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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記第1﹣31集、六朝雲龍吟第1-1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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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这个微小的空隙,那名騎士从背后拔出一柄巨大的寬刃劍,然后「叮」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斷了戟側的小枝。韓庚去势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騎士两手握劍,平舉过胸,「羅馬第三軍团奧古斯塔,劍术教官查理。」
   韓庚单手側舉長戟,身体微斜,整个就如同他手中鋒利的長戟,「大汉左武軍第一軍团,韓庚。」
   劍戟相交,發出一連串雷擊般的密集爆响。濃發虬髯的查理大開大闔,完全是進手攻擊,巨大的寬刃劍帶着凌厉的风声不斷劈在戟上。韓庚長戟翻飞,用得却是細膩的招术,戟影綿綿密密,将查理的攻势尽数化開。
   望着面前孤身陷陣的天武營主将,阿伽门儂冷冷伸出手,姆指向下,作了个手势。韓庚, 一个值得尊敬的敵人。但正如他的老師亚里士多德說过的﹣﹣只有倒下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阿伽门儂身边的騎士紛紛馳出。韓庚長戟一旋,然后揚手擲出,長戟閃电般众查理騎座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馬鞍,深深沒入查理腹中。座騎轟然倒地,馬上的騎手却連人帶刀被長戟穿透,仍保持着騎乘的姿势。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道,用力将寬刃劍朝庚拋去。韓庚一把握住劍身,手上鮮血迸涌。作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韓庚出类拔箤的实力足以讓他縱橫沙場,斬将奪旗中。但沒想到,这个羅馬酋領身边,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声,一柄重劍劈在韓庚肩上,由肩至肘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韓庚恍若未覚,吸了口气,然后身体一弹,背脊犹如一堵鉄墻,将后面的騎士連人帶馬撞倒在地。
   韓庚緩緩站直身体,望着周圍的敵軍,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彷佛一道刺眼的阳光从体內射出,延着经絡四处奔涌。接着光芒凝聚起來,亮度不住攀升,在他体內旋着聚成三个光球。
   阿伽门儂身边一个黑巾蒙面的騎手惊呼起來,「是太阳!毁滅一切的太阳之火!」
   阿伽门儂还沒有開口,座騎已经不安地嘶鳴起來,蹶蹄向后退去。
   战場另一方,文澤也变了臉色,「師帥!韓庚修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经脉尽裂,成為癈人!」
   王哲眼底掠过一抹痛意。韓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仅三十,九阳神功便达到六阳的境界,較他当年也不遑多讓。沒想到这一顆六朝武林的未來之星,还未綻放出属于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殞落在这片大草原中。
   韓庚体內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間的三个,然后左右双肩与左肋再出現三个,一共六只光球在经絡間游走滾动,光芒越來越盛。最后,一顆光球从他頸后出現,沿着頸椎緩緩向下,这顆光球比前面六顆相比,形状小了許多,亮度却亮不遜色。
   文澤惊愕地張大嘴巴,然后猛然回过身,叫道:「師帥!」
   阿伽门儂身边的游俠英豪、黃金騎士与精銳衛兵已经将韓庚重重圍困,周圍还有几支百人隊拚命赶來。王哲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道:「男儿战死疆場,方為大丈夫!韓庚!你能聚成七阳,也不枉我傳你神功!」
   王哲的声音瞬間傳遍整个战場,韓庚長笑道:「多謝師尊!!」
   韓庚两手虚握,七顆光球同时綻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騎手尖声道:「挡住他!」說着当先冲出。
   阿伽门儂身边的亲衛立刻搶上前來,盾牌層層叠叠架起來,遮住主帥,一边朝韓庚投出標槍。
   韓庚身周激蕩起无数气旋,投來的標槍略一踫触,就彷佛狂风中的稻草般飞開。在蒙面騎手帶領下,十余名游俠英豪与黃金騎士并肩冲來,馬匹嘶鳴着,翻飞的鉄蹄濺起片片泥土。
   短短两个呼吸間,韓庚的功力已经發揮到极致,七顆光球彷佛匯成一顆,散發出耀眼的光輝。投來的標槍不再弹開,而是彷佛投入一只熔炉,雪亮的槍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化水為金属的汁液。木質的槍柄燃燒起來,一瞬間就焚為灰燼。
   狂奔而來的騎士都露出恐惧的表情,那名蒙面的騎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為飞舞的黑蝴蠂,露出一張雪白的面孔。这名騎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着湛藍的頻色,金黃的头髮犹如迷人的花蕊,眼窩深陷,艷丽的五官彷佛冰雪雕成,紅唇緊緊抿着,露出决絕的神情。
   韓庚暴喝一声,双掌霍然翻開,周身火光大盛,在体內游走的碩大光球猛然一亮,帶着尖嘯的狂飊脫体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剎那間照亮了整个战場,几乎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騎士像被一道巨浪擊中,座騎嘶鳴着翻滾跌倒,撞成一团,口鼻中噴出鮮血。他們身后的盾墻被狂猛的气勁一擊,瞬时顯出一層裂紋,接着破碎開來。
   衛士竪起盾墻的同时,阿伽门儂已经打馬奔离战場,他騎乘的波斯馬极為神駿,几个起落已经馳出十余米。忽然背后一股炙熱的气勁涌來,座騎四蹄一軟,卧倒在地,坐在四角馬鞍上的阿伽门儂被震得向前飞出,縱使他常年征战,修為不凡,也禁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韓庚慢慢的坐倒,他这一招至少擊殺了阿门儂身边半数的游俠与黃金騎士,自己体內的真气也尽数耗竭,拼尽全力凝聚出七阳的经絡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廢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閃到韓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騎也被烈焰擊倒,蜷曲着倒斃在地。她左手張開斗篷,硬生生挡住韓庚七阳齐出的暴擊,右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彎刀。
   韓庚冷漠的看着她,口中涌出一股鮮血。那女子湛藍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舉起彎刀,一刀斬下他的头顱。
   金髮女子一手拿着滴血的彎刀,一手提起韓庚的头顱,然后仰首向天,發出一声尖嘯。
【第二集】 第一章 逆轉
   天武營士卒岩石般剛毅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表情。他們抿緊唇,濃黑的眉毛揚起,冷静的目光中彷佛有火焰在燒。
   那是经历过无数次血战之后,連血脉也交融在一起的袍澤之情。
   戴着板状头冠的指揮官大声發出号令,已经顯出頽势的長矛再次凝聚成林,刺向汹涌而來的羅馬軍团。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即使以生命為代价,也要奪回主将的遺体。
   战場外另一則,是一个醒目的存在。那名女子高高舉起韓庚的头顱,手中的彎刀兀自滴下血迹。她身上黑色的袍服已经被烈焰焚毁大半,難以蔽体。燒焦的布料間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她衣內的黑色皮甲。
   她有着一副足以令人噴血的完美身材。傲人的双峰被一副精致的胸甲緊緊包裹着,黑亮的皮革与如雪的肌肤完美貼在一起,勾勒出乳房飽滿渾圓的曲綫。胸甲下緣齐腰而上,下面是一段白滑而䊹細的腰身。
   金髮女子修長的頸中戴着一副华貴的珠鏈,束在腰帶下的長裙被火焰燒殘,两条修長的美腿在裙下若隱若現。几滴鮮血淀在她持刀的右手上,裸露的手臂戴着一截堅固的金属腕甲,黑色的霧气在甲上浮动,泛起水状的波紋。在她右臂,則是一串大大小小的手鐲,上面鑲嵌着各种珠宝美不勝收,在阳光下散發出五彩的光芒。
   許久以后,程宗揚还記得这一幕。那女子傲然挺起丰順的嬌賬,手中的头顱不住滴下鮮血。她帶着一絲近乎冷漠的瘋狂,出現在这血腥的战場上,就像一个噬血的香餐魔女。
   目睹了韓庚的死亡之后,文澤一瞬間冷静下來,拱手道「師帥!拜火教祭司現身,須即刻傳訊。」
   王哲專注地看着那名金髮女子,似乎她的出現比羅馬軍团的統帥阿伽门更令人注目。他点了点头,文澤立刻返回帥帳。
   阿伽门儂的黃金头盔滾到一边,他狼狽地爬起身,手指微微發抖,无論他如何高貴和傲慢,面对死亡的时刻仍和一个農夫那樣恐惧。在他面前,直径百米以內彷佛被烈火焚燒过,青翠的草原尽成焦土,場中伏屍处处,甚中一半都是他身旁的精銳。这些从亚平宁半島就一直跟隨着他的百战精英,竟然被一名汉軍将領一舉擊殺。
   「黛姬雪娜!」阿伽门儂吼道:「妳不是說过他們是一支拼湊的軍隊,都是由農夫組成,連波斯的黑衣騎兵也可以輕易战胜嗎?」
   金髮女子慢慢轉過身,冷漠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
   「是的,我的主人。」她語調輕柔地說道:「他們是由六个异教徒諸侯組成的联軍,我敢保証,在他們的軍隊里,沒有一个貴族。」
   「為什么这些農夫能够对抗我們的勇士?」
   黛姬雪娜声音愈發輕柔,「我的主人,你看到那些持矛的战士了嗎?他們來自秦国。為了一个人的召喚,他們放下農具,离開家鄉,在战場中学会了使用長矛。那些使用陌刀的軍人來自唐国,使用弓弩的軍人來自宋国。他們都是為了一个人的召喚,才來这里。」
   「他是誰?」
   黛姬雪娜提起韓庚的首級,「就是他的師傅,大汉左武衛大将軍,王哲。」
   「王哲?」
   黛姬雪娜柔声道:「成為軍人之前,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王紫阳。那时候他是太乙真宗的掌教,人們称他紫阳真人。」
   阿伽门儂倒抽一口凉气,手指緊緊勾着,恨不得掐死她。他咆哮道:「他就是你們說的大汉第一高手,太阳的化身王紫阳!為什妳要欺騙我!要知道,妳是在欺騙羅馬長老院!欺騙帝国!」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6 10:28 AM 編輯 ]

   黛姬雪娜湖水般碧藍的眼波一轉,嫣然笑道:「尊敬的主人,你已经殺了他最好的弟子。如果你能殺死王哲,那将是一椿永遠不会朽去的功勳。否則……」
   阿伽门儂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动着,然后对着自己的战士吼道:「冲上去!殺死他們!不許讓任何人逃脫!」
   天策營的唐軍已经摧毁了第六軍团两列方陣,与最后一列方陣厮殺在一起。那些羅馬軍团的老兵从迦太基一直征战到帕提亚高原,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勁的对手。他們已经拼紅了眼睛,一边發出战斗的狂吼,一边不頋一切地冲向敵人的刀墻,顯示出羅馬战士惊人的勇敢和頑强。
   第十二軍团「擲閃电者 在殲两个天武營的秦軍方陣之后,被其余四个方陣死死挡住,已经无力支援側翼的第六軍团。由高盧人組成的第五軍团「云雀」也在天霽營神臂弓毁滅性的射擊下損失慘重。而此时,那些紙甲的軍士再次舉起弩弓,緊盯着任何踏入射擊半径的羅馬战士,阻挡了他們的脚步。
   阿伽门儂还剩下两个完整的軍团,第三軍团「奧古斯丁 ,以及他父亲最珍愛的軍团,第十軍团「騎士」。对面的汉軍还剩下七千人,如果全軍压上,阿伽门儂相信胜利会属于羅馬。但付出的代价,也許是五个主力軍团悉数重創,全部喪失战斗力。
   阿伽门儂无法承担战敗的后果,同样,他也无法承担軍团主力全部損失的責任。无論撒退还是進攻,他的結局似乎都已经注定。阿伽门儂終于開始后悔这一次輕率的战事。但他已经沒有选擇。
   号称「鋼鉄之壁」的第六軍团已经无力阻挡天策營的攻势,連最后一列老兵方陣也開始动摇。穿着明光鈡的唐国軍人并肩而立,他們粗壮的手臂排列如林,手中拥有七尺長刃的陌刀組成一道刀墻,雪亮的刀光上下翻飞,将羅馬战士的盾牌和肢鰐絞得紛碎。
   这时如果退縮,失敗的恐惧会迅速蔓延,一旦陣型潰散,奔逃的士兵会冲散剩余的两个完整軍团,并且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給这些可怕的敵人。到那时,他們唯一的結局就是被全部殲滅。
   以防守强悍著称的第六軍团「鋼鉄之壁」已经面臨生死關头,天策營的唐軍一点点吞噬着他們鋼鉄鑄成的壁垒,崩潰就在眼前。
   一名渾身浴血的百夫長發出最后一声战吼,然后挺直胸膛,奋力将象征軍团荣耀的鷹幟擲向前方。黃銅鑄成的旗幟在空中画过一条耀眼的弧綫,遠遠落在唐軍的隊列中。
   这是最后的賭博。鷹幟是軍团的標志,一旦失去鷹幟,軍团将不复存在。掌旗的百夫長投出鷹幟的一刻,是在用整个軍团写下他們的选擇﹣﹣要嘛胜利!要嘛滅亡!
   望着飞出的鷹幟,所有还幸存的第六軍团战士同时發出震天的战吼,奋不頋身地朝象征着軍团荣耀的鷹幟冲去。那些手执短劍的羅馬战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撞向敵軍的刀鋒。在他們惊人的英勇下,唐軍所向被靡的攻势被阻緩,却仍然一步步逼近第六軍团的防御底綫。
   就在此时,統帥的命令下达,第三軍团「奧古斯丁」与第十軍团「騎士」同时進入战場。一万两千名生力軍的加入,終于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第六軍团。
   唐軍的陌刀一次次从对手的肢体上卷过,那些身材魁悟的汉子屠殺着对手,自已也被飞擲的標槍和右側突襲來的短劍擊中,三个軍团的碰撞阻挡了彼此的脚步,双方在僵持中陷入苦斗。陌刀与短劍往來交錯,胜利的天平在两者之間不斷摇擺。
   血腥的战場中,唯一还能保持从容的是天霽營。弓弦震动的声音不斷响起,箭矢犹如一片死亡的阴云在战場上空飞翔。天霽營的宋国軍人几乎沒有移动,就控制了半个战場,千余張神臂弓張開一幅難以逾越的死亡之幕,他們以近乎艺术的优雅与准确掠奪着对手的生命。在神臂弓的威攝下,天武、天策两營的右翼安若磐石。
   战斗已经持續了将近一个时辰,阿伽门依投入了五个主力軍团,王哲也押上了他的全部力量。左武第一軍团一万余名将士与三万羅馬精銳在这片草原上奋力厮殺。
   失去愛徒的王哲沉静如水,他沒有發出太多指令。这些已经追隨他十五年的六朝軍人经历过无数次血战。对战争的直覚,使各級指揮官們在瞬息万变的战場上,近乎本能地作出最佳的选擇。
   面对新投入的两个軍团,天策營的唐国軍人不再向前猛攻,而是轉向右側,强行突破羅馬軍团的攔截,与天武營的秦軍匯合在一起,依靠天霽營宋軍的神臂弓反覆消耗着对手的手量。
   当天武与天策二營在战場中部会師,胜利的天平開始向左武軍一方傾斜。山丘上,秦軍的经騎已開始集結。那些勇猛的汉子拋去所有甲冑,只携帶長劍和用于投擲的短矛,准备向敵軍投去致命的一擊。
   文澤从帥帳出來,他似乎耗費了大量精力,臉色蒼白得毫无血色。
   文澤肅容向主帥拱手,嘶啞着声音道:「已经傳訊。」
   黛姬雪娜的身影已经从敵軍中消失,彷佛她从來沒有出現过。王哲的目光緩緩掃过战場,然后攤開手掌。
   身后的亲衛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一張褚紅的長弓,递到主帥手中,王哲左手握住弓身,右手微揚,一枝赤紅的箭矢从箭匣跳出,落在指尖。王哲拉開弓弦,長弓彎成滿月,一道光亮彷佛从他手中,沿着箭矢流到箭鋒处,凝聚成一团耀眼的白光。然后他指一鬆,箭矢彷佛一点流星,笔直飞过紛乱的战場。
   王哲的帥帳距离阿伽门儂将近三里,任何弓箭,甚至程宗揚所在世界的槍枝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射程。但王哲手中的箭矢却彷佛无視空間的距离,瞬間越过整个战場,飞向陣后一頂皮帳。
   将近五万人的战場上,那頂普普通通的帳篷就像海中一粒細砂,毫不起眼。箭矢沒入厚厚的皮革,整座帳篷像被利刃絞碎般猛然碎裂!帳內一个黑色的身影來不及閃避,就被箭矢从肩头貫入,巨大的冲擊力使她整个人都被帶得飞出,黑色的罩帽掉下來,露出女祭司金黃的头髮。
   黛姬雪娜按住肩膀,碧藍的眸子冷冷盯着山丘上的王哲,一手将入体的箭矢硬生生拔出,折成两段,然后昏迷过去。
   阿伽门儂大声呼喊着,周圍的衛士再度聚攏过來,将他重重挡住。
   王哲一箭重創对手,他放下彤弓,問道:「月霜如何?」
   「師帥!」月霜从帳內出來,拽住一匹战馬的繮繩,「我也要去!」她臉色已经好了許多,虽然体內的寒毒已被压制下去,但无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施展出剛才那超越自身修為的力量。
   王哲头也不回地一口拒絕,「不行。」
   「可是韓師哥……」月霜眼圈一紅,掉下泪來,泣声道:「我要給師哥报仇……」
   王哲命令道:「下了她的劍。」
   一名亲衛过來,取走月霜的佩劍。文澤低声解釋,「羅馬軍虽是强弩之末,我軍也難有余力。天武營損失七成,天策營也只剩半数能战之士。适才天霽營來报,一个时辰內消耗箭矢十二万枝,眼下只剩不到一万枝箭矢。此役胜負还在五五之間,妳即使上陣也改变不了局势,还使得師帥分神……」
   王哲沒有理会月霜,而是看着旁边的程宗揚,忽然道:「夫以身融万物,以丹田為鼎炉,積精化气,煉气合神。」
   月霜一出現,程宗揚本能地退了半步。他这会儿身上難受无比,隨着战場中的厮殺愈發慘烈,身体的不适就越明顯。額角炙痛,胸口煩悶欲嘔,与剛穿越來时的情形类似。听到王哲的話,程宗揚心头頓时一动,这段字句他已经熟极而流,正是王哲傳他的口訣。說的是将身体与天地万物融為一体,依靠丹田來吸收煉化天地与自身的精气。
   程宗揚試着将意念轉移到丹田內,那只小小的气輪立即旋轉起來。从太阳穴透來的死亡气息化為一条条䊹細入微的无形絲綫,被旋轉的气輪吸納。胸口的煩悶感漸漸消散,变成一种温暖的輕鬆感,使他禁不住閉上眼,舒服得想要睡去。
   王哲低叹一声,一指点在程宗揚的眉心,将他喚醒。这年輕人終究沒有学过修練的方法,不知道要用頑强的毅力克服心魔,保持灵台一点清明。如果程宗揚就此睡去,这会儿吸收的真气就等于白練了,更為嚴重的是很可能从此不再醒來,成為廢人。
   程宗揚茫然不知自己遭遇的險境。睜開眼睛,丹田的气动輪还在旋轉,虽然慢了一些。但仍不斷吸收着奇异的气息,以无法察覚的速度漸漸变大。
   月霜已经收了泪,但仍是副泣然欲泣的模样。此时羅馬最先投入战場的三个軍团﹣﹣与天武營秦軍交鋒的第十二軍团,与天策營唐軍对陣的第六軍团,与天霽營宋軍交战的第五軍团﹣﹣已经被彻底打殘。五个軍团总共的損失超过一万人。
   而左武第一軍团付出的代价也慘重之极,除天霽營还大致保持完整,天策、天武二營傷亡超过六成,已经負傷退出战斗的战士也不得不重新上陣。
   这时已经沒有人再敢踏入天霽營的射擊半径,羅馬的樺木盾牌根本无法抵抗神臂弓的殺傷。再勇敢的战士一旦看到他們短小的弩弓,也喪失了冲鋒的勇气。
   終于,天霽營的士兵開始移动,以嚴密的陣型緩慢前進,往战場中央靠攏。一旦他們与天武、天策二營会合,射程将覆盖整个战場。
   就在这时,一声青銅的号角,从背后傳來。王哲猛然扭头,望向身后。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6 10:51 AM 編輯 ]

   一排奇特的森林出現在遠处的地平綫上。那是无数長矛組成的方陣,隨着方陣的前進,長矛越來越高,却始終看不到持矛的战士。
   在六朝联軍中,秦国的士卒使用的七米重矛已经是单兵武器的巔峰,在正面交鋒中,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够攻破他們的矛陣,即使唐国的陌刀大陣也不能。而这一支新出現的軍隊,使用的長矛甚至超过了秦軍重矛,長度达到七米二。
   看到地平綫上出現的長矛密林,阿伽门儂猛地鬆了口气,接着两腿一軟,坐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身來。大神朱庇特!战神阿瑞斯!偉大的盖鳥斯。尤利鳥斯。凱撒!感謝万神殿里庇护帝国的无数神明!他們終于來了!
   王哲的目光落在程宗揚身上。程宗揚張大嘴巴,像傻掉一样看着那座移动的森林。
   那是一个巨大的方陣,二百五十六名士兵一字排開,形成一道半里長的密集战綫。方陣縱深达十六列,仅仅一个方陣,人数就超过四千。他們被着長長的斗篷,長矛扛在肩上,左手提着一面巨大的方盾。在方盾右上方,開着一个月亮形的圓孔,一旦進入战場 ,他們就会将方盾并列起來,把長矛从圓孔伸出,來攻擊对手。
   程宗揚揉了揉發僵的臉頰,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有过太多惊奇,但眼前的一切,仍給了他重重一擊。
   馬其頓軍团,古代歐洲最优秀的陣列步兵,在平坦的地形中,他們的矛陣几乎是不可能擊敗的。
   王哲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一个良机,如果他不是為了等待羅馬軍团力竭的最佳时机,更早一些将秦軍輕騎投入战場,也許正面的羅馬軍团已经潰敗,心胆已寒的阿伽门儂将被迫退出战場。这时贏得喘息机会的左武第一軍团完全可以回師列陣,凭借山丘的地形,居高臨下低抗來軍。
   他一眼就看出这支陌生軍隊的弱点,与秦軍方陣相比,馬其頓軍团的方陣規模更為龐大,陣型更為密集,而灵活性遠不及秦軍的小型方陣,对地形的要求更為苛刻,一片叢林,或者一座山丘,就可能对他們的陣型造成致命后果。但他現在已经无法选擇战場。
   馬其頓軍团的出現,在已经失去平衡的天平上,重重投下一个砝碼。疲憊的羅馬战士再次發出战吼,触手可及的胜利使他們的战意鼓舞到頂点。
   而始終保持沉默的獸蛮武士也騷动起來。沉默許久的古格尔終于舉起战斧,帶着銅环的右臂用力向前一揮,两千余名已经被鮮血染紅眼睛的獸蛮武士立即咆哮着投向战場。
   文澤双手相揖,寛大的長袖并在一起,向王哲躬身施礼,平静地說道:「師帥,我軍敗績。」
   王哲輕撫着腕上的皮甲,說道:「左武第一軍团成軍有十五年了吧?一共打过多少仗?」
   文澤道:「大小战役四十七次。」
   「这么多了啊。」王哲低叹一声,然后挺起胸膛,「一共敗过几次?」
   文澤道:「这是第一次。」
   王哲一笑,我們敗得起嗎?」
   文澤摇头道:「不能。我軍若是敗退,他們会趁势东進,有熟知地形的獸蛮人帶領,不出一月,就将兵臨隘口,威脅五原城。」
   王哲淡淡道:「我这一死,朝中几位大臣終該滿意了吧。」
   文澤忽然激动起來,「師帥!我軍上下一心,即使敗亡也定可重創敵軍,只要師帥返回,只需要一年又可組織一支强軍,与我等雪恨!」
   「談何容易。六朝精銳尽在于此,再建一軍又需多少时日?」王哲低叹道:「我五十投軍,至今已十五年,哪里还有另一个十五年呢?」
   「師帥!」
   王哲道:「不必多說,傳我号令,命輕騎冲陣,以五百騎為一隊,全力攻擊敵軍帥帳。天霽營撒回山丘,天策營阻敵,天武營退出战場。身中一傷者各自編入軍中,操刀持矛与敵交鋒。身中二傷者編入天霽營,為射手裝弩。」
   这是要死战了。程宗揚心头一陣緊張。不过即使王哲不說他也知道,馬其頓軍团出現后,这支孤軍想要突圍已经成為幻想。最近的城塞距离此地大概有一千余里,在这样既无法隱蔽又无法堅守的大草原,撒退就意味着喪失所有主动,在未來的一个月內,遭受敵軍在背后无窮无尽的追擊,隨时都可能覆亡。即使僥幸逃生,也将百不存一。
【第二集】第二章 九阳
   左武第一軍团的帥旗在风中飄揚,所有士卒从上到下都保持着沉默,似乎无視死亡的來臨。
   根据王哲的命令,天武營撒回山丘休整,受傷的战士重新拿起武器,加入陣列。天策營在山丘下摆出一个半圓形的月陣,開始防守。而秦軍輕騎則从陣前突出,宛如一枝箭矢,破開圍攻的羅馬士兵,直冲陣后。
   為了保持陣型,馬其頓軍团前進十分緩慢,以他們的速度,投入战場还需要三十分鈡,战局重新陷入僵持。
   王哲轉身說道:「月霜。」
   月霜惊喜地跳起來,「師帥!我一定把敵将的首級給師傅拿來!」
   王哲臉上露出一絲怜愛,他佛好月霜臉上散乱的髮絲,然后道:「妳立刻跟他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內陸。但不要去臨安,到唐国的長安去。」
   月霜一怔,「為什么?」
   「因為妳不該上战場。」王哲淡淡說完,然后轉头看着程宗揚,「月霜就交給你了。」
   程宗揚还未作声,月霜就憤然道:「我不跟他走!我要上陣殺敵!这个无耻小人,我﹣﹣我殺了你!」
   昨晚羞于启齿的遭遇月霜已经忍了很久,此时師傅居然讓她跟这个混蛋走,月霜再也按捺一住,說着从一名亲衛腰間拔出長劍,朝程宗揚劈來。
   程宗揚吓得魂飞魄散,王哲信手伸出两指,挾住劍身,輕巧地将長劍奪在手中,然后劍柄一撞,封了月霜的穴道。
   「妳的傷势只有他能治好。」王哲神情嚴肅地說道:“記住,到唐国去,找李药師。”
   文澤命人牽來两匹最好的战馬,备好清水、食物、弩矢、長劍,以及一袋錢帀,然后将月霜放在鞍上,交給程宗揚。他这一切都做得十分平静从容,似乎不是即将赴死,而是在籌备一次遠游。
   月霜瞪大眼睛,滿眼都是憤怒和不甘。程宗揚却看着慘烈的战場,感覚身体像虚脫般无力。
   无数人影在战場上拼殺,鮮血和殘缺的肢体不住飞起,連阳光也被飞濺的鮮血染紅。他不知道这場惡战之后,会有多少人活下來,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命离開。
   王哲道:「再过两刻敵軍才能合圍。离開这里,一直向东南方向走。」
   程宗揚忍住胸口作嘔的煩悶感,勉强点了点头。
   「記住三件事。」王哲双手一拱,鄭重說道:「拜托。」
   程宗揚与他認識虽然仅仅一天,但对于这个唯一知道自己來历的師帥,有着難解的亲切感。此时见他向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施礼,程宗揚心头一熱,「請師帥放心!宗揚一定不負師帥所托!」
   程宗揚吃力地爬上馬鞍,将那匹空馬的繮繩系在鞍側,然后扶住月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穿着甲冑的統帥。
   究竟是什么支撐着他們?讓他們毫不畏惧死亡呢?是勇气还是責任感?
   程宗揚无法理解他們的情怀。也許这些生活在古典时代的人都是百痴,也許他們有着另外的生存維度。一个更高的維度。
   就在这时,他听到王哲的声音,「到清遠去。在清江江畔的玄真覌,拆開錦囊。」
   血腥的战場被拋在身后,喊殺声越來越遠。有过两次騎馬的经驗,程宗揚漸漸掌握了騎乘的方法,身体隨着馬匹的奔跑而起落,不再像以前一样手足无措。
   馳出十余里后,馬其頓軍团的方陣終于逼近到山丘下。休整过的天武營士卒重新起立,仅存的秦軍仅能編成两个方陣,他們互為犄角,以長对長,凝視着緩緩靠近的敵軍,沒有一个人退却,也无路可退。
   一个蒼凉的歌声响起,「豈日天衣,与子同袍!」
   然后更多的歌声應合。
   「豈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師,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豈日无衣?与子同澤!王于兴師,修我矛戟!与子偕作!豈日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師,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軍的《无衣》唱罢,天策營唐軍的《燕歌行》响起。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殘賊。男儿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頻色。樅金伐鼓下榆關,旌旖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秦軍的歌声一如他們的重矛黑甲,古朴蒼凉,唐軍的歌声則如同他們光彩奪目的明光燈与陌刀一样豪邁昂揚。
   立在山丘上的天霽營宋軍,則唱起了另一道着名的詩詞。
   “怒髮冲冠,凭欄处、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壮志飢餐胡虜肉,笑談喝飲匈奴血……”
   隨着歌声,左武第一軍团的将士們义无反顧地冲向羅馬軍团、馬其頓方陣以及獸蛮武士的联軍。
   在这个血腥的日子,宁静的草原被鮮血染紅。連綿的山丘間,那个月牙状的平原成為血肉的池沼。
   无論是羅馬还是六朝諸候組成的汉軍,所有还活着的人都絞殺在一起。战車傾覆过來,長矛斷折,垂死的战馬發出悲鳴,蒙着羊皮的盾牌濺滿鮮血……
   一名獸蛮人奋力砍下战車上戈手的头顱,背后一柄寛長的陌刀隨即劈入他的背脊。握着羅馬短劍的战士本能地右刺,将劍鋒狠狠捅進持刀大汉的右肋,自已又被一支長矛刺穿腹部。
   到处是鮮血和殺戮。蒼青色的天穹下。死亡之神在冥冥中張開双翼,拥住这片瀝血的白骨之野。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6 11:19 AM 編輯 ]

   仅存的汉軍被压迫到中軍的山丘周圍,还能够战斗的不足千人。而被他們搏殺的敵軍超过两万人,連綿数里的战場中布滿了囊囊屍骨。
   天霽營所有的弩矢已经射尽,弩手們拔出短刀,開始砍碎手中那一張張精巧絕倫的神臂弓。留在山丘上的帥帳衛士們則一匹匹亲手殺死自己的座騎,毁掉所有能被敵軍繳获的物品。
   战斗接近尾声,这支深入草原的孤軍已经走到自己的尽头,仅存的軍士都被圍到山丘上,羅馬战士投來的標槍几乎刺到帥帳。而左武第一軍团的帥旗仍然高高飄揚,还有旗下那个磐石般的身影。
   文澤系緊高冠,理好衣物,然后跪下來,端端正正向故鄉所在的位置行礼。
   王哲笑道:「想家了嗎?」
   文澤道:“在外十余年,未能在家中侍奉母亲,心下不安。好在还有兄長代為尽孝,此去泉台也可以放心了。”
   王哲忽然解下甲冑,隨手扔在地上。一边活动着双肩,一边叹道:「这身甲衣穿了十几年,还是不習慣,今日終于可以脫了。」
   文澤笑道:「師帥这件道袍属下已经久未曾见过了。」
   王哲注視着聚攏过來的敵軍,淡淡道:「其实我應該悠游林下,修真煉气,不該是一个血染双手的将軍。」
   文澤向王哲施礼道:「属下不能再隨師帥征战左右,先走一步了。」說完,他用一柄短刀切開了自己的喉嚨。
   王哲悠悠長叹一声。
   程宗揚已经馳出数十里,不絕于耳的厮殺声已经遠去,那座无数战士為之浴血的山丘也成為一个小小的黑点,隱約还有无数螻蟻般細微的身影。
   忽然一个身影冲天而起,白鶴般掠上高空。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勒住馬匹,轉身朝天際望去。
   那是王哲。这位左武衛大将軍、太乙掌教脫去甲冑,只剩下身上天青色的道袍和一頂金冠,犹如君臨天下的神明,升上晴空。
   奋战的士兵們停下手,惊訝地看着这个神一般的男子,甚至忘了進攻。
   王哲笔直飞上百余丈高空,青色道袍在天风的激蕩下猎猎飞舞。他双手臂微抬,拇指扣住中指,然后長嘯一声,声如龙嘯一声,声如龙吟,震撼了整个战場。接着他头頂的金冠猛然爆開,散為无数流星,黑色的头髮在臉側自旋飞舞。
   王哲双掌一并,双手食指立起,其余四指交叉相握,喝道:「臨!」
   一点光只见从他食指的商阳穴淌出,沿合谷、阳湲、下廉、曲池、巨骨……一閃掠过手阳明经諸处容頻,流到胸前。
   王哲拇指一挺,笔真貼在一起,中指同时分開,叠在食指上。
   「兵!」
   又一点光亮从他左手小指少澤穴淌出,从后湲、阳谷、小海、肩貞、秉风、天容……沿手太阳经絡流到胸口。
   王哲双掌一錯,无名指、中指、拇指向上挑起,小指,食指交握。
   「斗!」
   同样的光亮从他右足足竅阴涌出,从俠溪、阳交、阳輔、阳陵、风市、环跳諸穴,沿足少阳经絡升到腹部。
   王哲再次結出手印,食指、拇指直立,其余三指下勾,并在一起。
   「者!」
   这一次是足太阳经,从至阴、金门、飞揚、合阳、委中、委阳、秩边諸穴,直到腹部。
   王哲双手如鮮花怒放,不斷翻結出各种手印,長声喝道:「皆!」
   「陣!」
   「列!」
   「前!」
   王哲每一声大喝,都有一点光亮應声而出,从他手少阳、手阳明、手太阳、足少阳、足阳明、足太阳六道经絡一一运轉经行,分別匯入胸腹,接着是阳躋、阳維二脉。一共八只光球齐聚体內,宛如八只光明奪目的太阳。
   王哲九阳神功只練到八阳的境界,已经是太乙真宗二百年來第一人。如果韓庚不死,再过三十年,很可能冲上八阳,甚至九阳的至高境地。
   王哲懸空虚立,如履平地,他面沉如水,長髮猎猎飞舞,身上光芒大作,宛如神明天降。他十指虚扣,彷佛握着一只太极球,然后沉声喝道「行!」
   一点光明从他腹中浮現,然后分為两处,分別沿任脉、督脉旋轉体升,連同少阳、阳明、太阳六经与阳踏、阳維二脉,在唇下相交,重新匯入腹內的肚中。这团光球匯集了六条阳经两条阳脉,光芒分外明亮。凝聚了王哲畢生修為的八顆光球一一匯入其中,最后九阳合一,彷佛一只日輪在胸腹間旋轉擴張,即将突破肉体的限制,噴薄而出。
   阿伽门儂惊恐地勒住战馬,耳边彷佛又响起黛姬雪娜詛咒般的尖叫,「是太阳!毁滅一切的太阳之火!」
   他終于见到一輪太阳的誕生,即使隔着百丈高空,身边的温度仍急剧攀升,他麾下羅馬战士的黃銅头盔被照得一片光明,似乎正在烈日下融化,变成燃燒的液体。
   九阳齐出,几乎是每个修道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只有王哲自己清楚,他配合九字真言,激發体內所有的真元阳气。凝出九阳,却无法控制。他的修為并不足以操控九阳,他还未修練至极致的肉身更不足以盛載九阳的巨大力量。九阳齐出的一刻,也就是他肉身消損的一刻。
   王哲猛然張開双臂,喝道:「极!」
   剎那間,他的身体化為一团耀眼的光芒,强烈的光輝甚至掩盖了阳光,以雷霆万鈞之势奔向草原,将整个战場籠罩其中,形成一个方圓十里的巨大光球。
   光明閃过,大地彷佛陷入黑暗。
   喧囂的战場一瞬間变得沉寂。青翠的草原、折斷的長矛、染血的盾牌、倒伏的屍体,还有双方厮殺的勇士們,都彷佛被那团光明切底和噬,剎那間消失得无影无踪,連大地也為之龟裂,形成一片直径达到十里的焦黑色墓場。
   圓形边緣,茂密的青草被高温炙干,然后燃燒起來,升起一片高达丈許的火焰。这片火焰以疾逾奔馬的速度四处擴散,程宗揚不得不竭力驅赶座騎,与身后烈火賽跑。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夾在风中席卷而至,終于澆熄了大火,也掩盖了天地的一切。
   程宗揚不停地打馬狂奔,心裡只有一个念头:離開!遠遠離開這这片只有死亡的土地!
   被封住穴道的月霜伏在鞍上;她同时目睹了那刻骨銘心的一幕,却无法掙扎,无法喊叫,无法和那些亲如手足的同袍一样化為永不磨滅的英魂。
   閃电中,程宗揚看到她雪白的面孔,上面濕淋淋,不知是雨是泪。
   程宗揚抽出一条羊皮袍,盖住月霜的头臉,牙關栗着吼道:「妳可別凍死了!」
   这鬼天气,一会儿烈日高照,一会儿又暴雨傾盆。程宗揚渾身上下都被暴雨澆透,手脚冰凉,如果不是丹田中那只气輪还不斷透出暖意,他可能已经在雨中被凍僵了。他一边打馬奔馳,一边奋力催發着丹田中的真阳,絲毫不管它消耗了多少。
   程宗揚不知道,自己身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今天已经吸收了太多的死亡气息。在他馳离山丘的一刻,双方战死的士卒已经超过万数,这些死者的气息经过生死根的轉化,变成生机无限的真阳。如果是一个修行多年的术者,一次获得这样多的真阳定然大喜过望,离關的第一件事就是覓地清修,将吸收的真阳轉化為自身的真元。
   但程宗揚狗屁不懂,一口气塞給他过万条性命,唯一的下場就是被过多的真阳爆体而死。他在雨中一路狂奔,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真阳,都被他毫不吝嗇地揮發掉。就像一个猿人來到現代世界,把大捆大捆的鈔票扔到火堆中取暖,足以讓任何有識之士看得眼中冒火。
   奔馳一夜之后,不幸的是,程宗揚吸的真阳已经平白浪費掉大半,幸运的是,由于真阳消耗,经脉沒有因為不堪重負而逕行碎裂。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08:28 AM 編輯 ]

   程宗揚現在还对这些一无所知,当他看到第一道黎明的光綫在左前方的地平綫升起时,終于鬆了口气。程宗揚掙扎着翻下馬背,腿間傳來一陣血肉黏連的剧痛,大腿內側已经被磨出两块手掌大的傷口。
   程宗揚吃力地把月霜抱下馬,然后倒在地上,陷入昏睡。
   喉头傳來一点微痒,程宗揚扭了扭头,斷續呼呼大睡。
   接着喉头又是一痒,还有些冰凉的寒意。程宗揚再次扭头,希望那只不識趣的蚊子能自己飞走。
   喉头又是一凉,程宗揚勃然大怒,一掌拍到頸中。那只蚊子一下飞開,却与他的尾指划了一下。
   「啊!」
   程宗揚慘叫着握住滴血的手指。
   月霜舉劍指着他的喉嚨,劍鋒还有一滴血迹。她几次把劍放在程宗揚喉头,可这个无耻小人比一头猪还能睡。月霜虽然恨程宗揚入骨,但她認為行事要光明磊落,趁人睡梦中一劍殺死,不算好汉。就算死,也應該讓这混蛋死个明白。
   程宗揚捏住流血的手指,警报的紅灯在心头一个勁儿的乱閃。这会儿不用再指望別人來救了,他敢定,周圍百余里內,除了他們两个絕对沒有一个活人。
   月霜咬着牙,低声道:「无耻小人!你辱我清白,現在还有什么話說!」
   「有!」程宗揚大声道:「是我把妳救出來的!」
   月霜憤怒地說道:「我宁愿和他們一起战死!誰讓你來救我!」
   「可我还救过妳两次!」
   月霜咬牙道:「你放心!殺了你,我就会找那些羅馬人,到那时如果我殺不掉他們,就会被他們殺死,如果能殺光他們,我就会自尽。反正不会活着回來,算是抵了你的命。」
   这算是什么抵命?程宗揚再一次深刻識到,女人是一种沒有逻輯的动物。她們只会凭自己心意隨便找一些理由,來达到她們橫蛮无理的目的。
   「等等!妳知道殺死師帥的是誰嗎?是阿伽门儂!凱撒的長子!」
   我呸!阿伽门儂是傳說中邁鍚尼的国王,比凱撒早了一千多年,怎么会变成他的几子?
   月霜寒声道:「他們在哪里?」
   「羅馬!往西走,先经过波斯、尼尼微,底格里斯与幼發拉底河,然后到大馬士革,再从君士坦丁堡经过地中海、希腊,才到亚平宁半島。如果凱撒出巡,妳还要去伽太基、高盧、埃及、冰島、格陵蘭、夏威夷、复活莭島……”
   程宗揚把自己知道的地名胡乱扔出一堆,叫道:「那些地方妳都沒去过,如果殺了我,妳一輩子都找不到!」
   月霜冷冰冰道:「那我就找一輩子!」
   她說着舉劍欲刺,程宗揚連忙叫道:停!妳不能殺我!」
   「凭什么不能?」
   「是師帥!」程宗揚終于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留下遺命,讓我去做几件事!」
   月霜切齿道:「師帥怎会讓你这卑鄙、无耻、下流、无能、貪心怕死的小人做事!」
   「妳也听见了!当时師帥还說:拜托!」
   那句話月霜确实听到了,但她不明白王哲会有什么事情要拜托这个小人。
   「告訴我是什么事。我替師帥去做。」
   我有那么蠢嗎?說出來好讓妳把我殺掉。程宗揚抿緊嘴巴,摆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壮烈之態。
   月霜越看越怒,「啪」的給了他一个耳光,「小人!」
   程宗揚一陣光火,自己从小到大还沒被女人打过,到了个这个世界居然被一个死丫头打了几次。他唇角露出一絲挑衅的笑容,「我很小嗎?对妳來說,應該是挺大的吧!」
   月霜雪白的臉頰一下漲得通紅,她猛然伸出左手,一把扼住程宗揚的喉嚨。程宗揚身上保留的真阳虽然也有模有样,但絲毫不知道怎么运用,一下被她捏得喘不过气來。
   月霜細白的手指越來越緊,似乎想把他就此扼死。終于还是猛地鬆開,把他扔到一边,「滾!」
   程宗揚从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再一次惊奇地發現自己大腿上磨出的傷口已经痊癒,連尾指被劍鋒划出的傷口也已经長住。居然好这么快,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变成不死的怪物?
   月霜束好馬鞍,翻身跃上馬背,然后撥轉馬头,朝战場方向奔去。
   「喂!」程宗揚叫道:「妳往那边跑个屁啊!那边一个活人都沒有!師帥已经死了!連屍体都沒剩下!」
   月霜理都不理,一味催馬前竹行。程宗揚急了,那两匹馬連在一起,食物、清水都在上面,她这么一走,自己想走出这片大草原,希望可太渺茫了。
   程宗揚不顧一切地叫道:「別忘了!師帥要妳去長安!」
   还是到王哲的面子够大,这句話一出,月霜終于勒住馬匹。她思索片刻,然后撥轉馬头。
   程宗揚連忙道:「等等我!師帥还讓我照顧妳!」
   月霜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一提繮繩,头也不回地朝东南方向馳去。
   程宗揚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然后慢慢張大嘴巴。
   天……我該怎么走出去?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08:44 AM 編輯 ]

【第二集】第三章 奴隶
   五原城位于大雪山东丽。从南面吹來的暖温气流被高聳入云的山峰阻隔,大山南北气候迥异。不同的气候帶來了不同的环境,雪山东南,气候濕潤,土地肥沃,适合于農耕,西北則是浩翰无边的草原,成為游牧民族天然的牧場。
   大雪山上万年積雪融化出涓涓細流,它們在群峰間匯集成溪,蜿蜓而下,最后在山下冲積出一块小小的平原。二百年前,六朝西强遠征軍來到此地,用石头和巨木建立起遠征軍的后勤倉庫。接着來自富饒南方的商人接踵而至,帶來数不尽的貨物和金錢,同时也把草原和雪山上的貨物运回內陸。如今,帝国遠征軍的倉庫已经迁移到更西方的雪山隘口,这座城市却能保留下來。
   五原虽然是一座城市,但对于六朝來說,这里只是边隀蛮荒之地,无論是名义上的大汉天子,还是南詔的君長,都沒有在此設立官職,这使得五原城成為一座无人管理的商人城市。
   五原城地处要冲,每年冬天,來自北方游牧部族的汉子們成群結隊驅赶着馬匹,帶來大量上等皮貨、砂金、駿馬、猎鷹,在此換取部族需要的茶叶、粮食、器皿和鉆铁。
   到了春天,波斯的胡商踏着未融化的春雪迤邐而至,运來他們精心雕琢的珠宝飾品,还有华丽的地毯、织物。还有的胡商。会組成綿延数里的駝隊,从更遙遠的西方赶來。他們的貨物有晶瑩剔透的玻璃制品,制作精良的刀劍,还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宝。这时,來自宋国和晋国的商人們,就会糠慨地取出他們的貨物;精美絕倫的絲綢、巧奪天工的瓷器、洁白如雪的紙張……与这些來自异国的商人交易。
   夏天,山間的積雪融尽,山路重新開启,一些肤色黝黑,留着濃鬚的汉子会穿过山間那些不為人知的小路,从大山西面的东天竺帶來多彩的宝石,碩大的珍珠,还有写在貝多羅叶的经卷。
   五原城的南方,順着河流的方向越过崇山峻岺,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和沼澤。从山林中走出的部族,会帶來岩洞中開采出的鐵块、丹砂、翡翠、各种神秘的药物,交易他們需要的布匹、稻米和美酒。而來自海边的部族則会帶來沉香、玳瑁、象牙、珍珠。
   甚至驕傲的羽人也会偶尔走出叢林,帶來他們精美如同艺术品的弓箭,換取他們喜愛的輕紗和珍珠。
   五原城中更多还是六朝商人,戴着制头冠,舉止儒雅的是宋国商人……衣着华丽,連靴尖都嵌着珍珠的,是來自晋都建康的富豪。蜀地出產的布料,汉中运來的穀物,南詔諸族的稻米、水果、關中强秦的鉄器,唐都長安的銅鏡、美酒、漆料,京都洛阳的絲帛、絹麻、丹药……無一不匯聚于此。客商云集,貨物雜陳,使这座位于边境的城市,一年四季都有着无与倫比的繁荣。
   中午时分,一个人踏入这座城市。他背着一个髒兮兮的背包,衣衫襤褛,狼狽不堪,沾滿泥土的鞋子已经看不出原來的模样,活脫脱就是个乞丐。好在五原城乞丐也不少,比他更慘的也有,所以当程宗揚出現的时候,倒不是太引人注目。
   程宗揚拖着僵硬的双腿,艱難地行走在街道上。他这会儿已经沒有力气再去咒罵那个該死的月霜。她不光帶走了馬匹、清水、食物,还把王哲贈送的錢帀也一并拿走。可怜程宗揚在大草原里活活走到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草原,來到这里。
   这座城市和程宗揚想像中完全不同。这里沒有城墻,也沒有站在城门下搜查的税吏和士兵,整个城市更像一个巨大的集市,按照貨物的不同,分成一个个交易場。城中的道路完全沒有規划,经过无数馬蹄和車輪的踐踏碾軋,那些土路变得像泥塘一样泥泞不堪。但对于死里逃生的程宗揚來説,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穿过城市边緣再往里走,一条青石砌成的道路出現在眼前。行人中身穿絲綢腰懸玉佩的富商越來越多,不少人还帶着几名身形剽悍的护衛。那些护衛手持長刀,背着大弓,眼中凶光四射,一个个看上去都很能打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許多异族打扮的行人。有的头戴皮帽,有的包着厚厚的头巾,有的高鼻深目,头髮蜷曲,髮色或紅或黃。
   道路兩旁林立着陳列各种皮毛的皮貨市場,交易馬匹的馬市,还有粮市、药市……程宗揚舔了舔發干的嘴唇,肚子里已经沒有餓的感覚了。他被人流裹着一路往前走,連認路的力气都沒有了。
   忽然,耳边傳來一片喧閙的人声。程宗揚停下脚步,抬起眼睛,茫然看着四周。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一个巨大的集市中,周圍一个个露天鋪位交相雜陳,人头涌动。但和其他市場的不同,这里的鋪位都是些半人高的木制平台。大的可容納百余人,小的只能站上去两三个人。
   鋪位前,買家与賣家争吵不休,人声鼎沸,这倒和程宗揚認識中的集市相差不多。只不过他們交易的貨物不是皮毛或者馬匹,也不是茶叶、珠宝、鹽巴、食品……而是活生生的人。
   程宗揚旁边的大台上,站着几个身材强壮的奴隶,他們酷鼻翼碩大,头髮蜷曲,皮肤黝黑,只在腰間纏了一块肮髒的旧布,两手被鉄鏈鎖着,神情木然。
   “剛販來的新鮮貨!”賣家在旁大声吆喝道:「力气大,听話,还好養!隨便給点吃的就能干活!」
   一名商人走到台上,先檢查了他們的身体,看是否有殘疾,又用力拍拍他們的肩膀,試試力气,最后讓他們張開嘴,察看牙齿是否缺損。
   巧舌如簧的賣家說道:「絕对的上等貨色!好不容易才从南边运來的,黑的跟鬼一样,不过身体結实的像牲口,不像那些羽人,連风都能吹走,用來干活比牲口还强,不信你試試!”
   一名打雜的小厮殷勤地递來鞭子,商人接过來,朝一名奴隶身上用力抽了几鞭。被販賣的奴隶毫不反抗,虽然他身体要比那商人强壮得多,却温馴得彷佛像羔羊。
   商人滿意地放下手,開出价格,“十个銀銖。”
   賣家像受了莫大的污辱一样嚷道:「路边的夷奴还要十五个銀銖!像这样的貨色,最少也要二十个銀銖!」
   双方经过一番討价还价,争得面紅耳赤,最后商人買下三名奴隶,一共用了五十枚銀銖。
   程宗揚还是第一次见到奴隶交易的場景,按照文澤的說法,五十个銀銖,在內陸只是一匹普通馬匹的价格。这些奴隶还真不值錢。
   偌大的市場中擠滿來往的商人,周圍每个大台上都有陳列着各式各样的奴隶,就如同一堆待賣的貨物,他們有的被铁鏈鎖着,有的被關在木籠里,还有些像是整个种族都被捕來,男女老少都有。他看到一个头髮花白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还未長大的嬰儿,最后被人用六个銀銖一并買下。
   最讓程宗揚惊奇的是,他居然看到一个半獸人!那名獸蛮人再沒有他在草原上见过的那种勇武与狂猛,他肩胛被一根鉄鏈穿过,傷口血肉模糊,双手戴着沉重的铁繚,寛闊的胸膛帶着被烙铁燙过的傷痕,隨着呼吸微微地起伏。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此时彷佛燃燒过的灰燼,毫无光彩。
   一名高鼻深目的胡商用生硬的語言問道:「会用斧嗎?」。
   賣家道:“这是战場上抓到的俘虜,最擅長的就是斧子。前几天还跟南城的几家比过,給他一根木棍,喝口茶的时間就打翻五个,如果不是鎖鏈拴着,險些讓他闖出去。力大无窮……”
   賣家滔滔不絕的說着,那名胡商掏出一只錢袋扔过去,「二百枚銀銖!把他的傷治好,鎮鏈換成鋼伽。五天后給我送來。」
   賣家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送走了客人,他对自己手下的小厮說道:「这些能打的奴隶就是好賣。前几天听說还有人賣了个能飞的羽人,也是二百銀銖。」
   小厮道:「这些胡人買獸蛮人做什么?不能干活,还凶得很。」
   「听說胡人那里有个大角斗場,把買來的奴隶扔到里面,讓他們跟老虎獅子打斗。每天死的几十头猛獸,上百个奴隶。」賣家摸出一枚銀銖,吹了一口,放在耳边听着銀銖的成色,一边嘖嘖贊叹,「按这价錢,可是上万枚銀銖呢!」
   古羅馬的角斗場?程宗揚想起那个被列為历史文化遺產的巨型建築。对于一个來自現代世界的人來說,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奴隶市場,難免会有許多感慨。但程宗揚这会儿已经餓的两腿發軟,根本顧不上去想这些事。
   丹田中王哲給他築下的气旋緩緩旋轉着,散發出一絲絲細微的熬度。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絕,使他一直支撑着走到現在。这会儿精神好了一些,肚子却更餓了,胃里像被人用力擰住,一陣陣抽搐。
   程宗揚找了块石头坐下,双手捧着肚子,不胜怀念地想起自己來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頓飯。这会儿別說白水馬肉,就是一匹活馬,自己也能連頭帶尾全吞下去,毛都不帶吐的。
   在他面前是一張木台,面積并不太大,能站十几个人的样子,这会儿台上空无一人,只在木台四角拴了一条繩子。
   程宗揚坐了十几分鈡,精神略好了些。忽然木台上綁的繩子被人鬆開,一个臉色青黃的瘦削汉子出來,牽上几名奴隶,那是几名女奴。她們容貌与六朝人大相逕庭,肤色微黑,鼻梁高挺,眼睛很大,丰厚的嘴唇紅而濕潤,其中三个年紀略長的,眉心还有点着紅点,讓程宗揚很覚得眼熟。
   她們用來蔽体的只有……条破旧的麻布,布匹从右肩掩到左側腰际,露出大半乳房,赤着脚在台上站成一排。这些女奴似乎是剛被販來的,神情不像其他奴隶那样木然,而是帶着難以抑制的惊惧和胆怯。
   台下聚來几个人,有人喊道:「祁老四,这回是哪儿的貨?」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09:18 AM 編輯 ]

   那汉子拍了拍一名女奴的屁股,“东天竺販來的。想要,給你打个折扣!”
   那人笑道:「又是东天竺的。你那件压箱子底的旧貨呢?」
   「留着等你買回去養老呢!」祁老四笑罵两句,然后对木台后面說道:「把那个老貨帶上來!」
   与其他鋪位一样,这座木台后面也用木柵圍起一片空地,里面是几頂大小不等的帳篷。隨着一陣悉悉索索的响,一名女奴被帶到台上。
   已经餓得眼睛發綠的程宗揚不由自主地睜大眼睛。那名女奴身材高挑丰滿,眼眸是淡綠的色澤,鼻梁挺直,皮肤白哲,五官精致,彎曲的眉毛又黑又濃,眉心还殘留着一点紅色的印迹。
   年輕时她一定是个出色美人儿,只不过現在她的年紀至少有四十歲,眼角浮現出細密的皺紋,干枯的头髮失去光澤,皮肤虽然还是牛乳般洁白,但已略顯鬆弛,就像盛開的花朵開始枯萎,即将在暮色中凋零……
   祁老四把女奴推到台边,叫道:「东天竺女奴五名,相貌出众,能生会養!不管是買回去自己用,还是給家里的奴隶配种,都是上好的貨物!」
   下面有人喊道:「衣服遮着怎么看得出來?」
   接着有人起哄,「說不定身上有暗傷。」
   「对!脫光了驗貨,買起來才放心!」
   台下叫嚷声响起一片,还有人說道:「祁老四,看看又看不坏,包那么緊干嘛?」
   男人們嘻笑的喧閙声,讓程宗揚想起自己和段强以前去过的脫衣酒吧。他唇角露出一絲微笑,看來不管哪个时空,男人的本性是一样的啊。
   吵嚷中,一个独眼汉子走上木台,他骨節暴露的大手握住刀柄,用冰冷的眼神从台下众人臉上掃过。在他凶狠的逼視下,叫讓声立刻小了下去。
   鎮住場子之后,独眼汉子鬆開刀柄,沙啞着声音道:「老四,讓她們脫。」
   祁老四答應一声,朝那些女奴說了几句什么。那些异国女奴默默脫下粗麻織成的衣物。在台上裸露出身体。
   祁老四果然沒說假話,这些女奴年紀虽長幼不一,但相貌身段都不錯,丰腴的身余充滿异国风情,令人心动不已。程宗揚这会儿想了起來,天竺风俗里,眉心点着紅点是已婚的標記。三个年紀略長的都已经是嫁过人的婦人,她們乳房飽滿,臀部圓翹,另外两个还是少女,看上去更是新鮮动人。
   祁老四拿出一叠黃紙作的標簽,依次挂在女奴們的乳头上。紙上寫着各人的价格,三个已婚女奴每人三十銀銖,两个少女是六十銀銖。
   很快有商人上來檢查貨物,他們捏捏女奴的乳房,看看她們的手脚和牙齿,从髮色到皮肤,每一个細小的部位都不放过。那些女奴本能地用手遮掩住私处,羞耻得泪水漣漣,讓台下的看客不时發出轟笑。
   眼前的一幕,讓程宗揚想起馬市上販馬匹的情形,相比之下,那些馬販們对貨物还更礼貌一些。
   等那个独眼汉子离開,有人問祁老四,「那个老貨呢?」
   木台上只有那个最后出來的女奴还穿着衣物,祁老四道:妳也亮出來讓客人看看。說不定今天有人看中,把妳買走。」
   女奴順从地解開衣物。她麻衣里什么都沒有穿,白花花的肌肤立刻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那具赤裸的銅体一片雪白,但仔細看去,能看到她背上滿佈傷痕,像是被人用皮鞭殘忍地抽打过。她乳房渾圓肥碩,曲綫略微有些下垂,但形状依然飽滿,丰挺地并在胸前。和旁边的女奴相比,她乳暈大了許多,乳头又軟又大,顏色极深。
   祁老四捏住她一只乳头,用力拽了几把,将乳头扯得翹起。然后把最后一張黃紙挂在乳头上。
   有人叫道:「祁老四!半年都沒有賣出去,怎么还是这个价?」
   「这个价已经最低了。」祁老四神情懊恼地嘟嚷道:「再低就賠光了。」
   那人道:「这老貨都五十了吧?挂这个价誰会買?」
   程宗揚看了看紙標簽,上面的价格并不是很貴,不过三十銀銖。但这女人已经是美色凋零,人生最美丽的时候早已逝去。同样的价格,至少能買到一个比她年輕一半的女奴。
   那女子腰身䊹細。渾圓的臀部又白又大,丰腴的大腿并在一起,略顯鬆弛的皮肤一片蒼白,就像一具历尽滄桑的雕塑跪在台上,那張已经遲暮的美艷面孔上一片淡漠,額上褪色的紅記下,不知埋藏着多少秘密。
   程宗揚舔了舔唇角。这个女奴虽然年紀大了些,但还是很有味道的。如果自己有三十个銀銖,說不定就把她買下來。
   抱着和他同想法的人顯然不少。一个矮小的夷族商人爬到台上,用細瘦的手指抓住女奴一只乳房。女奴低着头,那只雪白而碩大的乳球在夷人客商手指上不住变形,顯得柔軟无比,不再像年輕少女那样堅挺而弹性。
   一个半年都賣不出的女奴顯然已经成為貨主的麻煩,看到有人对她感兴趣,祁老四立刻放下其她几名女奴,滿臉堆笑地过來說道:「尊駕好眼力!这可是件好貨色!两年前,中天竺阿羅順篡位自立,搞到天竺大乱。五天竺打得昏天暗地,那些兵們餓极了,把抓來的俘虜賣了換粮食,敝号沾光,也進了一些。尊駕眼光不凡,一眼就看中我們这儿最出色的一件。」
   祁老四托起女奴的下巴,「你看这相貌,放在哪儿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还有这身段,这屁股……可是難得的上等貨。」說着他朝女奴臀上拍了一把,「把屁股抬起來,讓客人看看。」
   跪在木台上的女奴默默俯下身,臉頰貼在木板上,抬起臀部,紅褐色的長髮披散下來,遮住她已然衰老的面容。她臀部白哲而丰滿,充滿了成熟女性的魅力,祁老四扒開女奴的屁股,把她性器暴露出來,一边压低嗓子,故作神秘地說道:「怎么样?」
   夷人客商点了点头,露出滿意的表情。
   祁老四趁熱打鉄,「尊駕果真要買,我祁老四作主,再打个折扣,二十八个銀銖!这女奴就是你的了。」他一边說,一边揉捏着女奴白軟的大屁股。
   那夷人客商看得心动,舔了舔唇角道:「果然是好貨色。」他圍着那女奴繞了一圈,然后又托起女奴的臉,「只是年紀太大了些……十五个銀銖吧。」
   祁老四一个勁兒的摇头,「不瞞你說,这件貨我買來的时候花了整整一百銀銖。二十五个銀銖!絕对不能再少了。」
   夷人客商用尖尖的手指摩掌着女奴的面頰,一边把拇指插到她口中,迫使她張開嘴。这本來是購買奴隶时的平常动作,但旁边的祁老四却一把拉住夷人客商的手臂,說道:「再降五个銀銖!二十个銀銖!」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夷人客商已经分開女奴的嘴巴,接着他臉色一变,怒喝道:「她的舌头呢?」
   那女奴口中空空蕩蕩,原本柔軟的舌头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截殘缺的舌根。受了欺騙的夷人客商罵了几句,然后佛袖而去,把一臉尷尬的祁老四扔在台上。
   已经知道內情的看客們發出一片轟笑。
   「祁老四!我就說过,这个价賣不出去!老就老吧,还是个殘廢,別說三十个銀銖,就是五个銀銖也沒人要。」
   祁老四气恼地一掌摑在女奴臉上,「賣不掉的爛貨!張什么嘴啊!滾到妳的窩子里去!」
   女奴撿起敝体的破布,默默走下木台。木台后面立着一圈柵欄,里面陳列着几頂帳篷,最大的一頂周圍竪着碗口粗的木椿,上面盖着涂成紅色的牛皮,作工华丽中帶着艷俗。而那女奴用來栖身的,只是一只大籠,外面用破旧的布帘挡着。
   一个反穿着破羊皮袄的邋遢汉子道:「祁老四,还是老規矩,驗貨吧。」
   祁老四沒好气地說道:「十个銅銖!」
   这个女奴是祁老四最賠本的一次買賣,当初沒發現她舌头被人割掉,結果放了半年也沒能賣出去,每天还得拿粮食喂養,為此他沒少挨当家的斥罵。
   邋遢汉子往木台上丟了几仲銅銖,然后笑嘻嘻走过去,在她乳上抓了一把。女奴淡綠色的眼眸隱隱泛出一層水霧,她并膝跪在木籠旁边的干草上,然后双手平放在地上,俯下身,将額头放在手背上。
   那汉 子走到她臀后,扒開她的屁股抓了几把,然后解下衣帶搭在脖子上,双手抱仕她赤裸的屁股用力干了進去。
   女奴身体摇动着,那道破旧的布帘滑落下來,遮斷了看客們的目光。
【第二集】第四章 舞姬
   阳光从樟樹的叶隙間洒下,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最初的五名女奴已经被賣走四个,祁老四重新又帶出几个販賣,但看客們的新鮮感已经过去。那个賣不掉的女奴这会儿也被帶到台后,布帘一放下,少了熱閙盯看,看客們都顯得意兴闌珊,陸續有人散去。
   眼见着下面的客人越來越少,祁老四走到台后,說了几句什么。片刻后,一个包着头巾的男子走到台上。
   那男子身材胖大,留着两撇濃鬚,皮肤黑黑的,手里拿着一只皮鼓。他盤膝坐在木台一角,把皮鼓放在膝間,然后两手一抬,掌下發出一陣清脆的鼓声。
   伴隨着鼓声,一个䊹美的身影飞旋着掠上木台。鼓声越來越急,她旋轉地越來越快,飄逸的長裙化為一条腓紅的影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准备离開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鼓声忽然一頓,那个飞舞的身影一瞬間静止下來,裙鋸旋轉着低垂下來,彷佛一朵盛開的百合收斂了花瓣。
   她褐色的長髮掩在長長的头巾下,臉上罩着一幅淡紅的輕紗。那幅輕紗与头巾連在一起,从少女額前覆下,将她面孔整个遮住,只露出一張嫣紅的小嘴。她唇角微微上翹,帶着一縷嬌俏的笑意。她上身穿着一件窄小的胸衣,傲人的双峰被鮮紅的絲綢包裹着,顯露出中間白膩誘人的乳沟。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09:45 AM 編輯 ]

   她長裙飄逸而天华丽,裙腰上垂着一排金黃色的流蘇。再往下,是一双雪白的䊹足,脚底用花汁染成粉紅的顏色,脚踝还帶一串鈴鐺。
   她上衣很短,裙腰又開得极低,雪滑的腰肢和洁白的小腹完全暴露出來。在她圓潤的肚臍間,还嵌着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銀色的珠光与如雪的肌肤交相輝映,誘人无比。
   「篷、篷……」
   包着头巾的男子開始擊鼓。少女双臂揚起,隨着鼓声,那截雪滑的腰肢緩緩扭动起來。她腰身䊹細而柔軟,白嫩的肌肤如脂如雪,动作中帶着奇特的韵律,令人心醉神迷。
   美姬的吸引力果然非比尋常,台下的客人越聚越多,叫好声响成一片。鼓声漸漸急促,少女腰腹的扭动也漸漸加快。她双手交握,赤裸的腰身彷佛一条雪白的玉蛇,想要冲破長裙的束縛脱体而出。金黃的流蘇在腰側飄揚,那粒明珠在白哲的小腹間跳动着,伴隨着踝間銀鈴的响声,充滿了神秘的誘惑力。
   程宗揚看得血脉賁張。这个天竺少女的舞技,明顯是从性交动作中演变而來的,无論是臀部的扭摆,还是腰腹的挺动,都流露出濃濃的色情意味,比他以前见过的肚皮舞更原始,更直接,也更加香艷露骨。
   天竺少女的动作越來越快,她左側的腰胯向前挺出,順着一个圓滑的弧綫向后收回,右側的腰胯順势向前,一边摇摆,一边上下蠕动,雪白的腰腹波浪般起伏着,两只乳房也隨着舞蹈的節奏在胸前震顫不已,彷佛隨时都会从胸衣中跳出。前面分叉的長裙飄揚開來,一双白美的玉腿在裙中若隱若現。
   鼓声短暫的沉寂下來,包着头巾的鼓手把一只盛滿清水的酒杯递給舞姬。少女接过酒杯,然后上身彎向左側,腰臀向右側挺出,彎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形。她把白瓷制成的酒杯放在腰間,然后左手揚到头頂,右臂橫在頸下,手指翹起。
   鼓声再次响起,这次鼓手一開始就快速擊出鼓点。天竺舞姬保持着身体彎曲的弧綫,伴隨着疾若暴雨的鼓声,那充滿弹性的圓臀以令人眩目的技巧快速挺动,而那只瓷杯却像黏在雪白的腰胯上,紋絲未动,連里面的清水也未濺出一滴。
   台下爆發出一片叫好声,連程宗揚也忍不住站了起來。目光一瞥間,也看到木台后那条布帘被风吹開一角,那个容顏已经衰老的女奴伏在干草間,白圓的大屁股被人压得一扁一扁。
   舞姬嫣然一笑,接着挺起胸,把腰上的酒杯取下,放在半裸的雪乳上,然后上身微仰,張開双臂,柔美地聳动双乳。酒杯穏穏地停在少女滑嫩的乳肉上,那对丰挺的乳峰抖顫起來,泛起媚艷的肉光。
   四周看客如堵,祁老四不失时机地推銷自己的貨物,声称这些來自于东天竺的女奴不但舞技超群,而且又乖又媚,一个个都是出色的尤物,甚至过了四十还容顏未衰,買回去包賺不賠。
   在少女妖媚的舞姿蠱惑下,祁老四又順利賣出七名天竺女奴,換來近五百枚銀銖,賺得盆滿鉢滿。
   鼓声止歇。舞姬挺起身,把酒盞放在唇边,一飲而尽,然后嬌媚地舔了舔唇角。透过淡紅的薄紗,能看到她的面孔白玉般的光澤,那双隠藏在輕紗下的美目波光流轉,从台下看客身上淌过。忽然她目光一頓,停在台下一个人身上,閃出奇异的光彩。
   程宗揚却沒有注意舞姬的目光,他看着木台后方,那个被割去舌头的女奴正跪在干草中,給客人束緊衣帶,那只已经鬆弛的大白屁股濕濕的,不斷滴下濁白的精液。
   鼓手已经退下木台,舞姬却沒有离開。她双手揚起,輕輕打着節拍,一边款款扭动腰肢,朝台边舞去。台下的看客合着她的節拍一起鼓起掌來,有个衣着华丽的晋国商人喊道:「这个女奴多少价錢?」
   祁老四道:「客官见諒,这个是不賣的。客官要真想買,可以跟我們当家的商量。老街东首的白湖商館,就是敝号。」
   那少女走到台边,台下无数双手都伸了过去,想抓住她的裙鋸和䊹足。舞姬灵巧地跳动着,䊹足像洁白的花瓣輕盈飞舞,敏捷地避開那些好色之徒的捕捉。
   喧鬧声讓程宗揚目光重新投到台上,少女輕輕一旋,回到木台中央,然后;背对着看客們,腰脚向后彎下。她洁白的腰身柔軟得彷佛沒有骨頭,輕易就彎成弓状。
   那两只乳房垂下來,顫巍巍迎向看客們的目光。隨着乳肉的顫动,一抹紅紗从白膩的乳沟間滑出。
   舞姬柔頸抬起,飞快地用牙齿咬住紅紗,然后一揚首,那条裹在乳峰上的薄紗彷佛一片紅云,从乳間扯出。
   少女昂起身,将紅紗打了个結,嬌俏地用指尖勾住,輕輕摇晃。隔着面紗看不到少女的眼神,她唇角的笑意却越來越濃。
   台下客人們的情緒高漲到极点,竟相伸長手臂,想抓住那条还帶着舞姬香汗的紗巾!
   少女不经意地揚手一拋,紅紗輕盈地飞出。在空中打了个旋,正落在程宗揚怀中。
   程宗揚像呆鳥一样站在台下。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自己运气并不是很好,來到这个世界之前,連彩票都沒中过。不过手里的紗巾是真的,上面还帶着少女肉体的温度和香气,星星点点沾着她乳上的香汗。
   少女挑起唇角,嬌媚的一笑,然后离開木台。经过那名色衰的女奴时,她下巴揚起,看也不看一眼,就逕自回到那頂高大的帳篷中。
   美女裹乳的輕紗竟然被这么个乞丐般的家伙拿到,周圍的人无不投來火辣辣的目光,有几个性急的已经神情不善地挽起衣袖,露出粗壮有力的手臂,把手指捏得格格作响。
   為了条女人的內衣,冒着被人暴打的风險,程宗揚当然是不干的。可自己的东西被人白白拿走,也沒那么容易。
   程宗揚立刻作出选擇,他拿起紅紗,在臉上痛快地擦了一把。
   还別說,这条輕紗的質感真不錯,又軟又滑,帶着舞姬乳間迷人的媚香。不过等他擦完臉,那条紅妙也彻底变了样﹣﹣这一路的仆仆风尘都在这上面了。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10:01 AM 編輯 ]

   看客們露出悻悻然的表情,这个該死的乞丐,簡直是暴殄天物!
   可这个該死的乞丐擦完臉,略微怔了一下,然后竟然舉起那条紅紗,大声道:「一个銀銖!誰要!」
   看着紅紗上的污痕,剛才还虎視耽耽的看客們立刻喪失了兴趣,一个个甩袖而去。
   程宗揚还不死心,他一路降价,当最后喊出「一个銅銖!」的时候,台旁已经空无一人。
   程宗揚只痛快一把,立刻就后悔了。
   聞到紗巾的香气,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哀鳴起來。程宗揚已经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沒有吃过一頓像样的飯,这会儿天大地大,填飽肚子最大,无論乳香还是輕紗,对于程宗揚空空的胃囊來說,完全都是浮云。
   可还有一樁事比餓肚子更要命﹣﹣自己沒錢!
   与文澤的交談中,程宗揚了解到,六朝流通的錢帀有三种,分別是銅銖、銀銖和金銖。一千枚為一貫,一枚銀銖可以換一百枚銅銖,二十枚銀銖換一金銖。金銖用量很小,通常人們交易的都是銅銖和銀銖。
   來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几天了,程宗揚还沒有得到过一枚属于这里的錢帀。臨走时,王哲倒是給他准备了一些。可那个殺千刀的月霜拿走了所东西,連一枚銅銖都沒有留給他。
   在王哲的軍營里还能混吃混喝,但在这座充斥着商人的城市中,身无分文,連一口水都喝不到。
   程宗揚一边走一边冥思苦想。感謝段强,他对穿越孜孜不倦地追求,使程宗揚这个非穿越愛好者对穿越也耳熟能詳,而段强說的最多的,就是穿越后的第一桶金。
   那些穿越的先賢們赤手空挙來到另外一个时空,有一些选擇了文化路綫,用一道剽窃來的詩詞搏得大名,吃喝都有人包了。
   但程宗揚对此毫无信心。在这座洋溢着商人們銅臭气息的城市里,自己就算把一首《琵琶行》全背下來,估計也不会有人理睬。
   自己倒是会一点英文,但想給人当翻譯,先要等羅馬帝国崩潰;然后再等一千年,到盎格魯撒克遜崛起;再然后还要等他們的堅船利炮抵达这片大陸才行。
   还有的穿越者从最低層干起,先給人打工,当仆佣,作家丁,最后一步步爬到最高層。可见識过奴隶市場之后,程宗揚对自己未來的前途很悲覌。这个城市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奴隶了。
   在段强的叙說里,数目最多的穿越者都选擇了原始的以物易物,得到自己在异时空第一桶金。心如一个打火机換一根金条,一只手表換一套馬車。
   这也是程宗揚現在唯一能做的。所以当看到墻壁上,那个大大的「当」字时,程宗揚眼睛頓时一亮。
   程宗揚抓了抓头髮,昂首挺胸,大步走進当鋪。能不能換來自己穿越后第一笔財富,就看这一遭了。
   不理会当鋪里客人的目光,程宗揚大声道:「掌柜的在嗎?」
   见他狼狽的样子,当鋪的朝奉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鄙夷,懶洋洋道:「当什么?」
   程宗揚从背包里掏出一件物品,「这个!」
   程宗揚隨身帶的只有三件东西,安全套和按摩捧就不用說了,实在是拿不出手,从段强身上找出來的那些更不用提。除了这些,他剩下的只有那两套情趣內衣。
   為了携帶方便,程宗揚拆去了情趣內衣的包裝,分別用信封状的紙袋裝着。他取出一只紙袋,放在柜台上,然后献宝似的慢慢掏出。当鋪的朝奉看起來也是个沒见过世面的,这件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紡織艺术精品,还不把这条土狗彻底震呆!
   程宗揚取出的那套情趣內衣是春季最新款式,包括性感乳罩、丁字褲和外披的透明紗衣,无論是質量还是設計,都无可挑剔,同样也价格不菲,如果用牛肉麫計价,至少值二百碗。
   朝奉无精打彩地瞥了一眼,拉長声音道:「黑汗巾一条,貭地薄劣,当价銅銖十个。」
   程宗揚面容扭曲起來,汗巾?你以為这条超級性感的黑色蕾絲丁字褲,是用來擦汗的嗎?
   那朝奉见他拿不出什么值錢的貨物,心下早就不耐煩了,敲着柜台道:「当不当!」
   这会儿人在柜台下,不能不低头,餓着肚子的程宗揚心沒有心情再給他講解黑色蕾絲花边与吊帶丁字褲的妙处,勉强提高声音,「看清了这是三条!」
   朝奉把紙袋一推,趾高气昂地說道:「十五个銅銖。愛当不当!」
   程宗揚还要理論,旁边一个疤臉汉子道:「王朝奉,这位兄弟也不容易,就二十个銅銖吧。」
   王朝奉看了程宗揚一眼。程宗揚有气无力地說道:「就二十个銅銖吧。」
   王朝奉取出当票,刷刷几笔勾完,扔給程宗揚,“月息三分,五日取当!”
   程宗揚一数,「怎么只有十八个?」
   旁边的疤臉汉子挨过來道:「这是当鋪的行規,先抽一分息水。」說着他不经意地看了看程宗揚的手脚。
   程宗揚只好拿起那十八个銅銖,一面問道:「这旁边哪里有飯館?」
   疤臉汉子道:「兄弟是剛來五原的吧。往东走,有間趙家老餅,管你填飽肚子。」
   疤臉汉子說得沒錯,那家餅店就在街角,聞到油餅焦香的味道,程宗揚口水一下就流了出來。
   那家餅鋪店面并不大,里面各种胡餅、酥餅、油餅、炙餅、糖餅、芝餅、蒸餅……还有程宗揚叫不上名字的肉餅、花餅,應有尽有,花样繁多。这一次可真把程宗揚餓慘了,連自己也不記得几天沒有吃过东西。他顧不上多看,要了几样現成的熟餅,坐下來就是一頓猛吃。
   不知道是因為飢餓,还是因為这家的餅滋味确实不俗,程宗揚一口气吃了八張餅,好不容易安撫了腸胃,才騰出嘴喝了口茶。
   靠在椅背上,程宗揚舒服地喘了口气,一边問店家,「多少錢?」
   店家俐落地算了帳,「胡餅、酥餅、糖餅各一張,三仲銅珠;一等蓮花肉三張,六仲銅銖;太平畢羅两張,六个銅銖。。小菜两碟,两个銅銖;上好清茶一壼,两个銅銖,一共是十九个銅銖。」
   程宗揚一暈。店家說的蓮花肉餅自己有印象,是种夾肉的餡餅;太平畢羅和蓮花肉餅差不多,加的是羊肉大蒜,味道鮮美,他一口气吃了两張。沒想到这东西好吃難消化,不但吃光了自己的第一桶金,还倒貼了一仲銅銖。
   店家客气地問道:“客官,結帳嗎?”
   程宗揚神情从容地一笑,“那个太平畢羅味道不錯,再拿两張來。”
   “好人咧。”
   店家用竹夾取出蒸透的餡餅,盛在盤中,放在程宗揚面前。
   程宗揚卷起袖子,不客气地大吃起來。欠一个銅銖是欠,欠十个也是欠,先填飽了肚子再說。至于怎么結帳,那是吃完的事,这会儿就不想了。
   但很快,程宗揚就不用為結帳發愁了。
   盤里的太平畢羅剛吃了一半,四名大汉突然闖了進來。程宗揚抬眼一看,竟然有两个看着眼熟,一个是剛在当鋪遇到的疤臉汉子,另一个是奴隶市場上那个出來鎮場子的独眼大汉。
   几个人提刀帶棒,气势汹汹,逕直闖進餅鋪。那店家臉都吓白了。連忙迎上去道:「四位要点什么?」
   疤臉汉子拇指一挑,「看清了!这是白湖商館的戈龙戈三爺!」
   独眼大汉握着刀柄,阴沉沉看了店家一眼,「館里跑了一个奴隶,有人看到在你店里。」
   店家陪笑道:「戈三爺明鑑,誰不知道五原城的規矩,逃奴打死勿論,小的做的是正当生意,怎么敢隠匿逃奴!」
   程宗揚好奇地左右看了看,这餅鋪只是間小店,看不出有什么地方能藏人。这几个家伙八成是來借机敲詐。餅鋪的老板看來要倒霉了。
   忽然那疤臉汉子一指,「在那儿呢!」
   程宗揚保持着一个呆滯的表情,愣愣看着他的手指。接着几名汉子扑过來,把他按在地上。
   “「搞錯了!不是我﹣﹣」
   程宗揚掙扎着想爬起來,独眼大汉戈龙順势擰住他的手臂,彎到背后,往上一提,程宗揚肩头格的一声,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抓的就是你!还敢逃!这次非打斷你两条腿不可!
   几个人手法純熟地把程宗揚手脚捆起來,疤臉汉子順手把一块破布塞到他口中。
   程宗揚窒息般一口气堵在胸口,忽然腹中气輪一震,一股力气从体內透出,疤臉汉子鉄鉗一样的手掌变得軟弱起來。程宗揚手腕一翻,硬生生地从他手中掙開,抓住手臂上的繩索。
   疤臉汉子叫道:「戈三爺!这小子要跑!」
   戈龙掉轉長刀,刀柄在程宗揚腦后狠狠一砸。程宗揚頓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几个人把程宗揚㧢成粽子,扔上候在一旁的馬車,在店家拼命作揖下,打馬揚長而去。
【第二集】第五章 囚車
   馬車在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奔馳,最后在城边一座庄园停下。
   戈龙先進了院子,四下看了看,然后摆手讓众人進來。几个人拖起程宗揚,把他拉進一座石砌的大屋中,「砰」的關上门。
   这石屋是座地牢的入口,里面黑黝黝看不到尽头,屋內墻壁上各种刑具一應俱全。几个人往程宗揚头上潑了桶水,把他潑醒。戈龙一脚踩在木凳上,然后把鋒利的長刀重重劈在脚边,沉声喝道:「說!叫什么名字?」
   程宗揚腦后被刀柄磕傷,帶來陣陣疼痛,他有气无力地說道:「程……宗揚……」
   「哪儿來的?」
   「盤江……”」
   戈龙与疤臉汉子对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做什么的?」
   「賣皮貨的。遭了劫﹣﹣」程宗揚正准备把編好的故事再照抄一遍,耳边突然一声暴喝,「放屁!」
   戈龙滿是硬茧的大手一把抓住程宗揚脖項,仅剩的一只眼睛流露出阴狠的神情,擰声道:「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程宗揚目瞪口呆。
   「不說?找打嗎?」疤臉汉子一脚踢在程宗揚肋骨上。
   程宗揚痛叫道:「等等!你們認錯人了!」
   「呸!打的就是你!」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10:32 AM 編輯 ]

   几个人圍着程宗揚又踢又罵,「死奴才!还敢逃!」
   「讓你小子不長記性!」
   「你以為能逃出我們的掌心?」
   拳脚雨点般落在身上,这些打手訓練有素,專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打。程宗揚上學时也打过架,可这会儿手脚都被捆着,只剩挨揍的份儿了。那帮人下手毫不客气,疤臉汉子一挙砸在程宗揚眼上,把他眼角打得裂開,鮮血直淌。
   「小子,記起來了沒有?孫爺从盤江把你買來的,在五原讓你跑了。还劍了孫爺的东西拿去当!以為孫爺老虎不發烕,是病猫啊﹣﹣。」
   程宗揚掙着身子,想躲都躲不開,这会儿工夫臉上又挨了一挙,嘴角都腫了起來。他喘着气道:「你……你們弄錯了……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疤臉汉子狠狠踹在程宗揚肩上,「孫爺花十个銀銖買你的奴隶,竟然敢跑!五原可是我們戈三爺的地盤,你以為跑得了嗎?」
   几个人圍着程宗揚踢打了足有二十分鈡,一通暴揍,打得程宗揚只剩下半口气,他渾身是血,額上、眼角、口鼻、臂、腿无处不傷,手指更是被他們的牛皮硬靴踩得几乎折斷。
   那仲叫戈龙的独眼大汉一直沒有动手,这时走过來,推開众人,一脚踢在程宗揚肋下。
   「格」的一声,一根肋骨被生生踢折,程宗揚弓着身体,頍头又是鮮血又是冷汗,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这一刻程宗揚心里生出一陣恐惧,不管这些家伙是不是真的認錯了人,这会儿他們是真的要打死自己。
   戈龙阴沉着臉道:「疤臉,按規矩,逃跑的奴隶該怎么辦?」
   疤臉汉子道:「五原城的規矩,逃奴格殺勿論!」
   「那好。」戈龙拔出長刀,寒声道:「疤臉,那十个銀銖你就当扔在水里听了个响儿!」
   程宗揚衣服被打得稀爛,口鼻淌血,心里升起一絕望。在这些人眼里,用來衡量生命的,仅仅是几个銀銖,人命就和螻蟻一样可以隨意扑殺。可悲的是,自己死在这里,不会有一个人知道。父母不知道,紫玫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月霜她也不会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会理会。自己就像一株野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黑牢里。
   这不是程宗揚所希望的。
   冰凉的刀鋒停在頸中,戈龙森然道:「死奴才,还敢逃嗎?」
   程宗揚遍体鱗傷,肺中發出嘶嘶的气息。这会儿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不想死。不想默默无聞地死在这个黑暗的囚牢。
   他摇了摇头。
   戈龙收回刀,喝道:「疤臉!把印記給他烙上!」
   孫疤臉撥開火炉,拿出一枝燒紅的烙鉄,「小子,記住了!你是孫爺買來的奴隶!再記不住自己的身份,孫爺活扒了你的皮!」
   「嗤」的一声,三角状的烙铁落在程宗揚頸中,在他身上留下了表示奴隶身份的烙痕,空气中頓时弥漫出皮肉焦糊的味道。
   淙淙的水声在耳边回蕩,渾身的肌肉都彷佛撕裂,骨体破碎,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剧痛。身体却像是浸在水中一般,又濕又冷。
   不知过了多久,程宗揚睜開眼睛,几乎以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眼前一片黑暗,沒有光,也沒有声音,他看不到任何物体的轮廓,脚下空蕩蕩的,似乎是飄在黑暗中。忽然一声哀叫声响起,傳入耳中时已经微弱得几乎无法听到,彷佛是來自幽冥的鬼泣,又像是他曾经發出的哀嚎。
   身体懸浮着,在黑暗中无力地摇摆。程宗揚动了动發脹的头顱,頸中一陣痛意襲來,彷佛燃燒的火焰在皮肉間穿过。
   程宗揚大叫一声,彻底清醒过來。
   叫声的余音在黑暗中回蕩着,久久未絕。程宗揚意識到自己被困在一个狹小的空間里,他双臂被繩索捆住,整个身体懸吊着,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看不到顏色的水一直浸到頸下,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水腥气。那水是流动的,不时有波浪微微掀起,潑在口鼻上,也浸往他頸中的烙傷。
   程宗揚屏住气息,竭力把头抬高。自己就像被封在一口井中,当叫声回蕩着消失,四周安静得彷佛置身坟墓。
   傷口在污濁的積水浸泡下開始腫脹,痛覚也变得遲鈍,斷裂的肋骨在胸下不时傳來刺痛。
   程宗揚心里升起无窮恨意。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逃奴,暴打一頓后又烙上奴隶的印記,这是程宗揚生平从未受过的屈辱。
   等我逃出这座水牢,非把你們一个个干掉!程宗揚發狠地在心里說道。牙關剛一咬緊,腫脹的唇角又傳來剧痛。他却死死咬住牙關,任由痛楚像烈火一样在傷口蔓延。
   憤怒和痛恨交織在一起,就像一头來自洪荒的野獸,在程宗揚胸中咆哮。
   心底的仇恨耗尽了程宗揚的精力,他低喘着,感覺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离他而去。
   忽然头頂一陣响动,一絲微弱的光綫从水牢上方的孔洞泄入。似乎是是柵门被人打開,發出吱呀的声响。接着程宗揚听到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声音。
   「小浪錶子,腰扭得真騷。」
   程宗揚彷佛能看到那張疤臉上淫猥的笑容。
   「砰」的一声,一只陶罐掉在岩石上,摔得粉碎。一个甜媚而稚嫩的声音咯咯笑道:「摸得人家好痒……罐子都摔破了。」
   她的口音很奇异,吐字生硬,并不像程宗揚听过的六朝語言。
   孫疤臉道:「我再給妳買一个!」
   少女甜笑道:「謝謝孫哥哥。」
   「小嘴可真甜……过來讓哥哥摸摸。」
   少女道:「曼儿最喜欢孫哥哥了。要曼儿陪你上床嗎?」
   孫疤臉喜出望外,「真的!」
   少女天真地說道:「只要哥哥跟夫人說,讓曼儿去陪哥哥,曼儿肯定乖乖听話的。」
   孫疤臉頓时語塞,过了会儿悻悻然道:「夫人養的摇錢樹,怎么会便宜我?」
   少女語帶同情地說道:「是啊。」
   「不破身子也有刅法……」孫疤臉涎着臉道:「用妳的小嘴給我品品。」
   「好啊。」少女快活地說道:「哥哥帶了香片沒有?」
   「香片?要那个干嘛?」
   「哥哥莫忘了,夫人鼻子好灵呢,上次有人摸了曼儿一把,就被夫人發覺,吊起來打了个半死。若是曼儿沾了男人那里的味道,夫人会打死曼儿的。」
   孫疤臉这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張口罵道:「干不死的小賤人!嘴上說得好听,讓妳做点事就推三阻四。又竺來的下賤肧子!忘了祁老四買妳們的时候,一个个餓得半死……」
   木柵「砰」的一声關住,孫疤臉恨恨鎖上鉄鏈,罵罵咧咧走了。
   地牢內安静下來,只剩下心跳声越來越强烈。程宗揚竭力抬起头,看着头頂微弱的光綫,忽然脚下动,水中傳來一陣异样的波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游动,身体長長的,彷佛一条光滑的繩子……
   那条生物游曳着盤在程宗揚踝間,然后鑽進他破爛的褲脚,鍥而不舍地往上游动。
   程宗揚發出一声慘叫﹣﹣「救命啊!」
   似乎在回應程宗揚的叫声,头頂的石板被移開,蜡烛的光亮从石隙間透入。接着木轮的轧轧声响起,头頂的轮盤絞动着,把程宗揚从水中提出來。
   程宗揚渾身是水,脚上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光着脚吊在半空。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傷口都被水浸泡得發白,好在大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要害。他嗆了口水,不停地咳嗽着。每次咳嗽又牽动斷折的肋骨痛得他倒抽凉气。
   「是妳?」
   一个䊹美的身影立在面前。她上身穿着妖冶性感的緊身胸衣,下面是條艷丽的長裙,裙腰低至胯骨部位,雪白的腰腹裸露在外,在烛光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舞姬遮面的輕紗已经除去,露出一張令人惊艷的面孔。她五官有着鮮明的异族特征,眉毛彎長,鼻梁高挺,睫毛又彎又翹,眼睛大而明亮,眸子是碧藍的顏色。唇綫柔艷而性感,唇角上挑,帶着一絲令人捉摸不定的嬌媚笑意。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这个舞姬年紀很小,不过十四、五歲的样子,但她的身材却遠遠超过她的年齡,尤其是她胸部惹火的曲綫讓程宗揚很是注目。那条自己擦过臉的乳紗放在背包,这会儿也不知去向。
   少女把程宗揚放下來,解開繩索。当到脚踝时,那个濕滑的物体从程宗揚破碎的褲脚游出,竟是一条尺許的水蛇。
   虽然程宗揚很欣賞美女玩蛇的節目,但第一次与这种冷血生物亲密接触,渾身的汗毛本能地都竪了起來。
   舞姬却顯得毫不在意,她隨手撿起水蛇,扔回下面的水牢里,似乎只是一条不起眼的繩子。
   惊魂甫定的程宗揚勉强擠出一个笑容,「妳好。」
   少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好。」
   程宗揚啞然,过了会儿才試探道:「妳还記得我?」
   少女碧藍的眼眸在他臉上一轉,嬌俏地笑道:「呆头鵝!」
   程宗揚覺得自己很冤枉,当时台下圍覌的沒有八百也有五百,比他更呆的大有人在。其实以程宗揚这种从国中时期開始,就長期接受成人娛樂節目的現代男性來說,无論是见聞的广慱,还是自控能力遠比这个世界的男人更强,只不过这少女的舞技太过有冲擊力,才讓程宗揚有些失態。
   「飯沒有啦。」少女指了指破碎的陶罐,然后把盛着清水的罐子递來,「还剩了点水。」
   程宗揚接过水罐,「这是什么地方?」
   「是商館的地牢。剛買來的奴隶都会關在这里。」少女道:「他們說抓了一个逃奴,竟然是你?」
   程宗揚比她更莫名其妙,他揉着被繩索勒破的手腕,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端端地会被人当成逃奴?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程宗揚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腦告訴了少女,然后憤然道:「就算那个逃跑的奴隶跟我長得一样,他們也不能拿我充数啊!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3-3-17 11:01 A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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