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虯髯大漢 (1)
南蠻之地,南人但有“山歌會”一俗。
每逢月圓之夜,一批批年青男女皆會聚於野外,互以山歌嘲謔。嘲到後來相持不下
時,往往會變成愛慕之詞。雙方若看對眼了,男子便可揹女子入山洞取樂,並在洞口插上柳枝,
示意外人勿來打擾。
這一夜,范彥亦被村中友伴拉去了“山歌會”。
這山歌嘲謔之法,講究急才應對,范彥對此殊無把握,不料會上的女子見著他,無
不故意相讓。一眾南人男子唱了大半夜,均未獲得女子青睞,但范彥不費吹灰之力,輕易便擄得
伊人芳心。
眼看村中最漂亮的姑娘被范彥揹走,一眾南人男子無不氣得鬍子直翹,又嫉又羨。
范彥揹著那姑娘來到山後岩洞,照例在外頭插了一根柳枝。他臉皮薄,也不敢做出
什麼逾矩之事,只與那姑娘閒話家常。
那姑娘名叫阿青,一雙翦水明瞳,長得格外秀麗。他見范彥儀表不凡,早已芳心暗
許,扭著衣服下擺,只待對方來搞。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猛聽見洞外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緊接著黑影一閃,一名
大漢已闖進岩洞來。
阿青驚呼了一聲,嚇得縮在范彥身後。范彥皺起了眉頭,對那人道︰「外頭插了柳
枝,你怎麼還跑進洞……」話未說完,卻倏地打住,望著眼前那人,目瞪口呆。
月光映照下,只見那人鬚髯似戟,一身破爛衣服,儘是班班血跡。他神情委頓,跌
跌撞撞的走向前來。
范彥啊的一聲,道︰「大叔,你……你怎麼了﹖」那人眼神渙散,道︰「救我﹗」
范彥聽他口操漢語,吃了一驚,道︰「啊﹗你……你是漢人﹖我怎麼先前沒見過你﹖
你到底怎麼了﹖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一連串的問話,那大漢卻未加留心,只顧說道︰「別告訴別人……我藏在這裡……」
說著扶著洞壁,翛然向洞內深處走去,不一會便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大漢才走未久,便聽見洞外有人大呼大叫道︰「那邊有動靜,過去瞧瞧﹗」隨即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似有數十人同時向山洞趕來,行走間隱隱帶著兵叉碰撞之聲。
范彥聞聲一驚,心道︰「啊﹗這幫人帶著傢伙,莫非是壞人﹖」一驚下緊緊摟著阿
青,縮在山洞的一個角落。
不一會火光耀目,數十名捕快手持火把,飛快的奔進洞來。阿青見忽地來了那麼多
人,嚇得哭了起來。
為首一名捕快瞧了瞧四週,又瞧了瞧阿青與范彥,臉上突地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轉頭對身後一人道︰「周大人,不過是一對男女在這胡天胡地。」
那周大人走近前來,踢了范彥一腳,厲聲問道︰「小子,見過甚麼人沒有﹖」
范彥見他殊無禮貌,不禁有氣,雖知那大漢在洞裡,卻偏要與對方過不去,說道︰
「咱兩人在此說悄悄話,還會有甚麼人了﹖」
他口中雖這麼說,心裡頭卻暗自稱奇︰「這山洞並不大,若有別人,火把照耀下一
眼便可看清,怎麼卻不見了那位大叔﹖」
那周大人哼了一聲,一聲呼哨,領著一伙人飛快奔出洞外,不一會便去得遠了。
范彥大大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阿青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臂,聲音發顫道︰
「剛……剛才那個滿身是血的乞丐,怎麼不見了﹖」
范彥亦覺奇怪,忙晃亮火褶,往洞內尋去。仔細找了一陣,方才明白過來。
原來洞裡頭有一石縫,寬可蔽人,石縫前長滿了藤蔓,那大漢縮在石縫裡頭,全身
儘被藤蔓遮住,是以一眾補快竟沒發覺。
范彥見那大漢已不省人事,忙把他從石縫中拖了出來。阿青用力搖了搖那大漢,道
︰「喂﹗大叔,你是不是死了﹖」
不料“噗”的一聲,一個金晃晃的東西從大漢身上掉了出來。范彥撿起來一看,不禁
吃了一驚,道︰「啊﹗這人是朝廷命官。」
阿青好奇的望著那事物,問道︰「這是甚麼東西﹖」
范彥道︰「這是“魚符袋”。」
阿青道︰「魚符袋﹖」
范彥點頭道︰「不錯,只有在朝廷當官的人,才會有的。」
原來唐代大凡當官的,身上莫不配有朝廷所分發的“魚符袋”,三品以上的官繡以金,
五品以上的官繡以銀。武則天當權後,因姓武,與玄武(龜)相通,故又把魚符改為龜符,若
有人佩有“金龜”,不消說,那人必是達官顯要。後世人稱位高權重的男人為“金龜婿”,便是源
自於此。
范彥的父親曾是朝廷命官,自然也有這“魚符袋”,只是他被貶為庶人後,那魚符
也被朝廷沒收了回去。范京眷戀舊時風光,於是偷偷做了個假的,時常在夜裡拿出來,於燈
下摩挲。范彥自小便見過魚符袋,故此一瞧見那東西,立馬認得。
[ 本帖最後由 野狐禪 於 2018-10-24 10:13 AM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