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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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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庚剛要跃起,月霜周圍十余名亲衛同时放開对手,舍命挡住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臉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黃褐色的眼睛。他彎刀尖嘯着,洒下一片刀光,最前面的四名亲衛喉、頸、胸、腹同时中刀,隨即濺血倒地。
   黑衣人刀光一旋,磕飞几支射來的勁弩,逼開剩余的亲衛,然后欺身搶到月霜面前,彎刀由下而上,划出一条詭异的弧錢,斬向月霜腰間。
   就在月霜真气已竭,无力防守的时刻,忽然喀的一声脆响,那名黑衣人动作猛然一頓,彎刀在离月霜身体不到寸許的地方停住。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后腦中,他身体晃了晃,接着噴出一股血箭。
   月霜長劍光芒退去,臉色漸漸变得慘白。那名黑衣人彎刀中蘊藏着一股怪异的力道,自己还沒有來得及穩固的真元,被他一記重擊頓受重挫,经絡中殘留不多的寒毒再次發作,暢流不息的真气頓时一滯。
   韓庚飞身过來,袍袖一卷,托起月霜返回帥帳。
   程宗揚一手捂着太阳穴,一边看着王哲。这老家伙真是牛大了,那黑衣人已经够猛了。从陣前一直殺到陣后,連月霜也挡不住他一刀,却被王哲用一面小小的令旗射殺。
   「韓庚!」
   韓庚放開月霜,大步上前道:「師帥!」
   王哲一指令旗,「将敵酋的首級取來!」
   「諾!」
   韓庚跃上战車,大袖一揮,战車痴馳而下。掠过那名黑衣人尸首时,他卷起帶的令旗,手一按,硬生生插在木制的車轅上。
   天武營仅存的秦軍方陣固守丘上,右翼天霽營的宋軍已经全殲了对面的長弓手,以他們為中心,四百米半径內伏尸无数。而左翼天策營的唐軍已经逼近羅馬第六軍团,以防守著称的鋼鉄之壁。
   阿伽门儂面容冷峻,一手提着繮繩,指關節握得發白。
   征服波斯之后,帝国的疆域已经擴張到中亚。从汳斯人口中,阿伽门儂第一次得知东方最强悍的帝国,大汉。
   羅馬二百年的擴張史中,摧毁过无数强大的敵人,阿伽门儂并沒有把这个陌生的对手放在心上。正他尋覓东征的借口时,被汉軍驅逐的獸蛮人向帝国尋求庇护,
   听到獸蛮人对汉軍的描述,阿伽门儂謹慎地布置了一个局。利用獸蛮人,将汉軍誘到草原深处,然后調集大軍与汉軍决战。
   与獸蛮人送來的情报相同,这次追擊的汉軍只有左武軍第一軍团一万余人。
   為了万无一失,阿伽门儂調集了五个主力羅馬軍团,一个独立軍团,以及大量輔兵部隊。阿伽门儂决意,要将这片草原变成汉軍的白骨之野。
   全殲大汉左武第一軍团的榮耀,将使东方所有的属国更加忠实于羅馬,同时将使他成為元老院最有權力的重臣。當羅馬被授予奧古斯都稱號的終身執政官凱撒去世后,他,凱撒的長子,將是最有力的繼承者。
   然而現在,他却遇到了意料不到的阻力。那些汉軍的战斗力遠遠超出阿伽门儂的估計。天武營六个不足五百人的方陣,面对两个千人的主力軍团居然死战不退。号称鋼鉄之壁的第六軍团,剛剛投入战場就在天策營的刀墻前遭受重創,
   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称為天霽營的弩弓部隊,超过六百米的殺傷距离,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場。
   看到这样强悍的汉軍,阿伽门儂第一次对自己的軍团失去了信心。假如不是还有幼弟亚历山大提供的独立軍团,他己经要下令退出战斗。
   獸蛮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着,阿伽门儂發現,面对汉軍的矛林、刀墻和神臂弓,他們在恐惧。那是一支能讓野獸也為之恐惧的軍隊。阿伽门儂想道,下次战斗,他應該調來波斯的黑衣騎兵進行冲鋒。大流士一定很樂意接受这个命令。
   战場中,天武營主将韓庚已经冲入敵軍。几乎所有的標槍都对准这輛悍不畏死的战車,短短数十米內,他身边的两名护衛都已被漂槍射殺。馭手也被持着短劍的羅馬战一圍住刺死。韓庚一手挽起長戈,轉腕一揮,擊碎了三面羅馬盾牌,然后大鳥般飞起,朝阿伽门儂冲去。
   最后面一支由老兵組成的百人隊同时站起,将長矛投向空中。韓庚揮戈蕩開長矛,一个起落,已经掠到陣后。
   阿伽门儂身边簇拥着数十名騎士,其中一名策馬奔出,他左手拉住繮繩,座騎嘶鳴着人立而起,右臂夾住四米長的長矛,直刺韓庚的腰腹。戟矛相交,戟上的月牙削斷矛杆,同时也被震得偏開。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6 09:59 AM 編輯 ]

樓主有料就快的Post 喇 ! 咁上法, 一年都睇唔晒喇:smile_39:

   趁着这个微小的空隙,那名騎士从背后拔出一柄巨大的寬刃劍,然后「叮」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斷了戟側的小枝。韓庚去势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騎士两手握劍,平舉过胸,「羅馬第三軍团奧古斯塔,劍术教官查理。」
   韓庚单手側舉長戟,身体微斜,整个就如同他手中鋒利的長戟,「大汉左武軍第一軍团,韓庚。」
   劍戟相交,發出一連串雷擊般的密集爆响。濃發虬髯的查理大開大闔,完全是進手攻擊,巨大的寬刃劍帶着凌厉的风声不斷劈在戟上。韓庚長戟翻飞,用得却是細膩的招术,戟影綿綿密密,将查理的攻势尽数化開。
   望着面前孤身陷陣的天武營主将,阿伽门儂冷冷伸出手,姆指向下,作了个手势。韓庚, 一个值得尊敬的敵人。但正如他的老師亚里士多德說过的﹣﹣只有倒下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阿伽门儂身边的騎士紛紛馳出。韓庚長戟一旋,然后揚手擲出,長戟閃电般众查理騎座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馬鞍,深深沒入查理腹中。座騎轟然倒地,馬上的騎手却連人帶刀被長戟穿透,仍保持着騎乘的姿势。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道,用力将寬刃劍朝庚拋去。韓庚一把握住劍身,手上鮮血迸涌。作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韓庚出类拔箤的实力足以讓他縱橫沙場,斬将奪旗中。但沒想到,这个羅馬酋領身边,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声,一柄重劍劈在韓庚肩上,由肩至肘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韓庚恍若未覚,吸了口气,然后身体一弹,背脊犹如一堵鉄墻,将后面的騎士連人帶馬撞倒在地。
   韓庚緩緩站直身体,望着周圍的敵軍,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彷佛一道刺眼的阳光从体內射出,延着经絡四处奔涌。接着光芒凝聚起來,亮度不住攀升,在他体內旋着聚成三个光球。
   阿伽门儂身边一个黑巾蒙面的騎手惊呼起來,「是太阳!毁滅一切的太阳之火!」
   阿伽门儂还沒有開口,座騎已经不安地嘶鳴起來,蹶蹄向后退去。
   战場另一方,文澤也变了臉色,「師帥!韓庚修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经脉尽裂,成為癈人!」
   王哲眼底掠过一抹痛意。韓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仅三十,九阳神功便达到六阳的境界,較他当年也不遑多讓。沒想到这一顆六朝武林的未來之星,还未綻放出属于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殞落在这片大草原中。
   韓庚体內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間的三个,然后左右双肩与左肋再出現三个,一共六只光球在经絡間游走滾动,光芒越來越盛。最后,一顆光球从他頸后出現,沿着頸椎緩緩向下,这顆光球比前面六顆相比,形状小了許多,亮度却亮不遜色。
   文澤惊愕地張大嘴巴,然后猛然回过身,叫道:「師帥!」
   阿伽门儂身边的游俠英豪、黃金騎士与精銳衛兵已经将韓庚重重圍困,周圍还有几支百人隊拚命赶來。王哲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道:「男儿战死疆場,方為大丈夫!韓庚!你能聚成七阳,也不枉我傳你神功!」
   王哲的声音瞬間傳遍整个战場,韓庚長笑道:「多謝師尊!!」
   韓庚两手虚握,七顆光球同时綻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騎手尖声道:「挡住他!」說着当先冲出。
   阿伽门儂身边的亲衛立刻搶上前來,盾牌層層叠叠架起來,遮住主帥,一边朝韓庚投出標槍。
   韓庚身周激蕩起无数气旋,投來的標槍略一踫触,就彷佛狂风中的稻草般飞開。在蒙面騎手帶領下,十余名游俠英豪与黃金騎士并肩冲來,馬匹嘶鳴着,翻飞的鉄蹄濺起片片泥土。
   短短两个呼吸間,韓庚的功力已经發揮到极致,七顆光球彷佛匯成一顆,散發出耀眼的光輝。投來的標槍不再弹開,而是彷佛投入一只熔炉,雪亮的槍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化水為金属的汁液。木質的槍柄燃燒起來,一瞬間就焚為灰燼。
   狂奔而來的騎士都露出恐惧的表情,那名蒙面的騎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為飞舞的黑蝴蠂,露出一張雪白的面孔。这名騎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着湛藍的頻色,金黃的头髮犹如迷人的花蕊,眼窩深陷,艷丽的五官彷佛冰雪雕成,紅唇緊緊抿着,露出决絕的神情。
   韓庚暴喝一声,双掌霍然翻開,周身火光大盛,在体內游走的碩大光球猛然一亮,帶着尖嘯的狂飊脫体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剎那間照亮了整个战場,几乎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騎士像被一道巨浪擊中,座騎嘶鳴着翻滾跌倒,撞成一团,口鼻中噴出鮮血。他們身后的盾墻被狂猛的气勁一擊,瞬时顯出一層裂紋,接着破碎開來。
   衛士竪起盾墻的同时,阿伽门儂已经打馬奔离战場,他騎乘的波斯馬极為神駿,几个起落已经馳出十余米。忽然背后一股炙熱的气勁涌來,座騎四蹄一軟,卧倒在地,坐在四角馬鞍上的阿伽门儂被震得向前飞出,縱使他常年征战,修為不凡,也禁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韓庚慢慢的坐倒,他这一招至少擊殺了阿门儂身边半数的游俠与黃金騎士,自己体內的真气也尽数耗竭,拼尽全力凝聚出七阳的经絡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廢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閃到韓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騎也被烈焰擊倒,蜷曲着倒斃在地。她左手張開斗篷,硬生生挡住韓庚七阳齐出的暴擊,右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彎刀。
   韓庚冷漠的看着她,口中涌出一股鮮血。那女子湛藍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舉起彎刀,一刀斬下他的头顱。
   金髮女子一手拿着滴血的彎刀,一手提起韓庚的头顱,然后仰首向天,發出一声尖嘯。
【第二集】 第一章 逆轉
   天武營士卒岩石般剛毅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表情。他們抿緊唇,濃黑的眉毛揚起,冷静的目光中彷佛有火焰在燒。
   那是经历过无数次血战之后,連血脉也交融在一起的袍澤之情。
   戴着板状头冠的指揮官大声發出号令,已经顯出頽势的長矛再次凝聚成林,刺向汹涌而來的羅馬軍团。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即使以生命為代价,也要奪回主将的遺体。
   战場外另一則,是一个醒目的存在。那名女子高高舉起韓庚的头顱,手中的彎刀兀自滴下血迹。她身上黑色的袍服已经被烈焰焚毁大半,難以蔽体。燒焦的布料間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她衣內的黑色皮甲。
   她有着一副足以令人噴血的完美身材。傲人的双峰被一副精致的胸甲緊緊包裹着,黑亮的皮革与如雪的肌肤完美貼在一起,勾勒出乳房飽滿渾圓的曲綫。胸甲下緣齐腰而上,下面是一段白滑而䊹細的腰身。
   金髮女子修長的頸中戴着一副华貴的珠鏈,束在腰帶下的長裙被火焰燒殘,两条修長的美腿在裙下若隱若現。几滴鮮血淀在她持刀的右手上,裸露的手臂戴着一截堅固的金属腕甲,黑色的霧气在甲上浮动,泛起水状的波紋。在她右臂,則是一串大大小小的手鐲,上面鑲嵌着各种珠宝美不勝收,在阳光下散發出五彩的光芒。
   許久以后,程宗揚还記得这一幕。那女子傲然挺起丰順的嬌賬,手中的头顱不住滴下鮮血。她帶着一絲近乎冷漠的瘋狂,出現在这血腥的战場上,就像一个噬血的香餐魔女。
   目睹了韓庚的死亡之后,文澤一瞬間冷静下來,拱手道「師帥!拜火教祭司現身,須即刻傳訊。」
   王哲專注地看着那名金髮女子,似乎她的出現比羅馬軍团的統帥阿伽门更令人注目。他点了点头,文澤立刻返回帥帳。
   阿伽门儂的黃金头盔滾到一边,他狼狽地爬起身,手指微微發抖,无論他如何高貴和傲慢,面对死亡的时刻仍和一个農夫那樣恐惧。在他面前,直径百米以內彷佛被烈火焚燒过,青翠的草原尽成焦土,場中伏屍处处,甚中一半都是他身旁的精銳。这些从亚平宁半島就一直跟隨着他的百战精英,竟然被一名汉軍将領一舉擊殺。
   「黛姬雪娜!」阿伽门儂吼道:「妳不是說过他們是一支拼湊的軍隊,都是由農夫組成,連波斯的黑衣騎兵也可以輕易战胜嗎?」
   金髮女子慢慢轉過身,冷漠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
   「是的,我的主人。」她語調輕柔地說道:「他們是由六个异教徒諸侯組成的联軍,我敢保証,在他們的軍隊里,沒有一个貴族。」
   「為什么这些農夫能够对抗我們的勇士?」
   黛姬雪娜声音愈發輕柔,「我的主人,你看到那些持矛的战士了嗎?他們來自秦国。為了一个人的召喚,他們放下農具,离開家鄉,在战場中学会了使用長矛。那些使用陌刀的軍人來自唐国,使用弓弩的軍人來自宋国。他們都是為了一个人的召喚,才來这里。」
   「他是誰?」
   黛姬雪娜提起韓庚的首級,「就是他的師傅,大汉左武衛大将軍,王哲。」
   「王哲?」
   黛姬雪娜柔声道:「成為軍人之前,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王紫阳。那时候他是太乙真宗的掌教,人們称他紫阳真人。」
   阿伽门儂倒抽一口凉气,手指緊緊勾着,恨不得掐死她。他咆哮道:「他就是你們說的大汉第一高手,太阳的化身王紫阳!為什妳要欺騙我!要知道,妳是在欺騙羅馬長老院!欺騙帝国!」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6 10:28 AM 編輯 ]

   黛姬雪娜湖水般碧藍的眼波一轉,嫣然笑道:「尊敬的主人,你已经殺了他最好的弟子。如果你能殺死王哲,那将是一椿永遠不会朽去的功勳。否則……」
   阿伽门儂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动着,然后对着自己的战士吼道:「冲上去!殺死他們!不許讓任何人逃脫!」
   天策營的唐軍已经摧毁了第六軍团两列方陣,与最后一列方陣厮殺在一起。那些羅馬軍团的老兵从迦太基一直征战到帕提亚高原,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勁的对手。他們已经拼紅了眼睛,一边發出战斗的狂吼,一边不頋一切地冲向敵人的刀墻,顯示出羅馬战士惊人的勇敢和頑强。
   第十二軍团「擲閃电者 在殲两个天武營的秦軍方陣之后,被其余四个方陣死死挡住,已经无力支援側翼的第六軍团。由高盧人組成的第五軍团「云雀」也在天霽營神臂弓毁滅性的射擊下損失慘重。而此时,那些紙甲的軍士再次舉起弩弓,緊盯着任何踏入射擊半径的羅馬战士,阻挡了他們的脚步。
   阿伽门儂还剩下两个完整的軍团,第三軍团「奧古斯丁 ,以及他父亲最珍愛的軍团,第十軍团「騎士」。对面的汉軍还剩下七千人,如果全軍压上,阿伽门儂相信胜利会属于羅馬。但付出的代价,也許是五个主力軍团悉数重創,全部喪失战斗力。
   阿伽门儂无法承担战敗的后果,同样,他也无法承担軍团主力全部損失的責任。无論撒退还是進攻,他的結局似乎都已经注定。阿伽门儂終于開始后悔这一次輕率的战事。但他已经沒有选擇。
   号称「鋼鉄之壁」的第六軍团已经无力阻挡天策營的攻势,連最后一列老兵方陣也開始动摇。穿着明光鈡的唐国軍人并肩而立,他們粗壮的手臂排列如林,手中拥有七尺長刃的陌刀組成一道刀墻,雪亮的刀光上下翻飞,将羅馬战士的盾牌和肢鰐絞得紛碎。
   这时如果退縮,失敗的恐惧会迅速蔓延,一旦陣型潰散,奔逃的士兵会冲散剩余的两个完整軍团,并且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給这些可怕的敵人。到那时,他們唯一的結局就是被全部殲滅。
   以防守强悍著称的第六軍团「鋼鉄之壁」已经面臨生死關头,天策營的唐軍一点点吞噬着他們鋼鉄鑄成的壁垒,崩潰就在眼前。
   一名渾身浴血的百夫長發出最后一声战吼,然后挺直胸膛,奋力将象征軍团荣耀的鷹幟擲向前方。黃銅鑄成的旗幟在空中画过一条耀眼的弧綫,遠遠落在唐軍的隊列中。
   这是最后的賭博。鷹幟是軍团的標志,一旦失去鷹幟,軍团将不复存在。掌旗的百夫長投出鷹幟的一刻,是在用整个軍团写下他們的选擇﹣﹣要嘛胜利!要嘛滅亡!
   望着飞出的鷹幟,所有还幸存的第六軍团战士同时發出震天的战吼,奋不頋身地朝象征着軍团荣耀的鷹幟冲去。那些手执短劍的羅馬战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撞向敵軍的刀鋒。在他們惊人的英勇下,唐軍所向被靡的攻势被阻緩,却仍然一步步逼近第六軍团的防御底綫。
   就在此时,統帥的命令下达,第三軍团「奧古斯丁」与第十軍团「騎士」同时進入战場。一万两千名生力軍的加入,終于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第六軍团。
   唐軍的陌刀一次次从对手的肢体上卷过,那些身材魁悟的汉子屠殺着对手,自已也被飞擲的標槍和右側突襲來的短劍擊中,三个軍团的碰撞阻挡了彼此的脚步,双方在僵持中陷入苦斗。陌刀与短劍往來交錯,胜利的天平在两者之間不斷摇擺。
   血腥的战場中,唯一还能保持从容的是天霽營。弓弦震动的声音不斷响起,箭矢犹如一片死亡的阴云在战場上空飞翔。天霽營的宋国軍人几乎沒有移动,就控制了半个战場,千余張神臂弓張開一幅難以逾越的死亡之幕,他們以近乎艺术的优雅与准确掠奪着对手的生命。在神臂弓的威攝下,天武、天策两營的右翼安若磐石。
   战斗已经持續了将近一个时辰,阿伽门依投入了五个主力軍团,王哲也押上了他的全部力量。左武第一軍团一万余名将士与三万羅馬精銳在这片草原上奋力厮殺。
   失去愛徒的王哲沉静如水,他沒有發出太多指令。这些已经追隨他十五年的六朝軍人经历过无数次血战。对战争的直覚,使各級指揮官們在瞬息万变的战場上,近乎本能地作出最佳的选擇。
   面对新投入的两个軍团,天策營的唐国軍人不再向前猛攻,而是轉向右側,强行突破羅馬軍团的攔截,与天武營的秦軍匯合在一起,依靠天霽營宋軍的神臂弓反覆消耗着对手的手量。
   当天武与天策二營在战場中部会師,胜利的天平開始向左武軍一方傾斜。山丘上,秦軍的经騎已開始集結。那些勇猛的汉子拋去所有甲冑,只携帶長劍和用于投擲的短矛,准备向敵軍投去致命的一擊。
   文澤从帥帳出來,他似乎耗費了大量精力,臉色蒼白得毫无血色。
   文澤肅容向主帥拱手,嘶啞着声音道:「已经傳訊。」
   黛姬雪娜的身影已经从敵軍中消失,彷佛她从來沒有出現过。王哲的目光緩緩掃过战場,然后攤開手掌。
   身后的亲衛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一張褚紅的長弓,递到主帥手中,王哲左手握住弓身,右手微揚,一枝赤紅的箭矢从箭匣跳出,落在指尖。王哲拉開弓弦,長弓彎成滿月,一道光亮彷佛从他手中,沿着箭矢流到箭鋒处,凝聚成一团耀眼的白光。然后他指一鬆,箭矢彷佛一点流星,笔直飞过紛乱的战場。
   王哲的帥帳距离阿伽门儂将近三里,任何弓箭,甚至程宗揚所在世界的槍枝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射程。但王哲手中的箭矢却彷佛无視空間的距离,瞬間越过整个战場,飞向陣后一頂皮帳。
   将近五万人的战場上,那頂普普通通的帳篷就像海中一粒細砂,毫不起眼。箭矢沒入厚厚的皮革,整座帳篷像被利刃絞碎般猛然碎裂!帳內一个黑色的身影來不及閃避,就被箭矢从肩头貫入,巨大的冲擊力使她整个人都被帶得飞出,黑色的罩帽掉下來,露出女祭司金黃的头髮。
   黛姬雪娜按住肩膀,碧藍的眸子冷冷盯着山丘上的王哲,一手将入体的箭矢硬生生拔出,折成两段,然后昏迷过去。
   阿伽门儂大声呼喊着,周圍的衛士再度聚攏过來,将他重重挡住。
   王哲一箭重創对手,他放下彤弓,問道:「月霜如何?」
   「師帥!」月霜从帳內出來,拽住一匹战馬的繮繩,「我也要去!」她臉色已经好了許多,虽然体內的寒毒已被压制下去,但无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施展出剛才那超越自身修為的力量。
   王哲头也不回地一口拒絕,「不行。」
   「可是韓師哥……」月霜眼圈一紅,掉下泪來,泣声道:「我要給師哥报仇……」
   王哲命令道:「下了她的劍。」
   一名亲衛过來,取走月霜的佩劍。文澤低声解釋,「羅馬軍虽是强弩之末,我軍也難有余力。天武營損失七成,天策營也只剩半数能战之士。适才天霽營來报,一个时辰內消耗箭矢十二万枝,眼下只剩不到一万枝箭矢。此役胜負还在五五之間,妳即使上陣也改变不了局势,还使得師帥分神……」
   王哲沒有理会月霜,而是看着旁边的程宗揚,忽然道:「夫以身融万物,以丹田為鼎炉,積精化气,煉气合神。」
   月霜一出現,程宗揚本能地退了半步。他这会儿身上難受无比,隨着战場中的厮殺愈發慘烈,身体的不适就越明顯。額角炙痛,胸口煩悶欲嘔,与剛穿越來时的情形类似。听到王哲的話,程宗揚心头頓时一动,这段字句他已经熟极而流,正是王哲傳他的口訣。說的是将身体与天地万物融為一体,依靠丹田來吸收煉化天地与自身的精气。
   程宗揚試着将意念轉移到丹田內,那只小小的气輪立即旋轉起來。从太阳穴透來的死亡气息化為一条条䊹細入微的无形絲綫,被旋轉的气輪吸納。胸口的煩悶感漸漸消散,变成一种温暖的輕鬆感,使他禁不住閉上眼,舒服得想要睡去。
   王哲低叹一声,一指点在程宗揚的眉心,将他喚醒。这年輕人終究沒有学过修練的方法,不知道要用頑强的毅力克服心魔,保持灵台一点清明。如果程宗揚就此睡去,这会儿吸收的真气就等于白練了,更為嚴重的是很可能从此不再醒來,成為廢人。
   程宗揚茫然不知自己遭遇的險境。睜開眼睛,丹田的气动輪还在旋轉,虽然慢了一些。但仍不斷吸收着奇异的气息,以无法察覚的速度漸漸变大。
   月霜已经收了泪,但仍是副泣然欲泣的模样。此时羅馬最先投入战場的三个軍团﹣﹣与天武營秦軍交鋒的第十二軍团,与天策營唐軍对陣的第六軍团,与天霽營宋軍交战的第五軍团﹣﹣已经被彻底打殘。五个軍团总共的損失超过一万人。
   而左武第一軍团付出的代价也慘重之极,除天霽營还大致保持完整,天策、天武二營傷亡超过六成,已经負傷退出战斗的战士也不得不重新上陣。
   这时已经沒有人再敢踏入天霽營的射擊半径,羅馬的樺木盾牌根本无法抵抗神臂弓的殺傷。再勇敢的战士一旦看到他們短小的弩弓,也喪失了冲鋒的勇气。
   終于,天霽營的士兵開始移动,以嚴密的陣型緩慢前進,往战場中央靠攏。一旦他們与天武、天策二營会合,射程将覆盖整个战場。
   就在这时,一声青銅的号角,从背后傳來。王哲猛然扭头,望向身后。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6 10:51 AM 編輯 ]

C Hing, Please don't stop.. we need to see more :') :smile_15: :smile_24: ....

   一排奇特的森林出現在遠处的地平綫上。那是无数長矛組成的方陣,隨着方陣的前進,長矛越來越高,却始終看不到持矛的战士。
   在六朝联軍中,秦国的士卒使用的七米重矛已经是单兵武器的巔峰,在正面交鋒中,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够攻破他們的矛陣,即使唐国的陌刀大陣也不能。而这一支新出現的軍隊,使用的長矛甚至超过了秦軍重矛,長度达到七米二。
   看到地平綫上出現的長矛密林,阿伽门儂猛地鬆了口气,接着两腿一軟,坐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身來。大神朱庇特!战神阿瑞斯!偉大的盖鳥斯。尤利鳥斯。凱撒!感謝万神殿里庇护帝国的无数神明!他們終于來了!
   王哲的目光落在程宗揚身上。程宗揚張大嘴巴,像傻掉一样看着那座移动的森林。
   那是一个巨大的方陣,二百五十六名士兵一字排開,形成一道半里長的密集战綫。方陣縱深达十六列,仅仅一个方陣,人数就超过四千。他們被着長長的斗篷,長矛扛在肩上,左手提着一面巨大的方盾。在方盾右上方,開着一个月亮形的圓孔,一旦進入战場 ,他們就会将方盾并列起來,把長矛从圓孔伸出,來攻擊对手。
   程宗揚揉了揉發僵的臉頰,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有过太多惊奇,但眼前的一切,仍給了他重重一擊。
   馬其頓軍团,古代歐洲最优秀的陣列步兵,在平坦的地形中,他們的矛陣几乎是不可能擊敗的。
   王哲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一个良机,如果他不是為了等待羅馬軍团力竭的最佳时机,更早一些将秦軍輕騎投入战場,也許正面的羅馬軍团已经潰敗,心胆已寒的阿伽门儂将被迫退出战場。这时贏得喘息机会的左武第一軍团完全可以回師列陣,凭借山丘的地形,居高臨下低抗來軍。
   他一眼就看出这支陌生軍隊的弱点,与秦軍方陣相比,馬其頓軍团的方陣規模更為龐大,陣型更為密集,而灵活性遠不及秦軍的小型方陣,对地形的要求更為苛刻,一片叢林,或者一座山丘,就可能对他們的陣型造成致命后果。但他現在已经无法选擇战場。
   馬其頓軍团的出現,在已经失去平衡的天平上,重重投下一个砝碼。疲憊的羅馬战士再次發出战吼,触手可及的胜利使他們的战意鼓舞到頂点。
   而始終保持沉默的獸蛮武士也騷动起來。沉默許久的古格尔終于舉起战斧,帶着銅环的右臂用力向前一揮,两千余名已经被鮮血染紅眼睛的獸蛮武士立即咆哮着投向战場。
   文澤双手相揖,寛大的長袖并在一起,向王哲躬身施礼,平静地說道:「師帥,我軍敗績。」
   王哲輕撫着腕上的皮甲,說道:「左武第一軍团成軍有十五年了吧?一共打过多少仗?」
   文澤道:「大小战役四十七次。」
   「这么多了啊。」王哲低叹一声,然后挺起胸膛,「一共敗过几次?」
   文澤道:「这是第一次。」
   王哲一笑,我們敗得起嗎?」
   文澤摇头道:「不能。我軍若是敗退,他們会趁势东進,有熟知地形的獸蛮人帶領,不出一月,就将兵臨隘口,威脅五原城。」
   王哲淡淡道:「我这一死,朝中几位大臣終該滿意了吧。」
   文澤忽然激动起來,「師帥!我軍上下一心,即使敗亡也定可重創敵軍,只要師帥返回,只需要一年又可組織一支强軍,与我等雪恨!」
   「談何容易。六朝精銳尽在于此,再建一軍又需多少时日?」王哲低叹道:「我五十投軍,至今已十五年,哪里还有另一个十五年呢?」
   「師帥!」
   王哲道:「不必多說,傳我号令,命輕騎冲陣,以五百騎為一隊,全力攻擊敵軍帥帳。天霽營撒回山丘,天策營阻敵,天武營退出战場。身中一傷者各自編入軍中,操刀持矛与敵交鋒。身中二傷者編入天霽營,為射手裝弩。」
   这是要死战了。程宗揚心头一陣緊張。不过即使王哲不說他也知道,馬其頓軍团出現后,这支孤軍想要突圍已经成為幻想。最近的城塞距离此地大概有一千余里,在这样既无法隱蔽又无法堅守的大草原,撒退就意味着喪失所有主动,在未來的一个月內,遭受敵軍在背后无窮无尽的追擊,隨时都可能覆亡。即使僥幸逃生,也将百不存一。
【第二集】第二章 九阳
   左武第一軍团的帥旗在风中飄揚,所有士卒从上到下都保持着沉默,似乎无視死亡的來臨。
   根据王哲的命令,天武營撒回山丘休整,受傷的战士重新拿起武器,加入陣列。天策營在山丘下摆出一个半圓形的月陣,開始防守。而秦軍輕騎則从陣前突出,宛如一枝箭矢,破開圍攻的羅馬士兵,直冲陣后。
   為了保持陣型,馬其頓軍团前進十分緩慢,以他們的速度,投入战場还需要三十分鈡,战局重新陷入僵持。
   王哲轉身說道:「月霜。」
   月霜惊喜地跳起來,「師帥!我一定把敵将的首級給師傅拿來!」
   王哲臉上露出一絲怜愛,他佛好月霜臉上散乱的髮絲,然后道:「妳立刻跟他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內陸。但不要去臨安,到唐国的長安去。」
   月霜一怔,「為什么?」
   「因為妳不該上战場。」王哲淡淡說完,然后轉头看着程宗揚,「月霜就交給你了。」
   程宗揚还未作声,月霜就憤然道:「我不跟他走!我要上陣殺敵!这个无耻小人,我﹣﹣我殺了你!」
   昨晚羞于启齿的遭遇月霜已经忍了很久,此时師傅居然讓她跟这个混蛋走,月霜再也按捺一住,說着从一名亲衛腰間拔出長劍,朝程宗揚劈來。
   程宗揚吓得魂飞魄散,王哲信手伸出两指,挾住劍身,輕巧地将長劍奪在手中,然后劍柄一撞,封了月霜的穴道。
   「妳的傷势只有他能治好。」王哲神情嚴肅地說道:“記住,到唐国去,找李药師。”
   文澤命人牽來两匹最好的战馬,备好清水、食物、弩矢、長劍,以及一袋錢帀,然后将月霜放在鞍上,交給程宗揚。他这一切都做得十分平静从容,似乎不是即将赴死,而是在籌备一次遠游。
   月霜瞪大眼睛,滿眼都是憤怒和不甘。程宗揚却看着慘烈的战場,感覚身体像虚脫般无力。
   无数人影在战場上拼殺,鮮血和殘缺的肢体不住飞起,連阳光也被飞濺的鮮血染紅。他不知道这場惡战之后,会有多少人活下來,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命离開。
   王哲道:「再过两刻敵軍才能合圍。离開这里,一直向东南方向走。」
   程宗揚忍住胸口作嘔的煩悶感,勉强点了点头。
   「記住三件事。」王哲双手一拱,鄭重說道:「拜托。」
   程宗揚与他認識虽然仅仅一天,但对于这个唯一知道自己來历的師帥,有着難解的亲切感。此时见他向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施礼,程宗揚心头一熱,「請師帥放心!宗揚一定不負師帥所托!」
   程宗揚吃力地爬上馬鞍,将那匹空馬的繮繩系在鞍側,然后扶住月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穿着甲冑的統帥。
   究竟是什么支撐着他們?讓他們毫不畏惧死亡呢?是勇气还是責任感?
   程宗揚无法理解他們的情怀。也許这些生活在古典时代的人都是百痴,也許他們有着另外的生存維度。一个更高的維度。
   就在这时,他听到王哲的声音,「到清遠去。在清江江畔的玄真覌,拆開錦囊。」
   血腥的战場被拋在身后,喊殺声越來越遠。有过两次騎馬的经驗,程宗揚漸漸掌握了騎乘的方法,身体隨着馬匹的奔跑而起落,不再像以前一样手足无措。
   馳出十余里后,馬其頓軍团的方陣終于逼近到山丘下。休整过的天武營士卒重新起立,仅存的秦軍仅能編成两个方陣,他們互為犄角,以長对長,凝視着緩緩靠近的敵軍,沒有一个人退却,也无路可退。
   一个蒼凉的歌声响起,「豈日天衣,与子同袍!」
   然后更多的歌声應合。
   「豈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師,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豈日无衣?与子同澤!王于兴師,修我矛戟!与子偕作!豈日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師,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軍的《无衣》唱罢,天策營唐軍的《燕歌行》响起。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殘賊。男儿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頻色。樅金伐鼓下榆關,旌旖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秦軍的歌声一如他們的重矛黑甲,古朴蒼凉,唐軍的歌声則如同他們光彩奪目的明光燈与陌刀一样豪邁昂揚。
   立在山丘上的天霽營宋軍,則唱起了另一道着名的詩詞。
   “怒髮冲冠,凭欄处、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壮志飢餐胡虜肉,笑談喝飲匈奴血……”
   隨着歌声,左武第一軍团的将士們义无反顧地冲向羅馬軍团、馬其頓方陣以及獸蛮武士的联軍。
   在这个血腥的日子,宁静的草原被鮮血染紅。連綿的山丘間,那个月牙状的平原成為血肉的池沼。
   无論是羅馬还是六朝諸候組成的汉軍,所有还活着的人都絞殺在一起。战車傾覆过來,長矛斷折,垂死的战馬發出悲鳴,蒙着羊皮的盾牌濺滿鮮血……
   一名獸蛮人奋力砍下战車上戈手的头顱,背后一柄寛長的陌刀隨即劈入他的背脊。握着羅馬短劍的战士本能地右刺,将劍鋒狠狠捅進持刀大汉的右肋,自已又被一支長矛刺穿腹部。
   到处是鮮血和殺戮。蒼青色的天穹下。死亡之神在冥冥中張開双翼,拥住这片瀝血的白骨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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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存的汉軍被压迫到中軍的山丘周圍,还能够战斗的不足千人。而被他們搏殺的敵軍超过两万人,連綿数里的战場中布滿了囊囊屍骨。
   天霽營所有的弩矢已经射尽,弩手們拔出短刀,開始砍碎手中那一張張精巧絕倫的神臂弓。留在山丘上的帥帳衛士們則一匹匹亲手殺死自己的座騎,毁掉所有能被敵軍繳获的物品。
   战斗接近尾声,这支深入草原的孤軍已经走到自己的尽头,仅存的軍士都被圍到山丘上,羅馬战士投來的標槍几乎刺到帥帳。而左武第一軍团的帥旗仍然高高飄揚,还有旗下那个磐石般的身影。
   文澤系緊高冠,理好衣物,然后跪下來,端端正正向故鄉所在的位置行礼。
   王哲笑道:「想家了嗎?」
   文澤道:“在外十余年,未能在家中侍奉母亲,心下不安。好在还有兄長代為尽孝,此去泉台也可以放心了。”
   王哲忽然解下甲冑,隨手扔在地上。一边活动着双肩,一边叹道:「这身甲衣穿了十几年,还是不習慣,今日終于可以脫了。」
   文澤笑道:「師帥这件道袍属下已经久未曾见过了。」
   王哲注視着聚攏过來的敵軍,淡淡道:「其实我應該悠游林下,修真煉气,不該是一个血染双手的将軍。」
   文澤向王哲施礼道:「属下不能再隨師帥征战左右,先走一步了。」說完,他用一柄短刀切開了自己的喉嚨。
   王哲悠悠長叹一声。
   程宗揚已经馳出数十里,不絕于耳的厮殺声已经遠去,那座无数战士為之浴血的山丘也成為一个小小的黑点,隱約还有无数螻蟻般細微的身影。
   忽然一个身影冲天而起,白鶴般掠上高空。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勒住馬匹,轉身朝天際望去。
   那是王哲。这位左武衛大将軍、太乙掌教脫去甲冑,只剩下身上天青色的道袍和一頂金冠,犹如君臨天下的神明,升上晴空。
   奋战的士兵們停下手,惊訝地看着这个神一般的男子,甚至忘了進攻。
   王哲笔直飞上百余丈高空,青色道袍在天风的激蕩下猎猎飞舞。他双手臂微抬,拇指扣住中指,然后長嘯一声,声如龙嘯一声,声如龙吟,震撼了整个战場。接着他头頂的金冠猛然爆開,散為无数流星,黑色的头髮在臉側自旋飞舞。
   王哲双掌一并,双手食指立起,其余四指交叉相握,喝道:「臨!」
   一点光只见从他食指的商阳穴淌出,沿合谷、阳湲、下廉、曲池、巨骨……一閃掠过手阳明经諸处容頻,流到胸前。
   王哲拇指一挺,笔真貼在一起,中指同时分開,叠在食指上。
   「兵!」
   又一点光亮从他左手小指少澤穴淌出,从后湲、阳谷、小海、肩貞、秉风、天容……沿手太阳经絡流到胸口。
   王哲双掌一錯,无名指、中指、拇指向上挑起,小指,食指交握。
   「斗!」
   同样的光亮从他右足足竅阴涌出,从俠溪、阳交、阳輔、阳陵、风市、环跳諸穴,沿足少阳经絡升到腹部。
   王哲再次結出手印,食指、拇指直立,其余三指下勾,并在一起。
   「者!」
   这一次是足太阳经,从至阴、金门、飞揚、合阳、委中、委阳、秩边諸穴,直到腹部。
   王哲双手如鮮花怒放,不斷翻結出各种手印,長声喝道:「皆!」
   「陣!」
   「列!」
   「前!」
   王哲每一声大喝,都有一点光亮應声而出,从他手少阳、手阳明、手太阳、足少阳、足阳明、足太阳六道经絡一一运轉经行,分別匯入胸腹,接着是阳躋、阳維二脉。一共八只光球齐聚体內,宛如八只光明奪目的太阳。
   王哲九阳神功只練到八阳的境界,已经是太乙真宗二百年來第一人。如果韓庚不死,再过三十年,很可能冲上八阳,甚至九阳的至高境地。
   王哲懸空虚立,如履平地,他面沉如水,長髮猎猎飞舞,身上光芒大作,宛如神明天降。他十指虚扣,彷佛握着一只太极球,然后沉声喝道「行!」
   一点光明从他腹中浮現,然后分為两处,分別沿任脉、督脉旋轉体升,連同少阳、阳明、太阳六经与阳踏、阳維二脉,在唇下相交,重新匯入腹內的肚中。这团光球匯集了六条阳经两条阳脉,光芒分外明亮。凝聚了王哲畢生修為的八顆光球一一匯入其中,最后九阳合一,彷佛一只日輪在胸腹間旋轉擴張,即将突破肉体的限制,噴薄而出。
   阿伽门儂惊恐地勒住战馬,耳边彷佛又响起黛姬雪娜詛咒般的尖叫,「是太阳!毁滅一切的太阳之火!」
   他終于见到一輪太阳的誕生,即使隔着百丈高空,身边的温度仍急剧攀升,他麾下羅馬战士的黃銅头盔被照得一片光明,似乎正在烈日下融化,变成燃燒的液体。
   九阳齐出,几乎是每个修道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只有王哲自己清楚,他配合九字真言,激發体內所有的真元阳气。凝出九阳,却无法控制。他的修為并不足以操控九阳,他还未修練至极致的肉身更不足以盛載九阳的巨大力量。九阳齐出的一刻,也就是他肉身消損的一刻。
   王哲猛然張開双臂,喝道:「极!」
   剎那間,他的身体化為一团耀眼的光芒,强烈的光輝甚至掩盖了阳光,以雷霆万鈞之势奔向草原,将整个战場籠罩其中,形成一个方圓十里的巨大光球。
   光明閃过,大地彷佛陷入黑暗。
   喧囂的战場一瞬間变得沉寂。青翠的草原、折斷的長矛、染血的盾牌、倒伏的屍体,还有双方厮殺的勇士們,都彷佛被那团光明切底和噬,剎那間消失得无影无踪,連大地也為之龟裂,形成一片直径达到十里的焦黑色墓場。
   圓形边緣,茂密的青草被高温炙干,然后燃燒起來,升起一片高达丈許的火焰。这片火焰以疾逾奔馬的速度四处擴散,程宗揚不得不竭力驅赶座騎,与身后烈火賽跑。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夾在风中席卷而至,終于澆熄了大火,也掩盖了天地的一切。
   程宗揚不停地打馬狂奔,心裡只有一个念头:離開!遠遠離開這这片只有死亡的土地!
   被封住穴道的月霜伏在鞍上;她同时目睹了那刻骨銘心的一幕,却无法掙扎,无法喊叫,无法和那些亲如手足的同袍一样化為永不磨滅的英魂。
   閃电中,程宗揚看到她雪白的面孔,上面濕淋淋,不知是雨是泪。
   程宗揚抽出一条羊皮袍,盖住月霜的头臉,牙關栗着吼道:「妳可別凍死了!」
   这鬼天气,一会儿烈日高照,一会儿又暴雨傾盆。程宗揚渾身上下都被暴雨澆透,手脚冰凉,如果不是丹田中那只气輪还不斷透出暖意,他可能已经在雨中被凍僵了。他一边打馬奔馳,一边奋力催發着丹田中的真阳,絲毫不管它消耗了多少。
   程宗揚不知道,自己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今天已经吸收了太多的死亡气息。在他馳离山丘的一刻,双方战死的士卒已经超过万数,这些死者的气息经过生死根的轉化,变成生机无限的真阳。如果是一个修行多年的术者,一次获得这样多的真阳定然大喜过望,离關的第一件事就是覓地清修,将吸收的真阳轉化為自身的真元。
   但程宗揚狗屁不懂,一口气塞給他过万条性命,唯一的下場就是被过多的真阳爆体而死。他在雨中一路狂奔,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真阳,都被他毫不吝嗇地揮發掉。就像一个猿人來到現代世界,把大捆大捆的鈔票扔到火堆中取暖,足以讓任何有識之士看得眼中冒火。
   奔馳一夜之后,不幸的是,程宗揚吸的真阳已经平白浪費掉大半,幸运的是,由于真阳消耗,经脉沒有因為不堪重負而逕行碎裂。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08:28 AM 編輯 ]

   程宗揚現在还对这些一无所知,当他看到第一道黎明的光綫在左前方的地平綫升起时,終于鬆了口气。程宗揚掙扎着翻下馬背,腿間傳來一陣血肉黏連的剧痛,大腿內側已经被磨出两块手掌大的傷口。
   程宗揚吃力地把月霜抱下馬,然后倒在地上,陷入昏睡。
   喉头傳來一点微痒,程宗揚扭了扭头,斷續呼呼大睡。
   接着喉头又是一痒,还有些冰凉的寒意。程宗揚再次扭头,希望那只不識趣的蚊子能自己飞走。
   喉头又是一凉,程宗揚勃然大怒,一掌拍到頸中。那只蚊子一下飞開,却与他的尾指划了一下。
   「啊!」
   程宗揚慘叫着握住滴血的手指。
   月霜舉劍指着他的喉嚨,劍鋒还有一滴血迹。她几次把劍放在程宗揚喉头,可这个无耻小人比一头猪还能睡。月霜虽然恨程宗揚入骨,但她認為行事要光明磊落,趁人睡梦中一劍殺死,不算好汉。就算死,也應該讓这混蛋死个明白。
   程宗揚捏住流血的手指,警报的紅灯在心头一个勁儿的乱閃。这会儿不用再指望別人來救了,他敢定,周圍百余里內,除了他們两个絕对沒有一个活人。
   月霜咬着牙,低声道:「无耻小人!你辱我清白,現在还有什么話說!」
   「有!」程宗揚大声道:「是我把妳救出來的!」
   月霜憤怒地說道:「我宁愿和他們一起战死!誰讓你來救我!」
   「可我还救过妳两次!」
   月霜咬牙道:「你放心!殺了你,我就会找那些羅馬人,到那时如果我殺不掉他們,就会被他們殺死,如果能殺光他們,我就会自尽。反正不会活着回來,算是抵了你的命。」
   这算是什么抵命?程宗揚再一次深刻識到,女人是一种沒有逻輯的动物。她們只会凭自己心意隨便找一些理由,來达到她們橫蛮无理的目的。
   「等等!妳知道殺死師帥的是誰嗎?是阿伽门儂!凱撒的長子!」
   我呸!阿伽门儂是傳說中邁鍚尼的国王,比凱撒早了一千多年,怎么会变成他的几子?
   月霜寒声道:「他們在哪里?」
   「羅馬!往西走,先经过波斯、尼尼微,底格里斯与幼發拉底河,然后到大馬士革,再从君士坦丁堡经过地中海、希腊,才到亚平宁半島。如果凱撒出巡,妳还要去伽太基、高盧、埃及、冰島、格陵蘭、夏威夷、复活莭島……”
   程宗揚把自己知道的地名胡乱扔出一堆,叫道:「那些地方妳都沒去过,如果殺了我,妳一輩子都找不到!」
   月霜冷冰冰道:「那我就找一輩子!」
   她說着舉劍欲刺,程宗揚連忙叫道:停!妳不能殺我!」
   「凭什么不能?」
   「是師帥!」程宗揚終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留下遺命,讓我去做几件事!」
   月霜切齿道:「師帥怎会讓你这卑鄙、无耻、下流、无能、貪心怕死的小人做事!」
   「妳也听见了!当时師帥还說:拜托!」
   那句話月霜确实听到了,但她不明白王哲会有什么事情要拜托这个小人。
   「告訴我是什么事。我替師帥去做。」
   我有那么蠢嗎?說出來好讓妳把我殺掉。程宗揚抿緊嘴巴,摆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壮烈之態。
   月霜越看越怒,「啪」的給了他一个耳光,「小人!」
   程宗揚一陣光火,自己从小到大还沒被女人打过,到了个这个世界居然被一个死丫头打了几次。他唇角露出一絲挑衅的笑容,「我很小嗎?对妳來說,應該是挺大的吧!」
   月霜雪白的臉頰一下漲得通紅,她猛然伸出左手,一把扼住程宗揚的喉嚨。程宗揚身上保留的真阳虽然也有模有样,但絲毫不知道怎么运用,一下被她捏得喘不过气來。
   月霜細白的手指越來越緊,似乎想把他就此扼死。終于还是猛地鬆開,把他扔到一边,「滾!」
   程宗揚从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再一次惊奇地發現自己大腿上磨出的傷口已经痊癒,連尾指被劍鋒划出的傷口也已经長住。居然好这么快,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变成不死的怪物?
   月霜束好馬鞍,翻身跃上馬背,然后撥轉馬头,朝战場方向奔去。
   「喂!」程宗揚叫道:「妳往那边跑个屁啊!那边一个活人都沒有!師帥已经死了!連屍体都沒剩下!」
   月霜理都不理,一味催馬前竹行。程宗揚急了,那两匹馬連在一起,食物、清水都在上面,她这么一走,自己想走出这片大草原,希望可太渺茫了。
   程宗揚不顧一切地叫道:「別忘了!師帥要妳去長安!」
   还是到王哲的面子够大,这句話一出,月霜終于勒住馬匹。她思索片刻,然后撥轉馬头。
   程宗揚連忙道:「等等我!師帥还讓我照顧妳!」
   月霜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一提繮繩,头也不回地朝东南方向馳去。
   程宗揚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然后慢慢張大嘴巴。
   天……我該怎么走出去?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08:44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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