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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大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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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大明天下』 第一章 今夕復何夕
   宣府北靠陰山、南臨洋河﹐山川秀美、人傑地靈﹐素有「京西第一府」之美譽﹐自古為戎馬馳驅之地﹐歷朝歷代﹐北方部族經宣府南入﹐使兵戈頻繁﹐烽煙不斷﹐現為大明九邊重鎭宣府總兵駐節之地﹐堪稱「北陲第一重鎭」。
   進入弘治年後﹐蒙古達延汗巴圖孟克逐漸統一漠北﹐更是興兵犯邊﹐長城內外村堡數遭兵火﹐可宣府城內的老少爺們不操心這些﹐兵戈烽火也總要吃飯不是﹐何況當今聖天子在位﹐眾正盈朝﹐就算韃靼小王子偶有興兵入關﹐可正統年土木堡那會兒兵兇戰危的﹐在羅、楊二位大人帶領下﹐韃子太師也先也沒打下宣府來﹐就這個甚麼達延汗能咬老子鳥毛不成﹐可不操心國家大事總會有些別的事來讓你煩心﹐比方現如今城內的酒樓「太白樓」的伙計就對著二樓雅座的一位爺愁的都要哭出來了。
   「二爺﹐求您心疼下小的﹐小的家中還有老少幾口子指望小的呢!」伙計愁眉苦臉道:「丁大爺已經放出話來﹐哪家酒樓要是再賣您酒喝就斷了誰的貨﹐沒了丁家的「劉伶醉」這酒樓生意還不得一落千丈﹐掌櫃的非把我宰了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喝完這一壺就走﹐現在你給爺邊上呆著去」一個十餘歲的少年不耐煩的應道。
   「放心﹐二爺﹐小的絕不囉嗦了」﹐伙計點頭哈腰的退到一邊﹐抹了一頭的冷汗﹐暗道一壺就一壺吧﹐這小祖宗總算鬆口了﹐其實眼前的少年也算不得實在的奢遮的人物﹐可為人四海﹐城裡的軍餘閒漢頗聽他的招呼﹐還是個順毛驢混不吝的性子﹐惹火了他難保日後天天不跟一幫潑皮扯打口舌官司﹐那生意更沒法做了﹐至於丁大爺為人方正﹐有諾必行﹐可畢竟是個心軟好說話的﹐再說丁大爺現在不是沒看見麼﹐伙計得意的看了一眼悶頭喝酒的少年背影﹐又皺了皺眉﹐「這小子老念叨的」裝逼「到底是個甚麼的東西?」
   少年仰頭將杯中酒乾掉﹐眼中竟隱隱有淚光閃現﹐「甚麼世道啊?老子寒窗十六年﹐久經考場﹐好不容易混到大學畢業﹐趁著假期出來遊長城﹐竟然會被旱雷劈死﹐他媽招誰惹誰了,就算照相攞的姿勢燒包了點(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喊得臺詞裝大了點(上天下地﹐唯我獨尊)﹐搶了釋迦牟尼的風頭﹐可漫天神佛也太小心眼了吧﹐雷劈不算還他娘穿越!」
   看著自己眼下的一身行頭﹐還行﹐老天沒把事做絕﹐被魂穿的這位倒霉蛋雖不算豪門顯宦﹐也還是個富貴人家﹐丁家酒坊自釀「劉伶醉」名傳塞外﹐在城中也是排的上字號﹐家中祇有一位長兄﹐大了自己十幾歲﹐平時擺著長兄為父的派頭﹐耳提面命﹐倒從不虧待這位幼弟。
   可好日子自打去年長嫂進門是到了頭﹐每日裡立規矩、正家法﹐把個丁家二郎折磨的苦不堪言﹐整日跟一些軍戶子弟閒漢混胡鬧﹐前日裡喝多了非要試騎人騾馬市裡的一頭大青驢﹐結果被犯了驢脾氣的畜牲撂了蹶子﹐一頭磕到拴馬摏上﹐趕上那一磕也著實不輕﹐三魂七魄丟了大半﹐登時就暈死了過去﹐糊裡糊塗被奪了舍﹐被閒漢送了回家裡時剛甦醒﹐才附身那會子還有點渾渾噩噩﹐人都不認識了﹐把丁家老大嚇了個半死﹐趕緊請郎中看過確認無碍才放下心來﹐看著這個不長進的兄弟丁老大也是怒從心頭起﹐操起棍子親自行了一趟家法﹐把這貨抽了兩天才下了床﹐井被下了「禁酒令」﹐聲稱再敢胡亂荒唐下次直接打斷兩條腿﹐直到今日裡丁大爺出去談生意才找機會溜了出來借酒燒愁。
   「唉﹣﹣!」一聲長嘆﹐現名丁壽的丁二郎搖了搖頭﹐想想家中父母不知如何擔心﹐又哀嘆形單隻影來到大明朝﹐還不是個頂門立戶說話算數的﹐身世多戕一至於斯﹐二爺感到自己很神傷﹐最後對自己的遭遇祇能歸納五個字「裝逼被雷劈!」
   一口將壺中殘酒盡数倒入口中﹐丁壽搖搖晃晃的走一樓來。
   「小二哥﹐行行好﹐老人家我如今口渴得很﹐祇要一杯水酒潤潤喉就好﹐小哥大慈大悲﹐子孫滿堂。」一個鶉衣百結不知道多大歲數的老乞丐坐在太白樓的門前糾纏著剛才勸丁壽離開的小二﹐臉上涕淚橫流。
   「子孫滿堂我也養不起﹐」小二沒好氣道:「你這老乞兒好生不曉事理﹐近日城中多了許多乞丐﹐慈悲心都不夠分潤﹐看你年紀一大把﹐才捨下些吃食﹐竟然貪心要酒喝﹐快走﹐莫要逼我用強了。」
   丁壽走到堂前恰巧看到這一莫月﹐話說前世的某人絕不是同情心泛濫的好好先生﹐受信息大爆炸的福﹐對這類社會陰暗面一向是持「借乞行騙」的眼光看待的﹐偏偏今日這位爺剛剛覺得很是神傷﹐又看到了這乞丐為酒傷神﹐頗有同是天崖淪落人之感。
   「小二﹐來壇劉伶醉給他﹐記爺帳上。」丁壽扔下這句話﹐便走出了店門。
   一路踱步回家﹐丁壽才發現果然如小二所言街上乞丐多了好多﹐街頭巷尾烤雞烹狗、強索硬討不知凡幾﹐也算顧忌這是邊鎭重城﹐沒到禍亂地方的地步。
   離家愈近﹐丁壽看著天邊落日﹐頗有近家情怯之感﹐「今夕是何夕﹐此身何所寄啊!」
   「若無處寄﹐跟隨我老人家可好?」
   丁壽聞聲看去﹐見那討酒喝的老叫化不知何時立於身側﹐笑嘻嘻的看著他。
   「隨你討飯不成?得了便宜還賣乖﹐眞當爺們是善人﹐丁壽沒好氣道。
   「討飯倒也沒甚麼不好﹐你不願討也隨得你﹐我老人家走南闖北﹐飲酒無數﹐數今日你丁家的酒夠滋味﹐娃娃又是個好心人﹐解了我的酒蟲﹐就破例收你個丐幫親傳弟子﹐教你一身武功﹐行走江湖豈不快哉。」
   丁壽見鬼一樣看著老叫化﹐「丐幫?甚麼武功?打狗棍法還是降龍十八掌?」
   話音未落﹐老叫化忽然飄至眼前﹐一手扣住丁壽脈門﹐「我老人家今天倒是走了眼﹐你到底是誰?受何人指使?」
   「放手﹐你快放手!」
   丁壽直覺鑽心疼痛由手腕傳來﹐不由大叫。
   「嗯?」老叫化感到丁壽身上毫無內力﹐鬆手後不由疑惑道:「你不是江湖中人?」
   「你才是江湖中人﹐你們全家江湖中人。」丁壽揉著手脘跳腳叫道。
   「那你如何知道我丐幫鎭派武功?」
   「一個叫金庸的老騙子說的。」丁壽隨口應道﹐隨即一愣﹐心道:「這難道是穿越到武俠位面了﹐天龍還是射雕?」
   「叫金庸的老騙子?」老叫化思索著﹐江湖有名姓的人物沒聽過這一號啊﹐也許是個無名小卒﹐看來自己眞的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這小子豪無武功根基不說﹐眞有它意也不會如此不加掩飾﹐不由笑道:「怎樣小子嘗到厲害了吧﹐老人家這手功夫想不想到學?祇要你一天孝敬三壃子丁家燒酒﹐我老人家就教你拿手的混天功。」
   「哼﹐說到底還是為酒來的﹐就說少爺我也不是虎驅一震﹐八方豪傑納頭便拜的氣場﹐」丁壽低頭思忖﹐「學門功夫傍身倒是不錯﹐就是學武的苦不知能不能受得了﹐看這老傢伙犯酒癮那寒酸樣子也不是個蓋世豪俠﹐「混天功」怎麼聽起來都像是街邊賣大力丸的﹐一天三壇劉伶醉﹐爺的月例銀子全塡裡也不夠的﹐從家裡作坊拿估計被揍的下輩子祇能趴床上了﹐況且這丁家雖不是錦衣玉食﹐可也是小康人家﹐在這大明絕對是不錯的生活水平了﹐再熬個幾年和老大分家自立門戶﹐絕對可以過上逍遙日子﹐混吃等死﹣﹣哦不隨遇而安才是爺們的脾氣不是」於是抬頭果斷說出決定。
   「不學!」
   「不學﹐娃娃你想清楚﹐我丐幫可是天下第一大幫﹐呃﹐若是嫌酒多一天兩壇就好﹐入門就讓你做三袋﹐哦不、四袋弟子。」
   「知道﹐叫花子扎堆最多的一伙兒麼﹐破布袋再多也是乞丐。」
   「小哥﹐一天一壇子酒如何﹐想想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老叫化沒察覺自己稱呼逐漸變化﹐抬眼恰巧看到巷子裡炖狗肉的幾個乞丐﹐立刻轉口道:「行俠仗義﹐鋤強扶弱……」
   眼光隨著丁壽指向長街盡頭的兩名正在向路人強索的乞丐﹐不由老臉一紅﹐再沒臉說下去﹐身子突然拔地而起﹐落地已是街頭兩名乞丐處﹐先是正反每人賞了四個耳光﹐接著破鑼嗓子嚎道﹐「兩個烏龜王八蛋﹐害老人家我丟面子﹐哪處分舵的?」說著如同拎著兩只雞崽子一樣抓著兩個乞丐﹐再次騰空而起﹐一個起落﹐消失不見﹐留下街上行人一片驚叫聲。
   「我擦﹐這就是輕功麼﹐不像是蒙人的﹐」丁壽喃喃自語道﹐「我是不是虧了啊。」
   

第二章 似是故人來
   丁宅坐落城南﹐有三進院落﹐丁壽自覺一路身上酒氣散的差不多了﹐剛想嘁門﹐突聞一陣馬蹄聲急﹐回頭一看﹐一騎如同一朵紅雲般飄來﹐來的近前﹐騎士一勒馬韁﹐奔馬一聲長嘶﹐前蹄揚起﹐倏然而止﹐丁壽才來得及看清眼前來客﹐祇見一匹棗紅馬上端坐一名妙齡女子﹐臉如新月﹐雙眉淺畫﹐兩瞳翦水﹐口若櫻桃﹐一身紅色勁裝襯的膚如凝脂﹐丁蠧不由呆了。
   「敢問這位公子﹐此處可是丁鶴府上?」少女盈盈一笑﹐開口問道。
   「……………」丁壽腦子一團亂﹐眼前人出塵脫俗﹐宛如畫中仙子﹐兩世為人又何曾見過如此絕色麗人。
   「公子﹐公子?」多次詢問無果﹐對方祇知道盯著自己傻看﹐少女不由著惱﹐「莫不是個傻子。」
   「哦﹐哦﹐姑娘請了﹐」還算腦子沒有完全壞掉﹐丁壽及時反應過來﹐「在下丁壽﹐丁鶴乃是家兄﹐此處正是寒舍﹐不知姑娘是……?」
   「哈﹐終於找到了﹐喔﹐少兄有禮了﹐小女柳飛燕﹐乃是令兄故人﹐還請引見。」少女聞言笑逐顏開﹐翻身下馬﹐快步來到丁壽面前。
   丁宅正堂上﹐大爺丁鶴正在拍桌子﹐「怎麼回事?剛好了幾天又偷跑出去了﹐府中這些人都是幹甚麼吃的﹐連一個人都看不住。」
   年方雙十的丁夫人也來了脾氣﹐「你自己的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是一個閒得住的性子﹐還不是這些年你寵出來的﹐他眞要跑﹐下人們看見誰又敢管。」
   丁家夫人閨名李月仙﹐是大同府李秀才家女兒﹐一日舉家出遊﹐路遇強人﹐多虧了恰巧過路的丁鶴搭救﹐才脫了性命﹐李秀才感激之下許下這門親事﹐李月仙對嫁做商人婦本不情願﹐礙於父親情面祇得從命﹐丁鶴年長妻子甚多﹐平日裡多有疼愛﹐從無惡聲。
   聞言丁鶴深吸了口氣﹐呼出後緩聲道:「我又沒有怨妳﹐祇是他這跳脫性子如果不收一下﹐將來恐要闖下禍事﹐我怎麼對仙逝的父親交待。」
   此時丁鶴長隨王六前來禀報﹐「大爺﹐二爺回來了﹐還帶著一個姑娘。」
   話音未落﹐一道紅影閃入廳堂﹐「師兄﹐我可找到你了﹐這麼多年不見想死我了。」柳飛燕已穿到丁鶴身前道。
   「小師妹﹐妳怎麼來了?師父可安泰?」丁鶴先是一愣﹐隨即笑道。
   「爹爹一切都好﹐一別五年﹐你也不想著回來看看人家﹐這次費了好大勁爹才答應讓我過來找你。」柳飛燕嬌嗔道﹐隨即想起來什麼﹐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給丁鶴﹐「這是爹讓我帶給你的。」說完兩手又自然的挽住丁鶴左臂。
   「呵呵﹐從點蒼山到宣府﹐千里奔波﹐眞是辛苦妳了。」丁鶴疼愛的撣掉柳飛燕身上塵土﹐忽然覺得屋內氣氛有些不對﹐轉頭四顧﹐自家夫人氣的俏臉煞白﹐夫人的陪嫁丫環小桃與自家小姐同讎敵愾的瞪著自己﹐長隨王六張個嘴不知道合攏﹐自家兄弟神色復雜的瞄著自己﹐低頭看見自己被抱著搖晃的左臂﹐不由尷尬一笑﹐抽出手臂對眾人道:「這是點蒼學藝時的小師妹﹐名為柳飛燕。」又對柳飛燕道:「這是舍弟丁壽﹐這是妳師嫂﹐也就是我夫人李氏。」
   「什麼?你成親了﹐你成親了我怎麼辦?」柳飛燕聲音已隱隱有了哭腔。
   「哼﹐」李月仙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小桃﹐隨我回房。」轉身步入後宅。
   「唉﹐夫人……﹐小師妹妳這是﹣﹣﹣」丁鶴不由頭痛﹐「當年一時戲語﹐何必當眞。」
   「我不管﹐你說我長大要娶我﹐如今我十七了﹐你卻先成親﹐你對不起我。」柳飛燕眼淚撲簌簌掉下﹐抽著鼻子哭道。
   「咳﹐」見著場面失控﹐丁壽收起那股醋意﹐「王六﹐你帶柳姑娘先去客房休息。」又轉身對飛燕道﹐「姑娘且先歇著﹐待我問明情況﹐倘若﹣﹣」看了眼自己大哥﹐「倘若眞是家兄負妳﹐丁家定會給姑娘個交代。」
   王六也趕上相勸﹐總算把這個姑奶奶給哄進客房﹐兄弟二人相顧默然。
   「大哥﹐人家都找上門了﹐您不會眞的始亂終棄吧?」丁壽斜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問道。
   面對自家兄弟的調侃﹐大爺沒了往日的方正﹐「唉!一言難盡啊。」丁鶴嘆道。
   如果長話短說﹐還眞就不是什麼始亂終棄﹐丁鶴幼年被去世的丁老爺送入點蒼派掌門柳隨風座下習武﹐柳隨風壯年喪妻﹐遺有幼女飛燕﹐生來活潑﹐同明師兄弟非常喜受﹐她卻唯獨喜歡膩在年長的大師兄身邊﹐再然後就是一個小孩過家家的笑話了﹐一個七歲的女孩要學山下人家的新娘子﹐一個二十歲的少年逗她開心﹐待妳長大﹐娶妳為妻﹐丁鶴二十五歲出師時都已經將自己的戲言忘得一乾二淨﹐那個七歲的小姑娘卻銘記於心長達十年﹐鬧出了今天二女爭夫的戲份。
   「大哥﹐一諾十年﹐人家這是情根深種啊。」丁壽酸溜溜的說到。
   「胡鬧﹐我年長她十三歲﹐祇有兄妹之情﹐而無男女之愛。」丁鶴道。
   丁壽倒是相信自家兄長的為人﹐再說當年柳飛燕不過垂髫稚女﹐若是眞有什麼邪念﹐那丁鶴亦可歸入禽獸之流了﹐站起身拍拍衣服﹐「兄長且先安撫一下嫂嫂﹐小弟看看柳姑娘安置如何了。」說完向客房走去。
   來至客房外﹐「吱呀」一聲﹐房門開啟﹐走出一豐腴美婦人﹐乃是王六之妻倩娘﹐「見過二爺。」倩娘行福禮道。
   「柳姑娘怎麼樣了?」
   「還好﹐祇是一人獨坐﹐亦不曾用飯。」
   「曉得了﹐且下去吧」丁壽看著離去的倩娘背影﹐柳腰豐臀﹐搖曳生姿﹐暗暗嚥了口唾液﹐那王六眞是艷福不淺。
   「柳姑娘﹐在下丁壽﹐有事請見。」
   丁壽敲了敲門﹐也沒聽回應﹐隨後推門而入﹐祇見柳飛燕果然呆坐在桌邊﹐桌上飯食未動一筷﹐雙目紅腫﹐顯然剛剛又哭過一次。
   「柳姑娘﹐剛剛已與家兄談過﹐當年確實是為哄妳開心的一句戲言﹐如今兄嫂二人伉儷情深﹐又有媒妁之言﹐況家嫂溫良恭儉﹐持家有度﹐實為難得的賢妻﹐總不能讓家兄停妻再娶吧?」丁壽說著話手不自覺的揉了揉前日被罰跪祠堂尚自酸痛的膝蓋﹐心中暗罵「什麼世道﹐逼得我大爺說這虧心話﹐不會又被雷劈吧。」
   「戲言?什麼戲言讓我苦等了十年?」柳飛燕哽咽道。
   「額﹐這個﹐姑娘迷於執念了﹐可曾想過眞的如此專情家兄麼?」丁壽道。
   「我……」柳飛燕抬頭欲駁。
   「且住﹐且聽我說﹐聽家兄說﹐姑娘自幼喪母﹐柳前輩至今未娶﹐想必兒時柳前輩父代母職﹐用心良苦﹐父之深情﹐感之甚深吧。」
   「不錯﹐家父對我自幼疼愛有加。」
   柳飛燕眼中有了一絲神彩﹐想起幼時和父親蒼山撲蝶﹐洱海觀魚眾多樂事。
   「聽聞令尊在姑娘七歲時接掌點蒼﹐柳前輩貴為一派掌門﹐想必平日裡不是醉心武功﹐就是事務繁多吧。」
   「那是自然﹐點蒼派為九大門派之一﹐威震天南﹐家父憑一手回風舞柳劍﹐敗過不知道幾許武林高手﹐當然要精研武學﹐風雨不點輟。」提起點蒼派﹐柳飛燕語氣中又帶上了一股傲意。
   「那時由家兄暫代令尊之責﹐帶姑娘習文練武﹐夜恬晝嬉。」
   「大師兄待我一向是好的。」柳飛燕低頭攞弄著衣角道。
   「那姑娘可曾想過﹐妳對家兄之情祇是對令尊不能再長期伴妳的一種移情﹐並非兒女私情呢。」
   「移情?果眞如此麼?」柳飛燕喃喃道﹐「我把大師兄當成爹爹﹐所以如此依賴﹐不﹐不可能的。」搖著頭﹐柳飛燕語氣中帶有了一份迷茫﹐想起幼時父親執迷武功派務﹐無論自己如何哭鬧也喚不回如從前般寵愛自己的父親﹐最多是讓大師兄代為陪伴﹐大師兄對自己千依百順﹐就如以前的父親一般﹐那時心中就有一個願望﹐永遠陪在師兄身邊﹐又唯恐師兄也離自己而去﹐撒嬌耍賴的要求大師兄答應娶自己﹐前事種種﹐難道自己這麼多年盼執著的眞如眼前少年所說的祇是一種「移情」。
   「唉﹐姑娘可好好想一想是否如此﹐這段時間若是有暇在下願陪姑娘四處遊覽﹐北地風光不同南國多矣。」丁壽自覺挽救了一個戀父情節的花季少女﹐又為自己多贏了一絲機會﹐不由洋洋得意。「若是姑娘痴心不改﹐在下願代兄還債。」
   柳飛燕聞言柳眉倒豎﹐「安敢輕薄於我﹐當我是水性楊花之人麼?」
   丁壽不覺想抽自己嘴巴﹐趕緊學著戲文道:「哎呀呀﹐小生失禮﹐還請小姐寬恕則個﹐小姐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但求展顏一笑吧。」
   柳飛燕噗嗤終於笑了出來﹐「你和大師兄的性子一點不像﹐眞不知道是如何冒出來的。」
   丁壽摸了摸鼻子﹐「老實說我也想知道﹐估計這祇能問老天了。」

第三章 酒為色之媒
   不知道丁鶴用的什麼辦法﹐後宅也徹底的安靜了﹐李月仙對柳姑娘也以姊妹相稱﹐平日裡丁壽陪同柳飛燕欣賞一下塞上風光﹐倒也自在悠閒﹐丁壽費盡心思小心伺逢﹐引得柳飛燕眉開眼笑﹐好感逐升。
   這一日丁壽正獨自在街上閒逛﹐忽聞身後有人招呼﹐回頭一看﹐見一個二十餘歲的白臉軍漢﹐身穿鴛鴦襖﹐腰挎軍刀﹐一身風塵之色﹐原本記憶中記得此人姓江﹐行三﹐乃是宣府軍戶子弟﹐現在邊軍中任職哨官﹐平日裡兩人私交甚篤﹐算是丁壽狐朋狗友中少有的交心的一位。
   江三湊至近前﹐一手搭在丁壽肩上「哥哥這幾個月在鎭威堡戍守﹐今日裡才回來﹐聽聞兄弟月前受了傷﹐如今可曾無礙?」
   「有勞三哥掛心﹐些許小傷已不礙事﹐今日哥哥回城﹐小弟太白樓攞酒﹐為哥哥洗塵。」
   「哈哈﹐兄弟爽利﹐不過酒不能由你請﹐理當哥哥我請你吃酒壓驚才對。」
   「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客氣了﹐不知在何處叨擾?」
   聞言江三不由一陣扭曲捏﹐搓著雙手道:「鎭威堡那幫賊廝鳥下手太黑﹐關撲一點情面不講﹐哥哥這月關餉盡數塡到這幫殺才腰包﹐實無閒錢在外面擺酒﹐莫如入夜到你嫂子家中試試家常手藝可好?」
   丁壽聞言會心一笑﹐「使得﹐使得﹐如此申時小弟登門拜訪。」
   江三所言嫂子實是城中一名寡婦﹐名喚玉奴﹐幼時與江三青梅竹馬﹐可惜女方家中嫌江家乃軍戶子弟﹐無錢行聘﹐將女嫁入一蔡姓人家﹐也是這人福薄﹐難抵溫柔鄉銷魂蝕骨﹐不出一年竟得急病橫死了﹐玉奴剋夫之名傳出﹐無人再談婚娶﹐守著亡夫所留薄產自在過活﹐江三至今無錢娶妻﹐許是舊情難忘﹐一來二去兩人便做了霧水夫妻﹐如今正是戀奸情熱之時。
   未到申時﹐丁壽便從自家出來﹐先是選上幾盒胭脂水粉﹐又買了十斤豬肉﹐尋到銅鼓巷一處人家﹐輕叩門環﹐不時便聽到院內有人出來應門﹐門扉打開﹐閃出一美貌女子﹐二十五六歲年紀﹐眉目含情﹐一根銀簪挽住滿頭青絲﹐身穿青色交領短襖﹐下繫石榴紅的百褶長裙﹐裙邊露出紅鞋一角﹐說不盡的風流體態。
   丁壽拱手施禮道:「小弟惡客登門﹐叨擾兄嫂﹐還望嫂嫂莫要怪罪。」
   「如此俊俏的小公子登門叨擾﹐誰又忍心怪罪。」玉奴閃身讓丁壽入內﹐關上門扉道:「你家哥哥剛剛還念叨你何時過來﹐莫要撞頭撞的路都不識得了。」
   「三哥戍堡數月﹐恐嘴裡已淡的沒有味道﹐勞請嫂嫂施展妙手為我二人打打牙祭﹐再有為嫂嫂選了幾樣水粉﹐莫要嫌棄了。」
   「喲﹐這許多水粉怕是破費甚多吧﹐奴已是人老珠黃﹐小郎花這冤枉錢作甚?」玉奴喜道。
   「倒值不得什麼﹐祇是水粉糙劣﹐恐遮住了嫂嫂的國色天香。」
   玉奴食指點著丁壽額頭啐道:「腦袋撞了後倒是比以前會說話了﹐要奴家說﹐這頭啊﹐早該撞了。」
   「婦道人家休要亂說﹐兄弟莫怪﹐哥哥我等你好久了。」江三由中堂走出道。
   丁壽拱手施禮﹐隨即二人擺上酒席﹐玉奴漸次端出菜來﹐二人舉杯換盞﹐飲將起來﹐不一時玉奴也湊了一席﹐江三說他戍守鎭堡荒蕪孤寂﹐玉奴說寡婦人前是是非非著實不易﹐丁壽二世為人天南地北高談闊論﹐引得江三瞠目結舌﹐逗得玉奴嬌笑連連﹐酒酣耳熱﹐三人都解去外衣﹐至奴解去百褶裙﹐露出裡面藕色綢褲﹐脫去短襖﹐換上淺色褙子﹐敝懷未曾繫帶﹐小衣僅著粉色抹胸﹐襯得肌膚雪白﹐起身敬酒布菜胸前露出深深一道溝壑﹐丁壽看著那一隆豐丘眼都已經直了。
   注意到丁壽目光﹐玉奴將竹筷在丁壽眼前一晃﹐嗔道:「小郎君﹐看些什麼呢?」
   引得江三哈哈大笑﹐丁壽低頭窘迫不語。
   江三一把將玉奴摟入懷中﹐雙手在玉奴身上不住遊走﹐道:「兄弟如今十五了吧﹐還是一童男子﹐眞眞可惜了﹐女人個中滋味不可言傳啊﹐不說你家長嫂花容月貌﹐單說那個王六家裡的倩娘吧﹐那身段﹐嘖嘖﹐簡直一掐就能出水﹐皮膚嫩的就跟剝皮小蒽似的……哎喲!」
   玉奴掐著江三腰間軟肉﹐罵道:「沒良心的﹐老娘哪點對不起你﹐吃著碗裡看著鍋裡﹐不怕教壞了小郎。」
   江三連連求饒﹐丁壽幫著勸解﹐這才作罷。
   兄長﹐嫂嫂﹐小弟該回去了﹐家兄禁令小弟喝酒﹐今日裡正好作坊開鍋﹐兄長回的晚才敢出來﹐若是再不回去恐身上酒氣被人發現。」
   「不忙﹐且再吃幾杯﹐若是醉了便在此處小憩﹐散了酒氣再回家去。」二人勸道﹐丁壽推辭不過﹐便有飲將起來﹐最終丁壽不勝酒力﹐歪倒在桌前。
   「到底酒量太差﹐還是不如我。」江三呵呵傁笑道。
   「誰像你整日裡祇知喝酒廝殺﹐一副賊骨碩﹐也不怕傷了小郎身子。」玉奴埋怨道﹐先尋了件衣服披在丁壽身上﹐又從櫃中取出一壺酒道:「糾纏著不讓人回家﹐害得這壺酒一直不敢拿出來﹐要是藥性過了可糟蹋了。」
   「放心吧﹐心肝﹐此番絕對讓妳滿意。」江三接過酒壺﹐對嘴一次就飲了大半﹐然後攬住至奴不停親摸﹐不一時玉奴嬌喘連連﹐「賊漢子﹐你可好了﹐奴家好熱……。」
   江三此刻亦是箭在弦上﹐攔腰將玉奴抱起﹐走進寢室將人直接扔在床上﹐未等埋怨就已將她綢褲褪下﹐解掉抹胸﹐看著玉奴一身白肉﹐肩圓乳挺﹐腰細臀肥﹐兩腿之間烏黑一片毛髮﹐好不惹火﹐ 立時將自身衣物也脫得乾淨﹐將陽根湊在肉縫上﹐不三五下﹐ 已盡根而入﹐大力抽將起來﹐玉奴是久曠之身﹐不時就滲出水來﹐兩腿夾緊了江三腰跨﹐玉足在他臀後交叉﹐緊緊的裹住江三日身子﹐恨不得祇將其整個揉進自身裡去。
   「賊漢子﹐大力點﹐對﹐就這樣……奴家還要……」
   江三也久不識肉味﹐此番祇管埋理頊苦幹﹐陽根大出大入﹐每次頂到盡根﹐出時退到菇頭處﹐便再大力頂入﹐不住手的操了五六百抽﹐額頭已見汗﹐稍稍起身﹐抱住一雙玉腿﹐兩手在一雙豐乳上亂揉﹐玉奴下面騷痒難耐﹐復又被摸得喘哼連連﹐不能言語﹐陰戶淫水泊泊流出﹐沾了江三大腿濕漉漉的﹐又是狠弄一兩千抽﹐江三祇覺下面快感陣陣﹐難以忍受﹐放開她雙腿﹐抱緊玉奴﹐一陣快送﹐玉奴感到體內物事堅硬如鐵﹐猛然一漲﹐曉得快要出精﹐挺起肥臀﹐不住迎湊﹐江三猛地大嘁一聲﹐泄了玉奴滿戶精水﹐倒頭睡去﹐玉奴也覺得身上沈重﹐懶得起身﹐不一刻進入夢鄉。
   那一邊丁壽醒來已是三更﹐抬頭不見二人﹐祇覺口乾舌燥﹐抬手將主位的小半壺殘酒喝了乾淨﹐暗道即刻回返﹐應能趕在兄長前到家﹐便起身尋二人告辭﹐來到屋內祇睹到床上兩條白花花的身子叠在一起﹐江三赤裸仰躺﹐已發出陣陣鼾聲﹐玉奴俯卧在江三結實的胸膛﹐如海棠春睡﹐一雙玉乳因俯卧之故難窺全貌﹐酥胸壓在江三結實的胸膛上﹐祇觀其半邊乳肉可知其豐碩﹐柳腰纖細﹐至臀處又猛然擴張﹐頂起那兩隆雪丘﹐一祇玉手仍在握著胯下那條軟綿綿的死蛇﹐嘴角不時微微翹起﹐當有好事入夢﹐丁壽祇覺口中比剛醒時還要乾燥﹐走到床前緩緩伸出手去﹐將床腳錦被拉起蓋住二人﹐終究沒有忍住﹐借機狠狠的在那翹臀上摸了一把﹐祇覺觸感柔軟滑膩﹐引得心旌神搖﹐想要再摸﹐又自不敢﹐祇得搖頭揮去邪念﹐匆匆返家而去。
   到至自家﹐果然丁鶴尚未回返﹐丁壽漸感身上不適﹐小腹丹田處宛如一團火在燒﹐胯下蠢物昂然向上﹐如劍似鐵﹐口中更是乾燥﹐卻原來江三此人好酒﹐每次戍軍歸來當日必定大醉﹐行房時顯得有心無力﹐玉奴素久了的﹐快活起來祇爭朝夕﹐哪裡容他酒醒次日﹐故在其歸來當天準備一壺三鞭酒﹐裡面放了些催情助性之物﹐剛剛那些殘酒又被不知情的丁壽飲掉﹐如今這貨被燒的四處尋水解渴﹐路過南廂房耳房時﹐忽聽裡面傳來陣陣水聲﹐走至門前﹐透過縫隙看到內裡好一片春光。
   屋內放置一個半人高的浴桶﹐倩娘正背坐在桶內沐浴﹐因桶壁遮擋﹐祇能看見兩個雪白臂膀﹐在水汽蒸騰之中﹐直如剝縠雞蛋般光滑緊致﹐看起來倩娘已沐浴完畢﹐正用乾布擦拭身子﹐一抬右臂﹐又見一個雪白玉兔倏然跳動﹐擦畢上身﹐由桶內站起﹐豐乳肥臀一覽無遺﹐抬起一條玉腿欲從桶內跨出﹐那玉門正對房門﹐屋外的丁壽猛然瞳孔一縮﹐見一片茂盛幽草覆蓋在饅頭般山丘之上﹐還有幾滴水珠在幽草邊緣將滴未滴﹐蓬門洞開﹐蜂珠激張……丁壽祇覺腹內一股大火要將自己燒掉﹐再也無法忍受﹐合身將屋門撞開﹐直向倩娘撲去。
   「二爺﹐您……」倩娘見人一驚﹐本能想要躲閃‥可踩到地上積水﹐腳下一滑倒在地上﹐被撲來的丁壽壓在身下。
   丁壽將頭埋在債娘豐乳之中親吻﹐一手抱緊倩娘﹐一手扯開自己腰帶﹐露出陽根﹐沒頭沒腦的衝倩娘下身捅去。
   「哎呦﹐」倩娘一聲嬌呼﹐丁壽二世都是童男子﹐畢竟未曾眞個銷魂﹐陽根初探卻未得其門而入﹐倩娘卻被火熱硬物撞的蛤肉一縮﹐渾身不由一顫﹐口中不住嘁道:「二爺……二爺不可……放過奴家吧……」顧不得羞恥玉手下探﹐握住那物事祇求遠離玉門﹐卻又被手中火熱嚇了一跳﹐「這才十四年紀﹐怎生的如此巨大﹐怕得有六七寸長﹐自家丈夫尚自不如。」正自驚訝﹐忽然一手伸來抓住自己手腕拉向頭頂﹐丁壽將倩娘兩手都舉過頭頂﹐一手壓實﹐另一手抓住一邊酥胸不住揉捏又含住另一邊的乳珠大力吸吮﹐下身不住擺動位置挺動﹐陽根在茂密芳草中不住探尋洞口﹐倩娘無法祇好將一雙緊實大腿緊緊夾在一起﹐夾住陽根不給其深入﹐丁壽祇覺陽根被滑膩股肉夾得舒爽﹐龜棱在茂密毛髮中剮蹭的陣陣酸痒﹐甚或幾絲進入了馬眼內﹐雖未劍履及地﹐可也能稍解心火﹐祇顧挺臀䇯動不停﹐女子本就體弱﹐不一刻倩娘漸漸力氣不足﹐兩腿稍鬆﹐胯間被硬物磨蹭的已然濕潤﹐待要認命祇聞丁壽一聲大喝﹐一股濃漿噴射而出﹐淋了倩娘大腿小腹盡是﹐屋內漸漸安息﹐祇有丁壽的喘息及倩娘的嚶嚶哭泣聲。
   「二爺你們……」丁壽回頭一看﹐見王六在門前目瞪口呆的看著自方二人﹐一陣惶恐﹐起身拎起褲子就衝了出去﹐剛出門又與路過的丁鶴撞個滿懷﹐丁壽更不敢搭話﹐悶頭跑回西廂自己房內﹐不時就聽得南廂一陣嘈亂。
   「早說你這樣慣著他早晚闖禍﹐他才多大幹出這等事來。」大嫂喋喋不休的聲音。
   「小姐莫要為了這等人生氣﹐免得傷了身子。」這是大嫂貼身丫鬟小桃﹐原來自己未曾被下人看起。
   「王六快勸勸倩娘﹐你夫妻二人放心﹐此番定會跟你們一個交代。」自家大哥這次會把自己怎麼處置呢。
   「登徒浪子﹐竟做出此等下作事﹐眞……眞是看錯了他。」柳飛燕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丁壽聞言大駭﹐這小丫頭可是管不住的主兒﹐別趁大哥不備眞的把自己給劈了﹐不敢再在家中﹐取了平時攢下的私房﹐連衣服也沒多帶﹐趁夜逃離了家中。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7-7-16 07:12 PM 編輯 ]

第四章 把酒論江湖 荒村﹐野店。
   幾輛鑣車散落在店外﹐十餘名趟子手環繞周圍﹐除了幾個望風的﹐其餘人都用清水就著乾糧﹐鑣車上的三角鑣旗無力垂落著﹐隱約看到「長風」二字。
   店內堂上幾名鑣師據座用食﹐另有零散三四名食客﹐角落裡一名少年食不甘味﹐長吁短嘆﹐正是逃家而走的丁壽﹐那夜離家身上銀両不多﹐又不知家中何時風波能熄﹐不敢住大店﹐躲到這鄉村小店指望能多熬一陣﹐待兄嫂消氣再返家請罪﹐可這廝是好日子過慣了的﹐整日裡粗茶淡飯﹐悶也要悶出病來。
   「六爺﹐聽聞上月丐幫大舉出關了﹐走的宣府路﹐也不知為的何事?」
   忽聽一個黑臉鑣師向居中而坐胖胖的好似商賈的一般的老者問道。
   「還能有什麼事﹐傳功長老親自出馬﹐還不是為尋找丐幫失落數十年的幫主信物……綠玉杖。」六爺捋髯笑道。
   「丐幫無主已有近三十年了﹐一根打狗棒尋不尋有甚要緊?」另一鑣師接口問道。
   「這話沒見識﹐正是丐幫無主﹐這綠玉杖才更要尋到﹐」六爺夾起一口菜送到嘴中﹐緩緩咀嚼嚥下後道:「綠玉杖雖小﹐確實歷代幫主信物﹐長老持之號令幫眾名正言順﹐這二十年來丐幫污衣、淨衣紛爭不斷﹐仁義禮勇信五大分舵爭權奪利﹐傳功、執法二長老相互不合﹐堂堂第一大幫江河日下﹐若再不有人出來主事﹐這丐幫怕要在九大門派中除名咯。」
   「哈哈哈﹐商老六杞人憂天﹐這幫叫花子傳承千年﹐哪有那麼容易隨波逐流。」隨著笑聲﹐一個邋遢老頭一步三晃的踱進店裡。
   「你這老傢伙怎的跑到這荒郊野嶺﹐」商六等人看起來與此人熟悉﹐示意身邊鑣師讓出位置﹐叫店家又上了一副碗筷﹐開口道:「怎麼對老夫剛才所言可有錯處﹐說出來剛好給後輩們長些見識。」
   那老頭也不客氣﹐與眾人點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伏案一邊大嚼一邊道:「也不算錯﹐現在丐幫的確大不如前﹐可其幫中人多勢大﹐對外來投幫之人來者不拒﹐不問出身﹐雖說良莠不齊﹐可總有佼佼者﹐比如現在的大仁分舵舵主出身五虎斷門刀彭家﹐大信分舵舵主出身少林俗家﹐不但武功高強更與各門各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再如執法長老毒丐藍廷瑞出身成謎﹐可硬是跟傳功長老酒鬼涂大勇分庭抗禮﹐門派興衰誰能一言定之?」
   眾人點頭覺得言之有理﹐邋遢老兒不知見好就收﹐繼續喋喋不休道:「就說你長風鑣局郭青雲、程峰兩位局主在世之時交遊廣闊﹐知交遍天下﹐那是何等興旺﹐隱隱有(天下第一鑣)之勢﹐如今呢人死燈滅﹐鑣局後繼乏人﹐就靠你家大小姐和你老兒苦苦支撐﹐不砸牌子就阿彌陀佛嘍。」
   商六仿佛被說中心事戚然不語﹐其他幾位鑣師或長嘆﹐更多者憤憤瞪著那老頭﹐老傢伙恍若不覺自己得罪了人﹐塞了滿嘴食物好像噎住了﹐伸著脖子滿座找水﹐仰頭將一碗涼茶灌進口裡才緩過氣來﹐抹了嘴道:「商老六恁的小氣﹐請人吃飯竟然連酒都不給。」
   商六揮手止住了同桌鑣師掀桌子要抽這老傢伙的衝動﹐苦笑道:「出鑣不能飲酒﹐這是鑣行的規矩﹐莫老兒且忍忍﹐來日回京單請你這張刁嘴。」
   邋遢老頭撇了撇嘴﹐滿心不甘又捨不得自己掏錢買酒﹐忽聽旁邊有人道:「長者若不嫌酒劣﹐可願移駕與小可共謀一醉?」
   老頭眼睛一亮﹐起身屁顛屁顛的換了桌子﹐丁壽起身為他斟滿一杯酒道:「在下丁壽﹐不知老伯怎麼稱呼?」
   那老兒難得的沒有回言﹐臉上似乎還有一絲不好意思﹐沒錯﹐丁壽確認這個剛才在鄰桌蹭吃蹭喝還嘴賤的給人難堪的老不要臉有那麼一丁點的不好意思。
   「這老兒姓莫名言﹐江湖人稱知無不言。」那黑臉鑣師在旁笑道﹐其他鑣師也都轟然大笑﹐笑聲中充斥著幾分揶揄和報復的快感。
   「噗」一口酒水噴了出去﹐丁壽看著眼前這位「莫言」﹐嗯﹐眼睛不大﹐一張圓臉﹐頭髮稀疏﹐有點「莫言」的樣子﹐可剛才那唾沫橫飛的時候哪裡「莫言」了﹐不由心中慨嘆﹐果然祇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在下失態﹐莫老勿怪﹐平日裡小可無甚愛好﹐就愛聽些奇聞異事﹐剛才聽幾位閒話江湖頗有幾分意思﹐還請莫老多多指教一二。」丁壽陪著笑臉道。
   「這位公子算是找對人了﹐莫老兒博聞強記﹐見多識廣﹐可稱得上是江湖中的包打聽。」商六涵養較他人上好上許多﹐看老兒難堪﹐出言捧了幾句。
   「不錯、不錯﹐算你商老六有眼力﹐論起江湖中的事﹐誰能有我老人家明白﹐小哥有什麼想知道的盡管問。」莫言被搔到痒處﹐得到意洋洋道。
   「剛才莫老提到丐幫傳功長老﹐不知這位相貌如何﹐有甚出奇之處?」丁壽將心中疑問拋出。
   「叫花子能有什麼相貌﹐不都一個德行﹐涂大勇無非長的精神些﹐赤紅臉膛﹐論氣勢……」莫言一挺雞胸道﹐「嗯﹐比我老人家差的遠﹐不過那老叫化子手底下著實硬茬﹐其所修混天功內力深厚﹐可稱得上武林一絕﹐佐幾獨門混天掌﹐不知多少強手在他手裡栽了筋斗。」
   丁壽聞言暗道莫非那日真錯過了大機緣﹐不甘追問道:「那他功夫很高了﹐在江湖中能排第幾?」
   鄰桌鑣師聞言笑成一團﹐那黑臉鑣師道:「小公子不吃江湖飯﹐有道是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今日裡還是武林名宿﹐一方霸主﹐保不齊明白裡就栽在渴求成名的江湖後進手中﹐這也不是山寨聚義堂﹐還分什麼座次。」
   「孤陋寡聞﹐武功高低不排座次﹐那你鐵掌侯坤又能在酒鬼涂大勇手下過上幾招?」
   眾人聞言變色﹐這就是欺負人了﹐侯坤鐵砂掌有幾分火候﹐江湖朋友給面子贈以「鐵掌」之名﹐若讓他一個鑣師去和丐幫傳功長老比試﹐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麼﹐問題是這話能說出口麼﹐有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大家都是要臉面的﹐誰願在一個未涉江湖的雛兒面前承認屈居人下﹐莫言心胸不廣﹐剛才被人譏笑﹐回口就刺了黑臉鑣師一下。
   商六攔住想要動怒的侯坤﹐笑道:「這位公子問的是你﹐莫老兒不要喝了酒偷懶﹐快回話就是了。」
   哪知莫言聞言倒是賣弄起來﹐「這些人裡商老六年齒最長﹐你倒是說說江湖中有哪些絕頂高手?」
   商六知道這老兒性子﹐也不廢話道:「如此老朽就拋磚引玉了﹐少林、武當、峨眉並為中土武林三宗﹐三派掌門慧遠大師、無塵道長、靜心師太必是功夫絕頂了?」
   「慧遠潛心修佛﹐足不出寺﹐武當代受敕封﹐無塵派務纏身﹐無暇習武﹐修為難以精進﹐靜心寡慾﹐少與人爭﹐這三人武功高則高矣﹐還不算登峰造極。」莫言搖頭晃腦道。
   「丐幫涂大勇﹐極樂谷華景峰﹐漕幫金不移﹐恨天堡蓋蒼天如何?」
   「江湖四怪﹐酒色財氣﹐嘖嘖﹐倒是不差﹐可酒色財氣祇要沾上了人﹐就成了羈絆﹐這四位已經到了成癮成痴的地步了﹐武學巔峰此生無望嘍。」
   「近年江湖崛起兩大勢力﹐天幽幫起於北地﹐青衣樓興盛江南﹐司馬瀟﹐陳士元如何?」
   「天地藏幽冥﹐青衣滿江湖。這兩個幫派崛起迅速﹐高手眾多﹐幫眾全靠他二人一力整合﹐倒是頗具梟雄之姿﹐不過論起武學修為不見得能高過三奇四怪。」
   商六被駁的多了﹐不由也帶了一絲火氣﹐「約二十年前江湖出現一怪人﹐行事忽正忽邪﹐心狠手辣﹐各派都有高手隕於他手﹐黑白兩道多次圍剿不能竟功﹐不知如何?」
   莫言聞言靜了下來﹐「你說是魔神冷一夫﹐他麼……」莫言點了點頭﹐又立刻搖了搖頭﹐「其實也算不得。」
   丁壽見他面色有異﹐急問道:「莫老﹐這冷一夫什麼來路?」
   莫言罷手止住丁壽話頭﹐「既然提到了﹐老六你可曉得魔教?」
   「魔教?可是當年武林黑白兩道聯手剿滅的邪門外道﹐早些年時老夫都在忙於陪兩位老爺創立長風鑣局的基業﹐三十年前的黑木崖之戰雖有耳聞﹐所知不詳﹐祇聽傳言魔教高手如雲﹐一教之力可抗武林。」
   「呵呵﹐魔教興盛之時要更早﹐五十年餘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個叫溫玉柱的人物﹐自號天魔﹐創立天魔官﹐敗盡天下高手﹐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武林至尊﹐天魔令所到之處群雄束手﹐萬派臣服﹐甚者在泰山之巔會盟武林﹐下令江湖各門各派不得私自讎殺火併﹐有爭端者﹐可每月十五在泰山頂由其裁決﹐若不遵令,屠宗滅門。」
   眾人相顧駭然﹐「好霸道。」丁壽心中暗道。
   「大家習武或為揚名﹐或為私讎﹐或為求利﹐有這樣的誓約習武何用﹐可又無人自問能勝過溫玉柱破掉這個規矩﹐一時間名宿耆老紛紛歸隱山林﹐江湖倒是過了最平靜的幾年﹐」莫言仰頭乾了一杯酒﹐「就在魔教如日中天的時候﹐天下發生了一件大事﹐瓦剌太師也先叩關南下﹐閹賊王振慫恿英宗御駕親征﹐五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於土木堡﹐英宗被擒﹐關押漠北﹐韃子騎兵合圍京師﹐幸有于少保力挽狂瀾﹐另立新加﹐對戰韃虜﹐武林中人但有一腔熱血﹐誰又願華夏再陷腥膻﹐高人隱士齊聚京城﹐協力守城﹐最終保全京城﹐就在大家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接到一個消息﹐天魔溫玉柱勾結韃虜﹐欲顛覆社稷﹐自立為王﹐現已在北元處簽訂密約﹐不日携一蒙古貴人走陰山小道入關﹐號令群魔起事﹐內外夾攻﹐共取江山。」
   「啊!」眾人雖明知結果如何﹐也不由驚呼﹐商六問道:「這魔教按說也是中土一脈﹐竟會數典忘宗﹐勾結韃子﹐欲效五代石敬塘事?」
   「溫玉柱出身來歷無人知曉﹐密信中言其出身大漠﹐乃是蒙人﹐而且當時有一樁蹊蹺﹐中原武林血戰經月﹐黑白兩道皆入戰事﹐而魔教眾多高手如月雙使﹐魔宮四靈﹐護教十魔無一人現身﹐不由人不懷疑﹐且那溫玉柱已是名副其實的武林之主﹐若想再進一步﹐怕也祇有九五之尊了﹐當時各派已經相信七八分﹐所懼者祇有天魔武功通玄﹐,可信中又提到一件事﹐天魔武功的出處……」
   「哦?」眾人突然提高了興致﹐練武之人誰不想武功精進﹐雖然明知年代久遠﹐與己無關﹐也不由想多知道些。
   「蒙元皇帝忽必烈統一天下後﹐為防止造反﹐頒佈禁武令﹐收繳所征服之地的各派典籍﹐交於親信編纂﹐期能得到一部蓋世奇書佑其國運永昌﹐敕令帝師密宗高僧八思巴﹐國師全眞掌教李志常﹐少林主持方丈福裕耗十年心血成書﹐取書中包羅萬象之意﹐正名《萬象秘籍》﹐若是溫玉柱果係蒙人﹐倒也前後相印﹐哼哼﹐殺天魔一人能佑大明子民無數﹐殺天魔一人能除武林之桎梏﹐殺天魔一人能得秘籍窺武道之究竟﹐此時匯聚京師的武林人士祇有一個念頭:殺天魔!」
   「大明如今江山依舊﹐想必一戰功成﹐天魔授首了。」一名鑣師追問道。
   莫言一聲長嘆「眾多高手星夜兼程﹐設伏陰山古道﹐果然等到了天魔携一蒙人打扮者過山﹐群雄先用霹靂堂火器伏擊﹐隨後趁勢殺出﹐鏖戰一日夜﹐中原武林傷亡慘重﹐天魔因護持身邊蒙人也傷痕累累﹐先中唐門暗器﹐最終被丐幫幫主蕭萬徹合身抱住﹐同墜深谷。」
   「好好﹐為武林除一大患﹐前輩高人功德無量。」一鑣師贊道。
   「何止啊﹐破除賣國奸謀﹐簡直是澤被蒼生。」另一鑣師接口道。
   「一百七十七名武林精英﹐陰山一役﹐祇餘八人生還﹐八位前輩都是當時的絕頂高手﹐懷憂國之志﹐又不辭辛苦潛入草原﹐救回了英宗皇帝﹐風光一時無兩﹐被朝廷嘉奬﹐武林尊稱八怪﹐」
   「就在整個江湖歡慶之時﹐被溫至柱緊鎖的魔教群魔對天下亮出了獠牙﹐以復讎之名丐幫君山總舵一夜被魔教夷為平地﹐新任幫主被殺﹐四大長老三死一傷﹐短短三月﹐江湖除名幫派二十一個﹐」
   「八怪中人也未幸免﹐青城玉靈真人訪友遇襲﹐渾身潰爛而亡﹐天禽老人返回雪山途中中伏﹐被魔教日月雙使耗得油盡燈枯脫力而死﹐整個江湖風聲鶴唳﹐」殘餘六聖號召武林組成伏魔盟與魔教抗衡﹐雙方廝殺近二十年﹐那二十年的武林史可謂字字鮮血﹐正邪高手隕落不知凡幾﹐因不知魔教巢穴所在﹐終難畢其功於一役﹐直到六聖中的天地仙侶﹐「探的魔教老巢位於猩猩灘黑木崖﹐趁魔教不備伏魔盟傾力一擊﹐搗毀魔教總壇﹐此戰歷時一月﹐黑木崖陳屍上萬﹐餓鷹蔽日﹐武林中高手盡喪﹐渡過了這沈寂的三十載。」
   眾人聽畢深呼出一口氣﹐不想幾十年前的武林竟如此動盪﹐商六沈吟問道:「那這冷一夫……?」
   「冷一夫行事祇求快意恩讎﹐不問正邪﹐與當年的魔教作風極為相似﹐又自冠以魔教之名﹐據聞當時已經有人懷疑他是魔教餘孽﹐準備請幾位高人出山﹐但他又突然銷聲匿跡﹐留給武林又一個未解之謎。」
   商六日欲言又止﹐侯坤看他面色有異問道:「六爺﹐您還知道些什麼?」
   商六展顏強笑道:「莫老兒都不知道什麼﹐我還能比他知道的多麼﹐呵呵呵……」
   「不錯、不錯﹐你商老六倒有自知之明。」莫言大笑道。
   「那萬象秘籍呢?可是那幾位前輩得到了?」丁壽問道。
   「天魔與蕭前輩同時墜谷﹐屍骨無存﹐莫說秘籍了﹐就是丐幫的幫主信物綠玉杖也同時遺落﹐」丐幫前後三代幫主隕於魔教之手﹐如今幫中群龍無首﹐鎮幫之寶也無蹤影﹐這幫花子也著實可憐。」雖這麼說﹐莫言臉上可不像露出憐憫之色。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7-7-18 07:22 PM 編輯 ]

第五章 暗香潛入夜 深夜﹐一燈如豆
   「今日聽眾位之言﹐大長見識﹐這頓酒菜還請賞面由小子會鈔。」丁壽拱手笑道。
   眾鑣師聞言大喜﹐道謝後坐下開始胡吃海塞﹐這兩年長風鑣局生意不好﹐難有些大買賣﹐雖說礙著大小姐和六爺的情分沒有另謀他就﹐可大家口袋銀子都不富裕﹐難得有個冤大頭願意請客﹐白吃的便宜佔一次是一庁人﹐畢竟自家沒有莫言的臉皮和口才到哪兒都能吃著白食。
   這頓飯直用到午後﹐商六侯坤一再催促﹐溝滿壕平的幾位連同莫言才起身上路。
   「娘的﹐功夫怎麼樣不知道﹐這飯量眞是一個賽一個﹐這樣下去再有三天就該打道回府了﹐也不知道家裡面的事平了沒有﹐」丁壽掐著荷包愁眉苦臉的暗道:「要不換個便宜點的房間﹐爺哪丟得起這人啊。」
   丁壽在榻上輾轉難眠﹐最後披著被子盯著桌上燈火發呆﹐忽覺一陣微風﹐燈火一閃﹐房內多了一條白影。
   「有鬼!」丁壽剛想驚呼﹐一祇柔荑已然擋住了嘴巴。
   「公子救命﹐有惡人追索﹐且容我暫避。」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嬌美容顏﹐丁壽不由一呆﹐不由點頭道:「無妨﹐可我這裡無處藏人啊。」
   那白衣女子環顧﹐這間屋雖名為上房﹐可祇有一桌一榻﹐無多餘家什﹐那女子猶豫是否要另覓藏匿之處﹐忽聽店外一陣嘈雜﹐接著聽聞店門被踹開﹐一幫人進店的聲音。
   「把守四周﹐莫叫那小娘皮逃了。」
   「小二﹐店內可見過一個二十餘歲的白衣女子?」
   「跟他費什麼話﹐直接搜便了。」
   白衣女子自忖出去必被發現﹐又回眼看了一下床榻﹐翻身上榻﹐縮在靠牆處﹐一展棉被道:「還請公子靠過來﹐用身子擋住我。」
   丁壽已知其意﹐依言而行﹐這小子年紀雖小﹐身量卻大﹐貼緊身後嬌軀﹐將自身與床榻牆壁組成個三角形狀﹐蓋上棉被後倒是難以發現身後那嬌小女子身形。
   二人剛藏好﹐房門已被人踹開﹐呼啦進來四五個人﹐俱都身著白衣﹐為首的是一名青年﹐面色冷峻。
   「你……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擅聞他人房間?」丁壽半眞半假的驚叫道。
   那青年斜睨了他一眼﹐似不屑回答﹐將頭轉了過去﹐身邊一名大漢道:「小子﹐適才可曾見過一個美貌女子?」
   美貌女子﹐自然見過。」
   眾人聞言面露喜色﹐連那青年也轉過頭來﹐躲在他身後的女子心中一緊﹐手上內勁蓄勢待發﹐祇要這小子泄了行藏﹐先把他推出去擋一擋﹐再覓逃路。
   丁壽渾不知自己已經要被人當成靶子推出去﹐搖頭晃腦道:「餘適才於夢中見一女子﹐其狀甚麗﹐竊以為巫山神女也﹐才貌上古既無﹐世所未見﹐嘩兮如華﹐溫乎如瑩。五色並馳﹐不可殫形。詳而視之﹐奪人目精。吾欲效襄王以求連理﹐然其時爾等不告而入﹐壞吾好事﹐罪何當之。」
   幾個大漢聽得雲山霧罩﹐「這小子嘰嘰歪歪的在說什麼啊?那小娘皮在哪他說了麼?」
   那青年嗤笑道:「這酸子剛才做了春夢﹐還沒來得及成事被我等打斷了﹐怪我們呢。」
   「哄」的一聲﹐一股漢子笑了起來﹐「這小子有趣﹐眞想把他抓走平日給爺們解悶。」
   「這窮酸說的話你聽得懂麼?難道捉回去當相公﹐也祇有少教主這樣文武全才的人才能知曉。」
   「天下的官都讓這些大頭巾當了﹐可見皇帝老兒昏庸無道。」
   這時一個老者進的屋來﹐「少主﹐沒找到人?」
   那青年眉峰一皺﹐「人到底進了店裡沒有﹐可曾看清?」
   「這個﹐」那老者一絲赧色﹐低聲道:「下面人說看到白影在店外牆腳一閃就不見了﹐想必是進了店內。」
   「一幫廢物﹐那賤人在江湖中出了名的鬼靈精﹐難說不是故意引人發現﹐聲東擊西﹐爾等竟然不加詳查﹐誤了父親的大事。」那青年訓起人來不假辭色﹐那老者面色不豫一閃而過﹐府首連連稱是。
   那青年轉身揮手﹐頃刻間闖入店中的一干人等撤了個乾淨﹐祇聽得屋外店家與客人的抱怨和收捨座椅的聲音。
   丁壽長出一口氣﹐暗嘆幸好這身子的前主兒打小時就被逼著讀書的底子還在﹐掉了幾句書袋把人騙走﹐這才發覺身上已被汗水浸透﹐背後的兩團柔軟觸感更加清晰﹐連忙轉身卻與同時起身的白衣女子碰到了一起﹐朱唇點面﹐一股誘人體香撲鼻﹐這貨的胯下蠢物竟又昂然而起。
   那女子被撞後臉上先是一絲羞紅﹐隨即展顏﹐抬手準備道謝﹐卻無意在被下碰到那物件﹐一愣後噗嗤一笑﹐把個丁壽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畢竟被陌生女子發現「一柱擎天」著實不雅﹐祇管沒話找話﹐「不知姑娘芳名?因何遭人追趕?」
   「不用姑娘、姑娘的叫了﹐不是姑娘好些年了﹐」那女子一攏鬢邊散髮﹐「夫家姓南宮﹐行三﹐一般人都稱我南宮三娘﹐至於為什麼半夜遭人追﹐公子就莫要問了﹐無端平添兇險。」
   丁壽聞得此女已嫁﹐心中不由悵然若失﹐又聽到語氣中的的輕視之意﹐不由脫口道:「我雖不會武功﹐可也能為姑娘……為三娘捨此殘軀略盡綿薄之力。」
   三娘面露訝色﹐旋即笑道:「小郎君的心意領了﹐我平日少受人的恩惠﹐也不喜欠人情﹐今日你幫我脫了場禍事,我便幫你解決樁麻煩事。」
   丁壽納悶自己有何麻煩可解﹐三娘又重新倒在榻上﹐嬌軀往下一縮已躲到棉被中﹐丁壽還未開言﹐便覺一雙巧手已將自己的褲子擼下﹐大腿上一團溫潤靠了上來﹐清晰的感覺到她的指尖輕輕撥弄著陽根﹐一把抓開了棉被﹐看到的是那白色背影斜倚在自己小腹上﹐腰臀蜷在一起﹐勒起一條緊繃的曲綿﹐大著膽子伸出右手摸向翹臀﹐剛觸到那隆玉山﹐她便腰肢一扭﹐避了開去﹐隨即將身子翻了過來﹐面向丁壽道:「祇許看﹐不許你動。」
   這時候你讓他把手剁了這廝也祇能恨刀子不快﹐丁壽立即把手枕到腦後不住點頭﹐那昂然之物也是隨著搖頭晃腦﹐三娘一手將散落的幾絲長髮別在耳後﹐一手握住陽根﹐丁香一吐﹐前後來回掃了一圈菇頭﹐美得丁壽身上一顫﹐就覺得一片溫熱濕膩密密包裹上來﹐丁壽咬緊牙關﹐嘶嘶的吸著冷氣﹐半眯眼帘﹐見三娘靠坐他腿旁﹐螓首低垂至他胯間﹐檀口大張含吮一根似乎能將她小嘴撐裂的陽根﹐祇見她在含吮中﹐不但頻頻舔吸﹐而且螓首還不時忽抬忽垂的套吮﹐有時還會緩緩低垂螓首﹐使雙唇緊貼至胯間肌膚﹐將陽根盡根吞吮﹐爾後又緩緩高抬螓首﹐使陽根又逐漸脫出朱唇﹐如此一上一下的未曾間斷﹐丁壽何時享受過如此口技﹐不到一刻就覺腰間一麻﹐一股陽精激射而出﹐三娘手中陽根精管一漲時已然脫口閃開﹐不料想這次噴射量勁足﹐雖躲開大半﹐還有幾滴射在嬌顏上﹐掏出香帕擦拭乾淨﹐狠狠狠的瞪了丁壽一眼。
   丁壽自是不好意思﹐可嘆一月內兩次丟精一次用腿一次用口﹐從未眞個進入銷魂洞﹐見三娘整理衣物﹐起身欲走﹐急忙拉住道:「妳哪裡去?我喜歡妳的很﹐不要走好不好?」
   三娘回身看他眼中熱切﹐心中不由一軟﹐復又坐在床邊﹐丁壽坐起將頭搭在她左肩﹐嗅著陣陣幽香﹐兩人無言片刻﹐三娘右手輕撫著他的鬢邊﹐「你呀﹐眞是個孩子。」
   丁壽開口欲言﹐轉瞬一條香舌伸進嘴裡﹐正要體會那誘人香津﹐突覺得腰間一麻﹐一陣困意襲來﹐不由的沈沈睡去。

第六章 種玉別家田
   時已正午﹐刺眼陽光將丁壽照醒﹐房中佳人無蹤﹐空留床邊一方香帕﹐丁壽悵然若失﹐忽聽得店外喧嘩聲起﹐似有大隊人進了店內﹐丁壽正擔心是否昨夜那幫人又再返回﹐趕緊起身穿戴整齊﹐走出房門。
   見大堂櫃檯前一名老者正與掌櫃就客房分說﹐言及眾多下人擠擠無妨﹐但自家主人必要一間上房﹐掌櫃告罪店小上房祇有一間﹐已被一名公子長期包下﹐正好看見丁壽出來﹐立即拉過來道這便是那位公子﹐丁壽見那老者雖說一身僕從打扮﹐但舉手投足都有大家禮儀﹐想必是官臣人家的管事﹐與這店家說事卻不報家門﹐不以勢壓人﹐心中先自多了份好感﹐正巧自家盤纏將盡﹐借個由頭正好換房﹐那老者聞聽道謝﹐回身稟告自家主人。
   丁壽沒什麼行李﹐簡單收拾了換了間房﹐剛進門就忍不住一手掩鼻﹐以前住上房祇感覺那店伙陰了自己﹐現在這房中的霉味算是證實了自家這陣子住的果眞是「上房」了﹐猶豫著是不是收捨收捨直接回家跪祠堂﹐忽聽有人敲門﹐那老管家言自家主人略備薄酒請他移步答謝。
   丁壽隨人來至大堂﹐見一青袍老人﹐相貌清矍﹐上前施禮。那老者笑挽起他﹐「白日行路﹐家中女眷染了暑氣﹐祇好覓處修養﹐不想鳩佔鵲巢﹐還望公子海涵。
   丁壽連道不敢﹐兩人就坐飲酒閒聊﹐丁壽自言宣府人士﹐離家求學﹐細談乃知老者名張恕﹐原是京城御史﹐外放平陽知府﹐因急於趕路害的女眷不適﹐才住了這鄉間小店﹐聞聽讓房之人乃一儒雅公子﹐便請過敘談﹐以解旅途煩悶。
   丁壽又起身欲行見官之禮﹐被張恕攔住﹐言忘年相交平禮即可﹐兩人相聊甚歡﹐這倒霉身子以前讀的詩書好歹沒有全喂了狗﹐席間沒有出醜﹐張恕直言知音難覓﹐又嘆忙於公務無暇教後宅讀書明理﹐欲聘丁壽為府中西席﹐教女眷讀書﹐丁壽自知才疏學淺﹐不敢答應﹐張恕言每月束修二十両﹐丁壽欣然往平陽一行。
   張恕立即著管家張福請出女眷行拜師禮﹐末幾。一名身穿翠綠曳地長裙的艷麗女子隨張福而來﹐福禮請安﹐張恕旁言這是愛妾瑞珠﹐丁壽知大明官員外任不可帶正妻﹐原本以為自己祇是為其幼女開蒙﹐卻不想是教導其愛妾﹐看她體態婀娜﹐媚眼如絲的樣子﹐遮莫張府臺嫌自己頭上官帽不綠麼?
   平陽府治所為平陽縣(現臨汾)﹐所謂平陽也﹐《世紀》云:其地在平水之陽而名﹐距京師一千八百里﹐領州六﹐縣二十八。東連上黨﹐西界黃河﹐南通汴、洛﹐洛﹐北阻晋陽﹐古來乃兵家爭勝之地﹐商旅通衢之所。
   此時平陽府衙後宅內丁壽愁眉苦臉的拿著一本《中庸》﹐看著伏案書寫的瑞珠一手工整的蠅頭小楷﹐自愧的都想一頭撞死﹐這小娘子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用他開蒙﹐什麼忘年之交一見如故﹐張恕那老東西是拿自己當笑話麼﹐「嗯﹐夫人﹐府臺今日去別縣公幹公﹐在下於後宅久留不便﹐這便告辭了。」
   既然正室不在﹐丁壽很知趣的從不提「如夫人」三字。
   「有勞先生了﹐請且稍待﹐飲杯清茶再走。」女弟子笑靨如花﹐丁壽自沒有拒絕的道理﹐祇是清茶入口後不久就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面前美人面貌也模糊不清﹐想強撐著站起來﹐身子卻不自主的倒了下去。
   丁壽感覺自己在做夢﹐夢到了那一夜的南宮三娘伏在胯下含著寶貝吞吐不定﹐夢到了倩娘沐浴時的豐腴惹火身子﹐祇感到慾火沸騰﹐摟住兩具雪白豐滿的身子左擁右抱﹐南宮三娘含笑親吻著他的陽具﹐倩娘也不如那夜般抗拒﹐將一對豐乳壓在他的胸前不住廝磨﹐自己再也忍受不住﹐推到倩娘挺起肉棒便向她那鮮紅肉縫捅去﹐急切間卻不得其門而入﹐三番五次總是滑開﹐丁壽急得滿身是汗﹐求助的看向三娘﹐玉人卻不見蹤影。
   倩娘伸出玉手握住肉棒﹐輕輕擼動﹐「二爺莫不是銀樣臘槍頭﹐有臨門謝恩的隱疾。」語含譏誚﹐丁壽張嘴還沒來得反駁﹐便被下身快感刺激的脊椎發麻﹐一股熱流噴薄而出。
   丁壽大叫一聲﹐睜開眼帘發覺自己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看到靠在身邊的既不是南宮三娘﹐也非倩娘﹐而是身披薄紗的瑞珠﹐薄紗裡面一雙玉乳祇隔著層薄薄的緋色束胸﹐整個貼在他胸膛上﹐緊繃繃地很是好受﹐還有她那股淡淡體香﹐幽幽地送進鼻內﹐丁壽正體會這軟玉溫香﹐忽覺下身有些涼﹐大腿根濕滑一片﹐低頭看卻是未著下裳﹐瑞珠一隻手上滑膩膩的滿是腥味的白色粘稠液體。
   「夫人﹐妳……」丁壽窘態畢露﹐這叫什麼事﹐自己這身子莫不是眞有早泄之症﹐眞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嘘﹐別說話﹐弟子今日報答小先生師恩。」瑞珠渾不在意說道﹐取了香帕拭手﹐將身上衣物脫個乾淨﹐隨後又把丁壽剝個精光。
   伸手握他的半軟肉棒﹐瑞珠上下套弄了幾下﹐纖纖玉指在他大腿根部輕輕撫摸﹐滑膩香舌緩緩在他胸前回繞﹐京師名妓果然不同凡響﹐略施手段便使他下面的陽根﹐再度又硬又翹起來。
   雄風再起﹐丁壽有心思打量起此時的瑞珠來﹐見她雙乳高聳﹐腰肢纖細﹐下體如同小山丘般鼓起﹐濃密毛髮將那誘人蜜穴遮住﹐祇看得他喉嚨發緊﹐想伸手去摸﹐可飲那杯茶後卻四肢乏力﹐祇有肉棒更加堅挺﹐如同旗桿直直立著﹐祇憋的這廝兩眼發紅﹐至於張府臺﹐他是哪位﹐幹什麼的?
   「嘻嘻﹐恢復的挺快﹐你的寶貝不賴嘛!」
   這是時候的丁壽﹐四肢大張已經美得無法答話。
   瑞珠套弄一陣﹐又將琼鼻靠近﹐細細聞取男人獨有的氣味﹐不由心中一陣蕩漾。然後伸出舌尖兒﹐先在馬眼上舔了一下﹐馬眼上分泌出的透明液體﹐滑溜溜的流至舌頭上﹐瑞珠先用舌頭﹐在整根的肉棒上來回上下舔了個夠﹐連那兩個卵蛋也不放過﹐含在嘴裡輕輕的用牙齒咬著﹐咬得他全身不停的發抖。
   丁壽嘴裡哼道:「麻、酸﹐好舒服。」他的肉棒更加暴漲了起來﹐菇頭猙獰﹐青筋暴現。
   此時瑞珠正張開小嘴﹐含住他的大菇頭﹐並用牙輕刮著棱溝。
   猛然脹大的菇頭漲得她嘴又酸又麻﹐輕輕吐出道:「瞧你年紀不大﹐這個玩意卻出奇的大﹐將來再長大了怎麼得了。」
   丁壽聞言喜道:「還能再長?」
   「你還年青吧﹐大明洪武令:男子十六方可成婚﹐你啊﹐」來日方長……呢。瑞珠點著菇頭笑道。
   「可是……我很快!」丁壽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瑞珠輕笑:「別擔心﹐你從沒嘗過女人滋味﹐第一次快是難免的﹐」俯到他耳畔﹐用能膩死人的聲音說道:「有奴教你﹐保你這根壞東西能成女人的恩物。」
   「好好好﹐那將來我定讓妳舒服個夠。」小兄弟還堪大用﹐丁壽喜不自禁。
   瑞珠聽得高興﹐低頭吸著更加賣力﹐她把頭前後的挺動﹐把整肉棒﹐都吸到了自己嘴裡﹐用喉嚨卡住肉棒﹐停頓一會再吐出﹐吸口氣又整根吞下﹐如是再三﹐吮得他的肉棒都是口水﹐直往下淌﹐將他的毛髮都淋濕了一片。
   瑞珠吐出肉棒﹐抬腿騎到丁壽身上﹐用手扶著肉棒﹐對著自己穴口﹐緩緩地坐了下去﹐由淺入深﹐身子起落由慢到快﹐一雙玉乳來回晃動﹐丁壽口乾舌燥﹐可惜手不能動﹐瑞珠如知他心意﹐前後挺動時俯下身子﹐將椒乳在他臉上磨蹭﹐丁壽張口將乳珠含在嘴裡﹐舒爽的瑞珠大聲呻吟。
   快感陣陣﹐丁壽感覺自己又要爆發﹐瑞珠感覺體內肉棒猛地一漲﹐伸出右手中指﹐探到二人交合之處摁住丁壽會陰﹐「深吸口氣﹐緩緩吐出﹐對﹐就這樣﹐慢慢的……」
   丁壽原本要泄的感被她一按宛如關上閘門﹐硬生生憋了回去﹐看到他呼吸重又平穩﹐已穩住不動的嬌軀再度挺動起來﹐
   如是再三﹐丁壽肉棒越來越硬﹐瑞珠也快到巔峰﹐被刺激的尖叫起來。
   「好﹐好舒服﹐好燙﹐眞是人小鬼大﹐不行了……」
   經她最後一陣狂撥猛坐﹐丁壽大吼一聲﹐熱流滾㳖﹐瑞珠也癱倒在他身上嬌喘不息。
   丁壽感覺到手臂漸漸能動了﹐抱住身上嬌軀﹐問其根由﹐瑞珠輕咬著他的耳垂告其緣由﹐原來張恕身有隱疾﹐有子嗣之優﹐老而無後家業無人繼承﹐便是親族同窗背後議論也是如芒在背﹐便生出了借種生子的主意﹐但京城內耳目混雜﹐稍有一愼就是滿城風雨﹐於是想此番上任帶了從京城最有名的青樓神仙居贖身為妾的瑞珠﹐就是想在任內將此事辦了﹐不想未到平陽﹐路上便遇到了丁壽﹐相貌還不錯﹐更重要的離鄉別并﹐京師平陽兩地都無熟人﹐遂入了兩人的眼﹐成就了今日之事。
   丁壽這才明白﹐又納悶這事直說不就是了﹐何必弄得下藥這麼麻煩﹐瑞珠答:天知道你是不是個「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傻書呆子……

第七章 天無絕人之路
   陰山小道﹐逶迤曲折﹐細雨濛濛﹐春意陡峭。
   十餘輛大車載著貨物迤邐而行﹐離車隊後面不遠一老一少安步當車﹐尾隨而行﹐那少年長身玉立﹐一襲青衫﹐一手支著把油紙傘﹐將自己與老者罩在傘下﹐不是丁壽是誰。
   那老者轉頭緩緩道:「人老了毛病就多﹐這幾日窩在車裡時間久了氣血不暢﹐祇得下來走走﹐還勞累丁公子撐仵﹐小老兒罪過了。」
   「您老哪的話﹐坐車時間長了在下腿腳也有些酸麻﹐又不好誤了大隊行程﹐此時正好借機下來溜溜﹐實是借了福伯您的光了。」
   原來這老者正是張恕管家張福﹐也不知是不是丁壽種子太好﹐兩個多月的功夫﹐瑞珠紅信未至﹐請了大夫號出喜脈﹐張恕大喜過望﹐擺酒慶祝﹐席間就說賢弟離家日久﹐怕是家中想念﹐近日正有門下商隊出關採買﹐回程恰好走宣府﹐可與老管家同行﹐如何、如何說了一通﹐丁壽如果還沒聽明白這是讓他這便宜老竇趁早走人的意思﹐兩輩子可算活到狗身上了﹐於是賓主兩歡﹐本來丁壽還想臨行前與瑞珠告別﹐再好好體會下溫柔鄉﹐怎奈張府臺防他同防賊一樣﹐連內宅都進不去了﹐到日子祇好灰溜溜上路。
   丁壽眼見離車隊越來越遠﹐道:「福伯﹐我等要快些了﹐莫要與車隊差了過去。」
   「無妨﹐這陰山小道一面懸崖﹐一面峭壁﹐祇有這一條路可走﹐斷不會錯過去的。」說著張福從腰下摘下一個酒囊遞給丁壽﹐「風寒露重﹐且飲一口驅驅寒氣。」
   丁壽道謝接過酒囊﹐將傘遞給張福﹐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頓覺火辣辣的一股熱氣直通胸腹﹐周身也暖了起來﹐讚聲好酒。
   「自是好酒。」張福笑道:「張公子十八吧﹐平日閒聊覺得公子自小嬌生慣養﹐沒受過什麼罪﹐在這世道裡比太多活到五六十歲的人都快樂的多。」
   丁壽聞言有異﹐再看張福的笑容有些古怪﹐「福伯此言何意?」忽感到腹內一陣絞痛﹐手按腹部﹐「你﹐酒裡有毒!」
   「呵呵﹐公子莫要怪我﹐祇能怨你涉世未深﹐有些事情還是死人的嘴更嚴的。」原本慈眉善目的張福臉上露出了兇相。
   「我﹐做鬼﹐也放不過你們。」丁壽慘叫。
   「公子且先去﹐見了閻王祇告小老兒一人即可﹐再過個十年八載﹐老朽下去陪你。」說著張福抬腿將丁壽踢下了懸崖﹐抬頭看雨已收住﹐順手把油傘也扔了下去﹐然後轉目四顧﹐扯著嗓子喊道:「來人啊﹐不好了﹐丁公子酒醉落崖了。」
   丁壽從空中墜落﹐祇覺耳中呼呼風響﹐耳目鼻都被吹得疼痛起來﹐下墜越來越快﹐祇感覺人都要暈厥過去﹐連腹內絞痛都暫時不覺﹐張嘴強呼叫「救命」就眞的暈了過去。   ***   ***   ***   ***
   待睜開眼睛﹐灰濛濛一片看不眞切﹐渾身疼痛連手指都不能動一下﹐丁壽覺得自己八成進了地府﹐剛好可以跟閻君爺好好聊聊﹐別人穿越都是種馬﹐自己被雷劈穿了一回撒點種子還沒見收成就回爐了﹐總得討個說法。
   「小子﹐醒來了就別再裝死﹐起來回話。」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丁壽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攪清自己似乎在一個山壁上的洞裡﹐山洞盡頭模糊坐著一個人影﹐山洞裡散落著一些東西泛著白光﹐天﹐竟是一具白骨。
   「你到底是人是鬼?」丁壽大駭﹐原本和閻王盤道的心思早就拋到九霄云外。
   「本座非人﹐因為世間無人如我;本座非鬼﹐因為地府鬼都怕我﹐本座乃自在天魔﹐魔中之魔。」那人傲然道。
   丁壽定了定神﹐暗掐了自己一把﹐疼﹐說明沒死﹐放下心來道:「在下可是前輩所救﹐大恩不言謝﹐請問前輩尊姓大名﹐小子必銘記於心﹐日誦夜禱為前輩祈福。」
   「呵呵﹐我尊姓大名﹐哈哈﹐ 我是誰﹐桀桀﹐誰是我……」那人怪笑不止。
   「遮莫是個瘋子?」丁壽暗道。
   笑聲戞然而止﹐怪人摸著牆上被他畫出的印記﹐數了很久﹐「一萬九千二百三十八天了﹐五十多年了﹐朱祁鎭小兒可還活著?」
   「哦﹐現在是弘治十五年﹐英宗皇帝已經駕崩了近四十年。」丁壽隱隱覺得知道這人是誰了。
   「那小子連四十歲都沒熬到﹐我卻熬了這麼久﹐哈哈﹐哦﹐英宗麼﹐還混了個不錯的廟號。」
   「晚輩斗膽請教﹐前輩可是當年的天魔溫玉柱?」丁壽硬著頭皮問道。
   「嗯?你這娃娃怎麼知道本座的名字﹐方才與你驅毒時明明感應到你並無內力﹐不是江湖中人。」
   丁壽於是把如何聽聞到關於天魔的消息竹筒倒豆子講了一遍﹐連溫玉柱被人壞疑蒙古奸細和自己給人播種被暗算這些事都沒瞞著﹐客觀陳述就講究個實事求是麼﹐爺就不信這個老瘋子費勁把我救活會為了這點事再把自己扔出去。
   「你小子也是個妙人﹐借種這樣的事想都不想就幹了﹐視禮義廉恥如無物﹐有意思﹐」怪人連連點頭﹐頗有「你無恥的樣子很有我年輕時的風采.的認同感﹐「就是事情辦得不長腦子﹐唔﹐本座的事你說對了小半﹐至於大半麼﹐嘿嘿﹐本座五十年前叫溫玉柱﹐一百年前的名字應該倒過來﹐朕喚作朱﹣允﹣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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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山麓﹐松柏蒼翠﹐花卉繁蔭﹐正是怡人踏青時﹐此時卻祇見人影紛飛﹐刀光偷影交錯﹐忽聽一聲大喝﹐七八條人影倒飛出去﹐居中站立一人三縷長髯﹐峨冠博帶﹐負手而立。
   「燕逆鷹犬﹐不知死活。」
   倒飛出去人中唯一能踉蹌站定的一人抹去嘴邊血跡﹐「方孝孺﹐天下歸一已是定局﹐你們這些建文餘孽不識天命﹐我紀網必拿爾等歸案﹐到時恐怕你九族不保。」
   方孝孺一攤手道:「十族又如何﹐你有本事祇管來拿。」
   「哈哈﹐久聞方大學士」浩然正氣「功力深厚﹐今日咱家請學士指點一二。」一名三十多歲的魁梧宦官甩手將身上猩紅大氅扔給身邊番子﹐踏進場來。
   「早聞燕逆座下三寶太監武藝高強﹐戰功赫赫﹐今日正好領教。」方孝孺凝神守一﹐如淵渟岳峙。
   鄭和微微一笑﹐揉身向前﹐快如鬼魅﹐方孝孺一掌拍出﹐似緩實急﹐鄭和身形一晃﹐又從另一面攻入﹐方孝孺側身再度拍出一掌﹐祇見鄭和身形再變﹐如同鬼影繞著方孝孺四下紛飛﹐翩若驚鴻。
   方孝孺以不變應萬變﹐身似陀螺般旋轉﹐祇是揮掌退敵﹐浩然正氣充斥方圓數丈內﹐不給鄭和靠近之機﹐轉眼間已過百招﹐方孝孺暗自焦急﹐自忖身法絕快不過鄭和﹐如此耗用眞氣退敵﹐時間久了必是自己支持不住﹐祇有速戰速決﹐抬手再次將鄭和逼退﹐身形一轉﹐露出肋下空門﹐鄭和果然出手﹐變轉身形﹐一抓向他左肋襲來﹐方孝孺叫來得好﹐倒轉陰陽﹐身子已然倒轉而起﹐頭下腳上將浩然正氣運到極致﹐雙掌向鄭和頭頂拍去。
   鄭和嘴角向上微微翹起﹐兩掌舉火燒天﹐「咱家遂了你的願。」
   隨著兩人接近﹐便似有天地澎湃之力迸發而出﹐一股股無形的氣流激盪碰撞﹐激得站在一邊的廠衛番子衣袂飛楊。
   待得四掌接實﹐卻沒有意料之中的衝天巨響﹐「波」的一聲好像空氣撕裂﹐四周蒼松翠柏落葉如雨﹐周邊的廠衛番子紛紛站立不住﹐功力淺的甚至有暈厥﹐紀網傷上加傷﹐一口鮮血噴出﹐轉瞬間方孝孺已被凌空震開﹐倒飛出去﹐直至背後撞到一顆兩人環袍的大松樹才停止﹐嘭的一聲﹐那棵松樹晃了幾晃如同要折斷一般﹐反觀鄭和雙足入地足有半尺﹐臉上青氣三現﹐便又恢復正常﹐
   「盛﹐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不知閣﹐閣下使得何種武功?」方孝孺臉色灰白的斷斷續續問道。
   「葵花寶典。」鄭和淡然答道。
   「葵……葵花寶典?」方孝孺好似衰弱的立刻就會死去。
   「天地為我而生﹐萬物為我所用。」鄭和耐心的講解﹐仿佛私墊里跟一個啟蒙學生講授做人之道。
   紀網在一旁卻無法等待﹐「方孝孺﹐如今你已被擒﹐識相的快說出建文下茖﹐否則我錦衣衛詔獄四十八套酷刑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咳咳﹐」方孝孺咳出一口鮮血﹐「果然是走狗﹐現在就開始狺狺狂吠﹐你們都上當了﹐老夫在此拖住你們﹐陛下早已乘船出海﹐將來召集忠義之士﹐奪回社稷﹐看你們的這些逆賊走狗是何下場﹐吾善養吾浩然之氣﹐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往矣……」聲音漸熄﹐一代名士闔然而逝。
   鄭和此時已在身邊番子伺候下繫上大氅﹐輕喝:「回廠復命。」
   眾番衛躬身應命﹐紀網急道:「慢……鄭公公﹐方孝孺臨死說辭不足為信﹐那建文很有可能還在山中﹐不如我們大舉搜山﹐實在不行舉火燒山﹐斷不能讓欽犯逃了。」
   「紀大人﹐萬一方孝孺臨死吐眞言了呢?咱家還要調集水師出海尋覓﹐不能在此耽誤了。」
   看紀網還要再言﹐鄭和聲音轉冷道:「東廠做事自有東廠的規矩﹐紀大人若要搜山請自便﹐恕不奉陪。」
   紀網暗罵若不是錦衣衛高手此番損失殆盡﹐誰會低眉順眼的求你這個閹人﹐若建文身邊再有個把方孝孺這般武功的﹐ 自己死都沒地埋去﹐偏偏陛下對這個閹奴甚是寵信﹐這個讎又沒地報去﹐當下陪著笑臉道:「紀某自然唯公公馬首是瞻。」暗罵回去就找幾個奴才閹了﹐好好炮製一番就當出這口惡氣。
   鄭和待錦衣衛與東廠番子帶了方孝孺的屍身撤下﹐自己卻沒有急於下山﹐而是向東走了數十步﹐對著一叢灌木躬身施禮道:「上天即有好生之德﹐吾輩不敢逆天行事﹐貴人須知天下一家﹐勿要再起兵戈﹐放眼九州四海﹐廟堂不過一隅也。」言罷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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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壽腦子有點亂﹐葵花寶典﹐鄭和﹐這哪根哪啊﹐遲疑道:「您當時……?」
   「不錯﹐當時本座正是在那處密道內﹐不想他早已發現﹐觀其與方師傅生死之戰﹐慨念武學之道﹐浩如煙海﹐所幸從宮中逃出時帶的寶物裡有一部奇書……」
   可是《萬象秘籍》?」丁壽眼睛一亮。
   「正是﹐當年蒙元皇帝編纂出此書後﹐不過數十年便江山易主﹐十一位皇帝卻無一人練成此書中武功﹐書中所載的武功浩瀚繁雜﹐媡氣之法不一﹐兼學極易走火入魔﹐幸好此書由八思巴等人編纂後﹐又經了一位奇人校對﹐他發現了其中奧妙﹐於是去蕪存菁﹐創出一部附錄名為《天魔策》﹐內載多種武林奇功﹐其中一套天魔無相神功﹐運氣法門獨特﹐可任意施展各門派武功﹐可惜韃子皇帝們祇知貪練其中的天魔極樂心法﹐墮入肉慾不知自拔﹐紛紛早亡﹐於是此書被列為元朝內廷禁物﹐中山王徐達北伐大都此書遂落入明宮﹐皇祖鑒於蒙元之禍﹐禁令朱明子孫習之﹐社稷傾覆﹐吾命何所惜哉﹐遂不顧皇祖禁令﹐修煉其所載武功﹐十年間已有小成。」
   「不知那位奇人是哪個﹐竟然一人為三位高人拾缺補遺。」
   「那人叫劉秉忠﹐字仲晦﹐道號藏春散人﹐入釋法號子聰﹐身兼儒釋道三家之長﹐武當祖師張三豐與其是忘年之交﹐張眞人年輕時多受其提點。」朱允炆繼續道:「待某神功有成﹐吾便去尋鄭和那閹人的晦氣﹐若勝不過他﹐也無談殺燕逆謀復國﹐誰知結果……」
   「敗了﹐」朱充炆苦笑道:「於是又勤練十年﹐還是敗了﹐直到第三次比武﹐此時燕逆已死﹐復國之心也淡了﹐祇是心中的執念仍在﹐於是在他第七次出海前再度比試……」
   「難道這次也敗了?」丁壽鬱悶的問道﹐如果三戰三敗﹐那幫武林人士當年打出狗腦子搶什麼武林秘籍﹐直接切了進宮不就得了。
   「這次勝了﹐鄭和重傷﹐在此次出海不久就亡於途中﹐」朱允炆臉上神色開始不對﹐「可三十年來鄭和七下西洋﹐揚威異域﹐死後哀榮﹐修廟立祠﹐我朱允炆被人謀朝篡位﹐不能保全妻兒﹐功業不及一閹人﹐此身何用!」
   「天下九州四海﹐廟堂不過一隅也﹐鄭和之言壯哉﹐於是我搜羅靖難舊臣遺孤﹐按其資質傳授武蓋藝﹐創立天魔宮﹐一統江湖﹐為止戈武林﹐於泰山訂的制止門派私鬥﹐哈哈﹐這也是前無古人吧。」朱允炆陷入自身的成就感裡狂笑不止。


[ 本帖最後由 今生何求 於 2017-7-21 08:39 PM 編輯 ]

第八章 不食嗟來食
   「那可未定﹐堵不如疏﹐這樣強加的和平未必不是此後混亂江湖的隱患。」丁壽不自覺道。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朱允炆厲聲喝道﹐任誰自以為是的功績被人臧否都是難以忍受﹐何況朱允炆帝王之尊。
   媽的﹐拼了﹐大不了被這瘋子扔下懸崖﹐繼續找閻王聊聊。
   丁壽暗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恩怨多了就成江湖﹐強令江湖止戈祇不過把恩怨隱藏更深而已。三月之間﹐滅門二十一個﹐難道全是天魔宮一己之力麼﹐此後幾十年血雨腥風﹐不過是把前些年未了的讎怨報個乾淨﹐因為有恩怨﹐江湖中人才能苦心練武﹐各派武學才有精進﹐正所謂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丁壽顧不得提前照搬達爾文理論﹐反正也是得罪了﹐所幸得罪個夠﹐「反之朝堂之上更應一力求穩﹐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倘若當初削藩能徐徐圖之﹐不逼人太甚﹐以燕王府八百餘護衛﹐怎敢橫心做博浪一椎……」
   丁壽還沒說完﹐朱允炆一聲大喝﹐丁壽頓感胸口如被錘擊﹐暈了過去。
   良久﹐丁壽再次睜開眼睛﹐胸口煩悶欲嘔﹐眼前金星直冒﹐耳邊響起的聲音蒼老無力﹐「你醒了﹐我的故事還沒講完﹐你還願意聽麼?」
   「晚輩洗耳恭聽。」丁壽不怕死﹐可這老傢伙明顯有點精神失控﹐這麼著老活受罪可挺不住。
   「土木之變﹐朱祁鎭小兒被擄﹐朱明子孫豈能淪落異族﹐於是本座隻身潛入大漠﹐闖入汗帳﹐救出了那小子﹐帶返京城。」
   「這麼說﹐五十年前在陰山被伏時那個蒙古貴人就是……」
   朱允炆點頭﹐「就是那小兒。」
   「呸﹐什麼武林正道﹐江湖前輩﹐一群沽名釣譽厚顏無恥之徒﹐那您當時為何不解釋?」
   「對他們解釋何用﹐他們又何須要解釋﹐本座又何必對他們解釋。」
   丁壽無言﹐人家當時就是衝著秘籍去的﹐說出來會不會信不知道﹐保不齊直接把那個倒霉皇帝滅了口。「那您可知當初是誰投送的密信?」
   「天魔宮上下都有可能﹐」朱允炆見他張大了嘴驚訝﹐笑道:「天魔宮都是建文遺臣之後﹐受盡燕逆迫害凌辱﹐這也是本隻身潛入大漠的原因﹐說來可笑﹐向朱祁鎭小兒道明身份後那小子竟然向本座行家禮﹐提出回京後釋放吾兒文圭﹐本座問他擔不擔心將來取其江山﹐他竟然答」有天命者﹐任自為之。「這小子雖是荒唐混賬﹐帝王風度可見一斑。」
   丁壽見朱允炆忽然轉頭看他﹐已知其意﹐「英宗奪門復辟後﹐已釋建庶人一系。」
   「還算說話算數。」朱允炆點頭。
   丁壽祇覺腹中一陣轟鳴﹐不好意思道:「不知前輩這幾十年食用何物?」
   朱允炆一指那具白骨﹐「以前靠這叫化子﹐現在就要靠你了。」說著伸出猩紅的舌頭一舔嘴唇。
   丁壽渾身一哆嗦﹐「陛下是開玩笑麼?」
   「君無戲言。」朱允炆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已中丁壽身上﹐丁壽登時動彈不得。
   丁壽此時眞要哭出來了﹐早知道會被人吃還不如掉下懸崖粉身碎骨來的痛快﹐「前輩﹐不陛下……」指風再至﹐話也說不出了﹐連眼皮都不能再眨一下。隨後感到一肌大力推動﹐身體已經到了洞口﹐原來此洞是崖中縫隙﹐有三尺多的石棱伸出洞外﹐現在丁壽的半截身子就是在懸空搭著﹐山風吹來﹐丁壽祇覺自己隨時會掉下去。
   不知懸了多久﹐忽聽一聲鷹鳴﹐眼見一團黑影向自己撲來﹐眼見及面忽然一股吸力將自己和那隻鷹一同吸了進去﹐丁壽到了朱允炆腳邊﹐而那隻鷹已經到了朱允炆手裡嚥了氣。
   隨後清風拂體﹐手腳立刻能動了﹐丁壽翻身而起﹐「陛下就是這麼救得我?」
   「沒錯﹐還有這把破傘也是這麼吸進來的。」朱允炆將那把油傘和死鷹順手扔了過去﹐「去崖邊清理乾淨﹐就當成拜師禮吧。」
   「是……什麼?拜師?」丁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朱允炆眼睛一翻﹐「怎麼﹐你不願意?」
   願意﹐一萬個願意﹐丁壽屁顛屁顛的跑到崖邊拔毛去了。
   相處日久﹐丁壽才知當年墜崖時﹐蕭萬徹雖抱住了朱允炆﹐未及一半就被朱允炆反制﹐奪了他的打狗棒﹐半空中連戳帶點﹐消解力道﹐降到此洞高度時直接把叫化子做了肉盾﹐摔個骨斷筋折﹐朱允炆倒是毫髮無損﹐祇是被圍攻時內傷太重﹐還中了唐門劇毒﹐以至於經絡受損﹐如今雙腿已殘。當丁壽問他為何自己中的毒能夠被逼出時﹐被老傢伙用打狗棒敲了好幾次﹐你以為唐門毒藥是你那爛大街的砒霜麼﹐當時內傷在身護住心脈已是不易﹐哪還顧得及雙腿。
   朱允炆言天魔策為萬象武學總網﹐故先從天魔策開始授業﹐天魔之道﹐近於天道﹐介乎魔道﹐佛求超脫﹐道法自然﹐魔念自在﹐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而不足勝有餘。魔之道﹐生有盡而滅無窮﹐所有生滅盡﹐而有盡化無窮。魔以天道而為之﹐及不足也;天以魔道而行之﹐始無窮也。天道長衡﹐而魔道常更﹐故及不足﹐乃至無窮者。道歸一﹐天魔生也。天魔心法共分六層﹐練至最高境界可虛實結合﹐他雲為雨﹐參天地之變化。
   一晃已近三年﹐丁壽天魔武學築基已成﹐隨後的一個月朱允炆如同塡鴨一樣將各種心法秘籍強令丁壽死記硬背﹐丁壽苦不堪言﹐埋怨道:「師父﹐您這是著什麼急?」
   「著急去死﹐」朱允炆嘆道:「天人五衰誰都躲不開這一關﹐為師壽元將盡了﹐怕是沒時間再教導你了。」
   「師父﹐您……」丁壽語噎﹐雖說三年裡被這喜怒無常的老瘋子折磨夠嗆﹐畢竟在這洞裡是相依為命。
   「無需傷心﹐朱允炆為君無道﹐禍起蕭牆﹐早該去向皇祖父賠罪了﹐喔﹐還有鄭和﹐有機會到地下再較高下﹐倒是你讓人放心不下﹐時日不多﹐為師總得用這百年功力做些什麼。」
   「師傅﹐你要傳功給我麼?」丁壽轉悲為喜﹐百年功力啊﹐那不是拍誰誰死。
   朱允炆弄清楚丁壽話裡之意的時候﹐操起綠玉杖又是一頓暴打﹐「世上眞有這樣把內力轉給別人的功夫﹐那誰還打熬筋骨﹐費力練武﹐直接等著師傅嚥氣把功力一接不就行了﹐少林寺傳承千年了﹐那幫秃驢一個個都是千年功力麼﹐這是聽誰胡說八道的。」
   打夠了消了氣﹐面色一改繼續和顏悅色道:「天魔策內有載一移玉大法﹐由少林易筋洗髓二經衍變而出﹐不同者不是自修﹐而是對傳承之人運功﹐打通奇經八脈﹐助其拓寬經脈﹐改善體質﹐今後再修煉內力可收常人數倍之功﹐任督二脈貫通內力源源不絕﹐但需施功者功力通玄﹐受功者福緣深厚﹐雙方皆有大凶險﹐可敢與師傅賭一把。」
   祇要不拿棒子打我﹐你現在讓我跳下去都行。丁壽揉著肩膀點頭。
   朱允炆滿意點頭,「傳功之說雖是虛妄﹐但確有盗人功力之法﹐傳授你的天魔極樂功便是以採補之法奪人精元﹐這幾十年來為師困居洞內﹐由天魔極樂中萌發奇想﹐雜糅道家房中術與密宗歡喜禪﹐新創心法名為精魔道﹐借由男女交合增長功力﹐甚有伐毛洗髓之功﹐看你這麼聽話﹐一並傳與你吧。」
   丁壽默默背誦天精魔道口訣﹐忽覺身上一軟已倒在地上﹐耳畔隱隱聽到朱允炆聲音﹐「為師所餘時間不多﹐這就實施移玉大法﹐若你能闖過這一關﹐石壁上留著一些話﹐你自己看吧。」
   丁壽祇覺得自己身上猛然發熱﹐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如同扔進火爐﹐直要化為灰燼﹐忽而全身經脈如同針刺一般﹐一口鮮血噴出﹐暈了過去。
   不知多久後﹐再醒來時祇覺的神清氣爽﹐丹田眞氣源源不絕﹐竟已將天魔眞氣突破至第三層﹐欣喜叫道:「師傅﹐賭贏了.。
   無人回應﹐轉頭看去﹐朱允炆已依在壁上﹐嘴角含笑﹐撒手而去。
   丁壽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想起昏前話語﹐轉頭看向牆壁﹐果然刻了幾行字﹐看完之後﹐稍作沈吟﹐將字跡全都刮掉。
   又是數月過去﹐看著腳下雲封霧鎖﹐丁壽暗暗念叨死鬼師傅在天之靈保佑﹐不想一身武功就此失傳﹐最好保佑自己這番不會摔成肉醬﹐丁壽本意倒是眞不想這麼著急去搏一把﹐可目前自身功力有限﹐無論擒龍功還是控鶴訣﹐兩種功夫雖說會用﹐可凌虛取物的本事比起朱允炆差的太遠﹐整日裡食不果腹﹐苟延殘喘的﹐丁二爺可不想繼續遭這活罪﹐是死是活拼了吧。
   丁壽左手拿著油傘﹐右手持著讓他三年挨了不知多少鞭笞的綠玉杖﹐一咬牙﹐將天魔無相心法運到極致﹐縱身躍下﹐空中將油傘撐起﹐減緩墜落之勢﹐先用燕子門燕子飛身法﹐身似飛燕﹐翱翔滑落﹐勢頭將盡﹐綠玉杖一點崖壁﹐那竹杖大力之下彎曲欲折﹐借這一頓之機重新調息運氣﹐借綠玉杖韌性反彈之勢﹐變換武當梯雲縱﹐機變輕靈的一個翻轉再次下落﹐靠著奇經八脈暢通﹐丹田內力不斷﹐無相心法雜糅萬物﹐丁壽十餘內息運用了七個門派十三種輕功身法﹐終是有驚無險的落到谷底。
   暗自慶幸自己命大﹐丁壽扔掉油傘﹐猶豫了下﹐還是將綠玉杖藏到山間藤蔓之中﹐這竹杖雖好用﹐但過於礙眼﹐東西藏妥後丁壽扭轉身形沒入茫茫群山之中。
   ***   ***   ***   ***
   幽幽空谷﹐寂寥無聲﹐一陣風起﹐捲起地上落葉﹐卻又蕭索落下﹐幾匹馬栓在樹上﹐似乎受落葉所擾﹐「希律律」打著響鼻。
   一叢篝火﹐幾祇野味架烤其上﹐一名頭髮花白的無鬚老者端坐在青石上﹐幾名隨從不住翻烤野味﹐不時撒上和種調料﹐肉香四溢。
   「有人。」青石後的陰影中一名中年男子抱劍而出﹐幾名隨從聞言大驚﹐各自兵器擎在手中﹐倏忽間呈半月形護住青石上的老者﹐乾淨利落﹐竟都是好手。
   丁壽自樹林暗影中慢慢走出﹐有些驚詫的看著這群人﹐自修行天魔策以來﹐五感六識敏銳﹐自己剛才雖因烤肉香氣所惑﹐不小心被人發現了行藏﹐可自己竟絲毫沒有發現這個抱劍之人的存在﹐此人深不可測﹐這一行人不簡單。
   眼光又從架上野味掠過﹐再也移不開了﹐這三年吃的都是蛇蟲鼠蟻﹐飛鳥、野果﹐無滋無味不說﹐還經常斷頓﹐怎比上如今這撒了香料的烤肉﹐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哪來的叫化子﹐鬼鬼祟祟的。」一人叫道。
   「叫化子?我?」丁壽低頭自顧﹐三年來身量有長高不少﹐原本的長衫早就不夠了﹐何況三年穴居﹐磨得破破爛爛﹐衣不蔽體隱﹐眞有些叫化子的樣子。
   不由哭笑不得﹐道:「諸位兄臺﹐在下並非乞兒﹐祇因路過此地……」
   青石上端坐的無鬚老者一直低眉不語﹐此時抬眼看了他一眼﹐「想吃麼?」
   丁壽連連點頭。
   「有錢麼?」老者又問道。
   「呃﹣﹣」丁壽摸了摸身上﹐原本倒是有些銀子﹐可跳崖的時候為了減輕分量恨不得祼身了﹐哪會帶那些累贅﹐不由搖了搖頭。
   「那你是不是乞兒?」老者又笑問道。
   「哈哈哈」那幫隨從也識趣跟著哄笑起來。
   丁壽心中又羞又惱﹐若不是忌憚那抱劍之人﹐眞有心當場擊殺了這幾人。
   那老者此時卻收起笑容﹐幾個隨從看主人不笑﹐也都訕訕的止了笑聲。
   「把這個給他。」老者一指一隻烤好的野雞。
   「是。」一名隨從領命﹐將一隻野雞用樹枝串好﹐頗不客氣的遞了過來﹐「呶﹐我家主人賞你的。」
   「不必﹐丁某人雖不才﹐卻也不屑嗟來之食。」說著從頸上摘下一塊玉佩﹐「此物與諸位換一隻野雞應當足夠了。」
   那隨從看了他一眼﹐將那玉佩呈給老者。
   老者輕捏了一下﹐玉質堅硬﹐是塊硬玉﹐轉過細看﹐不由「咦」了一聲﹐玉偑紋理細膩﹐竟隱隱構成一個「壽」字。
   「雖非上品﹐卻寓意吉祥﹐也算萬中無一﹐你從何處所得?」老者問道。
   「自幼就佩在身上﹐據先父所言﹐在下名字便是由此而得﹐還請長者將尊府相告﹐來日在下必百倍贖回。」
   「呵呵﹐你就不怕老夫隨口編個住處﹐誆了你這塊玉去。」
   見丁壽一臉窘況﹐老者笑道:「老夫不佔你這便宜﹐你且將出身來歷講清楚﹐祇要證明這玉果眞是你的﹐老夫就權且替你保管一陣。」示意丁壽坐在自己對面。
   丁壽便將自家身世一一表來﹐祇是略過平陽及山洞中的經歷﹐自言外出遊玩﹐不愼墜崖﹐幸喜無礙﹐卻將隨身行李銀両丟失﹐大難不死﹐準備返家等等。
   老者邊聽邊把玩那塊玉佩﹐不時點頭﹐身邊從人送上烤好的野味﹐老者讓丁壽邊吃邊說﹐自己卻拎著一隻肥雞將腳下一個藍布蒙著的鐵籠打開﹐祇見籠內一條玄狐﹐毛色艷麗﹐四肢細長﹐絨毛蓬鬆﹐狐尾一晃好似九條﹐宛如一團雲霧﹐一雙狐眼宛若含淚﹐楚楚可憐的瞧著丁壽。

第九章 富貴逼人來
   老者將手中肥雞放入籠中﹐重新將藍布蒙上﹐看著丁壽似乎面色不忍﹐提醒道:「莫要心軟﹐這九尾狐最是狡詐﹐我等在遼東捕捉了這畜牲三月﹐屢次被誘入陷阱﹐折了七八個人﹐才捉到它。」
   抓它作甚?」雖說老者如此說﹐丁壽看那玄狐﹐還是覺得有些可憐。
   「我家小主人想要﹐ 我等就想辦法弄到﹐至於主家要死要活就不是我等能決定的了。」那老者用樹枝挑了挑篝火道。
   「哦?」丁壽有些驚訝﹐看這老者氣度必是久居上位﹐竟然還是奴僕﹐他家主人眞不知道何方神聖。
   忽聞馬蹄聲急﹐由遠而近﹐周邊隨從遠眺了下﹐「是咱們的人。」
   馬上騎士遠遠就滾鞍下馬﹐向迎上來的隨從掏出一封信﹐那隨從將信呈給老者﹐老者取出信來看了一眼﹐霍然站起﹐「收拾東西﹐馬上回京。」
   轉頭對丁壽道:「小子﹐你若想贖回自己這塊玉﹐就到京城保大坊十王府大街來。」
   又對身邊隨從道:「給他留下五百兩銀子﹐無三﹐你的駕帖給他﹐這小子或許用得上。」
   一名隨從從馬上包袱內取出一包銀子放在地上﹐那抱劍中年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札﹐手指一彈﹐信札猶如利刃﹐向丁壽身邊激射而來﹐丁壽二指一夾﹐信已在手﹐那中年人眉毛一挑﹐讚許的點了點頭﹐隨後一行人紛紛上馬﹐快馬加鞭﹐揚塵而去。
   丁壽無暇去看﹐他的眼中祇是看著手中的信札﹐上書「駕帖」二字﹐一方朱漆金印在信札之上﹐「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關防」十四字猩紅如血。
   冬日響午的太陽曬在身上﹐本應暖洋洋的﹐張方卻覺得空落落的難受﹐從昨晚到現在自己祇喝了一碗照見人影的稀粥﹐最終熬不下去打定了現在的主意﹐回頭看看跟在自己身後的妻女﹐喝道:「快點跟上﹐沒吃飯啊。」
   確實沒吃的母女二人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低著頭跟了過去。
   張方帶著二人來到大同城西一座大宅第前﹐門前牌樓上掛著一個斗大的銅錢﹐門頂匾額上寫著四個漆黑大字「富貴賭坊」。
   門前四名大漢列在兩邊﹐敞著懷﹐露出黑黝黝的胸毛﹐一見張方﹐一個大漢笑道:「怎麼老張又來試試手氣?前幾日的帳可還沒清呢﹐咱這可不是善堂﹐欠債不還的規矩你懂得。」
   張方陪著笑臉道:「瞧李爺您說的﹐小的是那種人麼﹐麻煩把鐘爺請出來﹐小的有事拜見。」
   「什麼人找我呀?」隨著話音﹐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喲﹐鐘爺﹐您老發財。」張方向前小跑了兩步﹐哈著腰賠笑道。
   那人看了張方一眼﹐「嗯﹐是老張啊﹐欠的銀子帶來了麼?」
   張方一指身後母女﹐「鐘爺﹐您老看﹐這兩人能值多少銀子?」
   那人順著張方指的方向看去﹐看那婦人三十來歲﹐頗有幾分姿色﹐女孩年約十八九歲﹐眉清目秀﹐一身粗布衣裳﹐怯生生的拉著母親衣角。心中當下就有些滿意﹐嘴上卻說道:「老的老﹐小的小﹐能值當什麼﹐難道還讓老子伺候她們兩個麼。」
   張方一聽急了﹐「鐘爺您行行好﹐幫小的一把吧。」
   「二十両銀子。」帳房撇著嘴道。
   「二十両?鐘爺﹐小的欠櫃上就二十両了﹐您好歹給加點吧﹐我那婆娘廚藝不錯的﹐那丫頭端茶倒水也是蠻機靈的。」
   「二十五両﹐一口價了﹐你要想清楚﹐全灶手藝的二十歲丫頭也不過二十両的價﹐老子最近修佛心腸好﹐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張方猶豫了下﹐咬牙準備答應﹐忽聽一個聲音插入﹐「五十両﹐我要了。」
   雙方都是一驚﹐聞聲看去﹐一個青衫少年﹐手搖折扇﹐笑吟吟的看著這裡﹐正是丁壽。
   管事拱手道:「這位爺﹐做買賣講究個先來後到﹐您這樣橫插一竿子算什麼意思?」
   「著啊﹐買賣還講個價高者得﹐這位兄臺又沒有把話說死﹐為何在下不能加價。」丁壽道。
   「這位公子﹐您﹐您剛才說的五……五十両是﹐是眞的?」張方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
   「自然是眞的﹐立字據吧。」
   「慢著﹐我出六十両。」帳房在邊上道。
   「哦﹐」丁壽笑了笑﹐「一百両。」
   「一百二十両。」帳房咬著後槽牙狠狠道。
   「三百両。」丁壽依然在笑﹐笑的雲淡風輕﹐心裡卻在滴血﹐王八蛋﹐你敢再加一次﹐老子一掌拍死你。
   管事的確不敢加價了﹐雖說櫃上還能動用更多的銀子﹐但是想想能出三百両買一個小丫鬟和一個老媽子的主兒﹐必是官宦豪富之家﹐堂主主持賭坊是為幫中斂財﹐絕不是為幫主樹敵﹐想想惱了幫主後自己的下場﹐不寒而慄。
   此時的張方卻一句話也沒說﹐祇是張大了嘴﹐傻傻的看者丁壽﹐驚呆了﹐嚇傻了﹐樂瘋了﹐三百両﹐這兩個賠錢貨值三百両﹐自己就是再娶一個黃花大姑娘﹐生個孩子再養這麼大也用不了這麼多根子啊。
   直到丁壽拍醒了他﹐才欣喜若狂的簽了字據﹐領了銀子後將那母女兩個交給丁壽﹐興沖沖的跑進了賭坊裡﹐丁壽看著他的背影一陣冷笑﹐這種賭鬼如果不把命塡進去是不會回頭的。
   看著那母女問道:「妳們叫什麼名字?」
   那婦人低頭道:「奴婢張吳氏……」
   「嗯﹣﹣」丁壽不滿的用鼻子哼道。
   那婦人嚇的連忙跪下﹐「奴婢錯了﹐奴婢姓吳﹐名叫美蓮﹐小女名叫蕊兒。」
   那女孩見母親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也跟著跪倒﹐眼眶中淚水直打轉。
   「好了、好了﹐起來吧﹐妳們祇需記住現在妳們已是本公子的人了﹐不要再念著夫家就是了。」丁壽揮揮手讓她們起來。
   「妳們還沒有用飯吧?」丁壽看著兩人虛弱的樣子問道。
   「是」吳美蓮低首答道。
   丁壽帶二人到了對面一處酒肆﹐要了酒菜﹐問其二人何以落得被賣還債的地步。
   吳美蓮聞言珠淚滾滾﹐撲簌簌的掉了下來﹐道自家中原本開一豆腐店﹐自磨自賣﹐日子倒也盡過得去﹐那祇數月前丈夫被人帶進賭場﹐就此不能自拔﹐短短幾個月家中積蓄連帶店鋪都輸了進去﹐還欠了櫃上銀子,今早更對母女二人道要用她們娘倆還債﹐如不是遇見公子﹐現在不知是何境況。
   丁壽聽了不語﹐看著賭坊前人絡繹不絕﹐輕笑道:「妳們且在這裡等著﹐想吃些什儘管自己叫﹐我去去就回。」說著離席而去。
   進了富貴賭坊﹐裡面人聲鼎沸﹐推牌九的、擲骰子的、搓麻雀的﹐足有幾十張檯子﹐丁壽不費力便找到了張方﹐祇因他那裡人最多﹐他叫的最囂張。
   原本的三百両現在已經有五六百両了﹐堆在張方面前﹐周圍一堆人聚在邊上跟著押寶﹐他現在心裡別提多高興了﹐看來自己還是有財運的﹐都是那兩個掃把星妨的自己﹐逢賭必輸﹐現在把這兩個禍害給了那個公子﹐馬上時來運轉了﹐不知那位公子的家業經不經得起禍害﹐張方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心底都開始善良起來﹐記得關心別人了﹐畢竟出手這麼大方接手自己麻煩﹐總得為人家煩惱一二。
   「大家跟我下啊﹐過來押寶﹐能得元寶。」心思簡單的人總有辦法沖淡自己的煩惱﹐起碼張方立刻沒有煩惱了﹐「老鐘﹐怎麼了﹐快開啊。」
   寶官赫然就是那位管事的鐘爺﹐如今正搖著色盅﹐嘴角還帶著笑意﹐一點也沒有為張方小人得志樣子氣著。
   色盅落地﹐張方將一百両壓在「大」上﹐周邊人也紛紛跟上﹐這小子手氣正旺﹐跟個彩頭。
   「買定離手﹐開﹐二三四……九點……小。」鐘爺大聲叫道。
   周邊一陣噓聲﹐張方臉色也跟著變了。
   鐘爺拿起色盅又搖了起來﹐張方伸出雙手示意大家靜靜﹐側著耳朵作傾聽狀。
   鐘爺一邊搖一邊看著張方的樣子﹐「你娘家的﹐你那塞著豬毛的耳朵能聽出個鬼來。」心中暗罵道。
   丁壽用功凝聽﹐清晰的能感覺到色盅中骰子不斷變化﹐色盅落地﹐腦中已經清晰的出現了點數﹐四一一﹐六點﹐小。」
   張方將一百両買在了小上﹐鐘爺開色盅的一瞬間﹐丁壽感覺到骰子好像又跳了一下﹐「四五六……十五點……大。」
   丁壽笑了﹐莊家出千。
   這次越來越多的人噓了起來﹐張方腦袋上見了汗﹐肩膀上被人拍了下﹐扭頭看是剛才那位青衫公子。
   「兄臺﹐見好就收﹐適可而止。」丁壽難得好心勸了一次人。
   張方看了看眼前的三百多両銀子﹐咬牙道:「再來一次。」將三百両全壓在「大」上﹐想了想﹐又將剩下的幾十両壓在了「小」上﹐開大大賺﹐開小小輸﹐他倒是眞的聽進去勸了。
   丁壽搖了搖頭﹐這結局注定了。
   「開﹐豹子﹐莊家通殺。」
   「撲通」張方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扔出去﹐別弄髒場子。」鐘爺厭煩的叫道。
   幾名保鑣應聲過來﹐將張方拖了出去。
   「他媽的﹐壓大就開小﹐壓小就開大﹐大小全壓竟然開豹子﹐今天眞他媽的邪門。」一個破鑼嗓子叫道。
   丁壽扭頭看去﹐一個挎著腰刀的虯髯軍漢咧著嘴亂罵﹐這裝束倒是讓他想起來宣府的一位舊人﹐湊上前去﹐「軍爺﹐輸了很多?」
   「這月關餉折色了一半﹐本想湊了幾個兄弟的錢多贏點﹐如今祇剩下不到一両了。」那軍漢皺著眉道。
   「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何必為它煩心。」
   那漢子掃了丁壽一眼﹐「你說的輕巧﹐朝廷撫恤遲遲不下﹐弟兄們就想靠著這些銀子給陣亡的弟兄們湊點安家費﹐算了﹐你這飽漢不知餓漢饑﹐滾﹐惹得老子心煩。」
   「哦﹐」丁壽心中湧起了幾絲敬佩﹐大同鎭同為九邊之一﹐形勢險要﹐韃子時常南下﹐軍中將士多有陣亡﹐這幫軍漢竟能想著用自己銄銀湊錢安置袍澤家眷﹐實在是難能可貴。
   「兄臺可相信在下?」丁壽誠懇言道。
   「信你作甚?」那漢子狐疑的看著丁壽。
   「跟著我押注。」
   那漢子凝神看了丁壽一會﹐一咬牙﹐「好﹐我李琮陪你耍了﹐輸的精光老子就劫道去。」
   還是鐘爺那張檯子﹐不同的是對面的人換成了丁壽。
   「公子爺﹐請下注。」鐘爺笑咪咪著看著丁壽﹐不能明著得罪﹐可在賭桌上輸個傾家蕩產可怪不得別人。
   丁壽隨手將一百両的銀票壓在了小上﹐那李琮也將自己的碎銀壓在了小上﹐鐘爺笑了﹐看來連出千的麻煩都省了﹐抬手解開色盅﹐「一一二﹐小﹐怎麼可能?」
   鬼手鐘四在賭場上混跡了二十多年﹐從沒懷過自己的手法﹐色盅落地時就知道自己搖出的骰數﹐可……可怎麼可能四四五變成了一一二﹐驚詫的看著骰子的鐘四沒有留意一隻手按在賭檯上的丁壽。
   再開一局﹐丁壽將剛才贏得一百両一同壓了上去﹐還是小﹐鐘四開色盅時﹐輕輕揭開一道縫﹐清楚看到四五六這三個數字﹐才將色盅完全抓起來﹐人群哄然﹐鐘四揉了揉眼睛﹐又是一一二﹐又是小……
   ***   ***   ***   ***
   杜三魁正在後院品茶﹐他最近心情很好﹐執掌富貴賭坊以來﹐各地分號日進斗金﹐幫主對他日益信重﹐在幫中地位水漲船高﹐幫主此番閉關前還曾言出關後好好指點他的功夫﹐可好心情總是容易被人破壞﹐一名屬下急報﹐「一張檯子連開了十一把小。」
   「這麼邪門﹐是鐘四這小子又在釣魚了吧。」杜三魁不以為意。
   「那張檯子是鐘爺的。下屬嚥了口唾沫道。
   「我就說麼﹐別大驚小怪的。」杜三魁不想隨便壞心情﹐搖手讓他退下。
   可那小子偏偏不識時務。
   「什麼?輸了二十萬両了﹐鐘四是幹什麼吃的﹐瘋了不成。」
   「那小子一百両的賭本﹐每次贏了都是連本一起壓上﹐十一把下來﹐就輸了二十萬両﹐這還不算旁邊跟風押注的人。」下屬怯懦的應道。
   此時的鐘四滿臉冷汗﹐看著眼前的青年﹐還是帶著笑容﹐可這笑容竟像是九幽惡鬼﹐陰險惡毒﹐「開啊﹐鐘爺。」丁壽說道。
   「對啊﹐開啊。」
   「快點開﹐老子還要繼續那。」
   「磨磨蹭蹭的幹什麼﹐輸不起了麼。」周圍跟寶的人紛紛起哄。
   鐘四手哆哆嗦嗦按在色盅上﹐無力揭開。
   這時兩排打手蜂擁而入﹐眾人看形勢不好閉了嘴巴﹐杜三魁排眾而出﹐「諸位﹐今天本賭坊有事﹐提前關張﹐想發財的明天趁早﹐杜某這裡賠罪了。」坊內眾人都低頭灰溜溜的出去了﹐祇有那軍漢李琮還杵在那裡﹐丁壽問道:「李兄﹐已贏了銀子緣何不走啊?」
   「你為何不走?」李琮撥楞著腦袋問道。
   「恐怕人家不讓我走啊﹐沒准還得打一架。」丁壽笑道。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贏錢一起贏﹐架要一起打﹐有好處跟上﹐有麻煩拉稀﹐老李我幹不出那沒屁眼的事。」話雖粗俗﹐卻讓丁壽感到一陣暖意﹐「好﹐有架一起打﹐你這朋友丁某交下了。」
   杜三魁走近﹐「在下賭坊掌櫃杜三魁﹐朋友哪條道上的﹐亮個萬兒。」
   「無名小卒丁壽﹐不值一提。杜掌櫃有何見教?」丁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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