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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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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6集

第十六集 【第四章】
   眼前的影像仍在變幻,但程宗揚這會兒對眼前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影像視而不見,屏住呼吸,傾聽着那個聲音。
   「這樣應該行了……老王,剛才看的你可別當真。我瞧着一多半都是假的。沒錯……是跟我以前和你說的差不多,但那是我們地球啊!跟你們六朝這個阿米巴星球的進化肯定不一樣。」
   「漏洞?那可太多了。比如說吧,人是猿類進化的,可你們六朝滿地都是獸蠻人啊。剛才你看的有講獸蠻人的進化過程嗎?沒有吧。所以說,這個八成是瞎編的。還有啊,猿變成人,想把那一身毛褪掉,在海裡還差不多。沼澤全是泥湯子,那不是開玩笑嗎?」
   「嗨,我跟你扯這個幹嘛……說正事……你問我將來?那我可說不準,不過這個東西七分是假的,剩下的可能有點真的。要讓我說,六朝最大的敵人多半是泰西來的。北邊、南邊那些都不算什麼。真遼我已經打得差不多了,回頭我就往西邊去。老王,你覺得我弄個重建西疆遠征軍的名頭怎麼樣?狠狠敲晴州那幫商蠹一筆。」
   「嘿嘿,我跟你說,泰西的妞一個個奶大屁股圓,一身的白肉!皮膚雖然差了點,但也有好的啊!而且泰西妞在床上野得很!什麼花樣都敢來。行!行!我不說了……那我托你件事啊,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別人我都安排好了,就月丫頭母女倆我心裡沒底。李藥師那兒也行,可他在長安啊。眼皮底下,太近了。萬一被人撞見,老李不好交待啊。」
   「哈哈哈哈,我就是瞎說……六朝我都橫着走,誰敢惹我?晴州那幫商蠹的錢不好敲?那得看誰敲了。我手裡有鋼鉗子,鐵公雞也能拔下毛來!這回狠敲一筆,我帶着星月湖大營的孩兒們打到泰西,乾脆不回來了,直接建個王國,在那兒當王,國名我都想好了﹣﹣神聖羅馬帝國!怎麼樣?那幫商蠹要能追到羅馬,我岳字倒着寫!」
   「這地方?就是個電影院吧。可惜找不到片庫,不然我給你放段星球大戰,或者德意志的勝利,肯定過癮!比這個什麼人類的秘密強多了。」
   「喂!喓!你們太乙真宗怎麼這樣啊!就個電影院,這片子也不算什麼秘密啊,你還加什麼封印……蘇妖女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憑什麼你給她加禁制,不讓我搞?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啊,那妖女中了我秘制的極樂散。不讓我搞,她中的極樂散到死都解不了,又被你加個禁制不能過性生活,將來非成變態不可。」
   「老王,你別裝沒事人,我知道你對明靜雪有點意思。光明觀堂正好有事求到我這兒來了,怎麼樣?要不要我給你拉拉皮條,讓你們倆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說心裡話……別動手啊!好!好!停了!停了!停﹣﹣」聲音戞然而止。
   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王哲為什麼反覆交待,讓自己一個人來。這要傳揚出去,不但太乙真宗的面子沒了,師帥的面子沒了,連光明觀堂和明靜雪的面子都沒了。玉於岳鳥人的面子﹣﹣那流氓根本就不要臉吧!
   影像仍在繼續,但沒有任何聲音。不知過了多久,影像驀然消失,頭上破碎的穹頂灑下微弱的星光,眼前的景物又恢復成紅色的祭臺。
   程宗揚回頭一看,蕭遙逸和徐君房都在呢,小狐狸一臉凝重,徐君房卻是十分淡定,像是對剛才的影像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老徐?」
   徐君房微微一笑,「幻術而已。徐某少時曾隨先生見過許多。」
   這傢伙童年可真幸福啊,經常有電影可看。程宗揚扭頭道:「小狐狸,你剛才……看到了?」
   蕭遙逸點了點頭。
   「也聽到了?」
   蕭遙遠逸俊臉上一瞬間流露出激動、緬懷、崇慕、驕傲的神情,堅定地說道:「是岳帥!」
   程宗揚有些不放心地說道:「別弄錯了啊。」
   「絕不會錯!」
   「呵呵,還真跟我想的差不多……」程宗揚乾笑兩聲。
   蕭遙逸眼圈忽然紅了,「岳帥根本沒想退隱!他還想帶着我們的這些兄弟打到泰西去!」
   「你聽他瞎說﹣﹣」
   蕭遙逸扯開衣領,露出脖頸中的刺青,紅着眼睛叫道:「怎麼是瞎說!岳帥肯定去泰西找泰西妞了!我要去找孟老大!我要帶星月湖大營所有兄弟們去泰西!」
   「你知道泰西在哪兒嗎?」
   「當然知道!岳帥說過,我們六朝是在一個圓球上,影像我還記得呢!六朝東西兩萬里,從六朝到泰西差不多兩倍的距離,從江州出發,最多五萬里。一天走一百里,一年半就能見到岳帥!」
   「醒醒!醒醒!五萬里啊!」程宗揚叫道:「要是岳帥不在那兒呢?你帶着幾千兄弟浩浩蕩蕩走一兩年,到地方一看沒人,再浩浩蕩蕩走一兩年回來?你當是去鄰居串門呢?」
   蕭遙逸冷靜了一些,過了會兒道:「你說得對。大伙全去不妥,我自己先去看看,打聽消息。」
   「你以為那是長安?那是泰西啊小狐狸,人生地不熟的,說話都不定能聽懂。」
   蕭遙逸道:「晴州就有泰西的商人,他們能來,我也能去!」
   「終於清醒一點了﹣﹣行,你先回江州,我來安排給找幾個泰西商人,送到江州。你先跟他們學語言、地理、風俗人情,做好準備,然後再走怎麼樣?真不行,你先派兩個人去打聽消息也成啊。」
   蕭遙逸搖頭道:「不行!即使現在派人,消息傳回來也是三四年之後,我哪裡等得了那麼久?」
   「小侯爺,你可是江州刺史啊,把江州丟下三四年,自己跑得不見影?再說了,」程宗揚亮出大殺器,「你不是還要到鐵勒求親嗎?你把人家一個姑娘扔那兒四五年不理不睬?坑人也不是這麼坑的吧?」
    蕭遙逸愣了一會兒,頽然道:「我明白了。」
   半晌怹抬起臉,堅定地說道:「聖人兄,你說得對。我先派人去打聽。泰西商人的事,你盡快幫我找,越多越好,也許有人知道岳帥的消息。」
   「還有個辦法,能讓泰西商人主動往江州跑。」
   「什麼法子?」
   「泰西商人在江州經商,一律免稅。」
   蕭遙逸擊掌道:「好!」
   程宗揚鬆了口氣,以蕭遙逸的性子,要不攔住他,他敢把萬事都拋到腦後,這會兒就直接殺到泰西去。
   至於這塊紅石本身,也許藏着六朝這個世界最深最根本的秘密,但對現在的自己而言,全無用處。也許多年之後,自己才能真正理解它的意義。
   程宗揚忽然叫道:「小紫呢?」
   這會兒說完話,程宗揚才發現樂明珠躺在狼皮褥上,小紫卻蹤影皆無。
   徐君房道:「紫姑娘去外面了。」
   程宗揚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自己剛攔下小狐狸,死丫頭不會已經跑到泰西,找她那個鳥人老爹報仇雪恨去了吧?
   蕭遙逸也有點緊張,「她一個人去外面幹嘛?」
   「不是一個人。」徐君房道:「她跟周族那個少主一起去的。」
   廢棄的圓形劇場外,是一片蒼黑色的森林,一條小徑蜿蜒通向林中。那些巨松不知生長過多少歲月,每一棵都徑逾丈許,高不見頂。置身林間,頭頂是遮天蔽日的松枝,不見半點星光。
   周飛背着長槍,兩手負在身後,走在小徑上。小紫落後半個身位,再後面十幾步,是風姿綽約的黎錦香。
   林中松濤陣陣,周飛的話語從風中斷斷續續飄來,「我從小就是天才……每個人都看不起我……受盡白眼……但我從不放棄,一直都很努力……」
   「單靠努力是沒用的……最重要的是天賦……」
   「我一切都靠自己,最鄙視那種倚靠別人成事的……有了倚靠,他們一個個驕橫無比,以為自己是天才……其實他們是自卑狂,一旦失去倚靠,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我們大弁韓五千里錦綉河山,山美水美人更美……」
   「正義?只是個玩笑!」
   「人不可有傲骨,但不可無傲氣!」
   「貪官污吏橫行……只知道任人唯親……尋常人根本沒有出頭之日。」
   「我崇尚快意恩仇,最恨那種刻毒囂張,絲毫沒有正義感的人……」
   「他們以為我不會管,結果我出手把他們狠狠教訓了一頓……哈哈,他們怎麼會理解,我是幫親不幫理……最後把他們連根拔除!」
   「他們罵我卑鄙、無恥、小人得志……我告訴他們,我就是卑鄙、無恥、小人得志,又怎麼樣?」
   程宗揚和蕭遙逸面面相覻,他們兩個本來都黑着臉,幾句話下來,臉色都不止是黑了,真不知道是周少主太奇葩了,還是自己腦子不夠使。
   「那一天我記得很清楚,是我剛過完二十一歲生日的第五天……真正的一舉成名……」
   「不要以為我騙你,我私下問過很多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妖孽般的天才,一手締造周族的少主,周少主!」
   「當我告訴他們我的真實身份,他們都驚呆了……沒想到周族的少主這麼低調,平易近人……但我對這些虛名一點都不在乎,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蕭遙逸剛平靜一點,這會兒又快抓狂了,「這個大便小子有毛病吧?怎麼剛完說一句,下句就打自己的臉?好玩是吧?」
   程宗揚道:「少見多怪。人家腦子就是這個節奏。你覺得他每句話都在來回打自己的臉,那是你以為,人家自己可不覺得。」
   蕭遙逸怕小紫吃虧,同樣跟在後面的黎錦香自己聽了個清清楚楚。黎錦香看了程宗揚一眼,目光相觸,有些尷尬地扭過頭去。前面的周飛在毫無所覺的誇誇其談,讓黎錦香都忍不住臉紅。
   程宗揚笑着打了個招呼,「黎門主,妳是跟周少主一起來的,少主來找紫姑娘,是有什麼事嗎?」
   「無他。」黎錦香淡淡道:「周少主路過此地,正遇上紫姑娘,因為聽說是紫姑娘救了大主灶,特來表達謝意。」
   程宗揚道:「準備的什麼謝禮?琉璃天珠嗎?」
   「程公子說笑了。」黎錦香道路:「琉璃天珠還在大主灶腹內,尚未取出。」
   一顆冰珠,吞下去早就化了,能取出來才見鬼。程宗揚親耳聽到黎錦香與龐白鴻的恩怨,更親眼見到黎錦香如何藉機斬殺龐白鴻,知道這丫頭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少。周飛居然敢當着自己的面找死丫頭說話,自己要不逗逗這丫頭,也太對不起周小子的囂張了。
   「黎門主與周少主果然是天生一對啊,哈哈」
   黎錦香垂下眼睛,靜靜道:「豈敢。」
  周飛一路滔滔不絕,小紫只笑吟吟聽着,一言不發。終於周飛停住訴說,一臉滿足地對小紫道:「跟妳聊天真的很開心。」
   小紫露出一個天真純美到極點的笑容,整個森林都彷彿被她的笑容照亮。  
   周飛傲然轉過視線,彷彿對她的美色視而不見。
   「還要謝謝妳救了大主灶。」周飛抱了抱拳,「多謝!」
   程宗揚忍不住哈哈大笑。
   蕭遙逸道:「笑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這謝禮夠傲氣的。」
   周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無知的庸人。紫姑娘,告辭。」說罷他昂起臉,頭也不回地就這麼走掉了。
   程宗揚走過去低笑道:「紫媽媽,耐心見長啊。」
   小紫看了看他懷中的樂明珠,「你還抱着她?」
   「那當然,」程宗揚不放心地說道:「萬一潘姊兒追來了呢?對了,妳怎麼跑出來了?」
   「沒有聲音了。人家想找找聲音在哪裡,正好踫上那個大傻瓜。」小紫口氣輕鬆得彷彿沒有半點心事。
    程宗揚忍不住道:「妳剛才聽到了嗎?」
   「你猜呢?」
   程宗揚道:「原來岳鳥人托師帥的事就是照顧月霜啊。」
   小紫笑而不語,忽然遠處一聲慘叫,「程頭兒﹣﹣」程宗揚回過身,只見徐君房倒在地上。他落在最後面,發現不對已經來不及了,這會兒被人踩着胸口,頸下架着長劍。握劍的纖手光潔如玉,那女子戴着面紗,一雙美目充滿怒意,除了潘金蓮還能是誰?
   看來自己扔的鞋子起了作用,本來在最前面的潘金蓮反而落在周飛後面,她額上微微見汗,顯然這一路也不輕鬆。她怒視着程宗揚,咬牙說道:「想要他的命,便把我師妹交出來!」
   程宗揚仰天打了個哈哈,「開什麼玩笑?不知道我一向重色輕友嗎?妳就是把他刴碎了做成肉丸子,我也絕不放人!老徐,你就安心去吧,明年今日,我給你燒衣紙!」
   「無恥!」潘金蓮終於還是沒有對徐君房下手,泄忿般把他一腳踢開,身形一閃飛掠過來。
   蕭遙逸橫身攔住,叫道:「我們星月湖大營的女人妳也敢搶!」他剛才與潘金蓮一番交手,完全是敗在兵刃不濟上面,此時以逸待勞,有心讓這個光明觀堂的弟子見識見識岳帥門下的厲害。
   程宗揚把樂明珠交給小紫,「我攔住她,妳把樂丫頭藏好。」
   「知道啦。」小紫接過樂明珠,輕盈地飛入林中。
   潘金蓮被蕭遙逸纏住,難以脫身,只能眼看着小師妹被那少女帶走。
   程宗揚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拔出匕首,指着潘金蓮道:「潘姊兒!回去告訴我家岳母,就說樂丫頭已經是我的人了,等生了娃娃就帶上禮物回去看她老人家。」
   潘金蓮還未開口,忽然一聲旁邊冷喝,「我佛庇佑!」接着林中飛出一條禪杖,攻向蕭遙逸腦後。

   這一杖勢若奔雷,以蕭遙逸的修為也難以閃避,他反手一撈,握住禪杖,身體像羽毛一樣飄飛起來,迎向潘金蓮的劍鋒。然後身體猛然一挫,像水珠一樣沿着杖身直滑下去,卻是在間不容髮之際牽動禪杖,讓普濟與潘金蓮硬拚一記。
   蕭遙逸借勢飛開,潘金蓮卻毫不遲疑地掠上枝頭,朝小紫追去。
   「小狐狸!」
   蕭遙逸應聲掠起,與潘金蓮一前一後沒入林中。
   程宗揚鬆了口氣,以小狐狸的身手,至少能纏住潘姊兒,換了自己去追,恐怕人沒追上,還反過來被潘姊兒刴成肉餡。
   普濟禪杖出手,沒想到打得正熱鬧的兩人突然一分,接着就無影無蹤,倒把他自己扔在當場,普濟神情未變,腳下卻驀然發力。
   程宗揚一看他的去勢,急忙叫道:「老徐快跑!」
   徐君房撒開腿就跑,可他再快也快不過這位法音寺的高手。普濟幾個起落便追上徐君房,一把抓住他的脖頸,將他提了起來。
   緊追而來的程宗揚連忙叫道:「大師冷靜!有話好好說!」
   普濟一手舉着徐君房,一手提着禪杖,僧衣斜到腋下,露出鑄鐵般的臂膀,喝道:「岳賊何在?」
   程宗揚道:「我們這不正在找嗎?對了!我們剛才找到一點線索,就在林外,還有紫陽真人親手簽名!」
   普濟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冷冷道:「邪魔外道!」
   連王哲也被他斥為外道,還真是佛祖以外再無真理。
   「別誤會……」徐君房道:「小可也是佛門信徒……啊……」
   普濟寒聲道:「巧言令色,油嘴滑舌,你也敢妄稱佛門弟子?」
   「這……這個……」徐君房仰着臉,勉強摸出一尊小小的佛像,「我一直帶在身上……佛……佛……」
   普濟臉色驟變,喝道:「無人相,無我相,我眾生相﹣﹣謂之無相!以上偶頑石妄作佛像,敬拜不已,嘲祖辱佛,莫此為甚!」
   徐君房沒想到自己的護身符正扔到人家的火藥堆上,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程宗揚卻是明白了,不捨大師乾脆是把偶像禁忌也搬來了,還套到佛經裡,掛着佛教的羊頭,賣他自己的狗肉,這手法夠職業的。
    「普濟大師!」程宗揚道:「世間只有一個佛州祖,我們都是佛祖的羊群,我佛割肉飼虎,別人打了你的左臉,還把右臉伸過來,何必打打殺殺?」
   這話別人聽着根本就是驢頭不對馬嘴,普濟卻是十分認真:「菩薩心腸乃是對我佛信眾,非我佛信徒,自有霹靂手段!」
   程宗揚忍不住道:「佛門普渡眾生,什麼時候也開始劃分異教徒了?難道佛祖說好的都給佛門信眾,壞的給異教徒嗎?眾生平等放哪兒呢?」
   普濟喝道:「非我佛門弟子,也能敢妄解佛法!」他舉起禪杖,氣勢汹汹設地喝道:「便讓你知道我佛霹靂手段!」說着禪杖一揮而下。
   「住手!」程宗揚大叫聲中,只見徐君房手臂像根筷子般折斷,劇痛之下頓時昏倒,手中的佛像掉落在地,被普濟一腳踏碎。
   程宗揚雙眼頓時紅了,縱身撲出,匕首斬向普濟的脖頸。普濟把痛昏過去的徐君房扔到一邊,抬腳踏住他的小腿,禪杖蟠龍般揮起。
   徐君房慘叫一聲,小腿被踩得骨折,痛得清醒過來。
   「擦」的一聲輕響,禪杖被珊瑚匕首斬成兩截。普濟一個鐵板橋,身體橫折過來,掄起斷開的禪杖打在程宗揚腕上。
   程宗揚手腕劇痛,匕首脫手掉落,卻絲亮沒有退縮。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放這種狂信的魔僧去毒害佛門。
   丹田氣輪疾轉,一股陽剛之極的真氣狂湧出來。普濟雙臂架在身前,硬生生擋住他這一掌,斬斷的禪杖也被震得飛出。
   九陽神功極耗內力,程宗揚剛才在軒轅墳全力施為,此時拚盡全力威力也不及剛才一半。但普濟也是半斤八両,他長途奔馳,體內真氣也耗得七七八八,倒是勢均力敵。
   兩人兵刃都已脫手,直接拳腳交加。普濟一身橫練功夫,筋骨如鐵,程宗揚這會兒兇性大發,根本不講招法,雙手抱着普濟的光頭,騰起身,屈膝猛擊。普濟鼻血飊飛,雙拳重重打在程宗揚肋下,然後一個倒金槌,身體倒立,一頭撞在程宗揚胸口。
   程宗揚感覺肋骨都斷了兩根,仍咬着牙不撒手。他一手狠勒住普濟的脖頸,一拳搗向普濟的面門。但普濟動作更快,身體一折,一腳踏在程宗揚臉上,踢得他一只耳朵幾乎失聰。
   兩人摟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滾着拳打腳踢。雖然都是強弩之末,但兩人力道遠超常人,拳、腳、肘、膝、甚至額頭、牙齒……都成為武器,周圍泥土混着鮮血四處飛濺,不多時便都傷痕累累。
   論起拳腳功夫,程宗揚還是差了一些,普濟漸漸佔了上風。他右手卡住程宗揚的喉嚨,左手兩指魔爪般伸出,刺向程宗揚的雙眼。
   程宗揚抬掌擋住他的雙指,普濟鑌鐵般的手臂肌肉隆起,手指一寸一寸向下壓去。程宗揚衣襟破碎,胸前鮮血淋漓。忽然他左手用力一捅,撞在普濟胸前。普濟低頭看去,只見他手中拿着一截光脫脫的刀柄。
   普濟真氣狂吐,滿心兩指從這異教徒眼中穿過,直接刺他腦中。忽然他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
   刀柄上亮起一道微弱的電光,就像黯淡的燭光一樣閃爍不已,彷彿一口氣就能吹滅,然而這道電光毫無阻碍地穿過他的胸口,從背後伸出。電光變幻間,似乎要凝出刀身,但還未成形就已經破碎。
   普濟瞪着眼睛,片刻後大吼一聲,胸前冒出一股血箭,他摀住胸口,跌跌撞撞往林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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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 【第五章】
   徐君房倒在草叢中,折斷的手臂和小腿扭曲得成怪異的姿勢。程宗揚掙扎着爬起來,試了試他的鼻息。徐君房只是痛得昏迷過去,性命一時無碍。但他骨骼折斷,胡亂移動很可能導致殘疾。程宗揚封了他幾處穴道,然後摸到自己的珊瑚匕首,咬牙追趕。他心下發狠,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普濟活着出去。
   林中光線極暗,只能勉強看到滴在草叢上的鮮血。程宗揚一路追去,離森林邊緣越來越近,隱約能看到松枝間露出長廊兩側的石柱。
   忽然丹田微微一動,一股濃郁的死氣驀然彌漫開來,程宗揚已經力竭,這一下如逢甘露,一邊拚命吸收死氣,一邊往前狂奔。
   森林邊緣是一個大水塘,普濟的屍體就倒在水塘邊,頭顱已經被人取走,只剩下一截軀幹。程宗揚一口氣鬆開,險些跌倒。
   樹下立着一個女子,卻是劍霄門的黎錦香。
   「是妳?」程宗揚有些意外,喘息道:「多謝。」
   「不必謝。」黎錦香道:「不是我殺的。」
   程宗揚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林中立着一個老者。他扶着法杖,腳下踩着一棵倒伏的枯木,白色的樹幹正以肉眼的速度炭化。在他腰間繫着一顆頭顱,粗糙的麻繩從頭顱兩眼間穿過,眼珠呆滯的望着天際,頭頂光秃秃的,正是被斬首的普濟。
   在他身前還有兩條身影。潘金蓮踏着一根松枝,衣袂飄飛,池塘另一側則是蕭遙逸。三人圍成一個三角形,但無論潘金蓮還是蕭遙逸,都離焚無塵遠遠的。
   程宗揚本來憋着一口氣,要殺掉普濟那個狂熱的魔僧。這會兒鬆懈下來,只覺渾身劇痛,渾身上下的骨骼都像是要散開一樣。他勉強走到蕭遙逸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氣。
   看到程宗揚的傷勢,蕭遙逸也嚇了一跳,「打這麼慘?」
   程宗揚喘着氣道:「怎麼回事?」
   「剛才那個和尚衝過來,被焚老鬼砍了腦袋。」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蕭遙逸抬了抬下巴,「過不去啊。」
   「小紫呢?」
   「沒見到,也許先過去了。」
   程宗揚不再多說,吃力地盤起膝,將吸收的死氣逐一轉化,源源不絕地補充着丹回。
   …………
   樂明珠躺在雪白而柔軟的皮制座椅上,閉着眼,發出香甜的呼吸聲。小紫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鼻尖,然後打開後備廂。
   何漪蓮與尹馥蘭同時清醒過來,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壯觀的石柱。小紫翻開手掌,掌心一只黑色的玉瓶竟然發出銀鈴般的輕響。
   小紫微微一笑,將都盧難旦妖鈴遞到兩女面前。
   何漪蓮遲疑了一下,把手指放在瓶口處,接着指尖一痛,像被咬破一般,鮮血滲入血跡斑斑的瓶體。
   小紫沒有再理會何漪蓮,而是轉頭望着尹馥蘭的眼睛,美目泛起異彩。尹馥蘭眼中一片空洞,唇角卻不易察覺地抿緊。小紫沒有說話,只靜靜看着她,臉上笑意越來越濃。尹馥蘭紅唇微微顫抖起來,最後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小紫似笑非笑地說道:「妳比我想像的要聰明一點呢。」
   尹馥蘭畏縮地輕聲道:「奴婢也是剛剛醒來……」
   「剛剛是多久?一天嗎?」
   「是主人……的時候。」
   「真是好演技,大家都被妳騙過了呢。」小紫笑吟吟道:「既然知道裝模作樣,這幾日的事想入妳都還記得。」
   尹馥蘭小聲道:「是。」
   「那妳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尹馥蘭毫不猶豫的一手放在瓶上,獻出自己的一魂一魄。
   鮮血滲入瓶身,尹馥蘭腦中一陣恍惚,魂魄彷彿被瓶身牽動一樣,與都盧難旦妖鈴融為一體,自己與主人也彷彿有了一種微妙的聯繫。尹馥蘭知道,從今往後,自己的生死命運與這位主人聯繫在一起。但對於已經窮途末路的尹馥蘭來說,這是她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
   小紫輕笑道:「那個傻瓜還沒走呢……」她抬眼看着尹馥蘭,「既然這麼聰明,他們幾個就都交給妳了。去吧」
   前邊幾句還是從耳邊傳來,最後兩個字卻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尹馥蘭心頭微凜,知道自己到底還是小看了這位女主人。但隨即又鬆了口氣,既然已經獻出魂魄成為不會背叛的奴僕,主人越強大,自己才越有利。
   何漪蓮又羨又妒,但主人已經發話,只能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底,與尹馥蘭一起掠入林中。
   小紫轉身望向臺階高處的軒轅墳,眼中異彩連現。
   …………
   「……買田最是不值,春播秋收,收割過秤,樣樣都要人工,若是鬧起佃來更要不得,便是年景好,也賺不了幾個錢。若是投個織行,倒是有三分利,可要自己養蠶、招工、制訂花樣、維護織機……樣樣都少不得操心打理,包給別人去做,又去了兩分利。況且年頭不好,織出綢緞數目不足,年頭好了,又要掉價。算來算去,還是放貸最容易。不必操什麼心,只用把錢放出去,一年穩穩的九成利息。膽子再大些,到賭場放貸,一晚翻上一倍的也有。阿彌陀佛,錢生錢,才能發大財……」
   松樹後,一個慈眉善目的女尼細細說着,周飛蹲在她面前,雖然還是一副冷傲的神情,但聽得頻頻點頭。
   慈音巧舌如簧,直說得天花亂墜,「貧尼在臨安頗有些人脈,大凡內眷有些私房錢,都放在貧尼處生息。說不定大富大貴,但翻上三五倍也是常事。貧尼輕易不給人看相,但看着施主的面相,正是要發財的模樣。金山銀山都在眼前,只差一伸手罷了。依貧尼看呢,施主若有閒錢,不如置辦些田地,雖然辛苦些,但畢竟穩妥。守着田地過日子,多少人盼也盼不來呢。田舍翁雖然不鄛聽,可連天子都羨慕呢……」
   程宗揚剛恢復片刻,這邊就看到周飛和老賊尼兩個都一臉心滿意足地從樹後出來,略一錯愕,隨即明白過來,不由朝黎錦香投去同情的目光。能讓老賊尼滿意,這得出多少血啊?
   焚無塵藏在兜帽下的雙眼露出一絲寒光,嘶啞着喉嚨道:「琵琶花精?」
   慈音剛宰了一頭肥羊,心情正好,稽首施了一禮,說着:「貧尼早已不問世事,焚先生要與誰拚個你死我活,都與貧尼無關。」
   「甚好。」
   焚無塵法杖一舉,一片火雲從杖頂飛出,接着濺下無數火雨,將方圓數丈燒成一片火海。他這一記法術聲勢駭人,攻的卻是空處,無論離程宗揚還是潘金蓮都隔着十萬八千里。
   程宗揚一怔,只見火雨落下,在林中燒出一條筆直的火線,顯然與焚無塵施展的火法無關,看這種劃線的手法,倒有些像是……
   火雨落中,一個猥瑣的身影像燒到屁股一樣竄了出來。朱老頭連滾帶爬,看起來狼狽不堪,完全沒有半點高人的飄逸,卻避開了每一點火雨,毫髮無傷地竄出火海。
   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朱老頭到底還是出手了,蕭遙逸剛才說的過不去不是焚無塵攔路,而是朱老頭用的毒,小紫要過當然輕輕鬆鬆,潘姊兒和小狐狸只有看的份額。至於焚無塵,多半是被朱老頭的毒招來的,天知道兩人結了多大的仇,一見面就要拚個你死我活。
   程宗揚正準備目睹毒宗最後一個大佬和龍宸長老間的強者對話,沒想到死老頭噴火冒煙地一路竄來,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池塘,冒着氣泡就沉底了。
   火雨隨之移來,沿着森林立刻燃燒起來,一棵棵大樹燒得火炬一般。潘金蓮仙鶴般飛起,避開火焰,程宗揚和蕭遙逸也趕緊閃避。
   火雲移到池塘上方,雨點般的火焰飛落下來,將池水燒得一片沸騰。池塘併不大,眼看池水已經燒得見底,朱老頭仍不見蹤影。焚無塵袍袖一抖,一記火焰刀疾劈而下,將池底的淤泥攔腰劈開。水花還未濺起,就變成白霧。
   黎錦香忽然嬌呼道:「頭頂!」
   焚無塵霍然抬頭,只見朱老頭從天而降,都沒想到死老頭竟有這般手段。還沒有驚駭完,兩人就看到焚無塵手中火焰頃刻凝成圓盾,火焰噴吐着朝朱老頭拍去。朱老頭就像被拍飛的石子一樣,翻着跟抖飛出十幾丈遠,直接被拍到林外。
   焚無塵隨即掠起,彷彿張開一對火焰的翅膀飛向石柱。
   潘金蓮忽然扭頭,略一注目,然後朝另一個方向飛去。
   「咦?」蕭遙逸與程宗揚同時一掠。
   「誰在那邊?」
   「沒咱們的人吧?」
   兩句話工夫,潘金蓮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想追也來不及了。
   「先不管她!」程宗揚道:「老徐受了重傷,你去幫他一把。」
  蕭遙逸問明情形,立即折身返回。
   焚無塵與朱老頭的交手越來越猛烈,焚無塵的火法聲勢極大,各種火雲、火雨、火焰刀、火球、火雷彷彿施展不盡。長廊兩側的森林接連被烈焰吞噬,燒得火光沖天。朱老頭的毒藥卻是無聲無息,單看場面的話,只能看到朱老頭被火焰追得抱頭鼠竄,但始終像蟑螂一樣怎麼拍也拍不死。
   程宗揚終於敢肯定當日秦翰確實是手下留情了,這兩個七級高手的搏殺,與五級、六級的境界完全不是一個水準。兩人在十幾丈高的石柱上的兔起鶻落,自己以為安全的距離,他們一閃身就能逼近,整條長廊,還有周圍數百步的森林,都成為他們的戰場,旁人別說插手,單是圍觀都冒着送命的危險。
   程宗揚渾身是傷,隨便被火焰卷一下就小命難保,見狀早躲得遠遠的。黎錦香也十分謹慎,小心退到遠處。只有周飛高高站在石柱上傲然而立,不時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慈音輕輕搖着拂塵,尋找兩人出手的空檔。觀望良久,慈音始終沒找到任何機會,而且兩人出手越來越爆烈,都是攻多守少。這樣的搏殺根本等不到雙方精疲力盡,很可能在一瞬間就分出勝負。而勝者無論是誰,自己想脫身都不輕鬆。
   慈音心底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忽然一個身影攔在面前,「師太,咱們的帳該算算了吧?」
   「阿彌陀佛。」慈音淡淡道:「以公子的身家,如此錙銖必較,不免令人齒冷。」
   「能讓你齒冷,那是我的光榮。師太省點力氣吧,今天就算你把死人說活過來,不給錢妳也別想走。」
   「一飲一啄,莫非定數。」慈音低嘆一聲,扔來一只錢袋,「拿去吧。從此你我帳目兩清,概不相欠。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錢袋入手微沉,顯然是金銖。程宗担一陣茫然,賊尼姑什麼時候轉性了?這麼大方?
   趁怹發愣的工夫,慈音已經飄然遠去。程宗揚回過神,趕緊打開錢袋,裡面金燦燦的錢銖看起來份量十足,只不過……程宗揚一摸就發現不對,這「金銖」比一般的金銖硬得多!
   程宗揚暗叫不妙,,趕緊拿起一枚金銖,指上用力,「啪」的一聲,那枚「金銖」竟然脆生生斷開了,裡面露出鋼灰的顏色,只有表面一層金箔。
   「幹!」程宗揚大罵一聲,賊尼姑居然還是俈假幣的行家!再想去追,那死尼姑已經走得人影都不見了。
   焚無塵身上的灰袍彷彿燃燒起來,他怪嘯一聲,虛空中驀然躍出一頭火獸,咆哮着朝朱老頭撲去。
   黎錦香鬆了口氣,在她看來,焚無塵已經佔了上風,有火獸助陣,那個猥瑣的老頭只怕撐不了多久。
   周飛冷笑一聲,從石柱上掠下,淡淡道:「焚長老輸了。」
   黎錦香吃了一驚,還沒開口,便看到招出火獸助陣的焚無塵不進反退,藉着火獸攻擊的火焰,身上的火光猛然一黯,悄然往林中掠去。
   一直竄來竄去的朱老頭身形驀然一頓,凝在空中,然後抬起手,天空傳來一聲龍吟般的鳴響,接着一道劍光躍然而出,彷彿要斬開天地般劈下。整條石廊瞬時彷彿蒙上一層白霜,燃燒的巨松發出「嗤嗤」的聲響,火焰迅速熄滅。那只火獸剛昂起頭,便被劍光斬裂,化為四散的火團紛然飛開。
   紛飛的火光中,朱老頭收回手,頷下的白鬚飛舞,挺直的背脊傲如王侯。剛才令漫天星光為之失色的劍光悄然收斂,露出本來面目,卻是一支圓柄直刃,長不及五寸的短劍。
   程宗揚感慨地望着殤振羽,自己差點兒忘了,這老傢伙是使劍的,連巫宗都想偷他的劍法。難得耍得一手好劍。
   林中爆起幾點火光,顯然焚無塵火獸被毀,自身也不免受傷。周飛與黎錦香早已消失無蹤,焚無塵是周族請來的幫手,他一落敗,周飛再狂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倒是作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殤侯併沒有理會那兩個小輩,只沉聲道:「葉慈!」聲音雖然不高,卻遠遠傳開,連林中的滾滾松濤也被壓住。
   片刻後,林中傳來一聲輕笑,「我已說過,今日之事與我無關。想賣個好讓我出手,侯爺可是打錯了算盤。」
   慈音的聲音越來越遠,「侯爺再不動手,等焚長老逃之夭夭,那可悔之莫及了……」
   殤侯身形一閃,從長廊上空直接掠到一株巨松的樹巔,隨即消失不見。
   蕭遙逸飛奔過來,他雙臂平伸,像端着盆火般托着徐君房,腳下速度雖快,卻平穩之極,只是臉色極為難看。
   「左臂、右腿骨折,雖然你封過穴道,但斷骨傷及血脈,體內一直失血,拖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危。」

   蕭遙逸說得言簡意賅,程宗揚聽得是心驚肉跳,他拖着劇痛的身體爬起來,「我來開車,送你們回去。」
   「趕快!」
   程宗揚一眼看去,便罵了出來,「幹!這兩個老不死的!」
   方才一場大戰,整條長廊都被燒得一片狼藉,停在臺階下的「九天玄獸」也未能幸免,被烈火燒得只剩骨架。
   程宗揚看了看臉如白紙的徐君房,「不能等了!你先送他去找莫五,無論何也要把他性命保下來。」
   「你呢?」
   「沒事。我和紫丫頭能擺平。況且朱老頭去追姓焚的,也不一定走遠。」
   蕭遙逸也不拖泥帶水,「我送老徐回去,便過來找你們,當心!」說着托起徐君房,往來處奔去。
   森林邊緣的火勢漸漸熄滅,程宗揚靠在樹下,盤膝調息。實叉難陀的草藥雖然不錯,但受傷的經脈卻不是一天兩天能恢復過來的。剛才與普濟一場搏殺,程宗揚真是抱着拚命的心思,一點都沒有顧及。等普濟被焚無塵順手幹掉,接着又是焚無塵與殤侯一場大戰,程宗揚一口氣撐到現在,早已支持不住,如果不是心下還有一絲不安,真想倒頭睡去。
   只不會兒工夫,林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忽然一串輕柔的腳步聲傳來,程宗揚下意識地握住匕首,心頭不由一陣訝異。這腳步聲明顯是個女子,而且是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可太泉古陣除了徐君房,怎會有半點修為皆無的人進來?
   腳步聲在樹側停下,接着一只玉白的蝴蝶翩然飛出。它雙翼如輪,上下飛舞間,灑下一片星塵般的微光,夜色下美得令人心醉。
   程宗揚一陣恍惚,一聲「凝羽」已經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忍住,嘶啞着聲音道:「誰?」
   一片蝶翼般的紗衣從樹側露出,接着是一個美艷的身影。
   程宗揚又是意外又是失望,半晌才笑道:「是妳。」
   朱殷長髮披肩,身上的紗衣輕柔得宛如雲霧,走動間,衣內白嫩的胴體若隱若現。她修為已廢,這幾日略顯憔悴,一張雪白的瓜子臉上,眼睛又圓又大,看起來少了幾分傲氣,多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風姿。
   朱殷會在此地出現,肯定是小紫的授意。此時強敵盡去,死丫頭又控制住局面,程宗揚安下心來,笑道:「朱仙子這件衣服挺漂亮啊。什麼料子的?」說着隨手摸了一下。
   「不要……」朱殷連忙低叫一聲。
   手指觸到衣上,那條輕紗化為一片細碎的星芒,煙花般在指尖閃爍着一點一點消失。星光明滅間,朱殷曲線柔美的玉體裸露出來,竟然是從頭到腳身無寸縷。
   程宗揚愕然道:「這是什麼?」
   朱殷滿面羞窘,低聲道:「是蝶衣。奴婢丟了衣物,紫媽媽給奴婢刺了蝶衣遮羞,每日只能施展一次,一旦觸碰便會消失。」
   「是紋身?在哪兒呢?」程宗揚好奇地說道。
   朱殷轉過身體,在她白美的雪臀下,刺着一只小小的蝴蝶,彷彿落在上面一樣栩栩如生。
   程宗揚伸手一觸,朱殷玉體頓時一陣輕顫,「主人……」
   「又不是沒摸過。」程宗揚笑道:「別忘了妳上次還在我手上泄過身呢。」
   「媽媽……讓奴婢請主人過去……」
   「開什麼玩笑?我這會兒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難道妳來背我?」
   「是它……」
   一具銀白色的機械守衛從樹後出來,然後蹲下身,伸出兩條機械手臂,將程宗揚托了起來。
   …………
   小紫坐在一根松枝上,一手抱着雪雪,笑吟吟看着程宗揚。
   程宗揚精赤着上身,坐在機械守衛肩上,連從不離身的背包都掛在機械守衛脖子上,從臉上到身上布滿各種各樣的傷痕,看起來淒慘無比。
   小紫唇角的笑容漸漸淡去,「程頭兒,你好慘哦。」
   「都是皮外傷,死不了。」如果不是吸收了普濟的死氣,程宗揚真沒信心說這個話。普濟雖然是是個披着佛教外衣的狂信徒,但一身佛門修為極為純正,算下來自己反而賺了。
   程宗揚從機械守衛肩上站起身,用力一躍,小紫伸手拉住他,然後從袖中取出帕子,仔細抹去他臉上的血痕。
   程宗揚靠在樹杈上,問道:「妳沒事吧?」
   小紫眨了眨眼睛。
   程宗揚打量片刻,咧嘴一笑,「沒事就好﹣﹣樂丫頭呢?」
   「你的小香瓜在軒轅墳等師姊呢。」
   「她一個人?」
   「有蓮奴守着,你放心好了。」
   何漪蓮的修為雖然比不上周飛等人,終究也是一幫之主,太泉古陣真能勝過她的也不太多,只要小紫解除了她的禁制,照顧一個小香瓜應該不是難事。
   朱殷柔聲道:「女兒見過媽媽。」小紫這才留意她穿着那條帆布牛仔服,程宗揚與普濟一番廝打,結實的帆布牛仔服被他的鷹爪功撕破多處,上面沾滿泥土、血跡,看起來髒破不堪,這會兒朱殷披在身上,下面露出兩條修長的美腿,倒是更襯托得美人如玉。
   程宗揚先發制人,「死丫頭,妳做的衣服太差勁了,一碰就碎。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
   小紫道:「下次給她做件永遠都扯不碎的衣服,好不好?」
   程宗揚咳了一聲,裝作沒有聽到。
   「退下吧。」小紫打發了朱殷,一邊幫他抹拭傷口,一邊道:「是誰?」
   「法音寺的和尚,普濟。他被我當胸刺了一刀,結果被婪老鬼撿了便宜,摘了他的腦袋。」  
   「大笨瓜。」
   「可不是嘛。我也後悔來着,怎麼不早點幹掉他,到底吃了這麼大虧。喂,妳不在軒轅墳待着,跑到這裡幹嘛?」程宗揚望着四周,「有寶貝?」
   小紫笑着眨眨眼,「很大很大的寶貝,大笨瓜,你要不要?」
   程宗揚來了興趣,「什麼寶貝?」
   「來了。」小紫手一揚,面前彷彿多了一道透明的水波,在風中微微晃動。從外面看來,樹上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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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 【第六章】
   透過枝葉,能看到外面兩條身影,周飛和黎錦香隔着兩步的距離,一前一後朝這邊走來。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會反其道而行,膽大包天的留在此地。」周飛傲然道:「這種手段雖然不少人能想到,可真正能做到的,鳳毛麟角,不僅要有眼光,更重要的是需要莫大的勇氣。」
   饒是程宗揚已經見識過他這種自己打臉的陳述方式,聽到這番話仍是忍不住想翻白眼。
   黎錦香倒是從容得多,她神情平靜,只微笑道:「是。」
   周飛淡定地說道:「紫姑娘對我很佩服。」
   有嗎?她一個字都沒說好不好?這大弁韓的小子是個妄想狂吧?
   「她雖然不好意思說出來,但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周飛道:「她這樣漂亮的姑娘,從小都被人奉承、討好,以為整個世界都在圍着她們轉,性格非常驕縱。但妳發現沒有?她在我面前,一點都驕傲不起來。因為我的天才讓她不得不佩服!」他握緊拳頭,「要讓她們佩服,只有靠實力。強橫的實力!」
   「她這樣的小姑娘,其實是很天真的,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比如她剛才一直在想辦法吸引我,但我絲毫不為所動。我就是我,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
   「我受不了!」程宗揚黑着臉道:「死丫頭,妳趕緊給我收捨這妖孽!」
   小紫笑道:「不行。我還沒聽過有人這樣誇人家呢。」
   「我說他眼睛那麼小呢,根本就是個瞎子吧!」
   周飛與黎錦香從樹枝下走過,絲毫沒有留意那棵看來空無一物的雪松。
   「剛才焚無塵與那人交手,如果有我幫忙,焚長老必定大鑊全勝。不過我周飛一向獨來獨往,無論遇到多少困難,永遠都是狐身一人,從不與人聯。這是我的原則!」
   黎錦香用一條絲巾掩住口,輕輕咳了幾聲,然後柔聲道:「少主說的是。」
   「對了,我剛才做了一筆……風險投資﹣﹣師太是這樣說的。」周飛滿意地說道:「專門用來賭場放貸。一年的紅利至少在百倍以上。而且終身有效。」
   「哦?」
   周飛擺了擺手,「妳不用擔心會逼得別人家破人亡。那些賭棍來錢容易,況且真被賭債逼死,也是為民除害,用不着同情。」
   「少主投了多少?」
   「也沒多少。」周飛彷彿漫不經心地說道:「只用了龐大執事送的那張當票。大概價值幾千金銖。」
   黎錦香久久沒有開口。
   林中傳來一串笑聲,那笑聲雖然嬌美,但音調全無起伏,夜色下充滿詭異的氣息。
   黎錦香吃了一驚,「是她?」
   周飛也認了出來,「青葉教那位教主夫人?」
   一個艷麗的身影一邊「格格」笑着,一邊從樹影間出來。她披着一條男式的長袍,衣帶卻不見蹤影,寬大的依襟一側滑到肘間,露出雪白的香肩和貼身的肚兜。那肚兜雖是鮮艷的紅色,但沾着草莖、松針,皺巴巴像是在地上滾過一般。
   周飛皺起眉頭,「青葉教已經是我周族屬下,她怎麼會在這裡?」
   黎錦香握緊劍柄,她們都是廣源行一手扶植起來,彼此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最被眾人仇視竹旳,莫過這位舉止浮浪,行為毫不檢點的尹夫人。她輕聲道:「如果有人不聽號令,族裡是如何處置呢?」
   「當然是殺!」周飛毫不猶豫,「只有鐵血的手段,才能讓人服從。」
   「青葉教已經併入周族,尹馥蘭身為教主夫人,不聽號令,讓如何處置?」
   「唔……」
   周飛遲疑間,只見那美婦一邊痴痴笑着,一邊攀住松枝,像去聞一朵花的芬芳般,嗅着松針。接着她眼睛一亮,看到遠處一叢青草。
   「好餓……」美婦呢噥着爬過去,俯身張開紅唇,咬住草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周飛和黎錦香滿眼詫異,這婦人莫非是失心瘋了?
   黎錦香聽過一些傳言,說尹馥蘭從太泉古陣出來便舉止失常,甚至衣着暴露地在鎮上販賣水果。她原以為尹馥蘭聽到風聲,為了避禍用來保命的手段,如今看來,難道是真的?落到這樣的下場,也不知多少人在背後快意。
   周飛凜然道:「我先救她出來!」說着一挑眉頭,大步踏入林中。
   黎錦香有心把她扔在此地自生自滅,但周飛已經動身,便沒有開口。
   周飛似乎對尹馥蘭半裸的身體視而不見,雙眼警覺地望着周圍,頗有幾分謹慎的模樣。但程宗揚在樹上看得清楚,那傢伙的心神全在尹馥蘭的肉體上,他的戒備究竟有幾分真假,實在很可疑。
   程宗揚道:「她神智不清,已經夠可憐的了,妳還拿她當誘餌,還有沒有人性?」
   小紫笑吟吟道:「大笨瓜,你好矯情啊。」
   周飛越走越近,忽然身體一仰,整個人彷彿從中間斷開,上身橫折過來。與此同時,尹馥蘭身側的青草像被無形的氣刃斬過一般,齊齊截斷,緊貼着周飛的身體飛過。
   周飛雖然心猿意馬,卻應變奇快,他身體不動,便摘下背後的長槍,隨即從身下蕩出一片槍影。
   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細絲咬在槍上,發出金屬磨擦般的輕響。接着兩道身影從樹上掠下,左右攻向周飛,兩女銀髮雪膚,正是虞氏姊妹。虞白櫻的斷月弦偷襲未能得手,立即轉為強攻,卻沒想到周飛這麼快就展開反擊,剛一現身便被槍影籠罩,頓時失去先機。
   虞紫薇的碧玉杖在手中一旋,身周丈許的藤蔓、樹影都詭異地扭曲起來,彷彿活過來一般,朝周飛探去。虞白櫻僅存的三根斷月弦夾雜在樹影間悄然飛出,在距離周飛還有兩步時驀然加速,將幾根樹藤齊齊斬斷,出現在周飛頸前。
   周飛精神抖擻,喝道:「來得好!」
   長槍蛟龍般飛出,先破開斷月弦的阻截,再將虞紫薇的碧玉杖一舉磕飛,最後掃向虞白櫻腰間,平心而論,單論修為周飛確實稱得上高手,尤其是長槍最擅攻堅,以強破強,這一槍招式一氣呵成,神完氣足,的確不凡。
   若是這一槍直接刺來,虞白櫻絕不敢硬接。但周飛過於炫耀槍法,招術用得太老,這一槍掃到虞白櫻身邊時已經是強弓之末。虞白櫻玉手一張,挽住槍鋒,整個人宛如一片樹葉貼在槍上,順勢飛起。
   周飛槍勢一變,長槍如輪般橫橫掃,接着配合步法,時而斜挑,時而直擊。但無論他怎麼變招,虞白櫻都緊貼在槍上,不住根據他的招術調整重心,打亂他的槍法。
   「妳以為這樣便難住我嗎?」
   周飛大喝一聲,雙臂端起長槍一記直刺。木屑紛飛間,槍鋒刺進虞白櫻身後一棵大樹,從樹幹直貫而出,逼得虞白櫻不得不放開槍身。
   虞白櫻反掌在樹上一拍,飛身躍起。周飛雙臂一絞,長槍直接從樹中破出,接着一個箭步躍到尹馥蘭身畔,喝道:「上來!我救妳出去!」
   背上一軟,尹馥蘭香滑的肉體伏在身上,接着她袖中滑出一支短刀,往周飛頸下抹去。
   黎錦香心下雪亮,尹馥蘭已經知道廣源行為了扶植周族,把她當作棄子,因此使出毒計,與龍宸的人聯手襲殺周飛。周族完全是圍繞周飛一個人建立,他一旦被殺,周族就會失去所有存在的意義,廣源行的如意算盤也再打不下去。想明白這一點,黎錦香立即做出選擇﹣﹣轉身往林外掠去。
   生死關頭,周飛再次表現出超乎常人的反應,他一個前滾,將尹馥蘭甩開,接着槍尾一擺,擋住尹馥蘭的短刀。虞氏姊妹再次攻來,周飛以一敵三,猶自佔着上風,虞氏姊妹與尹馥蘭聯手,竟然破不開他的槍影。
   看到黎錦香飛也似的逃離,尹馥蘭露出焦急的眼神。程宗揚皺起眉頭,幾日不見,虞氏姊妹的修為好像衰減得厲害,不過數招,姊妹倆便像耗盡全身力氣,手指微微顫抖,秀髮貼在臉側,白膩的肌膚像是水洗過一樣,香汗淋漓。相互間的配合也遠沒有以往的默契,三人攻擊的效率甚至還不如兩人。
   周飛越戰越勇,表情卻頗為古怪,像是在思索着什麼,忽然他省悟過來,叫道:「原來是個圈套!」   
   「哈哈,即便是個圈套,又能奈我何!」周飛喝道:「強大的力量,足以粉碎任何詭計!」
   周飛叫聲戞然而止,低頭向下看去,只見一只雪白的小狗咬住自己的腳踝。如果是獵犬,也許還有些威脅,可這小狗嘴巴還沒有拳頭大,雖然小尾巴翹得像旗杆一樣拚命用力,也只是咬破一點皮。
   「滾開!」周飛抬腿一踢,把小賤狗踢得遠遠的。
   眼看周飛就要脫身,忽然一個小小的東西飛來,周飛想也不想便一拳轟出。那物體直接被他的拳風震得粉碎,迸出一團煙霧,卻是一只木偶。
   周飛反應極快,立即屏住呼吸,飛身衝出煙霧。落地時他腳下一個踉蹌,身體「篷」的扑倒在地,長槍滾到一邊,隨即發出一串鼾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尹馥蘭亮出短刀的時候,程宗揚吃了一驚,如果換一個人,也許早就成了刀下之鬼,可周飛出人意料的強勢,若不是那只禁魂鬼偶,說不定真被他破局成功。
   小紫的目標居然是這位周少主,讓程宗揚禁不住納悶,「這算什麼寶貝?活寶?活寶,二爺都有一個了!」
   「當然是寶貝。」   
   小紫看了虞氏姊妹一眼,然後一道身影從樹上躍下,輕飄飄落在周飛身邊。
   尹馥蘭連忙跪下,「奴婢無能,讓姓黎的小賤人跑了。求紫媽媽責罰。」
   小紫笑着看向虞氏姊妹。虞白櫻臉色蒼白,似乎要說什麼,忽然手指一緊,藏在草葉下的斷月弦驀然飛起,纏住小紫的腳踝。
   虞紫薇與姊姊心意相通,虞白櫻出手的剎那,她也舉起碧玉杖,掃向小紫頸後。   
   尹馥蘭瞪大眼睛,她已經獻出一魂一魄,主人如果殞命,她也自身難保。她對虞氏姊妹併不熟悉,只知道是紫媽媽的奴婢,身手雖然在己之上但修為似乎頗有不足,方才對付周飛,拼盡全力也未能佔據上風。此時一出手,她才知道姊妹倆是故意隱瞞了修為,裝作真氣不繼,體力難支。等主人現身才突施殺手,顯露的實力完全不遜於周飛。
   虞氏姊妹久蓄的殺招頃刻而至,小紫卻笑笑語嫣嫣,恍若未見。斷月弦與碧玉杖同時落在小紫身上,接着穿體而過,卻是一個虛無的幻影。
   虞氏姊妹臉色同時一變,虞白櫻玉手揚起,斷月弦撕開空氣,勒向尹馥蘭的脖頸。尹馥蘭雙手在地上一撐,側身避開。誰知虞紫薇已經搶先出手,她的閃避倒像是自己送上門一般,尹馥蘭只覺背後一痛,噴出一口鮮血,已經柀虞紫薇的碧玉杖擊中。
   程宗揚當然看得清楚,死丫頭好端端在樹上坐着,只是送了個影子下去。林中光線本來就暗,虞氏姊妹又出手心切,結果着了死丫頭的道。也怪不得她們心急,自從落到小紫手中,她們就被封禁修為,直到今天要引開光明觀堂的鶴羽劍姬,伏襲周少主,小紫才給她們解開禁制。誰知姊妹倆精心演了一場戲,卻在最後關頭被一個影子葬送了。
   方才合力圍擊周飛時,虞氏姊妹已經摸清尹馥蘭的底細,這時一擊得手,立即合在一處,併肩往外闖去。但剛一掠出,便看到一個雪團般的影子擋在面前。
   虞氏姊妹頓時心如死灰,這只三頭魔犬的厲害她們早已見識過,如果是平常的時候,要贏也併非難事,但姊妹倆落在那個小妖精手裡,被下的禁制正在這條小賤狗身上。
   虞紫薇淒聲道:「姊妹快走!」
   虞白櫻咬牙道:「要死便一起死!」
   「啪啪……」,身後響起鼓掌聲。
   「姊妹情深啊,這戲段我愛看!」程宗揚道:「落到死丫頭手裡還想跑,傻了吧妳們!」
   說着程宗揚掄起巴掌,帶着風聲給兩女一人一記耳光,虞氏姊妹頓時昏了過去。
   「程頭兒,你好狠哦。」
   程宗揚惡狠狠道:「打死她們都是輕的!」
   小紫眨了眨眼睛,「打得好響,可怎麼連個掌印也沒有呢?」
   程宗揚乾笑道:「是嗎?好奇怪啊,哈哈……」
   程宗揚是怕她一生氣,直接把這姊妹倆殺了,才趕緊動手替她出氣。自己雖然不信因果報應,但還是希望死丫頭手上少沾些血。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濫好人。」
   朱殷修為盡廢,只遠遠看着,不敢近前,這會兒塵埃落定,才走過來。尹馥蘭被碧玉杖擊中,傷勢一輕,看着虞氏姊妹的目光充滿怨毒。
   小紫也不理會,只饒有興緻地繞着周飛走向了一圈,笑道:「程頭兒,人家給你變個戲法好不好?」
   「什麼戲法?」
   星空下的森林恢復寂靜,黎錦香已經杳無蹤跡。周飛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擺着一只泥燒的小壇子,灰撲毫不起眼。
   「看到了嗎?」
   「這是……裝鹹菜的壇子?可也太小了吧?」程宗揚不解地說道:「頂多能腌一頭大瓣蒜。這小子帶着這玩意兒幹嘛呢?」
   小紫敲了敲那只鹹菜壇子,柔聲道:「出來吧。」
   壇子毫無反應。
   小紫不帶半分威脅地輕笑道:「那只好把壇子砸掉了哦。」
   程宗揚道:「妳跟誰說話呢?通靈的辣白菜?」
   小紫拿起一塊石頭,直接朝壇子砸去。
   「住手!」
   壇口一動,鑽出一個白鬍子老頭,剛露頭就被石頭砸了回去。
   「哎呀,居然沒砸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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