:「林某為免被家主滅口,只好如此了。」
  
  程宗揚仰天大笑,邊走邊道:「我程氏終於有自己的專職法師了!」
  
  馮源從遠處伸出頭來:「老程——你叫我?」
  
  「叫的就是你!」程宗揚笑罵道:「馮大法!都一個多月了,我跟你說的手雷搞出來了嗎?」
  
  「那東西好做,就是太花錢了,一個得好幾十個銀銖,不划算啊!」
  
  「明天找老秦,先給你一百金銖,不管響不響,先做一批出來讓我看看!」
  
  「成!公子你就瞧好吧!」馮源道:「我們平山宗搞設計是祖傳的!」
  
  「要是被你祖師爺看到你做的東西,非氣死不可!」
  
  臨進水榭時,程宗揚看到李師師被自己的笑聲驚動,抱著皮夾,訝然朝這邊望來。
  
  程宗揚一時間惡作劇心起,一個箭步掠到李師師面前,不等她反應過來便一把攬住她的小蠻腰,朝她的櫻唇上親了一口。
  
  李師師頓時滿面羞窘,竭力推開他,轉身跑開。
  
  「別跑啊,我有正事問你呢!算了算了,明天吧!」
  
  從江州法陣被破,到殤老頭的「八八」變「公公」,再到林清浦決定加入程氏,程宗揚半年來沒有這麼高興過,笑得下巴幾乎都脫了。
  
  回到水榭樓上,看到赤體伏在榻側的阮香凝,程宗揚朝她聳翹肥圓的大白屁股上拍了一把,神采飛揚地說道:「凝美人兒,趁主子今天高興,把你後庭的花荀也開了,好不好!」
  
  阮香凝嬌滴滴道:「好呀,官人。」
  
  次日清晨,翠微園天香水榭。
  
  李師師踏進客廳,側身屈膝微微一福,「家主。」
  
  「坐。」
  
  程宗揚道:「今天找你來,是想問一下光明觀堂的事。」
  
  「家主想知道什麼?」
  
  「嗯,先從光明觀堂現在的情況說起吧。」
  
  「光明觀堂在明州……」
  
  「不是在山裡嗎?」
  
  李師師搖頭道:「明師私下曾言,所謂深山修行多半是求終南捷徑,光明觀堂本是濟世救人,僻居山中,明哲保身或有之,濟世救人則未必。況且光明觀堂既然以醫術行,多接觸病人才能增進醫術,因此光明觀堂的主堂是設在鬧市,病人可以直接入內求診的。」
  
  「不對啊,為什麼樂明珠樂姑娘是從山上下來的?」
  
  「光明觀堂有內堂、外堂之分,外堂重醫術,內堂重修行,因此內堂設在明州東南的蒼麓山,由燕師叔傳習。奴家資質平常,只入了外堂掛名……」
  
  程宗揚笑道:「怎麼說著說著就不高興了?」
  
  李師師勉強道:「奴家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如果奴家是內堂,也不至於讓父親求告無門。」
  
  「光明觀堂這事幹得確實有點薄情……不說這個了,我是想問你為什麼去虎翼軍,又為什麼去了明州?」
  
  林清浦還沒有恢復,暫時無法聯絡江州,程宗揚很擔心宋軍趁江州外援斷絕的時候全力攻城,因此先找李師師打聽一番。
  
  「光明觀堂與宋國曾有約定,每年都派遣弟子往軍中行醫,今年正輪到奴家去虎翼軍。剛到軍中不久,奴家就奉命前往江州。」李師師猶豫一下,「奴家在江州前線遇到一種未知名的毒物,本來採集了一些,正準備送到堂中檢驗就接到家中的書信,因此回到臨安。」
  
  程宗揚立刻緊張起來。「你採集的毒物呢?」
  
  李師師黯然道:「奴家已回不得光明觀堂,惟恐那些毒物留著害人,已經一火焚之。」
  
  程宗揚鬆了口氣。「燒了就好。」
  
  雖然殤侯的生化毒藥踐得二五八萬,但光明觀堂與岳鳥人有過交往,誰知道她們會不會找出破解之法?
  
  李師師抬眼道:「除了奴家所在的虎翼軍,靜塞軍、廣武軍都有光明觀堂的師姐,遇到這樣的毒物肯定會送到堂中。」
  
  看來這種病毒流到光明觀堂手中已不可避免,程宗揚只好道:「送就送吧,反正那種毒物用過五次就沒用了,沒有大患。」
  
  李師師沉默片刻,慢慢道:「家主怎麼知道那種毒物的效果?」
  
  程宗揚一時語塞,然後乾笑道:「你忘了我是從江州來的?咱們在路上還見過面呢!我路過戰場的時候,正好看見一點。」
  
  李師師不再多問,只拿出一本冊子。「奴家原以為要問帳目的事,用了一晚的時間,將錢莊的所有兌換紀錄全部整理一遍。」
  
  人家的功課做這麼好,不問上幾句實在說不過去。程宗揚翻了翻,一邊隨口道:「有什麼有趣的內容嗎?」
  
  「有。」李師師道:「奴家整理收回的紙幣編號發現,持紙幣前來兌換金銖的,九成以上都是發往臨安以南區域的,臨安以北來兌換的商號很少。」
  
  「還有這種事?」程宗揚聽著有些稀奇,「會不會是臨安以北的商號來往不便,暫時沒有到臨安兌換?」
  
  李師師搖了搖頭。「奴家也不知曉其中的原委,但紙幣推出不足半個月,只有臨安和筠州兩處兌換,也許家主說的沒錯。」
  
  「月底再看看吧,希望他們不要兌換完,好歹留一點讓我周轉。」
  
  「公子。」俞子元進來,低聲道:「高太尉發脾氣了,說他家衙內一連幾日不見蹤影,想必是被公子帶壞,在外面花天酒地,要公子上門解釋。」
  
  程宗揚一看時辰已近午時,立刻知道高俅剛剛下朝。如果不是宋國朝廷有大事發生,他不會用這種方法來找自己。
  
  趕到太尉府,高太尉已經等候多時。程宗揚小心賠了罪,又重重送了一份厚禮,高太尉才容色稍霽,留程宗揚在堂中喝茶。
  
  當著府裡人的面演完戲,高俅屏退家人,直截了當地說道:「朝廷已決意退兵。」
  
  「太好了!」
  
  「今晨太乙真宗新任掌教入宮面君,為陛下親上尊號『純一真人』,並獻玉球寶冊,以及臨安的沖天觀與江州的太乙宮,作為宮中的祈仙之所。」
  
  「這是什麼意思?」程宗揚叫道:「太乙真宗在江州哪來的道觀?」
  
  「太乙真宗道號,『一』為至尊,除六朝君主王侯,從不授予他人。一旦有此尊號,加上玉球寶冊,便可對教內之事發言。至於江州的道觀,太乙真宗要建一所,難道你會阻止?」
  
  還真是這回事,別的不說,就衝著秋小子的面子,自己也不會阻止太乙真宗在江州建觀。至於送給宋主多半是場面話,讓宋主覺得好歹在江州佔了塊地,總算沒白打一趟。
  
  程宗揚一瞬間就明白藺老賊打的主意。自己要他給宋主一個台階下,他倒好,直接拿個尊號加兩座道觀獻給宋主,不但讓宋主能體面撤軍,還拉了個盟友——自從王哲一劍叩天之後,宋國與太乙真宗的關係變僵,現在藺老頭藉著江州的勢,親自把宋主一方的勢力請入教內,在修復關係的同時,也使他在教中的地位水漲船高。這老傢伙真有幾下子,逼他辦事,結果他事情辦得漂漂亮亮,裡裡外外的好處,一點都沒落下。
  
  「這老東西,我真服了他!」程宗揚講了自己的判斷,不禁對藺采泉的手段拍案叫絕。
  
  「非但如此。」高俅對宋國的局勢比程宗揚瞭解更多,「太乙真宗雖是宋國第一大宗門,這二十年間與宮內聯繫最緊密的卻是神霄宗,藺掌教此舉未嘗沒有捲土重來的意思。」
  
  王哲時代,太乙真宗與宋國關係變僵,神霄宗趁勢崛起,隱隱有取而代之的勢頭。藺采泉這一著既幫了程宗揚的忙,又給自己拉了一個盟友,還對神霄宗形成反制,可謂一石三鳥,滴水不漏。
  
  「撤軍的詔書什麼時候能發到江州前線?」
  
  「以金牌急腳遞傳送,七日可達。」
  
  「今天是三月十一,那就是三月十八日。」程宗揚道:「太乙真宗的面子真夠大——」
  
  「朝廷財力捉襟見肘,著實打不下去了。」高俅道:「今日朝會上,賈師憲仍然一力主戰,結果戶部的蔡郎中遞了份帳目,列了近來的開支,單購糧一項就用去二百萬紙幣和一百萬金銖,合計三百萬,幾乎佔了往年開支的一半,群臣頓時嘩然。」
  
  說到底還是糧戰奏效,不顯山不露水,就把宋國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太乙真宗只是壓垮駱蛇的最後一根稻草。
  
  程宗揚心裡得意,臉上笑道:「是罵老賈敗家吧?」
  
  高俅搖了搖頭。「相反,連陛下都說,若非賈太師推出紙幣,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如今青黃不接之際,常平倉無糧可濟,國中必出大事。」
  
  「宋主這是保老賈?」
  
  「陛下要用錢莊,就不能讓賈太師失勢。」高俅冷冷道:「梁師成危矣。」
  
  程宗揚對宋國政局的變動不放在心上,只要有宋主和賈師憲的支持,誰得勢、誰失勢,跟自己一點關係沒有。
  
  「幹了這麼久,今晚能睡個好覺。高太尉,一同去看場鞭賽如何?」
  
  高俅城府極深的表情中慢慢露出一絲笑意。「正有此意,不過要先解決林沖的事,他在牢裡坐了半個多月,也該上路了。」
  
  「可不是嘛!不過剛才藺掌教的話,我倒有了另一個主意……」
  
  程宗揚鮮衣怒馬返回翠微園,一路不敢稍作停留。
  
  劍玉姬的手段,自己已經領教過。因為怕她對雲秀峰下手,自己特意搬到梵天寺與雲秀峰寸步不離;誰知道她人在臨安,落子處卻在數千里外的建康,只略施小計就險些讓自己和星月湖大營陷入絕境。
  
  若不是自己一手操縱的經濟戰超出劍玉姬的認知,這一仗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回想起來,程宗揚暗自慶幸自己選擇經濟戰,把真正的戰場放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之中。

  一場糧戰把宋國本就虛弱的財政撕得千瘡百孔,削弱宋國的戰爭能力,最終在戰場之外逼得宋國退兵。如今不僅解除江州的危機,也把黑魔海出手可能造成的損失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
  
  拋去雲氏的麻煩暫時不提,這場由程宗揚一手導演的經濟戰可以說大獲全勝,至少有底氣向全力支持他的孟老大覆命。
  
  劍玉姬不動聲色地出招之後,再無動作,程宗揚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她就此偃旗息鼓。
  
  不管是奶媽還是妃子,黑魔海能從宮裡弄個活人出來,程宗揚相信高俅和自己交談的同時,朝議決定撤兵的情報已經放在劍玉姬的案頭。無論劍玉姬是繼續拉攏自己,還是著手應對星月湖的反擊,自己都處於危險之中。
  
  程宗揚之所以選擇翠微園作為自己的臨時住處,好處是別人也許會對自己與高俅的關係生疑,恰恰是黑魔海不會起疑。因為正是黑魔海命令阮香凝接近高衙內,自己留在翠微園是想給黑魔海造成一種局勢仍然可控的假象,但劍玉姬會不會中計,自己沒有半點把握。
  
  為了保障安全,程宗揚把能帶出來的手下全帶在身邊,尤其是金兀朮、青面獸和豹子頭,三名獸蠻武士呈品字型把他圍在中間。
  
  這三人不但實力強悍,體格更是活生生的重型肉盾,而且三人是半人半獸,兼備一種野獸對危險的直覺,用來防備刺殺最合適不過。
  
  一路無驚無險地回到翠微園,剛到後院便聽到一聲巨響,旁邊一間房舍四面窗戶被霞粉碎,噴出一股濃煙。俞子元矯健地躍起身,一把扯住程宗揚坐騎的韁繩,擋住他的半邊身體。接著金兀朮等人往中間一合,像三座肉山嚴嚴實實把他包圍起來。
  
  「咳咳……」一個人跌跌撞撞從房內出來,渾身衣物被炸得稀爛,臉熏得黑黑的,瞧五官的輪廓,依稀是馮源。
  
  程宗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馮大法,搞什麼鬼?」
  
  「木……木炭的比例大了些……」馮源咳嗽著道:「我……我再試試……」
  
  「做實驗,你裝那麼多火藥幹麼?子元!把馮大法帶到前面洗洗,看看有沒有受傷。」
  
  「我是玩火法的!什麼火能燒到我!哎喲……哪來的玻璃……」
  
  馮源捂著屁股一疊聲地叫痛,俞子元忍著笑,扶他到前院處理傷勢。
  
  程宗揚在後面嚷道:「馮大法,你若造出來手雷,我就用你名義設個獎,叫『馮大法師獎』!每年評一次,專門頒給各行各業的傑出人士!」
  
  「哎喲……腳上還有一塊……平山!平山!叫『平山大獎』!我馮大法不能忘本啊……」
  
  這個插曲讓程宗揚緊繃的心事一下子放鬆下來,他笑著進了水榭,卻見李師師坐在客廳裡,一向柔和平靜的玉臉此時彷彿掛著寒霜。
  
  廳內還有一個婦人,她滿頭珠翠,衣飾華美,卻是跪在李師師腳邊,似乎在央求什麼,見到程宗揚進來,她立刻堆起一臉的笑容。
  
  李師師冷著臉拂袖而起:「家主回來了,你自己跟家主說吧。」
  
  程宗揚靜道:「她是誰?」
  
  那婦人道:「奴婢是——」
  
  「是一個妓女。」李師師打斷她,帶著一絲譏諷的口吻道:「下面人送來讓家主消遣的。」
  
  「是嗎?」程宗揚玩笑道:「哪家掌櫃這麼有情調?」
  
  「是秦會之。」李師師似乎不想多理睬那女子,說完便離開水榭。
  
  死奸臣玩這一出算什麼?美色惑主?不知道我程宗揚平生最不怕的就是美人計嗎?
  
  程宗揚瞧了瞧那婦人,雖然不及阮香琳、阮香凝姊妹美貌,但水蛇腰、桃腮杏臉,打扮得花枝招展,眉眼間別有一番妖冶的風情,不知是哪家勾欄瓦子的粉頭。
  
  程宗揚走過去道:「起來吧,跪在地上,膝蓋不痛嗎?我就一個商人,用不著行什麼跪拜禮。」
  
  那婦人嬌聲道:「程爺是工部的員外,還兼著戶部的差使,奴婢跪一跪也是應當的。」
  
  「戶部的差使?我怎麼不知道?」
  
  「宮裡剛發詔旨,戶部新設寶鈔局,陛下親筆點了員外的名字擔任寶鈔局主事,料想這兩日詔書就該到了。」
  
  「你的消息倒靈通,連我都不知道。」
  
  那婦人笑道:「奴婢一聽說便趕來給員外道喜,員外面相生得好福氣,將來少不得封妻蔭子、公侯萬代。」
  
  程宗揚停下腳步:「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婦人陪笑道:「方纔師師姑娘已經說了,程爺當奴婢是下人送來的粉頭便是。」
  
  「一個粉頭竟然知道宮裡剛發的詔旨——你說我信還是不信?」「無論爺信還是不信,奴婢今次專是向程爺賠罪來的,不管爺要打要罵,還是要做別的什麼……奴婢都甘之如貽。」
  
  「起來。」
  
  「奴婢不敢。」
  
  「我讓你起來就起來!」
  
  「奴婢——啊呀……」
  
  程宗揚一把拽住那婦人的衣衫,拉她起身,誰知那婦人往旁邊一躲,卻拉住她的衣襟,手上一用力,把那婦人的衣衫拉下半幅。
  
  豐滿的乳房從衣間跳出,從她衣間看去能看到一具白滑的胴體。那婦人衣飾極盡華美,裡面卻未著內衣,身子竟然赤條條地不著寸縷。
  
  那婦人斜倚地上,白花花的乳房在身前抖動著,眉宇間含羞帶怨,妖媚地膩聲道:「爺小心呢……」
  
  程宗揚喉嚨發乾,愣了片刻,接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到樓上。
  
  天香水榭是一幢臨湖的三層樓宇,程宗揚把高衙內趕到前院,自佔了水榭居住。下面一層是平常會客辦事的場所,因為裡面藏著阮香凝這個嬌娃,兩層以上從不讓外人進入。
  
  送上門的美肉,自己都不敢吃,這若傳揚出去還不被六朝的英雄看扁啊。抱著這個想法,程宗揚一邊上樓,一邊去扯那婦人的衣物。那婦人妖冶地扭動身體,不但任他扯衣脫褲,還主動搖臀擺乳地往他身上湊。
  
  華麗的衣衫裙釵一路掉滿樓梯,待上了樓,那婦人已經被剝得像只白羊,光溜溜的一絲不掛。
  
  程宗揚將她往榻上一丟,然後解開衣物。
  
  那婦人倚在榻上,雙條粉腿並在一處,一邊斜身擺出妖媚的姿勢,一邊用半是驚歎、半是妖媚的口氣道:「爺的身子好壯呢。」
  
  「壯不壯,幹過才知道。」程宗揚在她臉上扭了一把,「送上門的粉頭裝什麼嫩?還不把腿打開了。」
  
  那婦人媚笑著傾過身子,靠在榻背上,然後分開雙腿,露出牝戶。程宗揚俯下身,挺起陽具對著她的嬌穴用力干進去。剛那婦人剛脫了衣物,這會兒沒有經過半點前戲,下體還干盈得緊,被他這樣硬幹進去,少不得一陣吃痛。
  
  她一邊淫浪地扭動下體,好讓陽物干進自己體內,一邊媚聲道:「爺的寶貝又粗……又大……硬邦邦杵在奴的小穴裡面呢……」
  
  「哎呀!好粗……奴的小穴都要裂開了呢……」
  
  「大爺……好厲害呢……」
  
  程宗揚狠狠挺了幾下。「得了吧,爺幹過的女人多了,像你這麼耐臠的真沒幾個。瞧你這騷樣,至少也是身經百戰了吧!」
  
  那婦人嘻笑道:「奴家陪過的男人不少,爺這樣強壯的倒是頭一個。」
  
  「真會說話,叫一個聽聽!」
  
  那婦人放浪地叫道:「啊……啊……爺的大雞巴幹得好深……干到奴的花心子了……」
  
  「哦!奴的小穴被爺干穿了……裡面塞得滿滿的……好舒服……」
  
  那婦人敞著一雙粉腿,一邊浪叫,一邊聳動下體,賣力地和這個連她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交媾。
  
  那婦人淫叫得越來越放蕩,干到高潮時,她斷斷續續道:「奴實心實意……給爺賠罪……啊呀……求爺放過奴婢一家……」
  
  她原以為那年輕人正要射精,誰知這句話剛出口,那年輕人忽然停住動作,接著拔出陽具,直挺挺、濕淋淋地挺在她面前,兩眼冷冷盯著她,森然道:「你究竟是誰?」

第七章
  
  那婦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勉強笑道:「只要爺幹得高興,何用管奴家是……」
  
  程宗揚打斷她。「你信不信我這會兒把你趕出去,讓你光著屁股出園子?」
  
  那婦人臉色微微發白,在程宗揚的逼視下再也坐不住,她翻身跪在程宗揚面前:「奴婢不懂事的孩兒得罪員外,求員外開恩……」
  
  「你是誰?」
  
  那婦人怯生生道:「奴婢姓黃,小名鶯憐……是梁官人的渾家。」
  
  「哪個梁官人?」
  
  「梁師都梁官人……」
  
  這個名字自己倒聽過,但即使有,按道理應該是唐國,怎麼會跑到臨安來,還當了官?
  
  程宗揚心頭一動:「梁師成是你什麼人?」
  
  「是奴的大伯。」
  
  梁師成和梁師都成了兄弟?干!早知道六朝夠亂,但亂成這樣還是讓自己大開眼界,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傢伙都能湊成兄弟。
  
  程宗揚明白過來,這蕩婦不是外人,而是在小瀛洲跟自己起過衝突的梁公子親娘。她這會兒趕來賠罪還主動投懷送抱,背後無非是高俅那句話:梁師成沒扳倒賈師憲,自己要倒台了。
  
  程宗揚冷笑道:「梁節度使是朝廷的高官,即使偶有得罪,朝廷也不會傷了老臣的體面,頂多是請放外郡。夫人用得著這麼下本錢嗎?」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彈了彈她的乳頭。
  
  黃鶯憐勉強笑道:「梁節度使的性命自是無妨,只是我們這些親眷未必能護得周全。不瞞爺說,梁節度使一旦請郡,奴家官人只怕會立刻下獄。奴一家老少的性命都在爺的一念之間,求爺高抬貴手,放過奴婢一家。」
  
  「護你們一家周全?我一個七品小官,哪來的這本事?」
  
  黃鶯憐道:「奴婢知道奴那不爭氣的兒子得罪了爺,特來向爺賠罪,只要爺肯放過奴婢一家,奴婢給爺當牛作馬也心甘情願。」
  
  程宗揚心裡雪亮。梁師都佔著臨安最大的糧行通源行,背後眼紅的人只怕不少。梁師成若倒台,他們這些族人少不了要被一一清算。
  
  梁師都也得罪過不少人,一旦下獄,王天德當日的下場少不得落到他們頭上。
  
  如今戶部剛設立寶鈔局,與他們有過節又風頭正勁的自己,成了他們頭一個討好的對象。
  
  梁師都前世投靠突厥以求榮華富貴,這一世還是一般嘴臉,竟拿自家老婆當賠罪的禮物。
  
  想起梁公子當日的嘴臉,程宗揚不禁心下冷笑。
  
  難怪李師師說她是送來的粉頭,姓梁的小崽子搞過李師師的娘,當時的嘴臉足以讓李師師恨到骨子裡;如今風水輪流轉,梁小崽子的娘送上門來,李師師哪裡會給她好臉色?
  
  可笑那梁公子死也想不到就因為他多嘴,逼得他娘親自上門,拿身子向自己賠罪,所以說做人還是不要太囂張。
  
  程宗揚提起黃氏的雙足朝兩邊分開,一邊打量她淫浪的下體,一邊道:「我說幹著怎這麼松,原來是生過的,多大了?」
  
  黃氏訕訕道:「奴婢三十有二。」
  
  程宗揚拍了拍她的屁股,「後面用過嗎?」
  
  黃鶯憐忙道:「爺,那裡腌臢,用不得……」
  
  程宗揚沒有理會她的央求,啪的打了個響指。
  
  阮香凝仍然是披著一襲輕紗蔽體,裡面裸著白生生的身子,風姿綽約地從屏風出來,嬌聲道:「官人。」
  
  「這是外面來的粉頭,按主子昨天教你的,給她灌腸。」
  
  「是,官人。」
  
  阮香凝走到黃氏身旁,笑吟吟道:「這位姐姐也要用後庭侍侯官人呢。」
  
  黃鶯憐看到阮香凝的容貌,不禁有些自慚形穢。她像這樣主動送上門雖然不是第一次,但終究不是妓女,也沒人把她當娼妓,因此後庭還是完璧。她勉強道:「奴家還是頭一次……」
  
  「妾身也是呢。」阮香凝柔聲道:「昨晚官人要給妾身的後庭開苞,妾身也是不知道要事先灌腸,誤了官人的興致,被官人在前面干了兩遭才肯罷休。姐姐你瞧……」
  
  阮香凝撩起輕紗,然後扭過身,將欺香賽雪的美臀翹到黃氏面前,接著剝開臀肉,露出臀溝間小巧的嫩肛。她的肛洞又紅又嫩,如雛菊般緊緊縮成一團,襯著雪滑的臀肉,精緻至極。
  
  湊近時,黃鶯憐發覺她的後庭非但沒有絲毫異味,反而有股淡淡的媚香,菊蕾更是鮮亮紅潤,彷彿塗過胭脂一般嬌艷欲滴,讓人不僅沒有半點厭惡,反而大為心動。
  
  「妾身按著官人的指點,用了半日時間灌腸、清洗腸道,裡外都洗得乾淨,還用香酥油塗過。」
  
  黃鶯憐看得眼花繚亂,她滿心討好這個新晉的年輕人,眼見這美婦的丰姿已讓自己輸了一籌,再推托下去,萬一惹怒了他,前面的淫戲都算白做了。
  
  半推半就之下,黃鶯憐依言爬到榻上,雙膝分開,伏身擺好姿勢。阮香凝打開榻側一口小屜匣,取出一個銀質漏斗,然後將細長的鬥嘴按進黃氏肛中,推進體內。
  
  黃鶯憐只覺自己的屁眼兒被堅硬的鬥嘴塞入,帶著一股涼涼的痛意,接著一股冰涼的液體倒入斗中,毫無阻礙地流入腸道內。
  
  腸道漸漸脹起,不多時腸道被液體灌滿。腹中的充脹感越來越強烈,令她感到一陣無法承受的便意,黃鶯憐禁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姐姐夾緊了。」阮香凝拔出漏斗,然後體貼地給她指了淨桶的位置。
  
  黃氏本想忍耐卻怎麼也忍不住,掙扎片刻後,她一手掮著小腹,一邊極力收緊菊肛,免得污物噴射出來;一邊跌跌撞撞走到淨桶旁,顧不得被兩人觀瞧,坐在上面一洩如注。
  
  程宗揚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阮香凝和黃鶯憐都是平常女子,像卓雲君、泉玉姬那種修為的女性,早已過了辟榖的境地,哪用這麼費事?提起槍想幹就干,不管哪個洞保證乾乾淨淨。
  
  不過眼前灌腸噴屎的一幕倒有種調教尋常女子的樂趣,比如黃氏那樣的蕩婦,一次灌腸下去,這會兒竟然紅了臉。
  
  黃鶯憐在淨桶上坐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不是她故意躲避,而是那位程員外沒讓她下來,直接坐在淨桶上接受灌腸。
  
  她的身子前傾,光溜溜的屁股向後翹起,屁眼兒裡插著銀質的漏斗,被那美婦將清水注入她的腸道內反覆清洗,直到淨桶幾乎盛滿,拔出漏斗後,屁眼兒流出的都是沒有絲毫異味的清水為止。
  
  黃氏坐在淨桶上幾乎虛脫,倒不是灌腸有什麼痛楚,而是眼下還是春季,被那些清水反覆沖洗腸道,涼意侵體,腹中像塞滿冰塊一樣又冷又硬。
  
  黃鶯憐悄悄瞧了程宗揚一眼,望著那根怒脹的陽具,眼底露出一絲懼意。再過一會兒,漏斗細長的柄嘴就會換成那根粗長十倍的陽物。黃鶯憐前面已經被他用過,曉得他的尺寸,可知道越多,她越是惶恐,無法想像自己狹小的屁眼兒會被這樣粗大的陽具貫入,旁邊的美婦卻沒有她的忐忑不安。
  
  阮香凝重新把漏斗插到黃鶯憐的肛內,灌入清水,忽然臀後一緊,卻是被主人抓住臀部。阮香凝回眸一笑,回頭繼續灌入清水,只不過踮起腳尖,翹起豐腴白嫩的雪臀。
  
  主人有力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臀溝間來回摸弄著,忽然指尖一滑,沒入小小的肉孔。阮香凝身子一顫,玉戶湧出一股淫水,順著臀縫直淌下來。
  
  程宗揚慾火升騰,不理會旁邊直打冷顫的黃氏,把阮香凝往地毯上一推,騎在她白滑香艷的美臀上。
  
  阮香凝的玉體筆直伏在地上,雪白的屁股像一團雪球圓圓隆起。程宗揚扒開她的臀肉,露出裡面柔嫩的肛洞,充血的龜頭往前對著她的嫩肛一頂,紅艷的肛蕾被頂得凹陷下去,接著軟軟滑開,將龜頭吞入體內。
  
  阮香凝咦咦呀呀地叫著,夾雜著吃痛的顫音,媚態橫生。她塗過穌油的腸道滑暢至極,陽具進出間就像被一團暖熱的油脂包裹著。充滿彈性的肛蕾套在肉棒上,彷彿柔韌的軟箍束在陽具上來回滑動,帶來酥爽的擠壓感。
  
  程宗揚一口氣干了百餘下,將雪嫩的美臀幹得臀溝敞開、肛洞圓張,才拔出陽具。
  
  阮香凝初次破肛,這會兒又羞又痛,軟軟地伏在地上,爬不起身。
  
  程宗揚抓起她的手掌往她臀後放去,阮香凝知道他是讓自己去摸他方纔的戰果,不禁羞不可支,赧然側過臉。當手指觸到肛洞,阮香凝神情頓時一愕,接著張大妙目。
  
  原本小巧的後庭花,這時張開足有三指寬,被主人的大肉棒幹得面目全非。從後看去,雪團般的圓臀間,紅紅的肉孔圓張著,裡面紅嫩的肛肉暴露出來,在空氣中微微蠕動著,散發出妖艷的光澤。
  
  程宗揚笑道:「怎麼樣?」

  阮香凝眼波如水地說道:「妾身的後庭……被官人幹得好大……」
  
  程宗揚抬手道:「梁夫人。」
  
  黃鶯憐幾乎看得呆。即使同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少婦的美貌,這時見她又小又緊的嫩肛輕易被程員外干開,偏偏幹得順暢,心裡的怯意去了幾分,學著她的樣子伏在地毯上。
  
  程宗揚笑道:「我這床奴屁股肥翹,趴在地上也能幹。梁夫人的屁股雖然夠白夠大,但屁股的曲線沒那麼凸出,還是換個姿勢吧。」
  
  黃鶯憐訕訕地爬起身,擺成跪伏的姿勢,兩手抱著屁股,露出肛洞。
  
  「看起來很小嘛,一會兒被我幹過,把屁眼兒干大了,萬一被你丈夫看到可怎麼辦?」
  
  黃鶯憐笑道:「他干大奴婢的肚子,程員外只干大奴婢的屁眼兒,算來還是程員外吃虧了。」
  
  「真會說話。」程宗揚雙手握住她的水蛇腰,用龜頭在她淺褐色的屁眼兒上頂了頂,然後用力捅進去。
  
  黃鶯憐只覺臀後一緊,接著一根火熱的陽具破肛而入,干進她冰冷的腸道,突如其來的痛楚使她發出一聲尖叫。
  
  程宗揚倒沒想過故意傷害她,因為念著她是第一次肛交,動作沒有太過粗暴。
  
  但黃鶯憐畢竟是第一次,她只見阮香凝幹得順暢,卻忘了她灌了一上午的腸,肛內還用過香酥油。因此龜頭剛一進入,肛洞便傳來意料之外如撕裂般的痛意。
  
  阮香凝像個賢淑的婦人般側身坐在一旁,含笑望著自己的主人。程宗揚一邊干黃氏的屁眼兒,一邊伸手放在阮香凝的乳下,托住她一團沉甸甸的雪乳在手中把玩。
  
  「這位梁夫人的男人比你相公的官大得多,而且還是臨安最大的糧行東家,可惜生了個兒子不爭氣,整天跟一幫混賬小子鬼混。前些天還把別人的老婆騙上手,一群人在這裡把人家當婊子干個夠。」
  
  程宗揚道:「你知道那個女的是誰嗎?」
  
  阮香凝搖了搖頭。
  
  程宗揚冷笑一聲:「當初那女的就在這裡,被人逼著拿身子還債,最後讓十幾個惡少前陰後庭一通猛臠。結果呢?現在梁夫人親自登門賠罪,你說我該不該放過這些賤人?」
  
  阮香凝不知道他說的是被自己暗算的親姐,只笑道:「若是如此,只賠一次罪卻是少了。」
  
  「梁夫人,聽到了嗎?」
  
  黃氏忍著臀間的痛楚,顫聲道:「只要員外高興,奴婢天天來園裡賠罪也是願意的……」
  
  「真的假的?」
  
  「實不相瞞,爺的陽物好生強壯,干進來屁眼兒是痛的,肚子裡卻熱乎乎的又暖又脹,只盼著爺多搗幾下……」
  
  「梁師都若不發財,天理不容啊。」
  
  一直到掌燈時分,那位梁夫人才從水謝出來。她新用了脂粉,仍是一副花枝招展的俏態,只是走路時一手扶著腰側,雙腿像無法合攏一樣張開,彷彿有些吃力地慢慢挪著步子,臉上卻帶著幸福的笑容,似乎有種難言的滿足感。
  
  但看到李師師時,梁夫人的笑容變成尷尬,窘迫地低下頭,連忙避開。
  
  程宗揚赤著上身立在窗前,笑嘻嘻朝李師師比個勝利的手勢,結果換來少女一記冷眼。
  
  靜室中,林清浦盤膝膚坐,兩手交握,程宗揚卻不在他旁邊,而是待在水榭內。
  
  在他眼前,一面方圓尺許的水鏡懸在半空,鏡中光線不斷變化,水波中映出江州城牆的輪廓。
  
  黎明下的江州城,讓程宗揚一眼看去就不由得心驚肉跳。
  
  蕭遙逸說得輕鬆,可眼前的一幕何止是慘烈!整座江州城除西側的大江以外,其餘三面都被一道高及丈許的土牆圍住,並且呈土堤狀分割,形成一片片不相通連的區域,最大限度地抑制星月湖軍士的機動性。
  
  距離城牆將近一里的土牆之內,到處散落著折斷的戰旗、倒斃的戰馬、殘缺的兵刃,還有形形色色被摧毀的攻城武器。泥土被大片大片的血跡染成棕褐色,巨大的石塊和崩碎的水泥在其中交錯雜陳。
  
  堅固嚴整的江州城如今已是滿目瘡痍,原本如巨獸般據守在城外的水泥堡壘只剩下緊鄰城門的兩座,其餘都在宋軍的強攻下摧毀殆盡。用水泥塗抹過的城堞也在投石機的輪番猛擊下碎裂。幾道土堤從土圍一直延伸到城頭,用來築堤的泥土中夾雜著無數零亂的碎甲和兵刃,用這種方式訴說著戰爭的殘酷。
  
  城牆同樣佈滿裂隙。有些搏殺激烈的地方,守城的軍士甚至來不及澆灌水泥固定,而是用鐵絲網配合水泥構件暫時堵住,然後趁攻勢減緩的時候澆入水泥,因此不時能看到已經凝固的水泥中露出鐵絲,甚至折斷的刀槍。
  
  城牆上一半的懸樓都已被擊碎掉落,剩下的沒有幾座能保持完好。沿襲傳統土木結構的城樓則整個消失,只留下一堆火焚過的磚瓦殘柱,顯然成為宋軍火攻的犧牲品。
  
  再往內,靠近城牆房舍大多被投石機擊毀,變成一片廢墟。殘磚碎瓦中,半埋著一架折斷的巨弩,卻是當初架在城頭的八牛弩。
  
  望著岌岌可危的江州城,讓人懷疑宋軍再有一次像樣的攻勢,就能攻陷這座傷勢纍纍的城池。然而在程宗揚眼中,江州像一個遍體鱗傷的絕世武者,即使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也不會輕易倒下。
  
  此時雖然看不到守城的軍士,但程宗揚相信至少有一半的星月湖軍士駐守在城上,隨時用他們久戰而疲憊的軀體,迎向宋軍可能出現的攻勢。
  
  視線掠過殘破的城牆,忽然程宗揚目光一閃,看到城牆下的幾叢枯草竟然躲過連日戰火,不僅熬過這個冬天,還發出新芽,迎向初升的陽光。
  
  「孟上校!」程宗揚挺胸向水鏡中的孟非卿行個軍禮,朗聲道:「一團長少校 程宗揚向你報告!經過本人努力,在臨安進行的經濟戰已經奏效。三月十一日上 午,宋國朝議決定從江州撤軍!江州之戰即將結束!」
  
  以孟非卿的鎮定,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禁為之雄軀一震,臉上驚喜交加,接著一拳擂在案上,將那張梨木書案擂得粉碎。
  
  「好!」
  
  程宗揚笑道:「而且咱們還不大不小地賺了筆錢。老大,七月是盤江程氏成立一週年,到時我給你封個大大的紅包!」
  
  孟非卿哈哈大笑,「小了我可不要!」
  
  孟非卿如釋重負,兩手挎在牛皮腰帶上,在帳中走了幾步。
  
  「宋國的急腳遞大概七日可到軍前,再過六天便見分曉。」他停下腳步,許久才沉聲道:「從今往後,我星月湖的戰旗終於可以挺立在天地間,再不用藏頭露尾!」
  
  聽到孟非卿聲音中壓抑不住的激動,程宗揚也不禁感歎。為了能堂堂正正地打出星月湖的旗號,整個星月湖大營付出慘重的代價,歸根結底,他們是要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如果沒有江州這一戰,星月湖大營即便強手再多也不過是一夥不見天日的逆賊,充其量是一個江湖幫會,要獲得獨立的政權根本不用想。
  
  事實上,程宗揚在晴州就聽到一些議論,說星月湖大營以兩千殘軍挑戰一個大國,是「在犯傻」、「拿人命賭博」之類的風涼話。
  
  這些評論者說起時勢頭頭是道,自以為精明理性,以為自己比孟非卿高明,然而在那時的程宗揚看來,他們的思維層次永遠只是蟲豕,甚至不配讓孟非卿瞟他們一眼。
  
  只有具備孟非卿這種豪傑的目光,才有資格評價星月湖的得失,才會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打這一仗。
  
  世界是現實的,唯一能讓別人信服的只有實力。星月湖用實力證明他們具有什麼樣的資格——一個不受人指使和操控的政治勢力,雖然剛剛起步,卻不會再有人敢小看他們。
  
  江州與臨安相距數千里,林清浦休養兩天才恢復,無法支撐太久。程宗揚長話短說:「臨安這邊還有一些小事情要處理,眼下戰事已了,張侯爺也該啟程了。當初我和他約好在臨安見面,不好食言。但在此之前還有件事要拜託諸位老大……」
  
  孟非卿聽他說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這件事也該了結。」
  
  程宗揚訕訕道:「老大,你不會覺得我那個……」
  
  孟非卿打斷他。「男人嘛,收幾個奴婢算不得什麼,只要有大婦管著就行。至於討來是給厙姑娘還是紫姑娘當通房丫頭,就看你的意思了。」
  
  程宗揚一臉苦笑,孟老大這是給自己打預防針。想要小香瓜可以,想讓她暖床也可以,但無論如何不能爬到岳帥女兒的頭上,最多是個通房丫頭。
  
  孟非卿權衡了一下。「這樣吧,等這邊戰事結束,我讓老四、老五去光明觀堂幫你要人。」
  
  程宗揚嚇了一跳,「四哥、五哥是殺手哎!有點不合適吧?」
  
  「難道你讓我出面?」孟非卿摸著下巴的糾髯道:「唔,不如把明靜雪和燕姣然一併討來,都給你當奴婢。」
  
  「免了!」孟非卿這口氣聽起來一去就要滅門,比老四、老五還狠。
  
  程宗揚道:「我看六哥、七哥挺斯文的,不如讓他們去吧。」
  
  「也好;老六、老七和光明觀堂仇深似海,讓他們討人,順便把仇報了,也是個好主意。」
  
  「我看還是四哥、五哥吧。」
  
  孟非卿道:「你上次問我岳帥在風波亭出事的細節?」
  
  得知岳鳥人在風波亭被雷劈,程宗揚就傳訊筠州向孟非卿核實,但一直沒有回音。這會兒他主動提出來,程宗揚頓時精神一振。
  
  「老大!當時的情況你還記得嗎?岳帥被雷劈死,那雷是什麼樣的?有沒有一道紫色的閃電?」
  
  「當時我們兄弟各自領了任務,都不在場,不過事後我們找到所有能找到的知情人,幾乎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單此一事,全部筆錄加起來便有三尺多厚,都存放在晴州的鵬翼總社。」孟非卿道:「我能告訴你的是,事發當時,風波亭確實有雷聲,但這件事沒有太多調查價值。」
  
  「為什麼呢?」
  
  孟非卿沉默片刻:「岳帥曾做過一種叫『避雷針』的東西。」
  
  「嘖嘖嘖嘖……」程宗揚咂咂嘴,岳鳥人的精力還真旺盛的。
  
  「做好當天正遇到大雨天氣,」孟非卿似乎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摸了摸鼻子,說道:「結果岳帥用重金建造的沉香閣被燒個乾淨。」
  
  「霍霍……」程宗揚很沒有同情心地笑了起來,但他笑了一半就停住了。
  
  「岳帥後來重新試過,避雷針架起來之後,平常也罷了,一遇到雷雨天氣便將周圍的雷電都引到一處,為禍更烈。」
  
  一開始程宗揚以為是意外,這會兒不禁瞠目結舌。避雷針搞成引雷器,岳鳥人是遜?還是想撓牆?
  
  孟非卿咳了一聲。「岳帥不得已拆掉各處的避雷針,唯有風波亭還留了一枝。」
  
  「是避雷針把雷引下來的?」
  
  孟非卿點了點頭。「當晚正逢暴雨,因此風波亭出現雷擊並不奇怪。」
  
  怎麼會沒有古怪!岳鳥人一次失敗還可能是意外,次次都失敗,說明他的避雷針完全做錯了。
  
  只要岳鳥人不是傻的,應該知道避雷針被他搞成引雷器,那麼他還專門挑著大雨天跑風波亭挨雷劈?這是有病還是有癮?
  
  由於缺乏第一手資料,在拿到鵬翼總社的調查案卷之前,這件事暫時只能放下。程宗揚又與孟非卿談了幾句,隨即找到殤侯的住處。
  
  「侯爺……」
  
  「君侯……」
  
  「殤侯爺……」
  
  「我干!你這個死老頭!還不滾出來!」
  
  「嚷啥呢?」朱老頭從裡面的房間鑽出來,一臉不高興地說道:「沒瞧見我老人家正忙著?」
  
  「老頭兒,耳朵上夾的什麼東西?炭條?哎喲!你這打扮得像二逼藝術家似的,在裡面幹什麼缺德事?」
  
  殤侯得意洋洋地說道:「本侯剛推演出五星運轉的法理,繪出的星圖精彩紛呈,妙不可言!」
  
  「星圖?」程宗揚上下打量他幾眼,「你是躲在屋裡畫裸女圖吧?」
  
  程宗揚原以為他會惱羞成怒,沒想到殤老頭反而挑起大拇指。
  
  「好眼力!我藏這麼深都被你看出來了——丫頭,出來吧!隨便披件衣服就行!」
  
  眼看著小紫從房裡出來,程宗揚臉頓時黑了下來。
  
  小紫抱著一堆草圖往殤侯面前一丟。「又畫錯了!少了兩個齒呢!」!
  
  「荒唐!」殤侯怫然道:「本侯繪了一夜,哪裡會有錯處!」
  
  小紫往圖上一指:「呶,這裡是十八個齒,你只畫了十六個。」
  
  殤侯連忙搶過草圖,一疊聲地叫道:「荒唐!荒唐!」隨即灰溜溜鑽到房間裡去改圖。
  
  望著小紫的面孔,程宗揚心頭有一處地方彷彿軟軟化開,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招手道:「嗨!」
  
  小紫雙手抱胸,微微仰著身子,兩眼像貓一樣瞇起,打量著他。
  
  程宗揚叫道:「死丫頭!我想死你了!」
  
  小紫鼻孔裡哼了一聲,然後道:「老實說,你又搞了幾個女人?」

  程宗揚舉起手,一臉鄭重地說道:「我發誓!一個都沒有!敢說假話,立刻讓我天打雷轟!」
  
  話音未落,窗外驀然閃過一道刺眼的亮光,接著傳來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整座天香水榭都被震得一晃。
  
  驚雷聲中,程宗揚緩緩用雙手抱住頭,使盡全身力氣吼道:「我干!你這個狗日的馮大法!大清早你搞個屁的試驗啊!」
  
  程宗揚欲哭無淚地向小紫解釋馮源正在進行的手雷研製。
  
  「真的是試驗,他都炸好幾回了。你放心,這回炸這麼響,他肯定被炸死了!」
  
  小紫紅菱般的唇角微微挑起,揚了揚白玉般的下巴:「你背後是誰?人家還沒見過呢。」
  
  程宗揚連忙回頭,卻是阮香凝被爆炸聲嚇到,從內室出來,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後。
  
  程宗揚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樣,默默低下頭。
  
  在心裡默默數到十,程宗揚猛地抬起頭,堆起滿臉燦爛的笑容。
  
  「這是凝美人兒,我新收的奴婢。」他把阮香凝拉過來,「這是咱們的女主人,快磕頭叫紫媽媽!」
  
  阮香凝沒有半點疑心,順從地跪下來向女主人叩首。
  
  小紫翻起眼睛,雙手抱胸望著天邊。
  
  「真是奴婢!敢有半句假話,我把馮大法做的手雷全吃了!」
  
  「我在臨安遇到的,完全是意外……不是買的,我沒有亂花錢!」
  
  「不信你看!光的!一根毛都沒有!如果不是奴婢,我能這麼幹嗎?一開始我就準備送給你!真的!」
  
  「你若不喜歡,我這會兒把她丟到西湖裡!」
  
  程宗揚苦口婆心解釋半天,好不容易才聽到小紫一聲冷哼。「留下吧。」
  
  程宗揚如蒙大赦,急忙道:「是!」
  
  他涎著臉道:「好久沒見你了,在忙什麼?」
  
  小紫板著臉道:「不告訴你。」
  
  「剛才的草圖我看到了,你不會是在搞什麼東西吧?那麼多紙,造出來還不得有城牆那麼高?」
  
  「大笨瓜。」
  
  「哎喲……」程宗揚捂著胸口,滿臉銷魂的表情喘著氣道:「好久沒聽到這話,這一聽,我渾身三萬多個毛孔都往外張,舒服……」
  
  小紫被他氣得笑了起來:「大笨瓜!大笨瓜!大笨瓜!」
  
  「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
  
  「大笨瓜!大笨瓜!大笨瓜……」
  
  小紫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程宗揚也收起嘻笑,兩人隔著水鏡久久凝視。
  
  半晌,程宗揚小聲道:「死丫頭,我想你了。」
  
  小紫挑起唇角,「你若想聽這樣的話,人家也可以說啊!不過說了之後,人家要把施術的法師殺死。」
  
  「放心說吧。」程宗揚道:「就是因為要和你說話,我特意把法師支到樓外去了,你說的再肉麻,他也聽不到。」
  
  「人家又不是怕被人聽到。」小紫笑吟吟道:「不過聽我說那些話和法師的性命之間,你只能選一樣。你選哪個?」
  
  「死丫頭,你快點嫁給我吧!」程宗揚攥著拳頭,神情凜然,「咱們一結婚,我就好對你家暴了!一天打你二百遍屁股都不多!」
  
  第八章
  
  宋軍自江州撤退的消息傳開,宋國中樞和地方的官員、禁軍和廂軍的將領都不約而同的鬆口氣。
  
  江州之戰打到現在,各地官員都因為境內飛漲的糧價焦頭爛額。賈師憲推行的紙幣,在大多數官員看來純屬引鴆止渴的無奈之舉,但無論其中有多大的風險和隱患,只要能買到足夠的糧食,各級官員都咬牙做了。
  
  如今各地常平倉的消耗多少得以補充,撤軍的消息傳出,糧價也隨之下跌,宋國的官員終於能安心睡個好覺。至於朝廷的體面——在不少官員看來,即使真打下江州也不見得有什麼體面。
  
  撤軍的消息被官府以一種相當低調的方式處置,街頭巷尾只議論兩天,市民的興趣就被太乙真宗重新與宋室交好的消息所吸引。
  
  三月十六,太乙真宗待任掌教藺采泉親至景靈宮,為宋主上尊號,並獻玉球寶冊。
  
  景靈宮是宋主的家觀,觀中供奉歷代宋主的靈位,能進入觀中舉行儀式已經是莫大的殊榮。
  
  但藺采泉心知肚明,這是賈太師和神霄宗阻撓的結果,否則以他的身份完全應該直入大內,在正殿內面見宋主,才算獲得宋國官方的正式承認。
  
  不過藺采泉沒有半點為難地接受景靈宮的安排。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太乙真宗在宋國缺席十餘年,只能著眼於徐徐恢復。
  
  三月十七日,撤軍的金牌傳至江州戰場的前一天,因持刀闖入白虎堂被解職下獄的林沖也接到正式的判決結果。
  
  林沖戴著重枷坐在牢中,昔日威風凜凜的漢子,這會兒瘦得幾乎脫形。聽到太尉府的最終判處,他大吃一驚:「不是筠州嗎?為何會刺配江州?可是王師得勝?」
  
  獄卒冷笑道:「哪兒得勝了?是準備撤軍了!江州那賊窩,你這賊配軍去倒合適。」
  
  林沖額頭青筋迸起。「荒唐!江州既然非我大宋所有,何以刺配江州?你莫非是消遣洒家的!」
  
  那獄卒大怒。「莫說這是太尉的鈞令,便是某家消遣你這個賊配軍又如何!莫說你一個教頭,再大十倍的官,這裡也關過!讓你去你便去,再囉噪,小心某家的水火棍無情!」
  
  林沖收斂怒氣,「我要見高太尉:」
  
  一名大漢闖過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高太尉是何等樣人?你想見便見?老董!少跟這賊廝鳥嚼舌!再多口便打!」
  
  兩名獄卒把判書往牢裡一丟,罵罵咧咧地出來。有人喚道:「老薛、老董!外面有人找!」
  
  董超和薛霸到了獄前,一個年輕人快步上來,緊緊握著兩人的手,無比熱情地說道:「久仰久仰!」
  
  兩名獄卒都有些糊塗,但瞧著那年輕人絲袍錦帶,穿著體面,也不敢怠慢,小心道:「你是?」
  
  「鄙姓程,是林教頭的朋友。」程宗揚發自肺腑地說道:「兩位的大名,我從小便聽過,今日才有緣相會,一識廬山真面目!」
  
  程宗揚的熱情半點不假,若不是手邊沒煙,他恨不得給他們一人遞一根,再親手點上。
  
  這兩個小人物並不出名,但在水滸裡是親手押送過豹子頭林沖、玉麒麟盧俊義,讓這兩條好漢吃足苦頭的官差,程宗揚寧願得罪賈師憲,也不想得罪這種小人。
  
  兩名獄卒的手心微微一沉,心知是金銖,不約而同地嚥了口口水。
  
  董超道:「原來是林教頭的朋友,咱家也敬林教頭是條好漢,在獄裡忙前忙後,沒讓教頭吃著半點苦,教頭的氣色比剛來時還好了許多。」
  
  「有勞有勞!」程宗揚道:「不瞞兩位,在下這次是想見見林教頭,不知兩位可行個方便?」
  
  董超露出為難的神色。「公子爺,這大牢不是好進的。」
  
  程宗揚將一隻錢袋拿在手裡,輕輕抖了抖,聽聲音起碼是幾十枚銀銖。
  
  董超還在猶豫,薛霸便道:「不就是見一面嗎?我來擔待!」說著一把搶過錢袋。
  
  林沖拿著判書靠在陰冷的牆壁上,一時牙關咬得格格作響,恨不得殺將出去,一時又意氣盡消,心喪若死。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林兄命中有此一劫,何必灰心?」
  
  林沖怔了一下,然後叫道:「程賢弟!」
  
  程宗揚披著斗篷進來,他不嫌地上污穢,攤開斗篷坐在地上,從懷中取出一包熟肉,隔著柵欄遞進去。
  
  林沖把紙包放在枷上,苦笑道:「愚兄落到這步田地,哪裡還吃得下?」
  
  程宗揚笑道:「林兄這氣度不如咱們魯師兄灑脫,不過是小劫而已,尺許之水,一躍可過。」說著他壓低聲音,「只是要防著小人。」
  
  林沖目光微閃,凝視著程宗揚。
  
  「有人要取你性命。」

  「誰?」
  程宗揚摸出一壺酒,先喝了一口,然後遞過去,「你說呢?」
  林沖握著銀質的酒壺,半晌才道:「皇城司!」
  如果這會兒喝茶,程宗揚鐵定要噴他一臉。皇城司?自己差點忘了還有這股勢力,這趟渾水他們也有份?
  林沖不願多說,只道:「愚兄在皇城司時日雖然不多,但有些事……賢弟只需知曉,林某如今落難,皇城司少不得要殺我滅口。」
  程宗揚忍不住道:「若是皇城司要滅口,只怕等不到現在吧?」
  「若是筠州便罷了,如今是江州……皇城司必不會讓林某離開宋境。」林沖抬起眼,問道:「為何會是江州?」
  「這個……據說江州被我大宋兵威懾服,割地給陛下建了一座道觀,林兄大概是刺配過去當火工道人的。」
  林沖閉目想了片刻,然後道:「林某知道了。」
  程宗揚暗道:林教頭啊林教頭,我在江州為你準備一份禮物,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林沖拿著那包熟肉,忽然道:「程賢弟……」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家娘子現在可好?」
  程宗揚有些臉紅,幸好獄中光線甚暗,一時也看不出來。
  林沖、阮香凝這對夫妻不但有名無實,而且同床異夢,說是林沖的老婆,但兩人的關係純潔得不能再純潔。趁著高衙內搗亂,自己三下兩下把林娘子搞上床,完全不必對林沖有半點歉疚。林沖活活被騙了十幾年,一旦揭穿真相對他未免太殘忍了。
  程宗揚只好含糊道:「這個……小弟一時還不清楚。」
  林沖眼中期盼的光芒漸漸黯淡,過了會兒道:「拙荊在臨安,還請賢弟和魯師兄多多照應。」
  程宗揚打著哈哈道:「這個當然!當然!」
  在程宗揚與林沖交談的同時,遠處一間酒肆裡,薛霸狠狠灌口酒,然後從一個中年男子手中接過盛滿錢銖的袋子,齜著牙道:「不就是結果姓林的性命嗎?好說!這樁事,我們兄弟干了!」
  董超道:「凶頑的犯人我們也押過許多,不是小的誇口,落在我們手裡的行貨,便是李天王也要留下甲仗、生薑也捏出汁來!區區小事,還不手到擒來?」
  明慶寺菜園內,魯智深束緊破舊的僧衣,將一根油黑的禪杖倚在桌旁,沉重的杖身將木桌壓得吱呀一聲,微微傾斜。然後魯智深彎下腰,繫緊腳上的草鞋,拍了拍褲腳的泥污。
  一群潑皮圍著魯智深道:「師傅!帶我們去吧!」
  「我們兄弟的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架不住咱們人多啊!到時候把林教頭背也背出來了!」
  「聒噪!」魯智深道:「洒家一根禪杖在手,便是天下也走得!這等殺官劫囚的事,你們如何做得!莫牽累了家人!」
  「我們知道師傅神力蓋世,可好漢也得三個幫,師傅一個人去,若官差多時,如何是好?」
  魯智深哈哈大笑,聲如洪鐘,直震得週遭眾潑皮耳中嗡嗡作響。
  「兩個鳥官差罷了!來來來!把燉好的香肉拿上來!待洒家吃飽了,好去救我那林兄弟!這點小事,洒家出馬還怕不手到擒來?」
  紅日昇上樹梢,鳳凰嶺的石佛寺內,幾名和尚慌慌張張地迎出來;遠處一個布衣芒鞋的僧人踏著陽光緩步走上青石台階。
  在廟門外,那僧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清瘦的面孔。
  那些和尚欣喜地說道:「師兄來了便好!」接著雙手合十,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地說道:「淨念師兄,二世師尊可好?」
  淨念合十還禮,「師尊好。」
  他抬起頭,平和地說道:「可有魯師兄的下落?」
  「就在明慶寺,半個多月前還傷了兩名師弟。我們往寺中傳訊,沒想到二世師尊會派師兄親自出馬,千里之途三日而至,師兄這一路著實辛苦了。」
  「阿彌陀佛,為我大孚靈鷲寺、為我十方叢林,貧僧何敢言苦?」
  「我們一直盯著那賊僧,今日見他收拾行李,似乎要出門的樣子,幸好師兄及時趕來,不然又讓他逃了。」
  一名僧人笑道:「有師兄出馬,這一次定要叫那賊僧插翅難飛!」
  「那還用說!」一名和尚興高采烈地說道:「那賊僧有勇無謀,師兄此去必定例手到擒來——」
  淨念微微一笑,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聲音柔和沖淡,卻有著堅定不移的信心。
  陽光照進陰暗的官衙,一名穿著皂衣的捕快道:「今日啟程,夜宿沙湖鎮,明日午時左右可達野豬林。押送的官差兩名,一是董超,一是薛霸。」
  一名武官服色的漢子道:「出動的是誠組,一共六人,帶隊的是武功大夫,御前帶刀器械趙奉安。另外長安六扇門總部也派了兩名捕快前來支援。」
  一個公鴨般的嗓音道:「本司這差事卻是辦砸了,誰知道林教頭會豬油蒙了心,持刀闖白虎堂?」
  那名武官道:「卑職曾私下央過高太尉,卻被頂回來。這事蹊蹺得緊,會不會是高太尉惱他招惹小衙內,故意……」
  坐在上首的一名貂璫打斷他。「此事不須再提。陛下對高太尉的寵信不在大貂璫之下,都怪林沖那廝不識好歹,擔著天大的案子,卻留了把柄給人。」
  三名貂璫的最後一人道:「本來藉著賈太師的名頭調來兵部和刑部的人,誰知出了這檔子事,咱們皇城司這回顏面掃地。大貂璫如今正在江州——切莫叫這廂的小事打擾他老人家。」
  眾人心領神會,大夥兒本來是討好主子,不料出了這樣的亂子,若是被主官皇城司使李憲知曉,大夥兒運氣再好也少不得全被打發到皇陵守墓,今生今世別想踏進臨安一步。
  「童貫。」
  「小的在。」童貫乖巧地說道:「封公公吉祥!」
  坐在上首的貂檔封公公摸著椅子的扶手,溫言道:「這次的事不能沒有宮裡的人,你去也好安他們的心,明白了嗎?」
  「小的明白。」
  封公公將一隻用蠟封好的瓷瓶推到他面前。「拿去吧。」
  童貫小心收起瓷瓶,討好道:「多謝封公公、劉公公、沈公公提點!請各位公公安心,小的這次去必定手到擒來,馬到成功!」
  沈公公笑道:「這小崽子倒機靈!」說著他低頭喝茶,眼底卻閃過一絲掩藏極好的殺機。
  太陽升至天際,安永坊一戶民宅內卻暗如深夜,淡淡的燈光勾勒出一個優美的背影,劍玉姬一邊批閱卷宗,一邊聽著身後人的回報。
  「已經安排停當,兩名官差各拿了二百銀銖的好處,答應在路上結果掉林沖的性命。那兩名官差都是押慣犯人的,道路熟,手段多,膽子大。時間定在一日之後,下手的地方選在野豬林。」
  劍玉姬柔聲道:「林沖和凝玉姬相處多年,又是教尊親自下令監控的人物,眼下雖然沒有多少價值,但絕不能讓他活著到江州。」
  「是。屬下自當盡力,絕不讓林沖活著到江州!」那人向劍玉姬的背影叉手行了一禮,然後抬起頭,燈光下映出陸謙的面孔。
  「你在太尉府做得很好,但這趟還要你親自去,看著他們除掉林沖。」劍玉姬道:「這是教尊的吩咐,絕不能有絲毫疏漏。」
  「是。」
  陸謙離開後,劍玉姬也在卷宗上寫下最後一筆,隨即合上卷宗,從旁邊另取一份。
  旁邊的陰影中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拿起案上的茶盞飲了一口。
  如果程宗揚見到他的面孔肯定會驚叫出來,居然是在五原城一別就未曾謀面的大官人西門慶。
  他望著劍玉姬的背影,目光中有六分欽佩、三分羨慕,還有一分若有若無的嘲諷。
  「陸謙打著和林沖交好的幌子,其實是凝玉姬的聯絡人,」西門慶喝了口茶水,微微笑道:「如今凝奴被仙姬當了棄子,教尊也同意取消對林沖的監控,這個陸謙再留在太尉府沒有什麼用處。」
  「所以我讓他親自去野豬林。」劍玉姬淡淡道:「大官人可願做黃雀?」
  西門慶那雙桃花眼泛起迷人的笑意,柔聲道:「固所願也,不敢辭耳。」
  「殤侯到了江州。」劍玉姬沒有再提陸謙的話頭,而是說起旁事,「你當日挑動龍驥謝藝赴南荒,實屬不智。」
  西門慶笑道:「小生是想看看齊姐經營多年的成果,沒想到那個鬼巫王如此不中用,反而壞了齊姐飼養龍神的大計。」
  劍玉姬平靜地說道:「更沒想到讓殤侯找到天命之人。」
  西門慶一時啞然。
  劍玉姬看著卷宗道:「你和阿齊爭權,我不管,但既然惹出殤侯就應該計算出他可能的反應。如今殤侯與星月湖合流,正是最壞的一種情況。」
  西門慶「刷」的打開折扇。「你不也是一樣?算無遺策的劍玉姬照樣被姓程的小子耍得團團轉,用了潛藏在雲家十幾年的死士才挖出的消息,還是沒想到那小子有辦法逼得宋國退兵。」
  「是我犯了錯誤。」劍玉姬坦然道:「我原以為把凝奴給他能佔用他一半的時間和精力,沒想到他白得一個鼎爐,竟然能忍住不夜夜笙歌,更沒想到他還有太乙真宗的後著。」
  劍玉姬沉默片刻,忽然指尖一挑,準確地從尺許厚的卷宗中挑出一份,在面前攤開。「十月十七,藺采泉赴晴州——是了,想必他們在晴州見過面。」
  劍玉姬在卷宗上注了一筆,然後放回原處,接著看著面前的卷宗。
  「你在看什麼?」
  「糧價。」劍玉姬道:「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明明可以賺錢,偏要換回一堆自己印製的紙張。」
  「這種事情你不如找個晴州的老朝奉,」西門慶搖著折扇道:「難道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都懂的神仙?」
  「大官人說得對。」劍玉姬立即放下卷宗,又拿起另外一份,安詳的表情沒有半點波瀾,似乎對他的諷刺全無反應。
  這個賤人!西門慶心頭彷彿有一道火苗掠過,他喝了一口變涼的茶水才勉強壓下心火,用若無其事的口氣道:「既然沒什麼事,小生先告辭了。」
  劍玉姬頭也不回地說道:「林沖、陸謙,一個也不放過。」
  西門慶傲然笑道:「一個囚徒、一個奴才,要取他們性命,我西門慶不費吹灰之力!」
  可惜和剛才的嘲諷一樣,西門慶故作的豪言壯語沒有激起劍玉姬任何反應,他只好悻悻離去。
  劍玉姬停下筆,彷彿陷入沉思。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僕婦現身出來,將一疊新到的卷宗放在案上。
  「難道是林沖?」劍玉姬忽然道。
  巫嬤嬤沙啞著喉嚨道:「什麼?」
  劍玉姬一指撫住玉腮,沉思道:「我原以為他是看中凝奴的美色,才挑動高衙內前來調戲,莫非他看中的其實是林沖?」
  巫嬤嬤怪笑道:「那林沖算得什麼?便是老奴也斬殺了他!」
  劍玉姬搖了搖頭,「林沖被凝奴用瞑寂術限制修為,如今凝奴術法已失,他修為能在短時間內晉級,猶未可知。若非如此,何必教尊親自下令除掉這個小小的教頭?」

  劍玉姬打開一份卷宗。「十方叢林的人到了嗎?」
  「到了,是靈鷲寺的淨念小禿驢。」巫嬤嬤道:「仙子儘管放心,有西門大官人出馬,區區一個林沖還不手到擒來!」
  劍玉姬看著卷宗,慢慢道:「小心無大過。」
  陸謙並沒有返回太尉府,他沿著御河走了一段,打著主意,然後加快腳步。
  半個時辰後,他敲開一扇房門,擺出豪門惡客的架勢,趾高氣昂地說道:「衙內吩咐!明天你跟我走一趟!」
  阮香琳道:「明日奴家妹夫出門遠行,能否……」
  「莫忘了你欠衙內的錢款。」陸謙板起臉道:「明日穿得艷一點,記住!」
  阮香琳有把柄落在他們手裡,雖不願去,也只好答應下來。
  在陸謙經過的一個角落,同樣有人在為明日的行程做準備。
  隨著空氣一陣波動,封印打開,土黃色的草紙上泛起如硃砂般淋漓的字跡。
  時間:三月十八日午時。
  地點:野豬林目標: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
  任務:斬首。
  少女握住胸前的銀煉,輕聲道:「姐姐,我們有任務了。」
  片刻後,旁邊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難度如何?」
  「手到……」少女白嫩的小手輕輕一搓,將紙條揉成粉末,「擒來!」
  「野豬林位於山中,方圓數里都是參天古木。」
  桌上放著一幅地圖,是俞子元根據金兀朮等人口述整理的。
  程宗揚道:「入林的道路很窄,中間有一道溪水,過溪之後是一片丘陵,這裡——」他在圖上點了點,「是動手的最好位置。」
  秦檜摩著手指道:「不過兩名官差,還有魯大師援手,要救出林教頭易如反掌耳。」
  「如果只有兩名官差,還用得著你出手?有花和尚就夠了。不過還有皇城司,聽林沖的意思,他們可能會殺人滅口。」程宗揚盤算道:「還有一個可能性也不能排除:黑魔海。」
  皇城司的實力不好推測,一旦牽涉到黑魔海,憑程宗揚的經驗,事情就會變得分外棘手,天知道會出現什麼意外。
  「救人的事不容有失,我還指望讓林沖和長伯搭檔,干馬軍首領呢!絕不能出岔子!」程宗揚斷然道:「明天所有人都去!會之,你負責救人;子元和車馬行的兄弟負責戒備皇城司和黑魔海的人;馮大法、老術、老獸、老豹,你們四個跟著我,到時看清楚再下手。」
  俞子元道:「雪隼團的人手呢?」
  「這些人的底細我們暫時還不清楚,先不要動。」
  秦檜提醒道:「錢莊誰來看管?」
  「晴州的款項還沒運來,剩的現款也不多,由清浦守著。嘿嘿,咱們高太尉生財有道,只要掏錢,讓禁軍的漢子幫你掃廁所都行。正好錢莊夠破的,明天請一隊禁軍來蓋房子,若還有人敢來搶,我就自認倒霉好了。」
  秦檜道:「家主運籌帷幄,此番群雄畢出,區區一個林沖必定手到擒來!任由家主攏入袖中!」
  程宗揚笑道:「你別暗諷我小題大做,要知道猛虎搏兔也必出全力,何況臨安情況這麼複雜?我這樣重視也是為了安全起見嘛。」
  一直在記錄的李師師抬起頭:「我呢?」
  程宗揚有點頭痛,論修為,李師師比當初剛到南荒的自己強不了多少,一般的官差還能對付,真碰上硬茬,連自保都困難。但留她一個人在園子裡,萬一撞見水榭裡的阮香凝,自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程宗揚把心一橫,「說起來也是你姨父嘛。」
  眾人在城裡早待得悶了,如今己方人強馬壯,既有高手,又有眾多硬手,臨安附近勉強算得上己方勢力地盤,這一次傾全力出擊,獅子搏兔,如何不手到擒來?
  言談閒情緒高漲,氣氛歡樂,不像是要去廝殺,倒像是要去郊遊。
  歡樂氣氛中,鬍鬚燒掉一大半的馮源這會兒卻苦著臉,他揪著松渣,有點瑞瑞不安地說道:「我怎麼一陣心驚肉跳的……」
  俞子元用手肘撞了他一記。「馮大法,你不會還在屁股痛吧?」
  「不是不是——你們別怪我烏鴉嘴啊!我這好端端的,怎麼有種說不上來的邪勁兒……」馮源底氣不足地說道:「覺得明天會是血雨腥風?」
  堂堂馮大法師的預言引起眾人又一次哄笑。
  歡樂的饗宴氣氛中,即將參與野豬林大會的各組人馬,幾乎沒有人能料想到明日會是一場怎樣的盛會。
  請續看《六朝雲龍吟》第五集

  作者後話:
  
  有讀者問起六朝這部作品的主軸,苦思良久後,決定這樣回答。
  
  六朝的目的,在於——全面梳理自上古至宋代的古代思想史,整理歷代軍事、科技、經濟、法律、政治結構、宗教影響、人文藝術發展,以及人物思想動態,從微觀到宏觀,從個體到群體,分析利弊得失。
  
  如果以為這是全部,那就錯了。
  
  這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在於不同朝代不同思想不同人物之間的交流與碰撞,演繹一場風流人物、經典故事、智慧與勇氣的盛宴。
  
  如果以為這是全部,那也錯了。
  
  更更重要的也在於古人面對現代科技、知識時的反應與對策。看歷史這個泥足的巨人如何扭曲而又頑固地自我發展,在穿越者的重擊下,如何蹣跚前行。
  
  如果以為這是全部,那還是錯了。
  
  更更更重要的還在於哲學問題的終極追尋,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人類作為群體與單體的意識與無意識,玄學與科學,超自然與自然統一。對空間與時間本質的思考與探尋。
  
  如果以為這是全部,那就完全錯了。
  
  這本書的真正本質在於:你是否想看到輕盈的趙飛燕與豐腴的楊太真與你同浴?想知道妲己和妹喜誰更妖艷?戚夫人和虞姬哪個胸部更大?武則天與呂雉誰在床上更狠?夏姬與潘姐兒誰更有深度?如果秦檜娶了李清照,他還會娶蘇小妹嗎?
  
  ……
  
  最後這些終極問題讓我苦苦思索,無心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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