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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六朝燕歌行 第十一集 吳鈎霜雪 已更新至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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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第十集 今朝元正

第一章 比燕雙飛

黑色的漆幾光可鑒人,幾案一角擺著一只藍田玉雕成的香爐,青碧的玉胎帶著細致的冰
紋,爐蓋上方雕刻著一只數寸高的仙鶴,昂首振翅,作勢欲飛,將翔未翔。一縷清煙從
仙鶴口中逸出,如絲般筆直而上。  

舞陽程侯憑幾而坐,神情間淡淡的,帶著幾分疏離的客氣說道:“段少卿辛苦,年節時
間還要奔忙。”  

段文楚連聲道:“不敢,不敢。君上百忙之中撥冗接見,在下感激涕零。倒是在下冒昧
而來,年節之時打擾君上,在下誠惶誠恐,委實不安之至。”  

段文楚一大早就登門求見,程宗揚晾了他半個時辰,跟賈文和談完,才在正廳接見了這
位鴻胪寺少卿。  

段文楚姿態放得極低,什麽朝廷尊嚴,大國體面,眼下都顧不得了。六朝雖然對等,但
漢國武皇帝時,唐皇、宋主、秦王、晉帝、昭南君長共尊武皇帝為天子,漢國于六朝之
中隱為上國。明日元正大朝會,萬邦來賀,漢使排名第一,地位尊貴不說,份量更是極
重,若是缺席,被一衆屬國看了笑話,朝廷顔面何存?  

可偏偏前日出了大慈恩寺那檔子破事,自己連日來頻頻登門求見,卻連程侯的面都見不
著。昨日聖上專門召他入觐,親口叮囑,無論如何也要安撫好漢使,切不可使此事成為
兩國邦交的汙點,傷了大唐的體面。  

為了能面見程侯,朝廷也是狠狠出了回血,不僅將宣平坊的程氏私宅列為使節駐地,同
意在宅院範圍之內,不受唐律管轄,並且將法雲尼寺贈送給程侯為家廟。同時舞陽侯的
車駕也作為使節專車,一衆官吏不得攔查,不避宵禁,唐國官方還有提供保護的義務。
  

此舉等于讓這位漢國的舞陽侯在長安城內變相擁有了兩處飛地,雖然地不過數畝,名義
也是出于對程侯出使唐國之舉的格外優容,但實質上與割地無異。相比于這些淩駕于唐
國律例之上的特權,其他財物的賠償,宮中的賞賜,都如浮雲一般,無足輕重了。  

程宗揚對唐國官方的補償條件也算滿意,唯一的遺憾就是石超沒有買處更大的宅院,要
是把整個宣平坊全買下來才好呢。但也不是沒有變通的辦法,比如中行說就提出,在程
宅與隔街相望的法雲尼寺之間,淩空飛架一條雙層複道,不僅可以溝通兩者,還可以俯
瞰教坊秀色——程宗揚都不明白,他一個太監,怎麽對偷窺教坊這麽感興趣?  

程宗揚倒是有想法把水泥建築技術引進長安,在自家宅院內起座高樓,大雁塔十層,自
己就建個十二層,面積不夠,高度來湊。不過想想自己每到一處,都大興土木,建康的
臨江樓、臨安的武穆王府改建、江州的城防、碼頭,還有舞都正待開工的大工程……  

自己要敢在長安再搞個房地産開發,資金一旦告罄,恐怕所有項目全都會變成爛尾樓。
奸臣兄會不會死谏不好說,但盼著實驗室都盼到眼出血的蔡爺肯定要跟自己玩命,所以
這個念頭也只是想想而已。  

在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後,鴻胪寺少卿段文楚終于如願見到了程侯,他首先代表唐國官方
,當面向其表達歉意,然後誠懇地邀請程侯參加元正大朝會,以示漢唐兩國友誼之樹萬
古長青。  

程宗揚不置可否,只隨意道:“大慈恩寺諸位高僧想來也辛苦得緊,除了打座念經,還
要忙著持弩舞矛,勤習騎射,連面都見不著。”  

段文楚額頭滲出汗珠,“君上說笑了。”  

這是怨念不解啊。可大慈恩寺那幫賊禿抵死不肯磕頭道歉,窺基大師甚至放出話來:佛
門比丘只拜佛祖菩薩,即便世間帝王也只躬身為禮,不得跪拜。給漢國一個使節的小老
婆磕頭?不如燒了大慈恩寺!大家一起上西天,在佛祖面前分說清楚!  

江王李炎為人豪爽仗義,自己一番訴苦,本來答應親自出面,向程侯致歉,結果那邊太
真公主放出話來,他要敢代替大慈恩寺那幫禿驢出頭,立刻打死!堂堂親王迫于鎮國大
長公主的淫威,事到臨頭竟然縮了。  

段文楚夾在中間,短短數日,便感覺折壽十年,愁緒滿懷,心力交瘁,整個人都憔悴如
冬日的殘荷,只剩下枯枝敗葉,連詩都吟不出來了。  

幸好程侯寬仁大度,沒有再繼續糾結大慈恩寺那幫賊禿的無禮,只嘲諷了幾句,然後道
:“行了,我也不為難你。明日一早,本侯赴大明宮朝賀便是。”  

段文楚心頭一陣激蕩,險些落下淚來,啞著嗓子道:“君上……高義……在下……銘感
五內……嗚嗚……”  

“先別哭,有點事還要你幫個忙。”  

“唔?”段文楚熱淚縱橫地擡起臉。  

◇    ◇    ◇  

送走拍著胸脯,滿口應諾的段文楚,還未過辰時。今日是大年三十,年終歲末的日子,
除了段文楚因為公務不得不來,尋常賓客都不會在這種阖家團聚的時候登門拜訪。  

程宗揚昨晚又鑽車底又爬牆,折騰到半夜,一大早又是跟賈文和分析情報,又是見客,
這會兒放鬆下來,倒是有心睡個回籠覺——今晚除夕,慣例要守歲,而明日的大朝會淩
晨開啓宮門,天不亮百官就必須在待漏院聚齊。段文楚憑借多年早朝的經驗,建議程侯
四更天,也就是淩晨兩三點整裝出發,才好趕上朝會。  

朝會之後,唐皇還要賜酒賜宴,群臣賦詩敬賀,一整套禮儀折騰下來,後天淩晨能到家
都算早的。這麽一算,自己等于整整三天就睡了昨晚那麽一會兒,不如趁上午閑暇,補
上一覺。  

回到內宅,中行說正指揮著張恽、壽奴、光奴等人打掃庭院。那死太監眼睛裏可是揉不
進半點沙子的,稍有不妥當,就是一通狗血淋頭的瘋狂辱罵。張恽原本在宮裏也是有頭
臉的首領太監,這會兒被中行說罵得跟孫子一樣。孫壽等人自不必說,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口。  

程宗揚在旁看著,怎麽感覺這厮在家裏比自己都威風?總算中行說只是言語攻擊,沒有
動手,程宗揚也懶得理他。  

進了內堂,也沒比外面好多少。一進門,便看到孫暖雙手扶著一只盛滿水的玉碗放在頭
頂,直挺挺跪在門邊。  

“又怎麽了?”  

罂奴道:“這賤婢打碎了一只琉璃盞,蛇姊姊叫她立規矩。”  

“行了,又不是砸不起。大過年的,起來吧。”  

罂奴道:“主子開恩,你就起來吧。”  

孫暖放下玉碗,委委屈屈地說道:“多謝主子。”  

程宗揚隨手摸著她的粉頰,看著罂粟女道:“別的人呢?”  

罂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程宗揚不禁莞爾,“又是你們的主意?”  

罂奴笑道:“畢竟要服侍主子,總得多學些花樣才是。”  

“在哪兒呢?”  

罂奴指了指樓上。  

二樓廂房是幾名侍奴的住處。石超平常奢侈慣了,這回又靠著水泥的生意大賺一筆,揚
眉吐氣之余,出手毫不吝啬,即便奴婢的房間仍然陳設華麗。房內用的全是唐國少見的
高腳家具,案上擺著水仙盆,瓶內插著梅枝,還有幾件上等的藍田玉的擺件,淡雅中透
著不差錢的富貴。  

不過此時,房內的景致卻與淡雅毫不沾邊。地板上鋪著猩紅的地毯,兩具雪白的女體猶
如光溜溜的白蛇一般,正赤條條糾纏在一起,淫態橫生。  

妩媚的青葉教掌教夫人被身材高挑的蛇夫人壓在身下,這會兒就像柔婉的嬌妻一樣,溫
順地舉著下體,與蛇夫人交合。  

蛇夫人腰臀間系著兩條結實的皮革,一上一下卡在圓臀邊緣,在她身前,赫然伸出一根
兒臂般又粗又長的假陽具。那根假陽具做得惟妙惟肖,表面虬張的血管和皮膚的紋路都
清晰無比,栩栩如生。  

蛇夫人唇角帶著一絲戲谑的笑意,半俯著身子,壓在下面美婦那具熟豔的胴體上,腰肢
柳枝般擺動著,挺著那根黑色的膠棒,在美婦蜜穴裏肆意搗弄。  

尹馥蘭豐滿的乳球在胸前搖晃著,穿在乳頭上的銀鈴一搖一搖,發出清脆的鈴聲。她白
生生的雙腿朝天揚起,一雙玉手伸到腹下,將自己嬌滴滴的豔穴撥得翻開,那雙美目含
情脈脈地望著身上的女子,紅唇微張著,一邊迎合她的進出,一邊發出柔媚的浪叫,做
足了嬌妻的姿態。  

蛇夫人俯身朝她的唇瓣吻去。尹馥蘭順從地吐出香舌,與她親吻在一起。兩人髮髻上的
珠翠碰撞著,發出一連串細碎的悅耳聲響。  

一對鮮妍明媚的姊妹花並著肩半靠在床榻上,趙飛燕、趙合德姊妹倆一人拿著一只輕紗
團扇掩在臉前,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美目,直看得面紅耳赤。  

蛇夫人鬆開紅唇,然後讓尹馥蘭張開口,吐出舌尖,低著頭往她口中唾了一口。蘭奴乖
乖咽下唾沫,一邊露出媚致的笑容。  

蛇夫人眼波流轉,望著榻上笑道:“這叫鳳翔。女子在下,自舉雙足,玉戶敞露,好讓
老爺插得更深。蘭兒,插得舒服嗎?”  

尹馥蘭嬌聲道:“夫君大人的肉棒好厲害,都插到奴家的花心了……”  

“蘭兒乖,把花心亮出來,讓本夫君好生耍弄一回。”  

尹馥蘭含笑挺起下身,任由自己的“夫君大人”挺起腰,將那根粗長的膠棒重重捅到穴
內,對著自己嬌嫩的花心肆意戳弄。  

蛇夫人一邊挺弄,一邊笑道:“女子的花心最是柔嫩,被陽物搗中,要不了幾下便酸脹
難當。”  

趙合德小聲道:“是不是太重了?”  

那麽長的假陽具,一下一下貫入柔嫩的蜜穴,看得趙合德心驚肉跳。  

蛇夫人笑道:“奴婢這還算輕的,老爺的陽物比這還長還硬,插弄時就跟小拳頭擂在花
心上一樣。”  

“才沒有。”趙合德反駁道:“他那個雖然很大,但很溫柔啊。”  

“哎喲,我的小夫人,那是主子心疼你。這賤婢上次服侍主子,還出了個大醜呢,”蛇
夫人嘲笑道:“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又不是個雛,居然被主子幹到失禁。”  

尹馥蘭顫聲道:“上回罂姊姊給奴婢用了發浪的藥膏,奴婢才沒忍住……”  

“說到底還是你這賤婢不濟事。”蛇夫人啐了一口,然後笑道:“不過老爺最喜歡看到
奴婢們被采到花心時候,失態丟臉的樣子。就像這樣——”  

蛇夫人說著用力幹了幾下,將身下熟豔的婦人幹得花枝亂顫,浪叫連連。然後腰身一沈
,用假陽具頂住花心,來回研磨。  

“老爺禦女時,慣用雙修的法子。但娘娘不用擔心,老爺雖然面上壞壞的,其實最是心
軟,即便采補,也不會拿我等當鼎爐隨意采撷。尤其是老爺的陽精,最是大補的好東西
。補氣益血,滋陰養顔,說不盡的好處呢。”  

說話間,身下的熟婦豔穴一陣抽搐,在膠棒的插弄下,哆嗦著丟了身子。  

尹馥蘭伏在地上,仰頭舔舐著膠棒上的淫液。蛇夫人一邊讓她舔舐自己的大棒子,一邊
彎下腰,抓著她渾圓的雪臀朝兩邊扒開,露出剛泄過身的淫穴,指點著說道:“女子泄
身時,花蒂鼓起,花心翻出,穴內收縮抽動,此時一定要把花心對著老爺的龜頭,等老
爺采撷。娘娘請看,這就是陰精了。”  

蛇夫人撐開美婦的穴口,露出穴內不斷抽動的紅膩肉壁,還有從蜜腔深處一股股擠出的
濁白黏液。  

趙合德忍不住道:“陰精不是很要緊嗎?她……她……”  

蛇夫人嬌笑道:“一個不入等的下賤奴婢,陰精有什麽珍貴的?蘭兒,把你的陰精抹到
夫君大人的大棒子上。”  

“是,夫君大人。”尹馥蘭應了一聲,然後爬起身,用手指分開蜜穴,一手扶著那根粗
長的假陽具,送入自己體內。乖乖將自己的陰精塗抹在那根剛剛才被自己舔幹淨的膠棒
上。不多時,假陽具表面就沾滿了黏糊糊的陰精。  

“這賤婢本就該死的,主子開恩才留她一條性命,拿來做個玩物罷了。一點陰精,糟踐
了便糟踐了。”  

蛇夫人說著朝門外瞟了一眼,笑道:“主子哪裏會在乎呢?對吧?”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程宗揚說著走進房內。趙合德驚呼一聲,連忙扯起錦被,遮住面孔。趙飛燕又是好笑又
是嗔怪地看了妹妹一眼,然後款款起身,走到夫君面前,盈盈拜倒,柔聲道:“妾身趙
氏,拜見夫君大人。”  

看著這個姿色傾城的年輕皇後溫婉柔順地拜倒在自己面前,程宗揚不由心頭微蕩,他伸
手撫住趙飛燕皎潔無瑕的玉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接著來,正好給本侯和夫人助
興。”  

蛇夫人嬌笑著伸出手,一把將身前的美婦推倒,讓尹馥蘭對著床榻,擺成伏地挺臀的姿
勢,然後挺起腰肢,貫入她體內。  

黑色的膠棒像巨蟒一樣擠進美婦柔嫩的屁眼兒,棒身上白糊糊的陰精一半被帶入體內,
一半被擠到屁眼兒外面,彙成一灘濁白的黏液,沾在菊肛邊緣。  

趙飛燕玉頰早已紅了,卻沒有半點違拗,含羞伸出雙手,為夫君大人解開衣帶。  

趙合德從被角露出一雙眼睛,又飛快地鑽了回去。  

程宗揚失笑道:“有什麽好躲的?過來!”  

半晌,小丫頭才翻開錦被,滿面羞赧地下了床榻,學著姊姊的樣子,跪在夫君大人身前
。  

程宗揚撫摸著趙合德滑如脂玉的粉頰,笑道:“為什麽要躲?”  

趙合德不好意思地小聲道:“人家怕你笑話我……”  

“為什麽笑話你?”  

趙合德朝旁邊那兩名奴婢看了一眼,小臉更紅了。  

程宗揚笑道:“你們姊妹一大早就到奴婢房裏學這些花樣,這是好事啊,我怎麽會笑話
你呢?你們學會之後,還不是讓我受用?”  

趙合德羞不可抑地側過臉。  

這邊趙飛燕解開夫君大人貼身的內衣,一根大肉棒立刻跳了出來,硬梆梆伸在姊妹倆姣
美的玉頰前。  

趙飛燕揚起玉頰,一邊含情脈脈地望著夫君,一邊張開紅唇,含住龜頭,溫柔地吞吐起
來。  

被紅唇含住的陽具近在眼前,甚至能看到棒身上血管的鼓脹,趙合德玉臉越來越紅,最
後在程宗揚指尖的挑逗下,輕顫著張開花瓣般的芳唇,伸出丁香般的舌尖,舔住肉棒。
  

紅顔禍水,麗色傾城。程宗揚一手一個,捧著兩張堪稱國色的絕美嬌靥,放在身前,陽
具在姊妹倆鮮花般嬌豔欲滴的紅唇間輪番進出,那畫面不僅賞心,兼且悅目,使人如入
百花國中,滿眼春光,心神俱醉。  

不一會兒,趙合德累得嘴巴發酸,小臉發苦。趙飛燕主動含住肉棒,一邊解開衣帶。  

“讓合德來。”程宗揚托著她柔潤如玉的下巴笑道:“你們兩個,妹妹幫姊姊脫,姊姊
幫妹妹脫——都不許脫自己的。”  

姊妹倆對視一眼,趙合德面帶羞怯,趙飛燕卻面帶笑意,主動挽起衣帶,遞到妹妹手中
。  

趙合德咬著唇瓣,有些緊張地解開衣帶,幫姊姊除去衣衫。  

絲衣滑下,露出少婦雪滑的玉頸和雙肩,然後是織錦的外裙和素紗的內衣。衣衫一件一
件褪去,那具白美的玉體一點一點裸露出來,直到身無寸縷,與那兩名奴婢一樣,赤條
條裸裎在自己的夫君和主人面前。  

趙飛燕紅唇香舌不離不棄,直到最後的絲衣褪下,才輕柔地吐出肉棒,笑著將合德推到
身前。  

趙合德張開檀口,將龜頭納入自己溫潤的小嘴,努力吞吐起來。程宗揚雙手撫住少女的
粉頰,一邊摩挲,一邊心下贊歎,世間居然有如此美色!  

更讓他志得意滿的是,這樣的絕色到底還是進了自己的內宅,任由自己把玩愛撫,予取
予求。  

比起趙合德的羞赧,趙飛燕要從容得多,她解開妹妹的衣帶,除去她的衣衫短襪,然後
攏了攏她鬆開的髮絲,用絲帶紮上。  

兩女都已經一絲不挂,姊妹倆身形極為相似,一樣的纖秾合度,窈窕有致,此時屈膝跪
坐在地,連姿勢都一模一樣,卻給人兩種截然不同的觀感。趙飛燕已是少婦,胴體成熟
而美豔,風韻十足,但她玉體纖柔,熟豔中帶著少女般楚楚動人的風姿。趙合德尚是花
齡,肌膚雪嫩,可胸乳和腰臀曲線飽滿,稚嫩中有著豐豔的韻致。此時並肩跪在一起,
姊妹倆宛如一對玉人,流露出萬種風情。  

程宗揚只覺滿眼的雪膚花貌,美不勝收,眼見兩女無論容貌、身段都有七八分相似,卻
各擅風情,不由張開手臂,將兩女同時抱在手中。  

兩女不意被他一並抱起,不由驚呼一聲,連忙摟住他的脖頸。兩具光溜溜的玉體一同被
擁在臂間,軟嫩的圓臀坐在他臂上,雙膝相對,手臂抱著他的脖頸,微微側著身,兩對
雪乳顫微微在他面前晃動著,抖出一團白花花的乳光。  

程宗揚左顧右盼,一邊笑道:“還沒有比較過呢,你們兩個的胸是姊姊大?還是妹妹大
?”  

趙合德羞道:“當然是姊姊……”  

“放一塊兒比比看。”程宗揚手臂一緊,兩女乳尖相接,渾圓的雙乳貼在一起。  

兩團豐膩的乳肉被擠得鼓起,貼在一處才發現,飛燕的玉乳固然豐挺誘人,卻是妹妹的
乳房略大了一圈,乳頭也更加挺翹。兩對充滿彈性的玉乳擠在一處,肌膚相摩,隨著散
亂的呼吸震顫輕抖,嬌嫩的乳頭在雪乳間不住彈出。  

程宗揚張口將兩女的乳頭含在口中,吸吮著用舌尖來回挑逗。兩女白馥馥的乳肉香氣撲
鼻,只不過趙飛燕的體香如蘭似麝,趙合德的肌膚還帶著一絲奶香。  

程宗揚笑道:“這一輪平局,姊妹倆各得一分。接下來,比腰身……哈,這一局是姊姊
贏了。”  

趙飛燕腰肢纖細,趙合德雖然也是纖腰如玉,卻比姊姊稍遜半分。小丫頭又是羨慕又是
驕傲地說道:“姊姊的腰是最漂亮的。還有肚子也漂亮,還有小腹,對了,還有屁股!
姊姊的屁股是天下最美的屁股!”  

趙飛燕不禁失笑,掩住她的口嗔道:“傻丫頭。”  

趙合德躲開姊姊的手掌,鼓起嘴巴道:“本來就是啊。”  

趙飛燕伏在夫君肩頭,笑得花枝招展。  

“來比一比,看誰才是天下最美的屁股。”  

程宗揚抱著兩女放到榻上,笑道:“我數一二三,你們姊妹兩個一起把屁股翹起來。”
  

“肯定是姊姊贏,我才不要比。”  

“不聽話可是要打屁股的哦。”話音剛落,程宗揚就朝少女粉嫩的雪臀上打了一記,“
一!”  

趙合德只好與姊姊一起並肩伏在榻上,翹起雪臀。  

兩女臀部一樣的渾圓飽滿,又白又嫩,相比之下,姊姊的最加成熟豐豔,輪廓絕美,再
加上臀後那個蝴蝶狀的紅記,更顯誘人。妹妹的顯得更加粉嫩,像個可愛的心形一樣,
軟萌圓翹。  

程宗揚摩挲著兩只白滑的美臀,笑道:“只看外觀,比不出來高下。姊妹倆一起把屁股
掰開。”  

姊妹倆伸出玉手,抱著屁股朝兩邊分開,如雪的臀肉滑動著,露出臀間美妙的景致。紅
嫩的肛洞,柔豔的玉戶,在臀間嬌滴滴地綻放開來。  

蛇夫人在後面笑道:“飛燕娘娘的屁眼兒被主子幹大了呢。”  

程宗揚不由大笑,被自己開過苞後,趙飛燕那只小巧的屁眼兒尚有些余腫未消,紅紅的
微微鼓起。趙合德的肛洞仍然小巧緊湊,嫩嫩的,如同一朵雛菊,嬌柔軟滑而又羞媚可
喜。  

“還是平局。現在多少分了?”  

趙合德道:“姊姊三分。”  

趙飛燕笑道:“妹妹兩分。不過妹妹的後庭尚未用過,該加一分呢。”  

“只看美不美,跟用沒用過有什麽關系?不過姊姊要是堅持的話,就給妹妹加半分好了
。”程宗揚笑道:“現在是姊姊三分,妹妹二點五分。接下來該比牝戶了。兩位美人兒
,一起把牝戶翻開,讓本夫君觀賞一番。”  

兩女並頭躺在一處,白嫩的手指伸到腹下,分開秘處。兩只玉戶一同綻開,露出脂玉般
紅膩的蜜肉,還有柔媚軟膩的穴口。姊妹倆羞色滿面,但看到夫君大人驚豔的神情,眉
眼間卻又露出一絲歡喜和滿足。  

忽然兩女嬌軀齊齊一顫,卻是夫君大人伸出手指,塞進兩只蜜穴。姊妹倆翻開秘處,任
由夫君大人將她們嬌美的蜜穴放在手上,把玩揉弄。兩只牝戶一般的嬌豔,陰唇翻卷,
宛若花瓣,上方的陰珠紅若瑪瑙,帶著一層瑩潤的水光。  

手指沒入穴口,溫熱的蜜腔又濕又滑,軟膩地包裹著手指,微微抽動著,有種密不透風
的暖緊感。相比之下,飛燕的性器更加飽滿緊湊,合德的性器更加鮮嫩嬌柔。  

對于手指的侵入,兩女反應一般的敏感,尤其是夫君大人屈起食指,指背壓住花蒂,用
拇指摩挲白軟的玉阜時,姊妹倆的蜜穴一同縮緊,然後齊齊濺出一股蜜汁,簡直像商量
好的一樣。  

“都是上好的名器,上等的胭脂美穴,”程宗揚笑道:“一起用力,看誰夾得更緊。”
  

兩女勉力收緊下體,穴口含住手指,濕滑的蜜腔一縮一縮,淫豔動人。  

“姊姊的小穴更豔,妹妹的小穴更嫩,這一局還是各得一分。”  

趙飛燕道:“夫君大人可是忘了?妾身原非完璧,應該扣去一分。”  

“劉骜那厮只用了半截,裏面與處子無異,最多扣半分。”  

趙飛燕笑道:“那妾身正好與妹妹同分。”  

“還要比技巧呢。”程宗揚躍到榻上,意氣風發地說道:“一塊兒伏好,且讓本夫君先
來個虎踞,看你們姊妹誰技勝一籌!”  

姊姊倆並肩伏在榻上,程宗揚先從姊姊開始,雙手握著趙飛燕美絕天下的纖腰,以虎據
的姿勢挺起陽具,對著那只柔豔的鸾穴,用力貫入。  

趙飛燕低叫一聲,頃刻間鸾關被破,那根大肉棒撞開汁液淋漓的蜜肉,直搗花心。另一
邊的趙合德乖乖撅著粉臀,被他手指輪流納入穴中,在她嫩穴中探幽覓勝,肆意把玩,
不一會兒便蜜汁四溢。  

趙飛燕的鸾穴堪稱妙物,花徑狹緊幽深,軟膩的蜜肉綿綿密密包裹著肉棒,抽送時快意
非常。隨著淫水滋生,穴中傳來陣陣鸾鳴,穴肉隨著陽具的進出不時收緊,那只白美的
圓臀雪團般被肏弄得不住變形,尤其是她臀後那只蝴蝶,隨著臀肉的嬌顫翩翩起舞,像
是要飛入玉人的桃源深處一般,活靈活現,妙態橫生,更讓人欲罷不能。  

程宗揚一口氣在身下美女的豔穴中抽送了百余記,直幹得玉人花心亂顫,鸾關失守。趙
飛燕舉著雪臀,蜜穴含住肉棒,婉轉迎合,即便花心被陽物搗得陣陣酸痛,仍盡力分開
蜜穴,好讓夫君大人進得更深一些,多受用一些。  

眼看趙飛燕再難支撐,程宗揚“啵”的一聲拔出陽具,然後握住趙合德的腰肢,對著她
白嫩的屁股,一貫而入。  

少女的嫩穴感受又是不同,趙合德身子白嫩,肌膚吹彈可破,小穴更是嬌柔異常,陽具
叩住花心,少女“呀”的低叫一聲,粉腿並緊,眉頭蹙起,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這邊趙飛燕嬌喘著伏下身子,忽然伸直玉頸,像是要嘔吐一樣,喉頭一陣翻騰。過了片
刻,她精神略好了一些,飲了口香茶,將口腔漱洗幹淨,然後仰身躺在妹妹的粉背上,
與夫君交頸擁吻。
程宗揚一邊幹著趙合德的嫩穴,一邊毫不客氣地吻住趙飛燕的紅唇,含住她滑膩的香舌
,唇舌交接。
榻前給三人助興的兩名侍奴換著花樣反複交歡,此時蛇夫人已經幹膩了蘭奴的淫穴,自
己居高臨下分開雙腿,那根粗長如棍的大棒子筆直下垂,棒尖正戳在蘭奴的屁眼兒中。
尹馥蘭伏在地毯上,雪臀高高翹起,一邊用自己柔軟的屁眼兒賣力地套弄著粗大的膠棒
,一邊雙手伸到腹下,玩弄自己的淫穴。
"哥哥."趙合德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嬌呼,蜜穴陰精狂泄,一波一波澆在自己好哥哥的
龜頭上。

第二章 密法紅蓮

日色西移,房內靜悄悄的,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蘭奴躺在榻腳邊上,身上搭著一條狐皮,裸露著雪白的腰臀和雙腿。她雙腿彎曲著張開
,下身一片狼藉。隱約能看到她陰穴被塞了一條絲帕,只露出一點帕角。  
榻上男主人一手一個,摟著一對玉人般的姊妹花,睡得正熟。姊妹倆身無寸縷,但被他
摟在臂間,絲毫不覺寒意。她們倆側著身子,香軟的玉體緊貼在夫君身上,各伸出一條
玉腿,壓在夫君腿上,光潤嬌豔的玉戶貼在夫君腿側,感受著夫君身上傳來的陣陣體溫
。  
樓外人聲嘈雜,熱鬧非凡,房間內卻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將外界的聲音完全隔
絕開來。  
罂粟女氣勢洶洶地上樓,正要推門,一只泛著金屬光澤的蜘蛛從門上垂下,尾後拖著一
根細細的金屬絲,八支細長的尖肢一節一節展開。罂粟女本來氣惱蘭奴那賤婢躲懶,見
狀退後一步,然後蹑手蹑腳地退開。  
一覺睡了兩個多時辰,程宗揚睜開眼睛,已經是下午申末時分。  
這一覺睡得分外爽利,只看飛燕合德姊妹倆還熟睡未醒,就知道上午那持續一個多時辰
的雲雨交歡有多盡興。  
他記得是妹妹先泄的身,然後輪到姊姊。趙飛燕以一個舞姿優美的姿勢分開雙腿,露出
美穴讓自己盡情享用,直到精疲力盡,最後被自己采了陰精。  
程宗揚輕輕挪開姊妹倆的玉臂粉腿,然後扯起被衾,給兩女蓋好。  
站起身來,看到榻邊那個遍體狼藉的美婦,程宗揚垂目注視了片刻,然後用腳趾勾住巾
帕一角,將那條濕透的帕子扯了出來。  
尹馥蘭吃痛地低叫一聲,兩手掩住受創的下體。接著她驚醒過來,連忙並膝跪好,揚起
臉朝主人露出嬌媚的笑容。  
程宗揚將那條沾滿淫液的帕子塞到她口中,豎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牆
角。  
尹馥蘭會意地爬起身,扭著腰肢走到牆角一張豎著銅鏡的小桌旁,然後雙肘放在桌上,
翹起雪臀。  
程宗揚挺身幹進她穴內,面無表情地挺動起來。尹馥蘭咬著滿自己淫液的帕子,眼中露
出一絲痛楚。蛇夫人拿她取樂,用一條帕子給她開苞。尹馥蘭不敢違抗,只好將帕子掩
在自己下體,被她挺著那根大棒子戳進體內。  
那帕子上繡著鴛鴦戲水,一番肏弄之下,將她陰肉幹得紅腫不堪。好在主子交待過不讓
見血,不然自家這位“相公”肯定會把帕子纏在棒上,幹到自己淫穴見紅不可。  
饒是如此,尹馥蘭下身也受創不輕,此時被主人毫不憐惜地捅入,只覺從穴口到花心都
火辣辣一片,每次插入都猶如受刑。
幸好只插了百余下,主子就換到後庭。
尹馥蘭緊繃的身體一鬆,連忙收緊屁眼兒,等陽具插入肛內一半時鬆開,等陽具拔出時
再用力收緊。
身下的美婦雪臀高舉,屁眼兒靈巧地一張一合,就像一張柔軟滑膩的小嘴,賣力地吸吮
著肉棒。她一邊竭力迎合,一邊小心從鏡中窺視主人的表情,生怕自己服侍得不夠讓主
人滿意。
終于,主人從她被得發燙的屁眼兒中拔出陽具,然後幹進她因為紅腫而愈發狹緊的蜜穴
中,劇烈地噴射起來。
尹馥蘭忍痛收緊蜜穴,緊緊裹住主人的肉棒。
等主人面無表情地離開良久,尹馥蘭才鬆開蜜穴。濁白的精液從穴口流出,她攤開手掌
,用掌心接住,小心塗抹在自己紅腫的陰戶和屁眼兒上,直到每一絲細微的部位都塗抹
均勻。然後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指間的黏液,臉上露出解脫般的笑容。  
院內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唐國與漢國一樣,民間一日兩餐,朝食在巳時,哺食在申時
,也就是下午四點左右。不過程宗揚身邊的星月湖大營士卒大都來自宋國,習慣了一日
三餐,因此年夜飯也放到了日暮。  
這會兒離年夜飯還有一個多時辰,放假出去遊玩的衆人已經紛紛返回,正熱火朝天地忙
碌著。  
段文楚此行除了送來大慈恩寺賠償的諸般財物,還有大批宮中賞賜的禮物,在院中堆得
如小山一般。敖潤、劉诏、鄭賓等人把財物送進庫房,然後又搬來桌椅,在院中設席,
四處挂上燈籠,一派喜氣洋洋。  
石家的大掌櫃石越也在院裏忙碌,石超跟程宗揚說好,兩家一起過年。他本來還想從教
坊請些歌伎助興,被程宗揚以家宴的名頭拒絕了。  
“除夕佳節,阖家團圓,教坊女子也盼著與家人一起過年呢,咱們兩家聚一起熱鬧熱鬧
完了。”  
“我聽大哥的!”石超興沖沖道:“我那裏還有一車燃香木!這會兒讓人搬來,晚上燒
了它!對了!”  
石超一拍大腿,“還有爆竹!”  
“爆竹?”程宗揚還在納悶,石超已經風一樣跑了——換了雙鞋,這家夥移動速度都見
漲了。  
看著衆人一起出力的熱鬧場面,程宗揚也有些手癢,他左右看了一圈,拉住鄭賓道:“
祁遠呢?”  
鄭賓扛著一張一人多高的長桌道:“在廚下呢!”  
程宅沒有專門的廚師,平常都是星月湖大營的老卒兼職夥頭兵。這回為了做年夜飯,石
超把自家用的廚娘送來掌勺,連阮香琳也洗了手,親做羹湯。至于其余諸女,蛇奴、罂
奴、驚理等人殺人在行,廚藝也就是把食物弄熟的水平。剩下的從呂雉往下數,趙飛燕
、成光、孫壽、孫暖……最差也是個封君,全都是享福享慣的,一時興起要下個廚,前
後得幾十人伺候著,扔到廚下只剩添亂了。  
祁遠是個閑不住的,與蘭姑去東市逛了一圈,采買了些過年的物品,回來見廚下忙得翻
天,便跑去幫忙,還親自掌勺,宣稱要給大夥做道極鮮的魚脍。蘭姑在旁給他切菜調味
,倒是一派夫唱婦隨,其樂融融的溫馨場面。  
程宗揚一看自己插不了手,也沒去打擾。到了廚後,吳三桂和青面獸兩個正在宰羊,吳
三桂拿著一柄牛耳尖刀,一刀下去,將大慈恩寺用來“放生”的肥羊開膛破肚,然後將
尖刀橫咬在口中,徒手上陣,利落地剝下羊皮。  
青面獸幫忙打下手,將宰好的羊一只一只洗剝幹淨,用鐵鈎挂在木架上,至于剖出的下
水,能用的都用大木盆盛好備用,不能用的老獸血盆大口一張,直接吞了,濃濃的羊膻
味,讓老獸美得直冒泡。  
“君子遠疱廚。”高智商一本正經地說道:“咱們堂堂君子,幹這種粗活,有失身份啊
。”  
呂奉先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得對。”  
“富安!你個狗才!會不會好好走路?”  
“哎!哎!”富安彎著腰,把衙內的手臂架在肩膀上,吃力地挪著步子。  
程宗揚看著高智商一瘸一拐的狼狽相,納悶兒道:“你這又作什麽妖了?”  
“沒事兒。”高智商風輕雲淡地說道:“從牆上摔下來,腳崴了。師傅你別擔心,不耽
誤吃飯。”  
“什麽牆上?什麽摔下來?”  
呂奉先道:“厚道哥帶我去看小尼姑,不小心摔了一跤。都怪我,在下面沒接住他。”
  
高智商道:“咱們自家兄弟,我能怪你嗎?下回注意點,看見裏頭有人扔木屐,別傻愣
著只顧看,趕緊來接我。”  
呂奉先保證道:“我記住了!”  
真長能耐啊,都能爬牆了。程宗揚拍了拍高智商重新發福的圓臉,“大過年的,我就不
揍你了——找活幹去!”  
“好咧!富安,去拿兩大辮子蒜來!讓你們見識見識本衙內正宗的獨門扒蒜秘技!”  
“等等!回來!”程宗揚把那個小兔崽子叫回來,“去哪兒看小尼姑了?”  
“法雲尼寺啊。咱們家廟,徒兒先過去瞧瞧,有沒有正點的。”  
“家廟你還爬牆頭?”  
“偷窺嘛,看得真切。”  
“滾!”  
“哎!”高智商說滾就滾,一條腿蹦著就滾了。  
“回來!”  
“是!”高智商又一條腿蹦回來。  
程宗揚壓低聲音,“有正點的嗎?”  
“沒有。”高智商一臉不堪回首的表情,“全是上歲數的,牙都掉了,給我爹還差不多
。”  
“……真孝順啊,牙都掉了,還給你爹?滾!”  
“哎!”  
高智商應了一聲,一邊蹦著滾蛋,一邊對呂奉先道:“瞧瞧,師傅對我多親切!羨慕吧
?”  
“啊?”呂奉先覺得自己對親切這個詞好像一直有誤解。  
“不懂吧?”高智商得意洋洋地說道:“打是親,罵是愛!也就是自己人,才這樣呢。
跟你說,我跟師傅那關系,老鐵了!想當年,師傅一高興就揍我,那打得啊,啪啪啪啪
!從臉到屁股全有了,渾身舒坦!”  
“厚道哥,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呢!”高智商朝呂奉先翻了個白眼,轉頭一看,“哎,劉诏,你爬那麽高幹
嘛?”  
“衙內你叫我?等會兒啊,我先挂完燈籠!”  
“舉什麽燈籠?你不是不舉嗎?”  
劉诏一手托著燈籠,臉像被人踩了一腳一樣垮了下來。  
“好了好了,別拉著臉了,怪嚇人的。我剛從後廚那兒過,老吳正宰羊呢,我一會兒交
待一聲,羊蛋全給你留著,好好補補……”  
袁天罡攏著手過來,“這小崽子,怎麽活這麽大的?”  
“他爹是高俅。”程宗揚道:“我們商會在宋國的合作夥伴。”  
“……你就不能跟正經人混嗎?”  
“老袁,你安心當我的狗腿子吧。上了我的賊船,可就下不來了。”  
“你個學英語的文科廢物好大的臉,”袁天罡冷笑道:“你知道電池的工作原理嗎?”
  
“理工狗了不起啊?要不你把飯錢給我結了。”  
“先欠著。等我發明出來電燈,分分鍾給你結了。”  
程宗揚一彈額頭,“說到電燈,我撿到個東西,像是塊太陽能電池板……”  
袁天罡頓時來了精神,“哪兒呢?哪兒呢?”  
“也可能是塊案板……”程宗揚仰著臉想,“算了,別管它了。反正我也不認識,是吧
?”  
“別啊!”袁天罡立馬急了,“你不認識我認識啊!”  
程宗揚笑眯眯看著他。  
袁天罡明白過來,堆起笑臉道:“你是大哥,你說了算!我一廢物工科狗,連飯都混不
上的垃圾菜鳥臭屌絲,我懂個屁啊!我就開開眼,長長見識……”  
程宗揚滿意地點點頭,“工科狗你好。”  
袁天罡痛快地叫道:“爸爸!”  
程宗揚當時都驚了,“幹!你們都玩這麽大?”  
“這有什麽?”袁天罡一點都不在意,“我跟你差著十來個奧運會呢,叫你一聲爸爸一
點都不虧。爸爸!爸爸!爸爸!”  
“別別!你臉皮這麽厚,怎麽連飯都混不上?”  
“我只對科學折腰,不懂科學的人在我眼裏就是類人形兩腳動物,我餓死也不吃他家的
米——爸爸!爸爸!爸爸!”  
被一個鬍子都白了的老家夥上趕著叫爸爸,雖然知道他按時代算,八成是自己後輩,程
宗揚還是覺得這場面太折壽了。  
“停!老敖!帶來的行李裏頭,有塊黑板子,給袁先生找找!”  
敖潤應了一聲,從樹上跳下來,帶著行止若狂,狀如癫痫的袁天罡一道去了庫房。  
程宗揚扶著額頭,賈文和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還說老袁實際年齡不超過四十,看他剛
才叫爸爸的模樣,有沒有四歲都是問題。  
程宗揚看了一圈,自己也沒什麽能插上手的,倒是高智商那小崽子真要了兩辮子蒜,讓
富安搬了張方桌,拎了幾只馬紮,自己坐一張,再拿一張放腿,叫上呂奉先,三個人一
道扒蒜。  
“起開!”程宗揚把高智商的傷腿踢到一邊,往桌邊一坐,拿起一把大蒜剝了起來。  
別說,這小兔崽子找的活還真不錯,不累,看著還挺忙活,一邊剝一邊還能聊個天,順
便看看熱鬧。  
正剝著蒜呢,一名商賈打扮,方臉短髭的漢子隨韓玉走了過來,然後雙足一並,向程宗
揚行了個軍禮,朗聲道:“星月湖大營一團二營退役中尉任宏!請程上校指示!”  
程宗揚連忙甩了甩手,一邊起身回禮,一邊尴尬地說道:“老任是吧?趕緊坐,坐!”
  
任宏笑道:“早聽說程上校性子隨和,平易近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見笑,見笑。”程宗揚道:“今天是家宴,咱們就不行軍禮了,大夥兒隨意一些。起
開!”  
程宗揚把高智商趕走,讓出馬紮,請任宏入座。  
見到任宏,程宗揚心裏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無論身在何處,星月湖大營的老兵總是最
可信賴的助力。這回剛到長安,自己就被六扇門的人盯梢,換了泉玉姬才好不容易讓韓
玉聯絡上鵬翼社的兄弟,這還是第一次見面。  
程宗揚道:“鵬翼社的兄弟都來了嗎?”  
任宏道:“韓少尉說這邊有人盯著,我怕人多眼雜,耽誤程上校辦事,自己先過來。”
  
“社裏現在怎麽樣?”  
“接到孟團長的召集令,大部分兄弟都趕赴江州,留下的都是因傷退役的兄弟。眼下長
安鵬翼社還有退役老兵五人。另外東市的酒行,晉昌坊的慈恩寺各有一名兄弟。”  
程宗揚一怔,“大慈恩寺?”  
“當年大營解散之後,有一名兄弟剃度為僧。接到召集令後,他本來也要趕往江州,孟
團長下令,命他留在長安,總持唐國事務。”任宏毫不隱瞞地說道:“他在大慈恩寺已
經十六年了,目前擔任知客院香主,法號淨空。”  
淨空?程宗揚想起那晚在大慈恩寺見過的迎客僧。真沒想到,他居然出自星月湖大營!
  
◇    ◇    ◇  
晉昌坊。大慈恩寺。  
“窺基大師。”淨空面向靜室前合什行禮,“今晚除夕,特昧普大師邀請大師前往青龍
寺,共宣佛法。”  
窺基粗豪的聲音從室內傳出,“告訴他,今晚有貴客光顧。稍遲再去。”  
“是。”淨空躬身施禮,小心退下。  
在他腳邊,放著一只盛放棄物的朱漆淨桶,此時桶蓋掉在地上,能看到裏面扔著吃剩的
瓜果,潑去的殘茶,還有一件七彩絲衣被揉成一團,胡亂扔在桶內。精美的絲衣上沾著
可疑的血迹和汙物。  
靜室內,一名公子哥兒斜著身靠在錦墊上,面色不愉道:“跟木偶一樣,無趣得緊。”
  
窺基盤膝坐在蒲團上,手中數著一串念珠,閉目不言。  
在他旁邊,一名赤著雙臂的紅衣僧人側身斜臥,面上笑嘻嘻的,卻是昨晚在青龍寺出現
過的那名僧人。他左肘支著地面,手撚法印,右膝彎曲,右肘放在膝上,指間隨意挾著
一串念珠,聞言笑道:“此女經特大師渡化,虔信佛法,敬仰釋者,外內密三相兼備,
身具蓮花種性,由特大師親自選為智慧母,施法灌頂,以供衆僧修行。樂公子身為佛門
居士,難得來長安一趟,貧僧才特意請來,好讓公子精進佛法。”  
“那可多謝大師了。”樂從訓口中稱謝,臉上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在他面前,一名深目挺鼻,容貌美豔的胡女正身無寸縷,赤條條跪坐在他腰間,她雙手
合攏,指尖與眉心平齊,面上帶著一抹奇妙的微笑。在她白淨的額頭上,點著一滴殷紅
的血珠,下面濃密的睫毛又彎又長,深邃的雙眼泛著天空般的藍色,眼神卻是一片空洞
。  
如果程宗揚在場,一眼便能認出她就是昨晚那名女摩尼師阿羅莎。  
只一夜之間,這位受人敬仰的女摩尼師已經化身為佛門皈依者,成為修行密宗秘法的智
慧母。她漂亮的金髮已經被剃去,此時頭上卻戴著那頂原本屬于善母的日月冠,宛如牛
奶般潔白的身子一絲不挂,高挺著雙乳,保持著一個曼妙的姿態。上身一動不動,只有
白美的圓臀一上一下,機械地起落著,就像一具不知道疲倦的機器一樣。  
樂從訓朝她臀上抽了一記,“幹!讓你快點啊!”  
那只雪臀發出一聲清脆的肉響,留下一個發白的掌痕。  
紅衣僧人笑道:“樂公子,智慧母可不是這麽用的。”  
他身形一晃,幾乎看不到發力的動作,整個人便由斜臥變成站立,然後像腳踏祥雲一樣
,步履輕盈地邁步過來。  
阿羅莎動作沒有絲毫變化,仍然雙手合什,像是在佛前敬拜一樣,靠著腰肢的機械動作
,臀部一起一落。  
紅衣僧人蹲在阿羅莎身前,笑道:“此女原本是摩尼寺的女摩尼師,被特大師渡化,皈
依佛門,親賜法號善吟。昨晚貧僧親自操刀,為其剃去煩惱絲,現出蓮花本相。”  
阿羅莎雙膝分開,下體的陰毛與頭上的秀髮一樣,被剃除幹淨,露出白滑如雪的恥部。
那只美妙的陰戶此時被一根粗硬的陽具撐開,張開成蓮花狀,花蒂充血突起,色澤紅豔
之極,隨著雪臀的起落,蜜穴內不時淌出殷紅的血迹。  
紅衣僧人揚起手中那串紅色的念珠,口誦經文。  
念珠輕輕撥過一顆,赤裸的女摩尼師應聲而動,她原本背對著身下的佛門居士屈膝跪坐
,此時旋過身,變成足尖點地的蹲姿。緊並的雙掌仍然合在一起,只是從眉心舉過頭頂
,猶如蓮花形狀。  
她雪臀擡起,那根粗長的肉棒從蜜穴中滑出,留下一個圓張的穴口,陰戶正對著樂從訓
的視線。  
紅衣僧人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一邊抹拭她下體淌落的鮮血,一邊道:“此女花胚豐盈
,扪之滑彈可手。而且蓮肉內卷,蓮道極緊。”  
紅衣僧人一邊說著,一邊手指探入阿羅莎穴內,將她蓮肉翻出,講解其中的玄妙。  
阿羅莎雙手舉過頭頂,像具木雕一樣,紋絲不動,面上仍保持著那絲奇妙的微笑,仿佛
窺視到世間最奇特而又隱秘的真知,充滿了玄奧而又安樂的喜悅。  
她蓮花般美妙的性器微微鼓起,翻出的穴肉紅豔無比,肉壁上還能看到殘留的處女膜痕
迹,一絲鮮血從她處子的印迹滲出,彙成一滴殷紅的血珠。  
“這胡姬被大師破了紅蓮,又施法讓其蓮花保持在初破之態,不凋不萎,如處子之狀。
”  
一只黑黢黢的手掌伸來,拇指與無名指探入穴內,撚住那滴鮮血,然後點在阿羅莎眉心
。沈浸在喜悅中胡女發出一聲銷魂刻骨的嬌呻,一邊張開紅唇,伸出柔滑的舌尖。  
紅衣僧人將沾血的手指點在她舌上,阿羅莎立刻含住他的指尖,急切地吸吮起來。  
“此謂摩尼寶,取之蓮花為紅摩尼寶,取之金剛則為白摩尼寶。”那僧人笑道:“于摩
尼師得摩尼寶,可見摩尼教諸女與我佛有緣。”  
指下的胡女掙紮了一下,雪白的胴體傳來一絲微微的震顫。  
紅衣僧人撚著念珠念誦道:“以有漏享用無漏,示俱生智自性無別,一切現有法皆顯現
為無漏喜樂……”  
隨著低沈的誦經聲,被選為智慧母的美婦平靜下來,重新露出那絲奇妙的笑容,只是她
的眼神始終一片混沌。  
誦經聲停,紅衣僧人手指又撥過一顆念珠。女摩尼師懸在半空的美妙蓮花向下落去,穴
口含住龜頭,然後將整根陽具吞入蓮內。  
“喔!”樂從訓發出一聲低呼。  
紅衣僧人笑眯眯道:“樂公子,可感受到善吟蓮肉的緊密了麽?”  
“果然又暖又緊……喔!”樂從訓不由自主地往上頂去,一邊驚呼道:“這是什麽?這
胡姬花心好軟!喔喔!”  
那僧人咯咯笑了起來,“此女蓮宮豐盈突起,善知銜金剛杵——是不是像張小嘴一樣,
含住公子的陽物,遍加吮吸?”  
樂從訓咬牙而笑,吃力地說道:“果然……不錯……好爽……”不多時,便一泄如注。
  
紅衣僧人大笑起來,念珠一揚,面帶笑意的智慧母擡起滴血的下體,先是蓮宮收緊,接
著蓮道、蓮瓣、蓮胚層層合攏,玉戶變得精致而緊湊,宛如處子。  
“開!”  
紅衣僧人一聲斷喝,那只美妙的蓮花重新綻開,剛剛射入其中的精液已經消失不見,只
淌出一滴處子的血迹。  
紅衣僧人取出一支沾滿褐色藥汁的金剛杵,胡姬款款挺起下體,將蓮花對准金剛杵,套
了進去,喉中發出一聲低叫。  
紅衣僧人撚動念珠,赤裸的美貌胡女在靜室內不斷變換姿勢,宛如起舞般,做出令人眼
花缭亂的交合動作,不知疲倦地抖乳扭臀,那只插著金剛杵的蓮花更是紅豔奪目,紅得
仿佛滴血一樣。  
樂從訓忽然道:“敢問大師,這念珠是何法寶?”  
紅衣僧人大笑起來,“公子好眼力,這串念珠一共一百零八顆,乃是用一百零八名智慧
母的蓮核制成。”  
樂從訓失聲道:“怎麽可能?”  
紅衣僧人抖手將念珠擲到樂從訓懷中。樂從訓拿起一看,那串念珠每一顆珠子都有指尖
大小,質地硬中帶柔,色如瑪瑙,因為長期把玩,表面泛著一層瑩潤的光澤,怎麽看都
不像是女子的陰核。  
那僧人撫弄著女摩尼師雪白的胴體道:“智慧母遍曆衆僧,可謂渾身是寶。頭骨可制成
寶碗,眉心骨可制成法珠,皮膚可刺繪佛圖,還可制成法鼓,腿骨可制成法笛,乳頭亦
可制成念珠。其中最珍貴的,莫過于肉蓮法器。”  
樂從訓把玩著那串奇特的念珠,“陰核怎麽可能怎麽大?”  
“智慧母雙修之時,渾身精血彙聚于蓮花,”紅衣僧人剝開女摩尼師紅豔欲滴的下體,
笑道:“終成紅蓮一朵。”  
樂從訓恍然大悟,難怪自己剛才打在她臀上的掌印發白。  
紅衣僧人道:“再使密法加以煉制,每日以陽精滋養,使其蓮花豐盈異常。通常要三年
寒暑,煉制萬遍,方可采割,制成肉蓮法器。其物不朽不壞,妙用無窮。至于這串念珠
……”  
那僧人笑道:“能制成肉蓮法器者,十中無一,其余的下品,便剔取蓮核,制成這串念
珠。”  
“一百零八顆……”樂從訓吸了口涼氣。單是他手中的一串念珠,就用了一百零八名智
慧母,以樂從訓的暴虐,也為之駭然。  
紅衣僧人笑道:“這回特大師收取摩尼寺二十余間,誤入歧途的摩尼信徒數千人,其中
頗有一批姿色上佳的波斯胡女。居士若是喜歡,盡可以到本寺精修佛門密法。”  
樂從訓獰笑道:“聽聞波斯亡國,頗有一批波斯貴女逃入唐國,棲身摩尼寺與拜火廟內
,比起尋常的胡姬更勝一籌。若是能將哪個波斯貴女制成肉蓮,本公子要親手采割。”
  
那僧人撫掌大笑,“既然如此,便請居士往青龍寺一行。今晚寺中准備了品蓮法會,其
中便有一名新皈依的波斯貴女,居士若有興致,可以親手驗看此女的蓮花。其實何止區
區波斯貴女,連摩尼教的善母……”  
“夠了!”窺基一聲斷喝,“觀海!你們密宗盡可去青龍、興善二寺演法。何必來我大
慈恩寺!”  
觀海笑道:“大慈恩寺雖是顯宗,大師卻是顯密雙修,何分彼此呢?”  
窺基長身而起,擡袖一揮,正在遍演秘法的智慧母像瓣白蓮般飛起,“呯”的一聲,額
頭撞在案角上。  
“哈哈,窺基大師發嗔了。”觀海起身笑道:“走喽,大過年的,可不好惹大師生氣。
”  
樂從訓咳了一聲,起身向窺基施了一禮,“弟子告辭,改日再來候教。”  
觀海一甩念珠,身後的女摩尼師赤條條站起身,步履曼妙地走過來,雪白的雙腿間,那
朵插著金剛杵的蓮花時隱時現。她額角撞出一個幾能見骨的傷口,卻沒有多少流出鮮血
,而臉上仍保持著那絲奇妙的笑意,碧藍的眼睛空蕩蕩的,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仿佛
全部心神都在那朵尚未成熟的蓮花上。

第三章 金樽共飲

宣平坊。程宅。  
夜幕初降,淨街的鼓聲從坊外遠遠傳來,院中張挂的近百盞燈籠早已燈火通明。垂花門
內,十余張長桌被拼成回字形,程宗揚坐了上方的主位,石超坐在客席,然後祁遠、賈
文和、袁天罡、任宏、石越、韓玉、鄭賓、吳三桂、敖潤、高智商、呂奉先、富安、劉
诏、青面獸……以及隨行的一衆星月湖兄弟,數十人濟濟一堂,喜氣洋洋。  
程宗揚執杯起身,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話我就不說了。今年我們程氏商會先是
收回臨安的武穆王府,了卻了諸位兄弟一樁心願,又分別在漢、唐兩國有了立足之地。
如今從建康到江州,再到臨安、舞都、長安,商會的産業遍及晉宋漢唐,從販賣珠寶,
到絲物銅器,再到大宗糧食、發行紙鈔,涉及的行業越來越多——我們程氏商會如今的
興旺,都是衆位兄弟的功勞!幹一杯!”  
衆人轟然應合,舉杯共飲。  
呂奉先小聲道:“程侯産業這麽大啊?”  
“那可不!”高智商得意地說道:“我師傅的生意遍及天下!那身家,拔根汗毛都比你
腰粗!”  
“他不好端端地當他的侯爺,幹嘛做生意?”  
“官商勾結,這生意才好做。”高智商壓低嗓子,神秘兮兮地說道:“你不知道吧?我
師傅本來只想著要做生意,誰知道生意越做越大,勾結的官員越來越多,官位越來越高
,最後連天子都扶立了一個,找不到誰能勾結了,只好封了侯爵,自己跟自己勾結……
”  
高智商滿口跑馬車,呂奉先聽得一愣一愣,只覺得世界這麽大,自己不懂的好多。  
這邊程宗揚舉起第二杯酒,“洛都之亂,幾位兄弟不幸罹難。我已經知會孟上校,尋訪
幾位兄弟的家人,一來送其骸骨還鄉,二來贍養其父母家人。這一杯酒,敬給所有昔日
同袍的在天之靈。”  
程宗揚說著,舉杯往天一敬,然後潑在地上。  
衆人紛紛舉杯潑酒,祭奠死難的同袍。  
“如今江州局勢已經安定,小侯爺主持的校舍也已開辦。凡是商會子弟,都可入校,謀
得一技之長。不僅江州,下一步在臨安和舞都,商會也將修建類似的校舍。”程宗揚鄭
重說道:“今日我在此承諾,凡是加入商會的兄弟,家中子弟都可以免費入學。昔日共
患難,他日共富貴。同甘共苦,休戚與共!”  
衆人轟然叫好,舉杯同飲。  
熱酒下肚,程宗揚吸了口氣,然後笑道:“忙活了一年,兄弟們都該好生歇歇。從今天
起,手邊的事全都放下,過完年再說!今晚除夕,大夥痛痛快快喝一場,不醉無歸!幹
!”  
“幹!”衆人同時舉杯,氣氛熱烈。  
席上菜肴豐盛自不用說,唐國官方的賠償還是很到位的,石超送來的廚娘也是名家手藝
。讓程宗揚意外的話,席間有大量的乳制品,不僅有各種酥酪,甚至連粥也是牛奶煮成
,稱為乳糜,這在他處都不多見。相比之下,連號稱民間殷富的宋國,也遠比不上唐國
的國力富足。  
唐國習俗,上至宮庭,下至平民,除夕夜要在庭院中積柴燃火,稱為庭燎。程宅同樣也
架起火堆,敖潤等人十分給力,架起的火堆高達丈許,幾乎與院牆平齊。這還是祁遠怕
走水,沒敢再往高處搭。石超送來的燃香木投進火堆,滿院香氣逼人。火光中,衆人放
懷暢飲,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派熱鬧非凡。  
程宗揚拿著酒杯對石超道:“多虧你來經營唐國的水泥生意,才這麽快打開局面。換成
我,恐怕這會兒還找不到門路呢。”  
石超笑得合不攏嘴,“都是石越在跑,我只管花錢!阿越,來敬杯酒!”  
石越捧杯笑道:“侯爺生意紅火,小的也是沾了侯爺的光。”  
程宗揚道:“要不是石家、雲家這些盟友,程氏商會也難有今日,同飲!”  
三人同飲一杯,程宗揚拿著酒杯走到任宏等人席前,“七位在長安的兄弟,今日只見了
一位。這幾天外面盯得緊,不好請大夥兒過來。正好商會在西市有處店鋪,離鵬翼社不
遠,到時我會留兩個人照看。請!”  
任宏心下會意,鵬翼社所在的醴泉坊緊鄰西市,有這處店鋪作為聯絡點,傳遞消息也方
便。  
兩人碰了一杯,程宗揚又道:“自從我到漢國,韓玉就一直跟著我,鞍馬勞頓,出生入
死。來年還請辛苦。”  
韓玉笑道:“萬死不辭。”  
接下來與鄭賓等星月湖大營一衆兄弟一一碰過,然後是吳三桂和敖潤。這兩人跟隨他最
久,出力最多,雖然另一個時空中的吳三桂臭名昭著,但至少眼前這位如今還是自己能
信得過的鐵杆心腹。  
“長伯武略出衆,軍中之事,還要托付給你。”  
“主公放心。”  
“叮”,兩只酒樽碰在一起。  
敖潤拿起酒觥,給程宗揚斟上,一邊嚷道:“滿上!滿上!倒完剩多少全是我的!”  
程宗揚笑道:“跟延香的日子定了嗎?”  
敖潤拿著酒觥嘿嘿直樂,“沒呢。”  
“哪還不趕緊定?小心煮熟的鴨子飛了。”  
敖潤趕緊道:“沒煮呢!真沒煮!”  
“那你更得抓緊了。”程宗揚笑道:“咱們也別耽誤,等這邊的事辦完,回去就給你們
辦喜酒。”  
敖潤臊眉耷眼地小聲道:“那也得問問人家的意思不是?”  
“你的意思是,人家還沒答應?”  
“沒提呢。”  
程宗揚拍著胸脯道:“把這觥酒喝完,這事包在我身上!”  
“那成!”敖潤痛快地應了一聲,抱著酒觥,一飲而盡,在座衆人都撫掌大笑起來。  
“老獸。”程宗揚笑道:“酒樽太小,這一甕都是你的。”  
青面獸挾起酒甕,“咕咚咕咚”喝了半甕,仰天打了個響嗝,接著抱起酒甕喝了個底朝
天,引得衆人紛紛叫好。  
高智商正捋著袖子教呂奉先劃拳,見程宗揚過來,趕緊起身,“師傅,我們喝著呢。”
  
“喝吧。今晚盡興。”程宗揚倒滿一杯,“算是給你爹敬的。”  
“哎!”高智商接過來,二話不說,一口氣喝光,然後道:“放心吧師傅,我跟小呂進
了天策府,絕不給你、給我爹丟人!”  
呂奉先臉喝得紅紅的,聽到這句有些不解,“你給不給你爹丟人,關我什麽事?”  
“咱們是兄弟啊。”  
呂奉先恍然道:“對哦。”  
“得,你們兩兄弟幹一杯吧。”程宗揚給兩人斟上酒,“別給你們家長輩丟臉就行。”
  
“師傅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我爹那什麽德性,我還能不知道?全靠踢球才混到太尉!”
高智商拍著胸脯道:“我能進皇圖天策府,那是光宗耀祖,祖宗八代臉上都有光!我爹
肯定上輩子燒了高香,才有我這麽爭氣的兒子!”  
富安趕緊塞了個雞腿堵住他的嘴,“吃菜!吃菜!”自家衙內嘴上就沒個把門的,富安
跟著他也是心累,  
程宗揚笑著把酒樽遞給富安,“又是一年辛苦,來年還得多多費心。”  
富安連聲道:“該當的,該當的。程爺,我幹了,你隨意。”  
到了劉诏席前,程宗揚笑道:“老劉,我看你的臉色,過完年必有好事。”  
劉诏滿臉尴尬,咧著嘴幹笑道:“借侯爺吉言。”  
“你別不信。”程宗揚拿出一只瓷瓶,壓低聲音說道:“這裏面有三十顆靈丹,一天一
丸,和酒吞服——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劉诏被雪雪咬的那口並不重,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所謂的靈丹,其實是程宗揚實在看
不下去,生怕劉诏心病成了真病,專門讓壽奴等人拿了幾味補藥加麺粉揉出來的,頂多
算個安慰劑。  
劉诏哪兒知道這些?攥著藥瓶,眼淚都快下來了。  
程宗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貼在劉诏耳邊道:“到時候你去找蘭姑,就說我說的,讓她
給你找個頭牌。錢記在我賬上。”  
劉诏熱淚盈眶,捧杯一飲而盡,啞著嗓子道:“多謝侯爺。”  
袁天罡一邊起身,一邊小聲道:“頭牌啊?”  
“你要嗎?”  
“頭牌有電路好看嗎?”袁天罡兩眼賊光直冒,湊過來小聲道:“你發了!那東西絕對
是太陽能電池板!我瞧過了,妥妥能使!”  
程宗揚一點都不激動,“你有燈泡嗎?”  
“你庫裏沒有?找找啊!”  
“別想了,自己動手吧。”  
袁天罡酒也沒心情喝了,皺著眉頭思索燈泡的作法。玻璃材料、密封真空、惰性氣體、
發光的燈絲……這他娘的是個大活兒啊!  
祁遠拿起酒杯,兩人一碰,各自飲幹,彼此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賈先生。”  
賈文和雙手舉杯,與額平齊,然後徐徐飲盡,從容道:“主上有賜,固不敢辭。”  
“賈先生棟梁之材,加入商會確實是屈才了。”程宗揚道:“但我敢保證,程某絕不會
讓先生心生悔意。從今往後,還請先生多多費心指教。”  
賈文和放下酒杯,拱手道:“願附骥尾,以供驅使。”  
衆人紛紛舉杯暢飲,滿座盡歡。石超酒意漸起,叫嚷著要把自己那些侍姬喚來,給衆人
佐酒助興,石越怎麽也拉不住,最後還是被程宗揚拿爆竹的事岔開。  
“爆……爆竹,都備好了!”石超大著舌頭道:“在……在那邊呢!放……放到天亮都
夠!”  
院牆下邊放著一堆胳膊粗的毛竹,裏面填滿了硝石、硫磺、木炭,上面還纏著大紅的絲
綢,看著就喜慶。  
周圍陸續傳來爆竹聲響,還有男男女女的歡呼聲。子時已至,已是新年,程宗揚笑道:
“咱們也去放爆竹!”  
一群人扶攜拉扯著笑鬧出門,坊內人家紛紛打開大門,在門前生起篝火,將爆竹投入其
中。各家用的爆竹粗細不一,用法也各不相同。有些是直接將竹竿投入火中,聽著竹竿
燒裂時噼啪作響,有些用的是竹筒,將硝石等物投入竹筒中引燃,響聲更劇。  
程宅拿出的爆竹長的足有丈許,短的也有五六尺,引燃時爆竹節節爆開,聲如雷霆,紅
綢漫天飛舞,引得街坊四鄰紛紛叫好。  
程宗揚與一衆街坊揖手為禮,笑著互道平安。一片喜慶的氣氛中,他看到對面教坊那個
叫小環的歌伎也擠在人群中,看著喝到半醉的呂帥哥挪不開眼睛。  
程宗揚大笑著把幾根爆竹塞到呂奉先手裏,“去那邊放!”  
◇    ◇    ◇  
長安城中,爆竹聲響連成一片。從正北居中的宮城開始,城中一百零八坊,家家戶戶院
中都燃著火堆,最為壯觀的一座位于長安東北的大明宮含元殿前,兩條龍尾道左右環抱
,中間一座巨大的庭燎高及數丈,火焰沖天。  
正南方與含元殿遙遙相對的大雁塔上,被炸損的牆體還沒有來得及修複,只是將碎石清
理幹淨,地下還能看到殘留的血迹。  
那尊碧玉金佛被重新供奉在蓮台上,八條手臂各執法器,在長明燈的映照之下,意態莊
嚴。  
一名戴著幞頭,穿著圓領便服的男子從窺基手中接過三炷香,在長明燈上引燃,雙手秉
香,向著碧玉金佛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默祝片刻,然後將新年第一炷龍頭香插入香爐
。  
“叮……”窺基舉槌擊在罄上,清脆的罄音伴隨著袅袅清煙,在雁塔十層久久回蕩。  
“阿彌陀佛。”窺基宣了一聲佛號,然後擡手放在那男子頭頂,“陛下禮敬之心,佛祖
已然盡知。”  
“多謝大師。”李昂向窺基施了一禮。  
窺基收回手掌,坦然而受。  
李昂負手走到塔外,望著腳下長安城的萬家燈火。良久,他低低歎了口氣,“我心中不
靖。”  
“貴為帝王,尚不免煩惱。始知佛門四大皆空,難得歡喜。”  
“總之家事不甯,此心難安。”李昂道:“若非大師援手,真不知那些家奴還將猖狂到
何時。”  
“陛下向佛之心如此虔誠,佛祖必將賜福予陛下。”窺基道:“終究只是幾個家奴罷了
。”  
“不錯。終究只是幾個家奴!”李昂望著腳下的長安城,然後呼了口氣,振作起精神,
轉身道:“那些巡行僧若有損傷,不知是否于大師有礙?”  
窺基冷冷道:“一幫無法無天無知無畏的狂徒罷了。”  
李昂笑了起來。  
窺基道:“時辰已晚,請陛下及早還宮,免為奸奴所覺。”  
李昂一邊拾階而下,一邊隨口道:“我聽說近日因為摩尼寺之事,有女摩尼師不願皈依
佛門,當街自盡?”  
“些許愚頑之徒,死不足惜。”  
“波斯亡國,其狀絕慘。還是要多安撫一些。”李昂說道:“昨日仇士良請旨,繼摩尼
寺之後,要將拜火寺也收歸佛門。我把奏疏先壓下來了,還請大師約束門中僧衆,切莫
再生事端。”  
窺基哼了一聲。  
李昂知道這位叔父輩的性子,于是一笑而罷,不再多言。  
大雁塔下,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迎上來,扶著李昂上了坐騎,一行人在幾名隨從的
護衛下,往城東荒廢已久的夾城禦道駛去。  
◇    ◇    ◇  
程宅的年夜飯一直持續到子時將盡,雖然席間用的並非烈酒,但架不住在座的一大半都
是海量,一輪輪敬酒下來,程宗揚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  
石超早已醉倒,被韓玉和石越兩人架扶著,返回住處。任宏與昔日的同袍多日不見,今
晚留宿下來,與鄭賓等人抵足夜談。袁天罡喝到一半,就不見蹤影,不知道是不是鑽研
他的燈泡大計去了。  
呂奉先則被高智商拉著,到街上狂歡——對面的教坊搬出琴鼓,一群歌伎舞伎在街上載
歌載舞,徹夜歡聚,高智商早就心癢難搔,此時連覺都不睡,准備跟那些漂亮的小姊姊
們一口氣跳到天亮。  
程宗揚帶著滿身酒氣回到內宅,卻見中行說和張恽兩個宦官居然一本正經地擺了牌位,
正在燃香祭祀。  
程宗揚訝道:“不是給你們送了酒席嗎?你們這是在幹嘛?”  
中行說鄙夷地說道:“你過年不祭祖?”  
雖然祭祖這事從太監嘴裏說出來頗為諷刺,卻正說到自己痛處,程宗揚打了個哈哈,“
怎麽三個牌位?”  
“他一個,我一個,先帝一個。”  
程宗揚仔細一看,中間一個寫的真是劉骜的名諱。雖然自己對劉骜沒什麽好感,但中行
說這份心意,自己也沒什麽好說的。  
進入樓內,只見廳中用方桌擺成一條長席,小紫抱著雪雪坐在上首,諸女按照身份高低
,依次而坐。左首趙飛燕、趙合德姊妹,右首是阮香琳、蛇夫人。再往下是罂粟女、驚
理、孫壽、孫暖、呂雉、成光、尹馥蘭……足足十二人。  
讓程宗揚意外的是,泉玉姬居然也在,卻沒有看到義姁的身影。此時衆女也喝了不少酒
,一個個粉頰酡紅,燈光下鮮妍绮麗,倍顯嬌豔。  
程宗揚剛一進門,小紫便嬌聲笑道:“新年愉快!大吉大利!”  
接著室內彩衫飛舞,衆女紛紛解衣抛起,只見眼前一片姹紫嫣紅,帶體香的七彩華服宛
如百花齊放,明豔奪目。待衣衫落下,座中諸女大半已經一絲不挂,一具具白美的玉體
豔光照人,百媚橫生。  
程宗揚不由大笑,借著酒意,心頭生出一股放浪形骸的沖動。人生苦短,行樂須及春,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都伏下身,把你們的幽處亮出來!”程宗揚一邊解衣,一邊醉醺醺叫道:“主子要挨
個用過去,看你們誰能撐得最久!”  
衆女順從地伏下身子,露出或是羞澀,或是熟豔,或是粉嫩柔美,或是妖淫媚致的下體
。一時間滿室膚光如雪,羞處盡露。  
程宗揚從最下首的尹馥蘭開始,毫不客氣地挺起陽具,對著她肥圓的雪臀用力幹了進去
。  
“啊……”蘭奴低叫一聲,媚聲道:“主子平安如意,大吉大利。”  
程宗揚笑著對衆人說道:“這蘭奴原本是青葉教的掌教夫人,在太泉時中了淫毒,幾乎
淪為只知交合的玩物,幸好被你們紫媽媽救下,自願獻出魂魄,投身為奴。本來我還想
擡舉她,讓她當了大丫頭,可惜她自己不安分,屢屢背主,要不是看她還有幾分姿色,
早就把她掃地出門了。”  
尹馥蘭嬌聲道:“賤婢罪無可恕,蒙主子開恩才留得性命,如今只是貓狗一樣的玩物,
供主子和諸位姊姊們消遣取樂。”  
“你有這覺悟就好。”程宗揚笑道:“有多少人給你開過苞了?”  
“蛇姊姊、罂姊姊、驚理姊姊、琳姨娘,還有壽兒姊姊和光兒姊姊兩個。”  
“還不到一半嘛。今年爭取讓所有人都給你開一遍苞。”  
“賤婢知道了。”  
蛇夫人笑道:“蘭奴的浪穴算是最淫賤的一個,入門之前,就不知被多少狂蜂浪蝶采過
花蜜。讓她在內宅給姊姊們當娼妓耍弄,也不算辱沒了她。”  
話音未落,尹馥蘭屁股便顫抖起來,卻是已經泄了身子。  
蛇夫人笑著啐道:“好個不中用的東西。”  
“以前的事暫且不提。”程宗揚拔出肉棒,幹進蘭奴的屁眼兒,“新年新氣象,今年好
自為之吧。”  
尹馥蘭一邊泄著身,一邊顫聲道:“多謝主子。”  
程宗揚頂住她的雪臀幹了一回,用過這位青葉教掌教夫人的前後兩穴,然後拔出肉棒。
尹馥蘭含了口酒水,用唇舌將主人的肉棒清理幹淨。  
另一側的成光伏著身子,雙手抱著白生生的臀肉,露出她天生便光潤無毛的妙處,嬌聲
道:“主子新年諸事如意,大吉大利!”  
程宗揚聳身而入,一邊肏弄著她的淫穴,一邊笑道:“江都王太子妃。天生的白虎,面
如桃李,心如蛇蠍——連劍玉姬都敢坑,膽子夠大的。”  
成光不敢作聲,只賣力地迎合著主人的插送。  
“你眼下還沒有等級,現在給你個機會,”程宗揚笑道:“只要你能撐過一百下,就升
你為粗使丫頭。”  
成光聞言愈發賣力,可她也沒能比蘭奴強多少,只撐了六七十下,便在主人的高速捅弄
下一泄如注。  
程宗揚大笑著拔出陽具,送入她的後庭,“念在你坑過劍玉姬那賤人的份兒上,留你在
內宅伺候,好生服侍吧。”  
成光身子一顫一顫的,蜜穴不住泄出陰精,她牙關“格格”作響,吃力地說道:“多…
…多謝主子恩典。”  
程宗揚摸住前面一只雪臀,揉捏著笑道:“湖陽君?”  
“主子吉……啊!”  
話音未落,程宗揚便摟著她的腰肢一捅到底,一邊挺動一邊說道:“還記得你當日與董
臥虎當街爭執的氣勢,何等囂張煊赫。如今呂氏外戚被誅十余家,諸侯宗室被誅不計其
數。倒是你,洛都逃過一劫,藍田又逃過一劫,不得不說你運氣不錯。”  
“啊!啊!多謝……啊……侯爺……搭救……”  
程宗揚笑道:“行,這算是你的謝禮,本侯就笑納了。”  
“啊!”孫暖一聲尖叫,陰精狂泄而出。  
那根陽具如長鯨吸水,將陰精一掃而空,片刻後送入一股溫暖的氣息,使她整個腹腔都
暖洋洋的。  
孫暖眉頭剛舒展開,緊接著又被主人捅入肛中。她雙手伏在地上,忍著後庭的痛楚,心
甘情願讓主人受用了一回。

第四章 群钗賀歲

待孫暖含酒為了他品過肉箫,程宗揚帶著醉意走到對面席間,居高臨下望著身下的女體
。片刻後挑起唇角,“太後娘娘也在呢,差點兒沒認出來。”  
呂雉玉容沈靜,默默閉著眼。  
“祝辭都不會說了嗎?”  
呂雉清冷的聲音道:“主子吉祥,大吉大利。”  
程宗揚蹲踞在她臀後,擺好姿勢,“老爺我累了,太後娘娘,自己動吧。”  
周圍傳來譏诮的笑聲,太後娘娘被主人收用過的消息已經傳遍內宅,此時盡人皆知,尤
其是太後娘娘被主子開過苞過後扶牆而出的糗態,被蛇夫人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若
非紫媽媽沒有允准,幾名侍奴早就拿她作戲,嘗嘗太後娘娘的滋味了。  
身前的美婦僵了片刻,然後翹起雪臀,用肛洞頂住那個碩大的龜頭,向後挺去。  
眼看著自己的陽具一點一點沒入太後娘娘高貴的屁眼兒內,程宗揚不由心懷大暢,得意
地吹了聲口哨。  
那只柔軟的屁眼兒被粗大的肉棒撐開,然後猛地一收,龜頭已經納入體內,卻又被棒身
撐緊,堅硬的龜頭正卡在肛蕾處,被柔韌而充滿彈性的肛門肌肉緊緊箍住,包裹得密不
透風。
程宗揚朝她白膩的臀肉上打了一記,“繼續!”
呂雉挺著圓臀,吃力地將肉棒納入肛內。忽然間,那只屁眼兒猛地一緊,夾著肉棒劇烈
地顫抖起來。
卻是身後的主人一手拿著酒樽,將裏面蒸餾過的烈酒倒在美婦撐開的屁眼兒上。嬌嫩的
肛蕾和直腸黏膜被酒精刺激,一陣炙燒般的劇痛從屁眼兒一直延伸到體內,呂雉禁不住
發出一聲痛叫。
程宗揚一手按住她的腰肢,“啵"的一聲拔出肉棒,將一樽烈酒全倒進她未來得及合攏
的肛洞內,然後兩手握住她的腰身,挺身而入。
被肉棒捅入的屁眼兒濕淋淋的,隨著肉棒的進出,酒液一股一股飛濺出來,抽送間酒香
四溢。呂雉被他侵犯時,肛內已經受了暗創,以她的忍耐力,此時也不禁痛得嬌軀亂顫。
幸好程宗揚並沒有幹太久,只插了十幾下便放開她,伸手摟過前面的女體。  
那女子嬌聲道:“願主人年年有余,歲歲平安,財源滾滾,大吉大利……”  
程宗揚笑道:“泉捕頭口音越來越正了。”  
泉玉姬激動地笑道:“奴婢得知主人要來長安,就一直在學,今天終于用上了。塞海保
馬尼,把得塞幼!新年快樂!啊……”  
女捕頭下身已經一片汪洋,程宗揚直接一捅到底,盡根而入。  
“你跟我時候比她們幾個都早,等唐國的事忙完,就辭了六扇門的差事,跟我回舞都。
”  
泉玉姬又驚又喜,“多謝主人!阿匝華一亭!請用力……”  
在泉玉姬的竭力配合,不多時,這名六扇門的女捕頭便兩穴齊開,被主人采了花蜜。她
跪伏在席間,媚眼如絲地含著酒水,吞吐著主人的肉棒。  
此時已經有五名奴婢受過主人的臨幸,竟然沒有一人能夠支撐到一百下,便都泄了陰精
。剩下諸女暗喜之余,也不禁心頭忐忑。她們從未想過自家主人全力施為之下,居然會
如此威猛,既盼著自己能拔得頭籌,又擔心自己也和前面那些奴婢一樣,不過數十下,
便敗下陣來。  
程宗揚一視同仁,挨個收用過去。面前一名細腰豐臀的妖冶婦人赤條條伏在席間,媚聲
道:“奴婢壽兒願主人龍體康泰,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程宗揚道:“把你的元陰獻出來。”  
壽奴乖乖獻出秘藏的元陰,接著便被主人毫不憐惜地搗入。那根充滿力道的大肉棒勢如
破竹,筆直幹入穴底,重重撞上花心。孫壽妖媚的面孔帶著破體般的哀羞和痛楚,伏在
主人身下婉轉低叫,淫態橫生。  
那根肉棒一口氣搗弄了百余下,接著“啵”的一聲拔出,只見孫壽那只風騷的大白屁股
像觸電般震顫著,穴口圓張,從穴內濺出一股濃白的黏液。  
直到此時,孫壽才知道前面幾人怎麽如此不濟。不是她們不中用,實在是主人的陽物太
過強悍。以往與主人交合時,雖然也是狂抽猛送,沒有多少憐香惜玉的溫存,但這會兒
主人挾著酒意,再不留手,強度豈止翻倍?  
短短片刻的抽送,就像是經曆了半個時辰,她下體從穴口直到花心,被肉棒捅弄過的部
位仿佛被電擊般微微發顫,陣陣酥麻混雜著痛楚的觸感殘留在嬌嫩的肉壁上,久久不退
。  
這會兒即使一根羽毛拂過,自己立刻就會二次泄身……  
孫壽念頭剛轉到一半,就發現自己錯了。主人根本沒用什麽羽毛,僅僅是捅入後庭,自
己蜜穴就像是被引爆一樣,又一次泄出陰精。  
壽奴好不容易捱過一百下,卻接連泄了兩次身,比起前面諸女,更顯狼狽。  
輪到驚理,這名最早入門的侍奴伏地拜賀道:“主子新年財源廣進,大吉大利……”  
程宗揚笑道:“近來很少見你用蛾眉刺,是不是學了什麽新的功法?”  
“奴婢與兩位姊妹隨卓奴學了一路劍法,正在習練。”  
“一氣化三清那個?”程宗揚之前聽她們說起過。  
“是太乙真宗的三清劍。三人聯手合擊。”  
程宗揚道:“好好練,哪天舞給我看。”  
“是。”驚理笑道:“到時奴婢們叫上卓奴,一起來舞。”  
罂粟女笑道:“願主人萬事如意,八方來財……”  
蛇夫人嬌聲道:“一元複始,萬象更新,六朝同賀,四海增輝……”  
阮香琳道:“相公喜樂安康,吉祥如意……”  
三名侍奴總算比那些奴婢強些,超過二百下才泄身。尤其是阮香琳,足足用了半炷香時
間,伏在席上嬌喘不已,淫聲四溢。  
最後剩下飛燕、合德姊妹,姊妹倆猶自穿著小衣,不好意思與那些侍婢一樣在席間赤身
裸體,任由主人淫玩。最後還是拉起紗帷,姊妹倆同入帷中,與夫君大人行了新年頭一
回房事,以此為夫君賀歲。  
半透明的紗帳內,姊妹倆玉體橫陳,敞著美穴與夫君交合行樂。外面爆竹聲不住傳來,
帳內一對玉人香肌雪膚,花容麗質交相輝映,其美無度。  
趙飛燕擁著他的肩背,一邊承歡,一邊溫柔如水地在他耳邊呢哝道:“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唱得真好。”程宗揚笑著挺了挺身,“賞你的。”  
趙飛燕舉著鸾穴,任他挺弄,嬌聲道:“多謝夫君。”  
“過完正月,漢國就會宣布,太皇太後將于長安法雲尼寺出家為尼,”程宗揚道:“長
秋宮那邊,有胡情和凝奴就夠了,只要你願意,永遠不回漢宮都沒關系。”  
“我呢?”趙合德道:“我要跟著姊姊,還有你……”  
程宗揚摟住她的纖腰笑道:“你是小夫人,想跑都跑不了——等匡仲玉那邊找到人,我
就正式提親,娶你們姊妹過門。”  
“哦……”趙合德颦眉道:“插錯了,不是這裏……”  
程宗揚笑道:“讓你姊姊幫你剝開,你自己扶著。”  
趙飛燕抿嘴一笑,伸出玉手,剝開妹妹的下體。趙合德雙手扶著陽具,乖乖送進自己柔
嫩的美穴中,仰臉道:“願夫君龍體康健……”  
帳內三人缱绻纏綿,難舍難分,帳外忽然傳來一片笑聲,卻是蛇奴等人在拿那些不入等
的賤婢取樂。  
小紫一手抱著雪雪,一手拿著盛著血紅色葡萄酒的玻璃樽,笑吟吟看著這一幕。  
程宗揚張臂把她橫抱起來,獰笑道:“死丫頭,可就剩你了!”  
小紫舒服地靠在他臂間,笑道:“好啊,你想人家怎麽陪你?”  
“當然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爽一下!”  
◇    ◇    ◇  
漏過三更,已是深夜,爆竹聲仍不斷響起。程宗揚抱著小紫坐在屋脊上,望著沈浸在歡
慶中的長安城。這座龐大而輝煌的都城一眼望不到盡頭,寬闊而平整的街道了無人迹,
一座座四方的裏坊內卻是焰光燭天,將夜幕映成绯紅的顔色,猶如破曉景象。  
頭頂傳來哨聲,夜宿的鴿群被歡慶的氣氛驚醒,在空中飛過。夜幕下,數不清的佛塔、
道觀、寺廟全都點起燈火,其數以百十萬計,璀璨奪目,使得天上的繁星都為之失色,
讓人分不清眼前是盛世長安城,還是天上白玉京。  
小紫靜靜靠在程宗揚肩上,嬌俏的面孔宛如寶石般精致,星眸在夜色間熠熠生輝。  
“真漂亮……”  
程宗揚深情款款地說道:“沒有你漂亮。”  
小紫笑道:“大笨瓜,你的技巧好生硬哦。”  
程宗揚歎道:“我泡妞的技巧是差了點兒,可我也沒處練不是?”  
“大笨瓜,剛才開心嗎?”  
“你呢?”  
小紫展顔笑道:“你開心我就開心。”  
“我也一樣。”程宗揚低下頭,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
  
“可是有人會吃醋哦。”  
程宗揚失笑道:“不會吧?”除了紫丫頭和趙氏姊妹,其他不是侍妾,就是奴婢,哪兒
有她們吃醋的份?  
不過轉念一想,如瑤和丹琉還在舞都,婚後頭一個新年就兩地相懸,未免有些對不起她
們。而且自己旅居在外,無法與林清浦聯絡,也和留守舞都的她們音訊難通。更別說遠
在南荒的凝羽,已經兩年未見,想起來就有種揪心的感覺。  
“不知道雲丫頭她們這會兒在幹嘛呢?有沒有跟雁兒、蓮妞她們一起守歲,吃年夜飯,
放爆竹……”  
“別擔心,朱老頭這次再走,就不准備再回漢國了。離開之前,總得保證那個小家夥的
平安。你的大老婆和小老婆,他也會順便照顧。”  
程宗揚確實一直在擔心這事,如瑤、丹琉、雁兒,還有懷著劉骜子嗣的友通期都留在舞
都,萬一劍玉姬那賤人來個釜底抽薪,自己可受不了。  
“他留在漢國,是不是要跟巫宗那個什麽天王,達成什麽協議?”  
“你猜。”  
“我智商只有你的一半,你讓我猜?你要是再欺負我智商不夠,我就……吃了你!”  
程宗揚凶巴巴說著,作勢要扯開小紫的衣衫。  
死丫頭躺在他懷裏,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反而笑道:“給你吃好了。”  
“真的?”  
小紫笑吟吟道:“你猜?”  
“我可以……”程宗揚撫摸著她圓潤的美臀,“先吃一半……”  
“大笨瓜,你連那個老婆婆都不舍得吃。”  
“誰說我不舍得?我是沒興趣!”程宗揚凜然道:“再說了,她怎麽就老婆婆了?還水
嫩著呢。”  
小紫噙著一絲狡黠的笑意,在他耳邊小聲道:“好吃嗎?”  
程宗揚噎了一下,呂雉那賤人!自己怎麽吩咐的?絕對不許外泄!結果死丫頭一轉眼可
就知道了。這要傳出去,自己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程宗揚道:“你讓我吃嗎?”  
“不要!”  
程宗揚豎起一根手指,“只一下。”  
“不可以!”  
程宗揚抱住小紫,用下巴在她脖頸中使勁蹭著,“就要吃,就要吃。”  
小紫被他鬍茬刮得又刺又癢,一邊扭著臉躲避,一邊道:“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就要!就要……”  
“不要!不要……”  
兩人笑鬧著,忽然坊外傳來敲梆子的打更聲。  
坊內那些豪門大戶宅中人影閃動,紛紛打開大門,卻是已經到了元正大朝會上朝的時辰
。  
小紫從他懷中鑽出,笑道:“程頭兒,你該上朝了。”  
程宗揚悻悻然站起身,“親一個再走。”  
小紫乖乖揚起臉,被他吻住唇瓣。  
唇舌糾纏之際,難舍難分。忽然間,小紫精致的玉臉浮起一抹誘人的嫣紅,她扭首移開
紅唇,一雙美目水汪汪的看著他,聲如蚊蚋地說道:“大笨瓜,以後給你吃……”說著
飛也似地掠下檐角。  
唇上傳來淡淡的幽香,程宗揚呆立在屋脊上,嘴巴卻不由自主地咧開,露出傻笑。  
◇    ◇    ◇  
無數燈火從各坊湧出,彙集在筆直的大街上,猶如一條條流動的星河,湧向唐國的中樞
所在——大明宮。  
程宗揚換好上朝的袍服,跨上赤兔馬。敖潤在前提著燈籠引路,吳三桂跟在馬後隨行。
  
以程宗揚使者的身份,再加上唐國允諾的特殊禮遇,完全有資格乘車赴朝。不過段文楚
專門叮囑過,元正的大朝會不比常朝,除了在京的官員,各州都督、刺史、各節度使派
遣的職官、一衆屬國的使節……都要入朝為唐皇賀歲。為了避免擁堵誤事,上至宰相,
下至郎官,這一天都會棄車乘馬,甚至連隨從都不敢多帶。  
一出門,只見一個熟人正在外面等著。那人劍眉朗目,唇紅齒白,雖然臉上青腫未褪,
眼圈還黑著,但絲毫不妨礙他人見人愛的帥哥形象,反而讓人心生憐惜,忍不住想問到
底是哪個該死的混帳,居然把名動京城的獨孤郎打成這樣?  
獨孤謂雙手抱拳,躬身施了一禮,“下官獨孤謂,奉命護送君上。”  
與唐國談判的條款中,專門提到唐國官方有保護舞陽程侯出行的義務。這差事出力還不
討好,出事是罪過,沒出事被人說給成漢使獻殷勤,也是罪過,又趕上年節,可謂苦逼
到極點。  
京兆府的官員們推來推去,結果差事掄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又落到了法曹參軍獨孤謂頭
上。理由是獨孤參軍跟舞陽侯打過交道,對工作情況比較熟悉,而且能力出衆,一定能
圓滿完成組織上交待的工作任務。  
獨孤謂倒是很有覺悟,他一個從刑部六扇門借調的外來戶,京兆府還不可著勁兒的用?
苦活累活髒活全是他的,背鍋頂雷扛包樣樣不缺。于是除夕之夜,別人在家喝著酒過的
年,他蹲在程宅門外,喝著西北風過的年。  
程宗揚笑道:“獨孤郎,辛苦了。”  
獨孤謂連稱不敢,然後緊跑兩步,跟在馬側。  
程宗揚只帶了敖潤和吳三桂兩人,結果一上街才發現,自己帶的隨從還算多的。同住在
宣平坊的尚書左仆射嚴绶,尚書右仆射盧鈞兩位尚書省的主官,都只帶了一名提燈的隨
從。其余低階官員都是單身獨騎,自己拿著燈籠。  
從宣平坊到大明宮的大街長十二三裏,沿途各坊不斷有官員或是乘馬,或是步行,彙入
上朝的隊伍。滿街燈火相望,衣冠載道,官員們戴著烏紗幞頭,身著朱紫官服,依照品
階不同,腰間佩戴著金魚袋、銀魚袋,一個個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盡顯帝國精英官僚
的風範。  
敖潤在前面牽著馬,一路上左顧右盼,程宗揚也覺得大開眼界。他此前只跟段文楚、獨
孤謂這些唐國官員打過交道,獨孤郎自不用說,長安城有名的帥哥,段文楚也是相貌不
凡。他原來以為只是個例,此時才發現,滿大街的唐國官員,就沒有一個長得醜的!隨
便拉出來一個,都是身材高大,相貌端正。  
程宗揚禁不住道:“唐國官員都長相這麽出衆?”  
“回君上,”獨孤謂道:“唐國官員都要吏部考核才能出仕,先考的就是長相。”  
聽了獨孤謂解釋之後,程宗揚才知道,唐國士人通過科舉,只是有了作官的資格,正式
成為官員,還需要通過吏部的考試。考試內容共有四項,依次是身、言、書、判。  
身是指外貌,須得體貌豐偉,相貌堂皇才算合格。言指口才,不能口吃或者口音太重。
書指書法筆迹,最後的判是指通曉案牍公文。四項之中,相貌排在第一位,公務能力反
而排在最後……唐國如此強盛,只能說明人家的選材方法還是很科學的,帥哥就是比醜
逼有能力!  
“長得醜點,連官都不讓當,”程宗揚感歎道:“這是赤裸裸的歧視啊。”  
獨孤謂陪著笑臉,心裏暗自嘀咕,領導這是對我有看法?可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能怎
麽著?往臉上劃兩刀,哄領導開心?問題是這會兒你開心了,回頭別的領導喜歡帥的,
我怎麽辦?  
程宗揚道:“獨孤郎當年在身這一項上,想必是拔得頭籌了。”  
獨孤謂幹笑道:“君上見笑了。”  
程宗揚忽然來了興致,“哎,你說咱們兩個,誰長得帥啊?”  
獨孤謂怔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不要臉給驚到了。我?獨孤謂,長安城兩百多萬人公認
的帥哥。你問我咱們倆誰長得帥,你心裏就沒點逼數嗎?  
獨孤謂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是君上!”  
程宗揚搖了搖頭,“我不信。”  
“真的!”獨孤謂誠懇地說道。  
“老敖,你來評評!”  
敖潤眼也不眨地說道:“當然是程頭兒你長得帥!”  
程宗揚扭頭道:“長伯,你覺得呢?”  
“那還用問?”吳三桂伸出大拇指,“肯定是君上!”  
“是嗎?那具體說說,我哪兒比獨孤參軍帥?”  
吳三桂打了個哈哈,“我想想啊。”  
“獨孤郎,你說呢?”  
獨孤謂慨然道:“君上如日月,下官如螢火。哪裏能比呢?”  
“吹牛。老敖,你來說。”  
敖潤頭也不回地說道:“程頭兒,這得加錢啊。”  
程宗揚放聲大笑。獨孤謂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失笑之余,也不由對這位程侯的印象
略有改觀。  
沿著寬廣的長街筆直向北,遠遠便能看到巍峨的宮城。越往前,城阙越發高大雄偉。長
安城原本是整齊的長方形,最初的宮城位于北面正中的太極宮。因為太極宮位于窪地,
地勢較低,唐國又在長安東北的龍首原上興建大明宮,作為帝國中樞。  
大明宮東西長三裏,南北長六裏,面積幾乎是紫禁城的五倍,本身就相當于一座巨大的
城市。宮中山水相連,由龍首原分出的三道山崗橫亘宮中,在崗上依次建有外朝的含元
殿、中朝的宣政殿和內朝的紫宸殿,居高臨下,氣勢恢弘。  
大明宮之南,面向長安城方向建有五座城門,程宗揚沿街北上,正前方一座便是大明宮
的正門,丹鳳門。  
這是程宗揚見過最宏偉的宮門,城門高十五丈,寬二十丈,下方分為五條門道,城樓更
是高聳入雲,鑲金砌玉,金碧輝煌,氣象萬千。披星戴月的入朝官員們從門前行過,人
馬小如蝼蟻。  
待漏院位于丹鳳門之西的建福門外。由于宮門要到夜漏盡後二刻方能開啓,唐皇特命人
在此建院,供入朝的官員等候,免受風雨之苦,因此名為待漏。  
此時待漏院內已經彙聚了上千名官員,王公重臣、四方使節、文武官吏,在院中各尋位
置,彼此揖手寒暄,一時間頗為熱鬧。  
程宗揚在唐國沒什麽熟人,自己所處的又是客使區域,與李藥師、王忠嗣那些武將不在
一處,原想著隨便打個哈哈,然後閉目養神就算完事。可沒想到入內一看,居然遇到好
幾張熟面孔。  
當頭一位門牙掉了兩顆,依然抱膝嘯傲,旁若無人的風流名士,卻是謝家那位浪蕩大爺
——謝無奕。  
謝無奕正嘯得高興,見程宗揚進來,眼睛頓時一亮,起身道:“诶!這不是程賢弟嗎?
多日不見!你怎會在此?”  
程宗揚也是一愣,“謝大哥?你怎麽來了?”  
謝無奕迎上來,把臂笑道:“張少煌那厮,去了臨安便樂不思歸!王丞相索性讓他待在
臨安,玩夠了再回來交差。桓歆他們都去了江州,找小侯爺玩樂,我就耽誤了一天,結
果被王老頭抓了差,派來出使長安。你怎麽也在此處?”  
程宗揚笑道:“不對吧?謝大哥你要是不樂意,王丞相能把你派出來?”  
謝無奕大笑道:“知我者賢弟也!久聞長安繁華,老兄我早有意一行。”  
“謝大哥來多久了?”  
“半個多月了吧?”謝無奕不在意地說道:“也許一個月?一個多月?”  
好嘛,連自己來了多久都沒數,這也是潇灑到一定境界了。  
“石超也在長安,你們沒見面?”  
“石胖子也在?還真沒留意。反正我這些日子就在平康坊住著,別的地方都沒去。”  
“你說哪個坊?”  
“平康坊啊。怎麽了?”  
程宗揚明白過來,合著這位大爺在青樓住了一個來月?王茂弘莫非是氣迷心了?居然把
這麽個不靠譜的大爺派來公幹?  
“沒什麽,我跟石超在宣平坊,離得不遠。”  
謝無奕在他手臂上捏了兩下,笑道:“有空一塊兒坐坐。”  
程宗揚微微一怔,這位大爺居然也會使暗號?  
兩人一笑而罷,彼此揖手作別。  
剛往前走幾步,一個戴著長翅紗冠的烏衣少年上前拜倒,尖聲道:“小的見過程主事。
”  
程宗揚停下腳步,“你是……小貫子?”  
童貫揚起臉道:“正是小人。”  
程宗揚忽然發現自己來這一趟是個錯誤,今日大朝會,自己作為漢使被邀出席,其他晉
宋諸國也免不了有使節赴會。晉國還好些,自己沒有官職在身,頂多是江州刺史蕭遙逸
名下的客卿身份。而自己在宋國可是有正式官職的:工部屯田司員外郎,寶鈔局主事。
  
程宗揚對自己的身份問題一直不怎麽在乎,六朝各自疆域廣大,以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
效率,自己多幾個身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問題是當個小官還無妨,等地位高到一定程
度,就難以掩飾了。比如自己舞陽程侯的身份,哪一朝都不可能放著一個突然冒出來的
諸侯不去理會。  
自己在待漏院接連遇到熟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畢竟頂級的圈子就那麽大,
即使今天來的不是童貫和謝無奕,其他人也不會忽視自己這位漢國新貴。  
程宗揚略一錯愕之後,並沒有設法掩飾,只笑道:“你是朝廷派來的使節?不錯嘛,升
官了。”  
童貫表情說不出的古怪,既擔憂又棘手,還有種撈到救命稻草的驚喜。  
他小聲道:“回程主事。小的不是正使。”  
“誰是正使?”  
童貫苦笑道:“這次來的正使,程主事也認識。”  
“不會是蔡元長、史同叔他們吧?”程宗揚一邊說一邊遊目四顧。  
童貫小聲道:“是廖群玉廖先生。”  
程宗揚一怔,怪不得當日廖群玉行止有異,原來是挂著公事的名義,悄悄給自己主公幹
私活,結果被自己無意中撞見。  
“廖先生不是一直不肯出仕嗎?怎麽成了正使?”  
“賈相爺推行方田均稅法,沒有得力的人手,舉薦廖先生做了掌管三閣圖書的秘書監。
此行正好在長安,臨時派遣為正使。”  
“你也不錯啊,年紀輕輕就當副使。”  
童貫苦著臉道:“不敢瞞程主事,小的是秦大貂珰舉薦,由官家欽命,來皇圖天策府學
習武事的,並非使節。”  
派一個太監來學習武事……好吧,太監能打,這也算宋國的優良傳統了。  
“廖先生呢?”  
元正大朝會,宋國派來的正使不見蹤影,反而讓一個太監出面,這事怎麽看都透著蹊跷
。  
童貫嘴角抽動了幾下,“不見了……”  
程宗揚壓低聲音道:“別哭!怎麽回事?”  
“小的明白。”童貫忍淚道:“小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廖先生昨日出門就沒有回來,
各處找也沒有找著。唐國鴻胪寺催促要使節名單,小的沒辦法,只好冒充正使,填了名
字。”  
童貫攥住他的衣袖,“程主事,小的辭行時,太後和官家專門吩咐過,若是遇見主事,
一是向主事問安,若主事諸事順利,還望早日回臨安一行。二是萬事都要聽主事的吩咐
,不得違命。如今見著主事,小的可總算有了主心骨。求主事給小的作主……”  
自己能作什麽主?這會兒找廖群玉也來不及了。再說了,我是漢使,你是宋使,難道我
能把兩國的使節一肩挑了?漢、宋結盟,這是要對付誰呢?  
“不用慌張,你就沈住氣去上朝。鴻胪寺給你講過禮儀吧?別人怎麽做,你就怎麽做—
—散朝之後來見我。”  
程宗揚低聲說了自己的住處,然後囑咐道:“穩著點。”  
“是。小的記住了!”童貫到底不是個畏手畏腳之輩,聽了程宗揚的吩咐,挺了挺胸,
然後抱拳施禮,“多謝主事提點!”

第五章 九天阊阖

程宗揚交待童貫沈住氣,自己反而有點沈不住氣了。謝無奕顯然有話要對自己說,能讓
這麽個纨绔大爺上心的事,想想也不會是小事。宋國這邊更清奇,正使居然失蹤了,剩
個小太監被趕鴨子上架。  
據程宗揚所知,六朝在彼此的都城都有常駐的官員,漢國也有,抵達長安時還來拜見過
,只不過自己當時人還沒到,被吳三桂帶著呂奉先出面打發了。正常情況下,童貫應該
跟駐地的官員溝通,而不是自己冒充正使……  
程宗揚不由回頭看了童貫一眼,這小家夥,出頭的心思還真熱。  
六朝使節各有席位,程宗揚剛入席坐定,拿起茶盞,便聽到門吏通傳,“昭南使節,申
服君到!”  
程宗揚差點兒把茶盞打翻。申服君跟自己不熟,大夥兒根本就沒見過。問題是自己跟他
女兒可不陌生——申婉盈,卓雲君的親傳弟子!跟自己有過好幾腿關系那種。  
不會這麽巧吧?謝無奕、童貫、申服君,有的沒的全趕到一塊兒了?長安城這地面這麽
邪門?  
程宗揚心裏嘀咕著,只見一名頭戴高冠,身著烏衣的五旬老者踏進閣內。他腰間懸著一
串珠玉長佩,右手扶著一柄樣式古拙的長劍,大袖飄飄,行如流雲,向衆人略一颌首,
然後一言不發地入席落座。  
程宗揚有些心虛地呼了口氣,幸好申服君沒帶著女兒,不然要在這裏被人當場認出來,
再來個當庭哭訴,恚罵自己這個負心郎,那場面可就太尴尬了。  
程宗揚側了側身體,避免與申服君視線相接,接著又聽到一聲通傳,“秦國正使,中大
夫徐客卿到!”  
程宗揚聞聲,不由來了一絲興趣。六朝之中,自己唯一沒打過交道的,就是秦國了。他
一直有些好奇,自己會不會遇見白起、商鞅、韓非、孫武這些猛人?說不定還有荊轲、
聶政這些名垂後世的刺客。  
程宗揚饒有興致地舉目望去,接著眼珠子險些掉出來,手裏的茶盞“咣”的一聲掉在案
上。  
此時昂然而入的秦國正使披著一襲華麗的玄黑色羽服,頭戴著一頂翠羽冠,拿著一柄白
羽扇,打扮得跟鳥人一般,烏髮如墨,飄然出塵,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問題是那張臉——居然也是自己的熟人!而且是一個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熟人!  
程宗揚不知道秦國有哪些赫赫有名的傳奇人士,但眼前這位,他敢一萬個肯定,絕對不
是秦國人!  
那人帶著一絲矜持的笑容向衆人微微颌首施禮,到了程宗揚這邊,眼睛猛地一亮,接著
又很快收斂起來,毫無異狀地從容入座,風度翩然地搖著白羽扇,看不也看這邊一眼。
  
看著秦國使節誇張的打扮,要不是那張臉長得一模一樣,程宗揚都不敢相信他就是蒼瀾
那個面帶菜色,衣不蔽體的落魄家夥——徐君房徐大忽悠!  
程宗揚使勁閉上眼睛,然後睜開,仔細看去,確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不會是雙胞胎吧?程宗揚正在起疑,只見他貌似無意地扯起衣袖,露出裏面一抹輪廓渾
圓的瑩潤晶光。  
水晶球!程宗揚終于確定這家夥就是徐大忽悠本人,可怎麽也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麽巧也
在長安,又為何會變成秦國正使?  
長安城這地面真是太邪了!  
程宗揚一時間坐如針氈。六朝之中,除了唐國是東道主,自己身為漢使,其他四朝的使
節居然或多或少都與自己有些關系……程宗揚忽然懷疑,這會不會一個專門針對自己的
圈套?不然怎麽會巧合到這種地步?  
可若是專門為自己布個圈套,硬是牽涉到六朝正使,這背後布局的勢力得有多大?真要
遇見這種對手,自己還有什麽好反抗的?直接躺平挨捶好吧!  
程宗揚按下一問究竟的心思,若無其事地換了茶盞,慢慢品著茶湯,等待宮門開啓的時
刻。  
◇    ◇    ◇  
“漏止更盡!”一名吏員長聲呼道。  
玉漏已盡,負責維持秩序的幾名監察禦史站好位置,一衆文武官員陸續來到庭中,按照
品秩高低各自站定。程宗揚作為漢國使節,位次在親王、郡王、一品官員之後,接著是
二三品的官員、屬國使節和四五品的官員。五品以下就沒有資格參加朝會了。  
一片衣冠煊赫中,程宗揚看到江王李炎,雙方微微颌首示意,分別入列。六朝之外,尚
有一堆大唐屬國的使節,有些使者對規矩不熟,監察禦史還要在旁指點,上千人的隊伍
好不容易整頓完,然後由屬吏打著燈籠,步行前往丹鳳門。  
五更已過,天色仍然漆黑一片,天際挂著幾顆殘星,清冽的寒風拂起衣角,寒意侵人,
耳邊不時傳來環佩和步履的輕響。  
行至丹鳳門,正值破曉時分,夜色退去,天際泛起蒼茫的曉色。  
漏下二刻,巨大的宮門緩緩開啓。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巨大的廣場。整個廣場長一
裏有余,寬逾三裏。筆直的禦道將廣場分為兩半,龍首渠自東而西蜿蜒流過,前方是五
座白玉拱橋,與丹鳳門延伸而來的五條禦道相連。  
正中的禦道和禦橋都是皇帝禦用,大臣只能走兩側。與漢國出則為將,入則為相的風格
不同,唐國官員更加職業化,文武泾渭分明,文臣在東,武將在西。使者們也分為兩處
,漢、秦在東,晉、宋、昭南在西。  
程宗揚昂首闊步,似乎與後面的徐君房素不相識。徐君房右手托在胸前,左手長袖飄舞
,目不斜視,只是眼珠子不住亂轉,顯然被大明宮的規模驚到了。  
禦道兩邊林立著披甲執仗的翊府衛士,他們身著玄黑衣甲,猶如兩條墨線,筆直伸向廣
場盡頭。廣場盡頭是一道長無邊際的宮牆,不過由于地勢的關系,那道宮牆絲毫阻擋不
了視線。從禦橋上望去,能看到宮牆之內,兩座精美大氣的閣樓巍然聳立,東面為鍾樓
,西為鼓樓。  
在鍾鼓樓之後,緊接著又是兩座規模更加龐大,裝飾更為華美的巨型閣樓,東西分別是
翔鸾閣、棲鳳閣。兩閣都座落于五丈高的台基上,三面猶如刀切一般整齊,居高臨下,
氣勢峥嵘。閣後兩條長長的廊橋斜著向上,與最高處的正殿相連,猶如探出的龍爪,踞
伏在正殿之下。  
兩座閣樓之間,便是大唐最宏偉的宮殿:含元殿。含元殿的台基同樣是五丈高,但整座
含元殿位于龍首原的至高點上,比起規模驚人的翔鸾、棲鳳二閣還要高出數丈,從下方
往上望去,直如天上宮阙,在破曉的天色下,散發出夢幻般的光芒。  
隨著丹鳳門開啓,宮內的承天門、長樂門、永安門、嘉德門……一道道宮門陸續開啓。
承天門前的翊府衛士已經換成十六衛中的左右骁衛,他們披著金燦燦的光明铠,衣甲鮮
明,手持橫刀,列好儀仗。  
門外一名身著朱衣的禦史長聲道:“就班!”  
佩劍的官員們紛紛解下佩劍,除去靴履,從袖中取出朝笏,捧在手中,然後站好班次。
禦史屬吏們捧著書冊,逐一核對人員。  
一些高級官員有著劍履上殿的資格,佩劍未取,不過據程宗揚所知,他們攜帶的佩劍大
都是些未開鋒刃的樣子貨。  
傳點完畢,天色已亮,上千名官員鴉雀無聲,整齊分為文武兩隊。  
承天門前,夾階、監門兩名校尉拿著門籍,開始唱籍。  
“撫王李纮。”  
“在。”  
最前面一名親王應聲而出,由夾階校尉象征性地在身上一拂,踏入門內。  
唐國皇室特別能生,隨便拉出一位皇帝、親王,都有一堆兒子。這位撫王按輩分來算是
當今唐皇李昂的爺爺輩,年紀不過是中年。  
接下來爺爺叔父輩的親王還有好幾個,監門校尉唱道:“光王李怡!”  
“在。”  
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聞聲上前,不小心踩到袍角,跌了一跤,頭上的金冠掉落下來。
  
人群中發出一聲嗤笑,李炎一邊毫不客氣地奚落自家這位笨手笨腳的叔父,一邊擡腳將
金冠踢了回去,  
李怡雖然是叔父輩,年紀卻比唐皇李昂還小一歲,比李炎也大不了多少,他有些狼狽地
撿起金冠,結果沒拿穩,又掉了一回。  
人群中傳來一陣低笑,諸王同住在十六王宅中,都知道這個李怡愚笨得緊,結果元正大
朝會上又出了一回醜。  
“勿得君前失儀!”監察禦史趕緊出聲,才把這事壓下去。  
“江王李炎。”  
“在!”  
李炎昂然上前,踏入承天門。  
“安王李溶……”  
“陳王李成美……”  
一衆親王陸續進入,李成美是敬宗幼子,李昂、李炎的侄兒,也是輩分最小的一位親王
。再往後應該是郡王,但幾位郡王都挂著節度使的頭銜,各據一方。唯一在朝的博陸郡
王李輔國又在皇帝身邊伺候,因此李成美之後,便是朝中的宰執等一品官員。  
“王涯!”  
“在。”  
程宗揚仔細看了眼這位大唐宰相。王涯七十多歲年紀,精神倒還健旺,跟他孫子王顯長
得挺像,都是上身長,下身短。  
“李訓。”  
“在。”  
這是李植的父親,另一位宰相,看起來也是相貌堂堂。  
“王铎。”  
“在。”  
這位是吏部尚書,出身世家,累世富貴,舉止從容,風度翩翩。  
“鄭注。”  
“在。”  
工部尚書,出身不怎麽樣,但極擅言辭。據說跟宦官打得火熱,而且深受唐皇李昂信重
。  
監門校尉終于叫到自己的名字,程宗揚上前一步,與前面衆人一樣,平舉雙臂,由夾階
校尉拂了拂身上,確認未攜帶犯禁物品,然後踏入門中。  
巍峨的翔鸾、棲鳳二閣拔地而起,氣勢迫人,中間的含元殿高居台上,殿前垂下兩條長
長的坡道,如龍垂其尾,這便是有名的龍尾道。坡道上鋪著朱紅的長毯,兩排身著黃衣
,腰系烏帶的內侍抱著拂塵,立在道旁。  
一衆王公大臣沿著龍尾道魚貫而上,程宗揚遠遠看到衛國公李藥師的身影,緊隨在幾名
旁系親王身後。  
“此乃吾隨身法寶,名曰妙法天球,尺寸之間,包羅萬象,神光開合,從不離身……”
  
程宗揚回頭望去,只見徐君房正托著那只水晶球侃侃而言。兩名校尉和監察禦史小聲商
量幾句,最後揮手放行。  
程宗揚咳了一聲,略微放慢腳步。等徐君房走近,低聲道:“怎麽回事?”  
徐君房滿腔幽怨地說道:“還不是被你給害得?我這鴨子被趕上架,可就下不來了。”
  
程宗揚一頭霧水,徐君房成了秦國使節,怎麽是自己害的?  
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步入承天門內,兩邊的左右骁衛換成了左右衛,五步一崗,十步
一哨。衆目睽睽之下,再多的疑問也只能先憋著。  
程宗揚匆忙道:“我在宣平坊,去哪兒找你?”  
“鴻胪寺驿館。”  
程宗揚有點後悔,段少卿多次邀請自己入住驿館,當時要是給他點面子去一趟,說不定
早就跟徐大忽悠接上頭了。  
沿著漫長的龍尾道一路向上,前面的官員們雙手捧笏,目不斜視。程宗揚沒帶朝笏,袍
服也與唐國的官員不同,看上去與衆人格格不入。不過沒帶朝笏也不是他一個,六朝使
節除了童貫似模似樣地捧了支象牙笏,其他幾位都空著手。後面一衆屬國的使者更是奇
形怪貌,什麽模樣的都有。  
程宗揚眼角余光一閃,在西邊龍尾道上的武職官員中,看到那個魏博來的樂從訓,不由
想起一直沒有回音的義姁,還有潘姊兒……她不會趁機逃跑了吧?死丫頭給她下過禁制
,不過以光明觀堂的手段,也許有辦法解開……  
從龍尾道登頂的一刻,一縷陽光從地平線躍出,宮殿上金黃的琉璃瓦瞬間綻放出耀眼的
光輝,驅走了最後一絲黑暗,仿佛整個長安城都變得明亮起來。  
含元殿內鋪著華麗的地毯,踏在上面,沒有半點聲息。殿中一排排蟠龍巨柱足有兩人合
抱,高及兩丈,每根柱下都有兩名內侍左右而立。此時大殿內彙集了千余名官員,數以
百計的內侍、宮女,仍不嫌擁擠。如此規模的殿宇,也就漢國差可比擬,宋國、晉國的
宮室都要相形見绌。  
大殿正前方設有王、公以及客使的席位,正如段少卿所言,漢使的專席位于最前方。正
中的玉階上是唐皇禦座,座後設有被稱為黼扆的屏風,座前列著一張玉制的幾案,座前
左右設有熏爐,此時爐上香煙袅袅,在禦座周圍缭繞浮動,猶如蟠龍吞吐雲氣。  
殿內千余人鴉雀無聲,諸王公卿在各自席側躬身而立,靜候皇帝臨朝。  
辰時將至,雲板聲響。一名戴著雞冠狀紅布績頭的衛士高聲呼道:“聖上駕到!拜!”
  
殿內衆人同時拜到,口稱:“萬歲!”  
幾名內侍手擊雲板,快步走出西序門,接著是手捧皇帝玉玺的符寶郎,幾名身著紫袍,
颌下無鬚的宦官,隨後數名宮女手執障扇,迤逦而出。  
官員們依照朝儀,伏身拜倒,不敢仰視。程宗揚倒是不在乎,擡眼看了個仔細。那些障
扇是用孔雀翎毛編造而成,長約三尺,光澤燦然。此時連成一片,只能從扇下的空隙隱
約看到皇帝衮服的衣角。  
監察禦史眼看著漢使君前失儀,但此時也無計可施,只能怒髮沖冠地奮筆疾書,待散朝
之後再行質問。  
一排障扇行至階上,將禦座遮得嚴嚴實實。片刻後障扇散開,正中的唐皇李昂出現在禦
座上。他頭戴冕旒,身著玄衣纁裳,帶劍服佩,系著長绶,舄靴上鑲著金飾。六名執扇
的宮女退到座後,符寶郎將玉玺擺在案上,跪坐在階下。  
李昂二十多歲年紀,與漢國天子和宋主年歲差不多,颌下留著短鬚,相貌與李炎相似,
只是多了幾分文雅和清秀。  
不過最吸引程宗揚目光的是禦座周圍的五名太監。禦座右前方是一名頭髮花白的紫袍老
者,他腰懸金魚袋,面相猶如一個老婆婆,皮肉鬆弛,只不過一只鷹鼻使他面相平添了
幾分陰鸷。  
博陸郡王李輔國,一個封王的太監。程宗揚朝旁邊的席位看了一眼,恐怕沒有人知道,
這下面還有一個將來會封王的太監。天底下爵位最頂尖的兩個太監遇到一起,著實值得
紀念。  
小貫子可比自己上路多了,這會兒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擡。只看這態度,就是個懂事的
。  
禦座左右各有兩名紫袍宦官,程宗揚按照楊玉環當初的介紹,一一對應。胖乎乎長得像
個面團一樣的是魚朝恩,神策軍觀軍容使。濃眉大眼,膚色蒼黑的是仇士良,掌左神策
軍。  
程宗揚後來才知道,仇士良與窺基一樣,同樣是武將勳貴出身,人家五個兒子都是入宮
之前生的。這會兒下巴光溜溜的,看來是真割了。  
四方臉,臥蠶眉的的是王守澄,樞密院左樞密使,掌軍事。八字眉,面容瘦削的是田令
孜,樞密院右樞密使,掌政事。  
這一王四公軍政全拿,什麽國家大事,他們五個商量著就辦了,下面這千余官員只用聽
命就行。至于皇帝,擺在禦座上就夠了。  
據說當初李昂登基時,因為前面一連幾位皇帝橫死,李輔國還特意安慰他:聖上但內裏
坐,外事聽老奴處置。李昂感激之下,封其為博陸郡王。  
李輔國拿著玉柄拂塵,擡手一揮,尖聲道:“再拜!”  
立在柱下的內侍齊聲道:“再拜!”  
官員們再次拜倒,“萬歲。”  
再拜之後,身為司空,平章軍國事,群臣排名第一的王涯站起身,走到西階席前。他先
脫去靴子,然後跪坐在地,一絲不苟地解下佩劍,放在席上。隨後起身踏上玉階,走到
案前,跪倒稱賀。  
“臣,司空王涯言:元正首祚,景福惟新,伏惟開元神武皇帝陛下,與天同休!”  
唐皇垂拱端坐,李輔國道:“起。”  
王涯起身,倒退著走下玉階,回到西階席前,佩劍納履,回到席間。  
李輔國長聲道:“拜!”  
群臣伏身再拜,“萬歲!”  
仇士良踏前一步,“诏!”  
掌管政事的右樞密使田令孜上前跪拜,雙手舉過頭頂。仇士良將一卷黃绫禦诏放到他手
中。田令孜托著诏書,畢恭畢敬地退下玉階,然後走到群臣東北,面西而立,尖聲道:
“有制!”  
群臣拜倒承旨。  
田令孜展開诏書,拖著聲音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履新之慶,與公等同之!”
  
群臣山呼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下來,王公重臣入席就座,百官躬身侍立。從尚書省開始,禀報各部一年來的功績。
然後是各州郡刺史,藩鎮派來的官員述職奏事,敬獻賀禮。  
唐國三百余州,不過基本被四十八藩鎮分割占據,藩鎮以外的只剩下三四十個。饒是如
此,近百名各地官員逐一拜賀敬獻,還是花去不少時間。  
冗長的儀式從清晨開始,一直持續到午時前方告一段落。接著還沒有完,六部、州郡、
藩鎮之後,輪到各方使節拜賀。  
程宗揚坐得昏昏欲睡,終于輪到自己,趕緊起身道:“漢國使臣程宗揚,為皇帝賀!”
說完遞上一份禮單便算完事。  
內谒者接過禮單,逐一宣讀,無非是金珠玉璧等物,唯一的不同是多了霓龍絲衣十套,
而且位置很靠前,聽起來就很珍貴的樣子。畢竟是自家生意,這麽好的廣告機會,肯定
不能錯過。  
李昂一直高踞禦座,等內谒者宣讀完,才第一次開口,“貴使遠來辛苦,還請代朕向貴
天子問好。”  
程宗揚只好再次起身拜謝,“臣遵旨。”  
方才記下漢使失儀的監察禦史愣了一下,皇帝出席元正大朝會向來是不發禦音的,所有
要宣讀的內容都由宦官代勞,若說失儀,這該是皇帝失儀了。  
他滿心糾結地斟酌半晌,最後咬牙提起筆,將漢使失儀的字句統統抹掉。  
隨後晉、宋、昭南使節一一拜賀,晉國使臣謝無奕的賀禮是珍珠十斛,玉馬一對,丞相
王茂弘手書的長卷一幅。宋國使臣童貫敬謝的賀禮是絲綢千匹,玉屏兩副,金制的水運
鍾一台。昭南使臣申服君的賀禮是象牙百支,犀角十對,瑪瑙雕成的酒樽、器具數十件
。  
到了秦國使者,身著羽服的徐君房起身離席,一手托起水晶球,“秦國使臣徐君房,願
為皇帝陛下占蔔,敬賀大唐國運宏開。”  
殿中寂無聲息,群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這位秦國使者。別人敬獻的都是金玉寶物,你占
一卦當賀禮?據說秦國去年遭了災,可都窮到這地步了嗎?  
徐君房旁若無人地走到玉階之前,雙手捧起水晶球,舉過頭頂,一邊邁著步子,一邊吟
誦道:“天地之母兮,陰陽之根。日月之宗兮,水火之本。五行之祖兮,三才之元。高
天厚地兮,洞府仙山。玄象靈官兮,神仙聖衆。風雨晦朔兮,春夏秋冬……”  
程宗揚幾乎有捂臉的沖動,春夏秋冬都出來,大忽悠的咒語都這麽隨便嗎?  
眼看著徐君房裝神弄鬼,殿上官員神情各異,都不明白秦國這是什麽意思?萬裏迢迢派
來個跳大神的,在元正大朝會上當著大唐百官,六朝使臣,四方屬國的面,轉著圈的丟
臉?這是不打算過了?  
徐君房終于站定,舉起水晶球,朝天說道:“小子徐君房,願奉十年壽命,伏請昊天上
帝,求占大唐國運。”  
他緊緊閉上眼睛,大喝一聲,“妙法天球,開!”  
一片熾白的玄光從他手中放出,那只水晶球仿佛化為一輪烈日,光芒四射。緊接著,刺
眼的白光收斂成一個丈許大小的圓球,將徐君房上半身籠罩其中,在他頭頂的位置浮現
出雲朵的輪廓。  
光影飛速變幻,仿佛以極高的速度穿過雲層,當最後一片雲霧消失,一片蒼青的大地出
現在白光中間。  
殿中響起一片驚呼聲,巨大的光影中,山脈、河流清晰可見,大片大片的田地如同翠玉
,點綴著無數鏡面般閃亮的湖泊,仿佛一位神祇正從天上俯瞰大地,五湖四海盡收眼底
。  
無論玉階上的一衆宦官、宮女,還是殿內的王公大臣,全都張大嘴巴,吃驚地看著這不
可思議的一幕。連高居禦座的唐皇也不顧禮儀,“騰”地站起身,緊張地盯著變幻的光
影。  
這是哪裏?是大唐嗎?大唐的疆域,大唐的國土,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大地徐徐展開,咫尺千裏,方寸之間包容天地。而且這一切都是活動的,雲在動,水在
動,田野中青綠的禾苗如同無邊的波浪一樣隨風起伏。  
忽然一個人影從光影一角掠過,他穿著寬長如方形的袍服,頭上戴著一頂凸起的古怪綠
冠……  
沒等衆人看清,光影蓦然消散,就像一場夢幻般,消失無痕。  
披著羽衣的徐君房臉色通紅,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滿頭大汗,頭冠上的翠羽也軟垂
下來,看上去多了幾分狼狽。  
然而在場衆人再沒有一個人敢輕視這位秦國使者,目光中都多了幾分敬畏。  
徐君房像是舉著千鈞重物,慢慢將水晶球收到胸前,剛要舉步,忽然腳下一軟,跌坐在
地。他喘息著想站起身,一連幾次都沒能爬起來。  
李昂省悟過來,立刻道:“賜茶!打扇!”  
李輔國親手捧起茶盞,走下玉階,送到徐君房嘴邊。一名宮女舉過障扇,替他扇風。  
徐君房喝了幾口茶,臉色略有好轉,嘶啞著嗓子苦笑道:“昊天之威,一至于斯。在下
身負烈日,法力耗盡,險些化為烏有,驚甚,幸甚……”  
“方才……方才……”李輔國遲疑道:“咱家還看到天上有個人影?”  
徐君房低低咳了幾聲,“在下折壽十年,誠感昊天上帝,乃命仙人來賀。一點微末法術
,讓諸位見笑了。”  
白髮蒼蒼的博陸郡王堆起笑臉,“豈敢!豈敢!”說著又嗟歎道:“折壽十年啊。”  
徐君房吃力地一笑,“比起大唐國運,區區陽壽也算不得什麽。”  
說著他掙紮起身,抱著方才大顯神異的水晶球伏身拜倒,“恭賀皇帝陛下!昊天降旨,
大唐國運昌隆,風調雨順,四海殷富,此乃太平盛世也!”  
含元殿內,群臣仍在發怔,童貫第一個反應過來,叫道:“為大唐皇帝陛下賀!萬歲!
”  
群臣連忙跟著叫道:“萬歲!萬萬歲!”  
李昂連連點頭,面前的白玉旒珠搖動著,連聲道:“好!好!好!來人,請貴使歇息片
刻!散朝之後,朕當親加慰問!”  
程宗揚也是佩服,一段翼裝飛行的影像,讓徐大忽悠都玩出花來了,還仙人來賀……怪
不得大忽悠穿成這樣呢,連頭冠都是跟人家頭盔上的攝像頭學的。  
徐君房露出這一手,立刻被奉為上賓,幾名宮女、內侍小心攙扶著,送他下殿休息。  
朝會至此,余下的雖然還有四方屬國敬獻各種奇珍異寶,但與秦使的賀禮相比,都變得
索然無味。  
倒是來自波斯的使者引起了程宗揚一點興趣,那名使者敬獻禮物之後,在殿上聲淚俱下
,稱國都泰西封被破,苦苦哀求唐國出兵,助波斯複國。  
李昂對使者的失儀並沒有表示出太多不悅,只通過李輔國下诏,將此事交禮部敘議。

第六章 血染長街

元正大朝會直到未時方止,皇帝陛下啓駕,自東序門出,群臣再拜送行,然後魚貫退朝
。  
接下來的大宴程宗揚全無心情,段文楚也參加了朝會,只是他官職較低,這會兒才湊到
程宗揚身邊,殷勤勸奉。程宗揚本來想跟謝無奕、童貫等人接接頭,有這位牛皮糖在旁
,啥都別說了,只剩吃喝。  
按照唐國的傳統,席間群臣以柏梁體賦詩聯句,句句用韻,各逞其才,果然文采斐然,
盡顯風流。讓程宗揚沒想到的是,謝無奕這位浪蕩大爺,居然詩賦頗佳,跟唐國群臣唱
合得有來有往。  
徐君房始終沒出來,但大忽悠人雖然不在,江湖上卻滿是他的傳說。席間除了頌聖,剩
下十句倒有八句都在談論他方才的占蔔。在座的都是見聞廣博之輩,什麽樣的蔔筮之術
沒見過?可秦使這樣當庭顯露神異,卻是聞所未聞。  
有人在猜測光影中的千裏江山到底是大唐那處寶地,有人在談論裏面的時節是來年春播
,還是後年的谷雨,還有人在議論那位馮虛禦風的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程宗揚餓了快一天,這會兒悶著頭只顧吃菜。段文楚心裏暗暗嘀咕,漢使這態度……難
道唐國國運昌隆,讓他不爽了?  
漢使的心思他不懂,也不敢問,只能頻頻勸飲,“這屠蘇酒益氣溫陽,祛風散寒,辟邪
除疫,有道是:漢使金吾千騎來,翡翠屠蘇鹦鹉杯……”  
程宗揚把盞笑道:“段少卿也來一杯。”  
“請!”  
屠蘇酒是藥酒,味道算不上好喝,但酒液入腹,暖洋洋的,頗為舒坦。  
說話間,幾名大臣執觞而來。段文楚小聲提點道:“王铎,吏部尚書。後邊那位是鄭注
,工部尚書。”  
這兩個都是入朝時見過的,王铎四十多歲年紀,為人溫文爾雅。相比之下,鄭注下巴尖
尖的,顯得其貌不揚,但舉止十分幹練。  
程宗揚道:“鄭尚書能通過吏部考核,恐怕挺不容易吧?”  
“鄭工部未經科舉,乃是幸進。”段文楚聲音壓得極低,然後道:“不過才幹優長,實
為能吏。”  
程宗揚混了這些天的官場,總算能聽出話音來。這幫彎彎繞的家夥,要緊的不是說什麽
,而是沒說出來的那些。比如段文楚剛才這幾句,言外之意是鄭注出身不正,有才無德
,雖然做到尚書,也稱不上能臣,頂多是個吏員。  
王铎與鄭注連袂而來,先開口的卻是鄭注,他滿面歡喜地說道:“久聞程侯大名,今日
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程宗揚起身笑道:“不知鄭工部聽過我什麽了?”  
“縱橫捭阖,只手擎天!扶朝堂于傾覆之際,拯萬民于水火之中,安漢室之天下者,程
侯也!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程侯之功,黔首雖然難知,吾輩豈能裝聾作啞,不表寸心
于君侯席前?”  
鄭注舉杯道:“在下這杯酒非為漢天子所敬,乃為漢國億萬百姓,為六朝億萬百姓,敬
謝程侯濟世之功,安民之德。”說罷雙手舉杯,一飲而盡。  
有段文楚在耳旁吹風,程宗揚原本不大看得上鄭注此人,這會兒被他幾句話一說,居然
連自己都有點感動了。不得不說,這位幸進的工部尚書真是好口才,不僅情真意切,而
且有理有據。  
程宗揚舉杯飲幹。王铎上前笑道:“程侯為天下英豪,铎一介書生,雖不能至,心向往
之。請。”  
相比于鄭注的口舌犀利,王铎舉止從容,言語溫文,令人如沐春風。兩人舉杯相碰,各
自飲盡。  
程宗揚倒是聽說王铎最出名的有兩樁轶事,一是豔姬,二是懼內。王铎累世富貴,家中
姬妾衆多,偏偏其妻美貌無比,兼且知書達理,秉性剛強,王铎言不能勝,行不能服,
對其妻又愛又敬又懼,頗有懼內的名聲。直到其妻病逝,王铎才大開府門,廣收美色。
如今府中豔姬如雲,天下知聞,恐怕比起他這位舞陽侯也不遑多讓。  
放下酒盞,程宗揚有些納悶,敬酒應該按照官職從高到低,唐國宰相有五六位,怎麽不
見王涯和李訓等人?  
剛問了半句,段文楚打了個哈哈,“這酥酪溫軟香滑,最能解酒……”  
趁著段文楚去昭南使者席間敬酒,童貫湊過來,“都去探望秦使了。秦使那件寶物……
”他咂了咂舌,豔羨地說道:“出了好大的風頭。”  
◇    ◇    ◇  
酒宴深夜方散,幾位宰相最後還是匆匆趕來,與文武百官,各方使者舉杯同賀,不過唐
皇和秦使一直沒有再露面。  
不用問,李昂肯定是去接受徐大忽悠的忽悠去了。單論口才,徐君房未必及得上鄭注,
但忽悠李昂這樣的小年輕,還不是手掐把攥?  
程宗揚連夜上朝,又折騰了一天,騎在馬上都禁不住犯困。敖潤等人倒是歇足了精神,
提燈牽馬往宣平坊行去。  
同行的有宣平坊幾位鄰居,兩位尚書省的主官,嚴绶、盧鈞;一位曾經的宰相,鄭余慶
;還有一位曾經封王的大將軍,高霞寓。  
根據賈文和梳理的信息,這幾位鄰居也是妙人。嚴绶是正經的進士出身,累加升遷,擔
任尚書左仆射。盧鈞出自五姓七家的範陽盧氏,名門出身,卻沒有考中進士,最後通過
明經科出仕。他一直外地任職,官聲極佳,如今年近七十,原以為回到長安會出任宰執
之職,卻只得到尚書右仆射的官職。失望之余,索性稱病閑居,不理職事。  
鄭余慶同樣出自五姓七家的荥陽鄭氏,可家境清貧,曾經宴客時吩咐仆人:做菜時去毛
蒸爛,別折斷脖子。客人們都以為是清蒸的鴨鵝,結果端上來一看,不過是蒸爛的葫蘆
而已。爛蒸葫蘆也成為了唐國官場的一樁轶事。他倒是當過宰相,但因為不肯依附宦官
,因瑣事被牽連受責,罷去相位,如今是太常寺少卿。  
另一位高霞寓高大將軍更是奇葩,他原本是書生,好讀兵法,少年時投筆從戎,聽著應
該是個足智多謀之輩,結果卻是有名的悍勇無謀。他在戰場上不懼矢石,勇武敢戰,在
政壇上卻是膽量奇小,阿附宦官,以求自保。他出身書生,卻又看不起文士,為人粗鄙
,偏偏又跟知名大家劉禹錫交好,時常詩酒往來。  
唐國雖然濫封爵位,王爵到底還份量十足,這位高大將軍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
也因軍功獲封郡王,但又因為運氣不好遇到兵亂,被削爵罷職,如今挂了個名義上右衛
大將軍。不過近來聽說藩鎮不甯,朝廷有意起用這位素來悍勇的高大將軍。不知道他是
不是能再次走運,把王爵再撈回來。  
程宗揚身為漢使,與唐國官員私下交往是大忌,因此彼此同住一坊,平常也不曾來往。
此時衆人同回宣平坊,盧鈞、鄭余慶都算失意之人,兩人結伴而行。嚴绶卻是跟高霞寓
一道,簇擁著一位宮中出來傳旨的內侍,一路上談笑風生。  
程宗揚暗自好笑,嚴绶和高霞寓分明是巴結上幾位當權的宦官,才幹平平照樣飛黃騰達
。嚴、鄭兩位資曆雖老,素有清名,仍被排斥在權力的圈子之外。唐國這些宦官權勢之
大,連皇權都被壓制住。李昂那個皇帝,說不定還沒有劉骜過得舒心。畢竟外戚還算得
上長輩,太監算什麽?家奴而已。  
嚴绶等人在前,笑談聲伴著馬蹄聲隱隱傳來。那宦官道:“高將軍當日因兵亂罷職,非
戰之罪。公公們說了,還是你帶兵,大夥兒才放心。”  
高霞寓感激涕零,“多謝!多謝!”  
嚴绶道:“公公們的意思……還是要起兵?”  
“當然要起兵!吳元濟那厮驕橫不法,這回朝會你們也看見了,就進貢了幾根竹竿幾只
鵝,還說是淮西特産。不打掉他的氣焰,將來四十八藩鎮有樣學樣,咱們還不得喝西北
風?”  
“公公說得是!”高霞寓道:“吳元濟父子兩代割據淮西,不知道積攢了多少錢財,啧
啧……”  
“老嚴,到時候你也得去。”  
“我?”嚴绶嗫嚅道:“我領兵只怕……”  
“怕什麽!”那宦官鼓動道:“這次出兵的可不光是朝廷,河北三鎮也要參戰。到時候
你是三軍之主,坐鎮中軍大營就行了。”  
“河北三鎮?魏博牙兵也要參戰?”高霞寓喜道:“那可是好事!”  
“樂家這回不是來了嗎?那位樂公子在仇公公面前拍了胸脯,保證魏博牙兵精銳盡出,
聽由朝廷調遣。老嚴,你可要想清楚了,建功立業,升官發職,可就看這一鋪了。”  
忽然“噗噗”兩聲,兩盞燈籠同時熄滅。正在交談的三人一驚之下,那名宦官猛地一個
鹞子翻身,鑽到馬側。  
兩名隨從提著打碎的燈籠,正不知所措,身後傳來一聲大叫,“有刺客!”  
獨孤謂掣刀在手,護在程宗揚身側,一邊叫道:“快躲!”  
黑暗中,兩支箭矢飛出,這次的目標不再是燈籠,而是那名內侍身邊牽馬的護衛。那護
衛剛拔出刀,咽喉和胸口便各中一箭,橫屍街頭。  
內侍躲在馬側,尖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漆黑的夜色中浮現出一個魔神般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穿著黑衣,頭臉都被黑布包住
,只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他雙臂一舉,一根鐵棍帶著沈重的風聲揮出,砸在那宦官
的坐騎顱頂。  
“篷”的一聲悶響,馬首像熟透的西瓜一樣爆開,血肉橫飛。  
高霞寓暴喝一聲,從馬側拔出一柄手斧。“铛”的一聲,鐵棍挑出,擊中斧刃,將高霞
寓手骨幾乎震碎。  
高霞寓一把抛下卷刃的手斧,撥轉馬頭,伏鞍而逃。  
嚴绶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幾乎連缰繩都牽不住。  
刺客拔步上前,那根重逾百斤的粗鐵棍帶起一片風聲,在他手中猶如燈草一樣輕巧,棍
尾一轉,將撲上來的隨從打得腦漿迸裂,接著去勢不停,棍首往那名宦官的頭上砸去。
  
那名宦官橫過佩劍,拼命擋格。“呯”的一聲,佩劍連鞘斷為兩截,鐵棍直落而下,正
中腦門。那宦官的頭顱跟馬首一樣,蓦然爆開,化為一團血雨。  
又一股死氣彙入丹田,使程宗揚眉頭微皺。與此同時,那名刺客擡頭看來,目光與他視
線一觸,露出一絲暴戾的凶光。  
程宗揚握住鞍側的刀柄,肩背微微弓起。忽然“噗嗵”一聲,卻是嚴绶抖得坐不穩,從
馬上跌了下來。  
刺客擡腳把他踢到街邊的溝渠中,然後發出夜枭般的笑聲,狂吼道:“奉皇帝诏!盡誅
閹奴!殺!”  
那刺客當街暴喝,滿街散朝的官員聽得清清楚楚,不禁相顧失色。  
程宗揚離刺客最近,眼見他幹淨利落地擊殺數人,也不禁微微變色。不過刺客喊出來這
一嗓子,可就令人玩味得緊了。看來唐國這政局,不比晉國和漢國強多少。  
獨孤謂手心裏滿是冷汗,自己頭一回護送漢使,居然就撞上刺客,這是什麽運道?就在
三年前,宰相武元衡與裴度在上朝途中遭遇刺客,武元衡當場身死,裴度也身負重傷。
要是漢使再有不測……  
獨孤謂心下估摸著,恐怕自己真會被送到洛都,在銅駝大街上當街問斬,好給漢國賠罪
。  
幸好那刺客沒有再動手,喊完之後就邁開大步,轉眼沒入黑暗,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地
死屍,滿街鮮血,還有一個嚇癱了的嚴绶。  
◇    ◇    ◇  
元正之夜,宮中內侍遭遇刺客,喋血街頭,如此勁爆的消息,一夜之間便鬧得滿城風雨
。關于皇上暗下秘旨,盡誅群宦的說法也不胫而走,傳得沸沸揚揚。  
程宗揚將自己在場目睹的情形仔細說了一遍,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賈先生,你看此事是何人所為?”  
賈文和道:“藩鎮。”  
程宗揚撫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宦官極力主張對藩鎮動兵,這麽巧就遇到刺客,
而且不殺別人,就要他的性命。居然還嫁禍給皇帝,吳元濟這人膽子不小!”  
“是藩鎮,但未必是吳元濟。”  
當日武元衡被刺,由龍宸出頭認下,但誰都知道,龍宸是拿錢辦事,真想要武元衡性命
的,非藩鎮莫數。  
程宗揚擰眉思索,四十八個藩鎮呢,“會是誰呢?”  
“有心割據者,皆有嫌疑。”  
程宗揚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不是連樂從訓也有嫌疑了?”  
樂從訓在仇士良面前拍著胸脯出兵,聽著就跟演戲一樣。  
“算了,”程宗揚道:“這事兒也輪不到我操心,眼下最冒火的恐怕要數大唐的皇帝陛
下了。”  
這汙水雖然潑得水平拙劣,但以李昂與宦官的互信程度,不啻于火上澆油,一個弄不好
,就要天下大亂。唐國六年換了四個皇帝,那是什麽效率?  
賈文和勸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以諸侯之尊,何必淹留此地,遷延不去?
”  
“老賈,這事兒我以前沒跟你仔細說過,不僅僅因為一個妾婢……”  
程宗揚不再隱瞞,仔細講了事情經過,賈文和微微皺眉,“地宮?”  
程宗揚點了點頭,“大致範圍已經有了。只等機會找到入口。幹!這回可千萬別讓老嶽
再把裏面的東西都搬空了。”  
賈文和看著他,“你想回家?”  
程宗揚嘴巴半張著,就那麽怔住了。  
◇    ◇    ◇  
“程頭兒,雪雪又咬你了嗎?”  
程宗揚躺在窗邊一張軟榻上,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懶洋洋道:“它敢咬我,今晚就
吃狗肉火鍋。”  
“那你一點精神都沒有?”小紫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像生病了呢。”  
程宗揚閉上眼睛,一邊用鼻尖蹭著小紫細白的玉指,一邊有氣無力地說道:“都怪那個
賈文和。專往人最軟的地方捅刀子……一刀給我捅出個思鄉病來。”  
“你又想家了?”  
“想啊。怎麽不想?冰淇淋、奶茶、蛋撻、爆米花、奶油蛋糕……”  
小紫撐開他的眼皮,“醒醒啦,大笨瓜,我都聽你說過一百遍了。咦?你不是說過,這
些都是女孩子愛吃的嗎?怪不得蛇奴說,剛才讓孫家那兩個奴婢給你跳舞,你都提不起
興趣。程頭兒,你不會是變性了吧?”  
程宗揚拉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歎息道:“我是想喂你吃的。如果我們能回去,我
就這樣,跟你手拉手,一起去看電影。給你喝奶茶,吃爆米花,吃蛋撻,吃冰淇淋。再
給你抹點奶油,把你吃掉……”  
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怔怔停了下來。  
“你怕回不去嗎?”  
“我確實是害怕。”程宗揚道:“但我害怕你會生病,害怕你會被人發現不一樣,害怕
你不喜歡那裏。”  
“也許只有你一個人能回去呢。”  
“開什麽玩笑?”程宗揚立刻坐了起來,“你不跟我一起,我還回去幹嘛?當然要把你
帶回家,讓大家看看什麽叫仙女!智商爆表還這麽漂亮的仙女居然是我老婆,非讓他們
都羨慕得眼睛出血不可!”  
“你要是把她們都帶回去呢?”  
“那我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人生贏家!”程宗揚兩眼放光,“幾十個明星級的女仆,帶
出去得有多風光?拍個宮鬥戲都不用請外人,三宮六院全湊齊還有富余,隨隨便便都能
拍五百集。不是我說,就你這臉放在鏡頭前面,攝像機都不帶動的,一口氣拍個三集五
集,播出來收視率絕對破表!”  
小紫叉著腰道:“那你還不趕快起來?”  
程宗揚愕然道:“幹嘛?”  
“帶我回家!”  
◇    ◇    ◇  
“吱啞……”半朽的門樞搖晃著推開,滿是灰塵的蛛絲在陽光下飛舞著,撲到黑色的衣
袖上。  
一名老態龍鍾的太監拍了拍身上的灰,慢騰騰道:“這興慶宮,廢棄了快四十年了。自
打收複長安,宮裏的貴人就再沒有來過……”  
老太監只剩了三五顆牙,說話時口齒漏風,含糊不清。程宗揚仔細聽著,問道:“這地
方離皇城和大明宮都不遠,又緊鄰著十六王宅和龍首渠,位置挺好,怎麽就廢棄了呢?
”  
“那些草匪把宮裏搶掠一空,能砸的都砸了,還說挖什麽寶貝,在龍池底下挖了一個大
坑……”  
老太監說著,穿過枯草叢生的禦道。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土坑。那個大坑方圓將近一裏
,中間被人挖出一口直井,深不見底。  
“這裏便是龍池了,”老太監畏冷地佝偻著身子,抄著手道:“那幫草匪把池水排幹,
又拆了龍堂,在池底鋪了一條便道。自從打下長安開始,一直挖到逃走……這兒就是龍
堂。”  
老太監踩了踩腳下,沖著土坑對面道:“那邊是沈香亭。”  
整個土坑形如漏鬥,裏面扔著碎裂的磚石,折斷的梁柱,還有破損的推車和木架之類的
工具,都已經廢棄多時,半埋在齊膝高的枯草中。  
腳下的龍堂只剩下光禿禿的土台,宮殿片瓦無存,所有磚石梁柱都被扔進龍池裏面。土
台下方,有一個巨大的青石柱礎,礎孔直徑丈許,如同一個大池子。  
“那是龍柱,高有十丈,柱子上刻著百龍升空圖。草匪們砸不動,用宮裏的錦被絲綿浸
過桐油,一層一層裹在龍柱上,放火燒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裏,一聲巨響,跟打雷一
樣,那根龍柱斷成三截,然後被草匪們一點一點砸碎,拿來鋪路……”  
“……太狠了吧?就算鋪路,也用不著這麽費事吧?”  
“誰說不是呢?”老太監說著咳嗽起來。  
程宗揚從袖裏掏出幾枚銀铢,“辛苦你了。這點錢拿去買些木炭取暖。”  
老太監雙手接過銀铢,一邊推辭道:“段大人吩咐一聲就是了,哪裏還用得著公子爺再
打賞?”  
“拿著吧。外面冷,你先回屋裏歇息,我們在這兒逛逛。”  
“哎,哎。”  
老太監連聲應著,收起錢铢,顫微微離開。  
“走,先看看那口井!”  
小紫笑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去看。”  
程宗揚拍了拍額頭,那幫草匪挖了半年都沒有挖出東西,說明找的地方肯定不對,自己
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還是別耽誤工夫了。  
放眼四望,整個興慶宮長寬兩裏有余,面積近兩坊大小。作為長安三大內之一,興慶宮
曾經是唐國最鼎盛時期的帝國中樞,此時雖然廢棄,殘留的建築物依然規模驚人,上百
個人找上半個月,也未必能找遍。  
小紫拍了拍雪雪的腦袋,小賤狗張開嘴巴,吐出一只玉瓶,接著是一個稻草編織成的女
娃娃。那娃娃高不過三寸,身體四肢都是稻草編成,只有頭頂用的是真實的頭髮,身上
還穿著漂亮的小衣服。  
巫毒娃娃?程宗揚可有日子沒見過這東西了,“這是卓美人兒的?”  
“她的頭髮。”小紫說著,彈了彈玉瓶。  
玉瓶中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鈴聲,倒在地上的稻草娃娃動了一下,接著忽然站了起來,
一擺一擺邁著步子,往西南方向走去。  
興慶宮西南是一片廢墟。殘斷的磚石,破碎的琉璃瓦,砸毀的石像……像小山一樣堆積
在一起。巨大的梁柱被劈開後,又用烈火焚燒過,只剩下焦炭狀的殘段。雕繪著牡丹和
龍鳳圖案的朱欄被人吹碎、燒毀,殘留的部分依然色彩鮮豔,似乎還在訴說曾經那段輝
煌的歲月。  
整片廢墟沒有一件完整的構造物,連磚石都被徹底砸碎,與其說草匪是為了求財肆意搶
掠,更像是純粹的泄忿——或者說,他們是在找尋什麽。  
“這裏是……”程宗揚從袖裏摸出一卷厚皮紙,看了一眼,“花萼相輝樓和勤政務本樓
。當年玄宗皇帝長居花萼樓,處置政務,罷黜官員,接見四方使節,年節時還有歌舞百
戲,與民同樂。號稱天下第一樓……”  
程宗揚看著段少卿托關系找來的興慶宮舊檔圖紙,然後擡了擡下巴,“現在就剩兩堆了
,這一堆是勤政樓,前面那堆是花萼樓。”  
稻草娃娃沒有停留,它搖搖擺擺爬過勤政樓的廢墟,往花萼樓的位置走去。程宗揚在後
面看著,那娃娃腿腳也是稻草編成,又軟又小,走動時一扭一扭,硬是走出幾分卓美人
兒的風韻……  
程宗揚心下嘀咕,難道是自己有日子沒見著卓美人兒,看個稻草娃娃都跟她帶像?  
花萼樓的廢墟規模更大,砸得也更徹底,簡直像是被粉碎機攪拌過一樣,幾乎沒有一塊
大過半個手掌的碎片。  
稻草娃娃爬到廢墟頂上,然後兜起了圈子。  
小紫手中的都盧難旦妖鈴聲音越來越急切。娃娃兜的圈子越來越小,最後停下來,努力
擡起頭,往天上看去。  
它頭頂那束髮絲飄動著向上揚起,忽然間,一根髮絲飛出,細蛇般在空中遊動著。但只
飛出一人高,又飄落下來。  
小紫伸出一根玉指,挽住那根髮絲,然後屈指彈出。  
那根髮絲昂然而起,一直飛到數丈高的位置,最後消滅不見。  
“真有趣。”小紫望著天上道:“入口是在空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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