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轉貼] 六朝燕歌行 第十一集 吳鈎霜雪 已更新至第八章(完)

 
收藏  |  訂閱
24  5.0k

第二章 密法紅蓮

日色西移,房內靜悄悄的,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蘭奴躺在榻腳邊上,身上搭著一條狐皮,裸露著雪白的腰臀和雙腿。她雙腿彎曲著張開
,下身一片狼藉。隱約能看到她陰穴被塞了一條絲帕,只露出一點帕角。  
榻上男主人一手一個,摟著一對玉人般的姊妹花,睡得正熟。姊妹倆身無寸縷,但被他
摟在臂間,絲毫不覺寒意。她們倆側著身子,香軟的玉體緊貼在夫君身上,各伸出一條
玉腿,壓在夫君腿上,光潤嬌豔的玉戶貼在夫君腿側,感受著夫君身上傳來的陣陣體溫
。  
樓外人聲嘈雜,熱鬧非凡,房間內卻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將外界的聲音完全隔
絕開來。  
罂粟女氣勢洶洶地上樓,正要推門,一只泛著金屬光澤的蜘蛛從門上垂下,尾後拖著一
根細細的金屬絲,八支細長的尖肢一節一節展開。罂粟女本來氣惱蘭奴那賤婢躲懶,見
狀退後一步,然後蹑手蹑腳地退開。  
一覺睡了兩個多時辰,程宗揚睜開眼睛,已經是下午申末時分。  
這一覺睡得分外爽利,只看飛燕合德姊妹倆還熟睡未醒,就知道上午那持續一個多時辰
的雲雨交歡有多盡興。  
他記得是妹妹先泄的身,然後輪到姊姊。趙飛燕以一個舞姿優美的姿勢分開雙腿,露出
美穴讓自己盡情享用,直到精疲力盡,最後被自己采了陰精。  
程宗揚輕輕挪開姊妹倆的玉臂粉腿,然後扯起被衾,給兩女蓋好。  
站起身來,看到榻邊那個遍體狼藉的美婦,程宗揚垂目注視了片刻,然後用腳趾勾住巾
帕一角,將那條濕透的帕子扯了出來。  
尹馥蘭吃痛地低叫一聲,兩手掩住受創的下體。接著她驚醒過來,連忙並膝跪好,揚起
臉朝主人露出嬌媚的笑容。  
程宗揚將那條沾滿淫液的帕子塞到她口中,豎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牆
角。  
尹馥蘭會意地爬起身,扭著腰肢走到牆角一張豎著銅鏡的小桌旁,然後雙肘放在桌上,
翹起雪臀。  
程宗揚挺身幹進她穴內,面無表情地挺動起來。尹馥蘭咬著滿自己淫液的帕子,眼中露
出一絲痛楚。蛇夫人拿她取樂,用一條帕子給她開苞。尹馥蘭不敢違抗,只好將帕子掩
在自己下體,被她挺著那根大棒子戳進體內。  
那帕子上繡著鴛鴦戲水,一番肏弄之下,將她陰肉幹得紅腫不堪。好在主子交待過不讓
見血,不然自家這位“相公”肯定會把帕子纏在棒上,幹到自己淫穴見紅不可。  
饒是如此,尹馥蘭下身也受創不輕,此時被主人毫不憐惜地捅入,只覺從穴口到花心都
火辣辣一片,每次插入都猶如受刑。
幸好只插了百余下,主子就換到後庭。
尹馥蘭緊繃的身體一鬆,連忙收緊屁眼兒,等陽具插入肛內一半時鬆開,等陽具拔出時
再用力收緊。
身下的美婦雪臀高舉,屁眼兒靈巧地一張一合,就像一張柔軟滑膩的小嘴,賣力地吸吮
著肉棒。她一邊竭力迎合,一邊小心從鏡中窺視主人的表情,生怕自己服侍得不夠讓主
人滿意。
終于,主人從她被得發燙的屁眼兒中拔出陽具,然後幹進她因為紅腫而愈發狹緊的蜜穴
中,劇烈地噴射起來。
尹馥蘭忍痛收緊蜜穴,緊緊裹住主人的肉棒。
等主人面無表情地離開良久,尹馥蘭才鬆開蜜穴。濁白的精液從穴口流出,她攤開手掌
,用掌心接住,小心塗抹在自己紅腫的陰戶和屁眼兒上,直到每一絲細微的部位都塗抹
均勻。然後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指間的黏液,臉上露出解脫般的笑容。  
院內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唐國與漢國一樣,民間一日兩餐,朝食在巳時,哺食在申時
,也就是下午四點左右。不過程宗揚身邊的星月湖大營士卒大都來自宋國,習慣了一日
三餐,因此年夜飯也放到了日暮。  
這會兒離年夜飯還有一個多時辰,放假出去遊玩的衆人已經紛紛返回,正熱火朝天地忙
碌著。  
段文楚此行除了送來大慈恩寺賠償的諸般財物,還有大批宮中賞賜的禮物,在院中堆得
如小山一般。敖潤、劉诏、鄭賓等人把財物送進庫房,然後又搬來桌椅,在院中設席,
四處挂上燈籠,一派喜氣洋洋。  
石家的大掌櫃石越也在院裏忙碌,石超跟程宗揚說好,兩家一起過年。他本來還想從教
坊請些歌伎助興,被程宗揚以家宴的名頭拒絕了。  
“除夕佳節,阖家團圓,教坊女子也盼著與家人一起過年呢,咱們兩家聚一起熱鬧熱鬧
完了。”  
“我聽大哥的!”石超興沖沖道:“我那裏還有一車燃香木!這會兒讓人搬來,晚上燒
了它!對了!”  
石超一拍大腿,“還有爆竹!”  
“爆竹?”程宗揚還在納悶,石超已經風一樣跑了——換了雙鞋,這家夥移動速度都見
漲了。  
看著衆人一起出力的熱鬧場面,程宗揚也有些手癢,他左右看了一圈,拉住鄭賓道:“
祁遠呢?”  
鄭賓扛著一張一人多高的長桌道:“在廚下呢!”  
程宅沒有專門的廚師,平常都是星月湖大營的老卒兼職夥頭兵。這回為了做年夜飯,石
超把自家用的廚娘送來掌勺,連阮香琳也洗了手,親做羹湯。至于其余諸女,蛇奴、罂
奴、驚理等人殺人在行,廚藝也就是把食物弄熟的水平。剩下的從呂雉往下數,趙飛燕
、成光、孫壽、孫暖……最差也是個封君,全都是享福享慣的,一時興起要下個廚,前
後得幾十人伺候著,扔到廚下只剩添亂了。  
祁遠是個閑不住的,與蘭姑去東市逛了一圈,采買了些過年的物品,回來見廚下忙得翻
天,便跑去幫忙,還親自掌勺,宣稱要給大夥做道極鮮的魚脍。蘭姑在旁給他切菜調味
,倒是一派夫唱婦隨,其樂融融的溫馨場面。  
程宗揚一看自己插不了手,也沒去打擾。到了廚後,吳三桂和青面獸兩個正在宰羊,吳
三桂拿著一柄牛耳尖刀,一刀下去,將大慈恩寺用來“放生”的肥羊開膛破肚,然後將
尖刀橫咬在口中,徒手上陣,利落地剝下羊皮。  
青面獸幫忙打下手,將宰好的羊一只一只洗剝幹淨,用鐵鈎挂在木架上,至于剖出的下
水,能用的都用大木盆盛好備用,不能用的老獸血盆大口一張,直接吞了,濃濃的羊膻
味,讓老獸美得直冒泡。  
“君子遠疱廚。”高智商一本正經地說道:“咱們堂堂君子,幹這種粗活,有失身份啊
。”  
呂奉先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得對。”  
“富安!你個狗才!會不會好好走路?”  
“哎!哎!”富安彎著腰,把衙內的手臂架在肩膀上,吃力地挪著步子。  
程宗揚看著高智商一瘸一拐的狼狽相,納悶兒道:“你這又作什麽妖了?”  
“沒事兒。”高智商風輕雲淡地說道:“從牆上摔下來,腳崴了。師傅你別擔心,不耽
誤吃飯。”  
“什麽牆上?什麽摔下來?”  
呂奉先道:“厚道哥帶我去看小尼姑,不小心摔了一跤。都怪我,在下面沒接住他。”
  
高智商道:“咱們自家兄弟,我能怪你嗎?下回注意點,看見裏頭有人扔木屐,別傻愣
著只顧看,趕緊來接我。”  
呂奉先保證道:“我記住了!”  
真長能耐啊,都能爬牆了。程宗揚拍了拍高智商重新發福的圓臉,“大過年的,我就不
揍你了——找活幹去!”  
“好咧!富安,去拿兩大辮子蒜來!讓你們見識見識本衙內正宗的獨門扒蒜秘技!”  
“等等!回來!”程宗揚把那個小兔崽子叫回來,“去哪兒看小尼姑了?”  
“法雲尼寺啊。咱們家廟,徒兒先過去瞧瞧,有沒有正點的。”  
“家廟你還爬牆頭?”  
“偷窺嘛,看得真切。”  
“滾!”  
“哎!”高智商說滾就滾,一條腿蹦著就滾了。  
“回來!”  
“是!”高智商又一條腿蹦回來。  
程宗揚壓低聲音,“有正點的嗎?”  
“沒有。”高智商一臉不堪回首的表情,“全是上歲數的,牙都掉了,給我爹還差不多
。”  
“……真孝順啊,牙都掉了,還給你爹?滾!”  
“哎!”  
高智商應了一聲,一邊蹦著滾蛋,一邊對呂奉先道:“瞧瞧,師傅對我多親切!羨慕吧
?”  
“啊?”呂奉先覺得自己對親切這個詞好像一直有誤解。  
“不懂吧?”高智商得意洋洋地說道:“打是親,罵是愛!也就是自己人,才這樣呢。
跟你說,我跟師傅那關系,老鐵了!想當年,師傅一高興就揍我,那打得啊,啪啪啪啪
!從臉到屁股全有了,渾身舒坦!”  
“厚道哥,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呢!”高智商朝呂奉先翻了個白眼,轉頭一看,“哎,劉诏,你爬那麽高幹
嘛?”  
“衙內你叫我?等會兒啊,我先挂完燈籠!”  
“舉什麽燈籠?你不是不舉嗎?”  
劉诏一手托著燈籠,臉像被人踩了一腳一樣垮了下來。  
“好了好了,別拉著臉了,怪嚇人的。我剛從後廚那兒過,老吳正宰羊呢,我一會兒交
待一聲,羊蛋全給你留著,好好補補……”  
袁天罡攏著手過來,“這小崽子,怎麽活這麽大的?”  
“他爹是高俅。”程宗揚道:“我們商會在宋國的合作夥伴。”  
“……你就不能跟正經人混嗎?”  
“老袁,你安心當我的狗腿子吧。上了我的賊船,可就下不來了。”  
“你個學英語的文科廢物好大的臉,”袁天罡冷笑道:“你知道電池的工作原理嗎?”
  
“理工狗了不起啊?要不你把飯錢給我結了。”  
“先欠著。等我發明出來電燈,分分鍾給你結了。”  
程宗揚一彈額頭,“說到電燈,我撿到個東西,像是塊太陽能電池板……”  
袁天罡頓時來了精神,“哪兒呢?哪兒呢?”  
“也可能是塊案板……”程宗揚仰著臉想,“算了,別管它了。反正我也不認識,是吧
?”  
“別啊!”袁天罡立馬急了,“你不認識我認識啊!”  
程宗揚笑眯眯看著他。  
袁天罡明白過來,堆起笑臉道:“你是大哥,你說了算!我一廢物工科狗,連飯都混不
上的垃圾菜鳥臭屌絲,我懂個屁啊!我就開開眼,長長見識……”  
程宗揚滿意地點點頭,“工科狗你好。”  
袁天罡痛快地叫道:“爸爸!”  
程宗揚當時都驚了,“幹!你們都玩這麽大?”  
“這有什麽?”袁天罡一點都不在意,“我跟你差著十來個奧運會呢,叫你一聲爸爸一
點都不虧。爸爸!爸爸!爸爸!”  
“別別!你臉皮這麽厚,怎麽連飯都混不上?”  
“我只對科學折腰,不懂科學的人在我眼裏就是類人形兩腳動物,我餓死也不吃他家的
米——爸爸!爸爸!爸爸!”  
被一個鬍子都白了的老家夥上趕著叫爸爸,雖然知道他按時代算,八成是自己後輩,程
宗揚還是覺得這場面太折壽了。  
“停!老敖!帶來的行李裏頭,有塊黑板子,給袁先生找找!”  
敖潤應了一聲,從樹上跳下來,帶著行止若狂,狀如癫痫的袁天罡一道去了庫房。  
程宗揚扶著額頭,賈文和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還說老袁實際年齡不超過四十,看他剛
才叫爸爸的模樣,有沒有四歲都是問題。  
程宗揚看了一圈,自己也沒什麽能插上手的,倒是高智商那小崽子真要了兩辮子蒜,讓
富安搬了張方桌,拎了幾只馬紮,自己坐一張,再拿一張放腿,叫上呂奉先,三個人一
道扒蒜。  
“起開!”程宗揚把高智商的傷腿踢到一邊,往桌邊一坐,拿起一把大蒜剝了起來。  
別說,這小兔崽子找的活還真不錯,不累,看著還挺忙活,一邊剝一邊還能聊個天,順
便看看熱鬧。  
正剝著蒜呢,一名商賈打扮,方臉短髭的漢子隨韓玉走了過來,然後雙足一並,向程宗
揚行了個軍禮,朗聲道:“星月湖大營一團二營退役中尉任宏!請程上校指示!”  
程宗揚連忙甩了甩手,一邊起身回禮,一邊尴尬地說道:“老任是吧?趕緊坐,坐!”
  
任宏笑道:“早聽說程上校性子隨和,平易近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見笑,見笑。”程宗揚道:“今天是家宴,咱們就不行軍禮了,大夥兒隨意一些。起
開!”  
程宗揚把高智商趕走,讓出馬紮,請任宏入座。  
見到任宏,程宗揚心裏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無論身在何處,星月湖大營的老兵總是最
可信賴的助力。這回剛到長安,自己就被六扇門的人盯梢,換了泉玉姬才好不容易讓韓
玉聯絡上鵬翼社的兄弟,這還是第一次見面。  
程宗揚道:“鵬翼社的兄弟都來了嗎?”  
任宏道:“韓少尉說這邊有人盯著,我怕人多眼雜,耽誤程上校辦事,自己先過來。”
  
“社裏現在怎麽樣?”  
“接到孟團長的召集令,大部分兄弟都趕赴江州,留下的都是因傷退役的兄弟。眼下長
安鵬翼社還有退役老兵五人。另外東市的酒行,晉昌坊的慈恩寺各有一名兄弟。”  
程宗揚一怔,“大慈恩寺?”  
“當年大營解散之後,有一名兄弟剃度為僧。接到召集令後,他本來也要趕往江州,孟
團長下令,命他留在長安,總持唐國事務。”任宏毫不隱瞞地說道:“他在大慈恩寺已
經十六年了,目前擔任知客院香主,法號淨空。”  
淨空?程宗揚想起那晚在大慈恩寺見過的迎客僧。真沒想到,他居然出自星月湖大營!
  
◇    ◇    ◇  
晉昌坊。大慈恩寺。  
“窺基大師。”淨空面向靜室前合什行禮,“今晚除夕,特昧普大師邀請大師前往青龍
寺,共宣佛法。”  
窺基粗豪的聲音從室內傳出,“告訴他,今晚有貴客光顧。稍遲再去。”  
“是。”淨空躬身施禮,小心退下。  
在他腳邊,放著一只盛放棄物的朱漆淨桶,此時桶蓋掉在地上,能看到裏面扔著吃剩的
瓜果,潑去的殘茶,還有一件七彩絲衣被揉成一團,胡亂扔在桶內。精美的絲衣上沾著
可疑的血迹和汙物。  
靜室內,一名公子哥兒斜著身靠在錦墊上,面色不愉道:“跟木偶一樣,無趣得緊。”
  
窺基盤膝坐在蒲團上,手中數著一串念珠,閉目不言。  
在他旁邊,一名赤著雙臂的紅衣僧人側身斜臥,面上笑嘻嘻的,卻是昨晚在青龍寺出現
過的那名僧人。他左肘支著地面,手撚法印,右膝彎曲,右肘放在膝上,指間隨意挾著
一串念珠,聞言笑道:“此女經特大師渡化,虔信佛法,敬仰釋者,外內密三相兼備,
身具蓮花種性,由特大師親自選為智慧母,施法灌頂,以供衆僧修行。樂公子身為佛門
居士,難得來長安一趟,貧僧才特意請來,好讓公子精進佛法。”  
“那可多謝大師了。”樂從訓口中稱謝,臉上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在他面前,一名深目挺鼻,容貌美豔的胡女正身無寸縷,赤條條跪坐在他腰間,她雙手
合攏,指尖與眉心平齊,面上帶著一抹奇妙的微笑。在她白淨的額頭上,點著一滴殷紅
的血珠,下面濃密的睫毛又彎又長,深邃的雙眼泛著天空般的藍色,眼神卻是一片空洞
。  
如果程宗揚在場,一眼便能認出她就是昨晚那名女摩尼師阿羅莎。  
只一夜之間,這位受人敬仰的女摩尼師已經化身為佛門皈依者,成為修行密宗秘法的智
慧母。她漂亮的金髮已經被剃去,此時頭上卻戴著那頂原本屬于善母的日月冠,宛如牛
奶般潔白的身子一絲不挂,高挺著雙乳,保持著一個曼妙的姿態。上身一動不動,只有
白美的圓臀一上一下,機械地起落著,就像一具不知道疲倦的機器一樣。  
樂從訓朝她臀上抽了一記,“幹!讓你快點啊!”  
那只雪臀發出一聲清脆的肉響,留下一個發白的掌痕。  
紅衣僧人笑道:“樂公子,智慧母可不是這麽用的。”  
他身形一晃,幾乎看不到發力的動作,整個人便由斜臥變成站立,然後像腳踏祥雲一樣
,步履輕盈地邁步過來。  
阿羅莎動作沒有絲毫變化,仍然雙手合什,像是在佛前敬拜一樣,靠著腰肢的機械動作
,臀部一起一落。  
紅衣僧人蹲在阿羅莎身前,笑道:“此女原本是摩尼寺的女摩尼師,被特大師渡化,皈
依佛門,親賜法號善吟。昨晚貧僧親自操刀,為其剃去煩惱絲,現出蓮花本相。”  
阿羅莎雙膝分開,下體的陰毛與頭上的秀髮一樣,被剃除幹淨,露出白滑如雪的恥部。
那只美妙的陰戶此時被一根粗硬的陽具撐開,張開成蓮花狀,花蒂充血突起,色澤紅豔
之極,隨著雪臀的起落,蜜穴內不時淌出殷紅的血迹。  
紅衣僧人揚起手中那串紅色的念珠,口誦經文。  
念珠輕輕撥過一顆,赤裸的女摩尼師應聲而動,她原本背對著身下的佛門居士屈膝跪坐
,此時旋過身,變成足尖點地的蹲姿。緊並的雙掌仍然合在一起,只是從眉心舉過頭頂
,猶如蓮花形狀。  
她雪臀擡起,那根粗長的肉棒從蜜穴中滑出,留下一個圓張的穴口,陰戶正對著樂從訓
的視線。  
紅衣僧人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一邊抹拭她下體淌落的鮮血,一邊道:“此女花胚豐盈
,扪之滑彈可手。而且蓮肉內卷,蓮道極緊。”  
紅衣僧人一邊說著,一邊手指探入阿羅莎穴內,將她蓮肉翻出,講解其中的玄妙。  
阿羅莎雙手舉過頭頂,像具木雕一樣,紋絲不動,面上仍保持著那絲奇妙的微笑,仿佛
窺視到世間最奇特而又隱秘的真知,充滿了玄奧而又安樂的喜悅。  
她蓮花般美妙的性器微微鼓起,翻出的穴肉紅豔無比,肉壁上還能看到殘留的處女膜痕
迹,一絲鮮血從她處子的印迹滲出,彙成一滴殷紅的血珠。  
“這胡姬被大師破了紅蓮,又施法讓其蓮花保持在初破之態,不凋不萎,如處子之狀。
”  
一只黑黢黢的手掌伸來,拇指與無名指探入穴內,撚住那滴鮮血,然後點在阿羅莎眉心
。沈浸在喜悅中胡女發出一聲銷魂刻骨的嬌呻,一邊張開紅唇,伸出柔滑的舌尖。  
紅衣僧人將沾血的手指點在她舌上,阿羅莎立刻含住他的指尖,急切地吸吮起來。  
“此謂摩尼寶,取之蓮花為紅摩尼寶,取之金剛則為白摩尼寶。”那僧人笑道:“于摩
尼師得摩尼寶,可見摩尼教諸女與我佛有緣。”  
指下的胡女掙紮了一下,雪白的胴體傳來一絲微微的震顫。  
紅衣僧人撚著念珠念誦道:“以有漏享用無漏,示俱生智自性無別,一切現有法皆顯現
為無漏喜樂……”  
隨著低沈的誦經聲,被選為智慧母的美婦平靜下來,重新露出那絲奇妙的笑容,只是她
的眼神始終一片混沌。  
誦經聲停,紅衣僧人手指又撥過一顆念珠。女摩尼師懸在半空的美妙蓮花向下落去,穴
口含住龜頭,然後將整根陽具吞入蓮內。  
“喔!”樂從訓發出一聲低呼。  
紅衣僧人笑眯眯道:“樂公子,可感受到善吟蓮肉的緊密了麽?”  
“果然又暖又緊……喔!”樂從訓不由自主地往上頂去,一邊驚呼道:“這是什麽?這
胡姬花心好軟!喔喔!”  
那僧人咯咯笑了起來,“此女蓮宮豐盈突起,善知銜金剛杵——是不是像張小嘴一樣,
含住公子的陽物,遍加吮吸?”  
樂從訓咬牙而笑,吃力地說道:“果然……不錯……好爽……”不多時,便一泄如注。
  
紅衣僧人大笑起來,念珠一揚,面帶笑意的智慧母擡起滴血的下體,先是蓮宮收緊,接
著蓮道、蓮瓣、蓮胚層層合攏,玉戶變得精致而緊湊,宛如處子。  
“開!”  
紅衣僧人一聲斷喝,那只美妙的蓮花重新綻開,剛剛射入其中的精液已經消失不見,只
淌出一滴處子的血迹。  
紅衣僧人取出一支沾滿褐色藥汁的金剛杵,胡姬款款挺起下體,將蓮花對准金剛杵,套
了進去,喉中發出一聲低叫。  
紅衣僧人撚動念珠,赤裸的美貌胡女在靜室內不斷變換姿勢,宛如起舞般,做出令人眼
花缭亂的交合動作,不知疲倦地抖乳扭臀,那只插著金剛杵的蓮花更是紅豔奪目,紅得
仿佛滴血一樣。  
樂從訓忽然道:“敢問大師,這念珠是何法寶?”  
紅衣僧人大笑起來,“公子好眼力,這串念珠一共一百零八顆,乃是用一百零八名智慧
母的蓮核制成。”  
樂從訓失聲道:“怎麽可能?”  
紅衣僧人抖手將念珠擲到樂從訓懷中。樂從訓拿起一看,那串念珠每一顆珠子都有指尖
大小,質地硬中帶柔,色如瑪瑙,因為長期把玩,表面泛著一層瑩潤的光澤,怎麽看都
不像是女子的陰核。  
那僧人撫弄著女摩尼師雪白的胴體道:“智慧母遍曆衆僧,可謂渾身是寶。頭骨可制成
寶碗,眉心骨可制成法珠,皮膚可刺繪佛圖,還可制成法鼓,腿骨可制成法笛,乳頭亦
可制成念珠。其中最珍貴的,莫過于肉蓮法器。”  
樂從訓把玩著那串奇特的念珠,“陰核怎麽可能怎麽大?”  
“智慧母雙修之時,渾身精血彙聚于蓮花,”紅衣僧人剝開女摩尼師紅豔欲滴的下體,
笑道:“終成紅蓮一朵。”  
樂從訓恍然大悟,難怪自己剛才打在她臀上的掌印發白。  
紅衣僧人道:“再使密法加以煉制,每日以陽精滋養,使其蓮花豐盈異常。通常要三年
寒暑,煉制萬遍,方可采割,制成肉蓮法器。其物不朽不壞,妙用無窮。至于這串念珠
……”  
那僧人笑道:“能制成肉蓮法器者,十中無一,其余的下品,便剔取蓮核,制成這串念
珠。”  
“一百零八顆……”樂從訓吸了口涼氣。單是他手中的一串念珠,就用了一百零八名智
慧母,以樂從訓的暴虐,也為之駭然。  
紅衣僧人笑道:“這回特大師收取摩尼寺二十余間,誤入歧途的摩尼信徒數千人,其中
頗有一批姿色上佳的波斯胡女。居士若是喜歡,盡可以到本寺精修佛門密法。”  
樂從訓獰笑道:“聽聞波斯亡國,頗有一批波斯貴女逃入唐國,棲身摩尼寺與拜火廟內
,比起尋常的胡姬更勝一籌。若是能將哪個波斯貴女制成肉蓮,本公子要親手采割。”
  
那僧人撫掌大笑,“既然如此,便請居士往青龍寺一行。今晚寺中准備了品蓮法會,其
中便有一名新皈依的波斯貴女,居士若有興致,可以親手驗看此女的蓮花。其實何止區
區波斯貴女,連摩尼教的善母……”  
“夠了!”窺基一聲斷喝,“觀海!你們密宗盡可去青龍、興善二寺演法。何必來我大
慈恩寺!”  
觀海笑道:“大慈恩寺雖是顯宗,大師卻是顯密雙修,何分彼此呢?”  
窺基長身而起,擡袖一揮,正在遍演秘法的智慧母像瓣白蓮般飛起,“呯”的一聲,額
頭撞在案角上。  
“哈哈,窺基大師發嗔了。”觀海起身笑道:“走喽,大過年的,可不好惹大師生氣。
”  
樂從訓咳了一聲,起身向窺基施了一禮,“弟子告辭,改日再來候教。”  
觀海一甩念珠,身後的女摩尼師赤條條站起身,步履曼妙地走過來,雪白的雙腿間,那
朵插著金剛杵的蓮花時隱時現。她額角撞出一個幾能見骨的傷口,卻沒有多少流出鮮血
,而臉上仍保持著那絲奇妙的笑意,碧藍的眼睛空蕩蕩的,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仿佛
全部心神都在那朵尚未成熟的蓮花上。

第三章 金樽共飲

宣平坊。程宅。  
夜幕初降,淨街的鼓聲從坊外遠遠傳來,院中張挂的近百盞燈籠早已燈火通明。垂花門
內,十余張長桌被拼成回字形,程宗揚坐了上方的主位,石超坐在客席,然後祁遠、賈
文和、袁天罡、任宏、石越、韓玉、鄭賓、吳三桂、敖潤、高智商、呂奉先、富安、劉
诏、青面獸……以及隨行的一衆星月湖兄弟,數十人濟濟一堂,喜氣洋洋。  
程宗揚執杯起身,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話我就不說了。今年我們程氏商會先是
收回臨安的武穆王府,了卻了諸位兄弟一樁心願,又分別在漢、唐兩國有了立足之地。
如今從建康到江州,再到臨安、舞都、長安,商會的産業遍及晉宋漢唐,從販賣珠寶,
到絲物銅器,再到大宗糧食、發行紙鈔,涉及的行業越來越多——我們程氏商會如今的
興旺,都是衆位兄弟的功勞!幹一杯!”  
衆人轟然應合,舉杯共飲。  
呂奉先小聲道:“程侯産業這麽大啊?”  
“那可不!”高智商得意地說道:“我師傅的生意遍及天下!那身家,拔根汗毛都比你
腰粗!”  
“他不好端端地當他的侯爺,幹嘛做生意?”  
“官商勾結,這生意才好做。”高智商壓低嗓子,神秘兮兮地說道:“你不知道吧?我
師傅本來只想著要做生意,誰知道生意越做越大,勾結的官員越來越多,官位越來越高
,最後連天子都扶立了一個,找不到誰能勾結了,只好封了侯爵,自己跟自己勾結……
”  
高智商滿口跑馬車,呂奉先聽得一愣一愣,只覺得世界這麽大,自己不懂的好多。  
這邊程宗揚舉起第二杯酒,“洛都之亂,幾位兄弟不幸罹難。我已經知會孟上校,尋訪
幾位兄弟的家人,一來送其骸骨還鄉,二來贍養其父母家人。這一杯酒,敬給所有昔日
同袍的在天之靈。”  
程宗揚說著,舉杯往天一敬,然後潑在地上。  
衆人紛紛舉杯潑酒,祭奠死難的同袍。  
“如今江州局勢已經安定,小侯爺主持的校舍也已開辦。凡是商會子弟,都可入校,謀
得一技之長。不僅江州,下一步在臨安和舞都,商會也將修建類似的校舍。”程宗揚鄭
重說道:“今日我在此承諾,凡是加入商會的兄弟,家中子弟都可以免費入學。昔日共
患難,他日共富貴。同甘共苦,休戚與共!”  
衆人轟然叫好,舉杯同飲。  
熱酒下肚,程宗揚吸了口氣,然後笑道:“忙活了一年,兄弟們都該好生歇歇。從今天
起,手邊的事全都放下,過完年再說!今晚除夕,大夥痛痛快快喝一場,不醉無歸!幹
!”  
“幹!”衆人同時舉杯,氣氛熱烈。  
席上菜肴豐盛自不用說,唐國官方的賠償還是很到位的,石超送來的廚娘也是名家手藝
。讓程宗揚意外的話,席間有大量的乳制品,不僅有各種酥酪,甚至連粥也是牛奶煮成
,稱為乳糜,這在他處都不多見。相比之下,連號稱民間殷富的宋國,也遠比不上唐國
的國力富足。  
唐國習俗,上至宮庭,下至平民,除夕夜要在庭院中積柴燃火,稱為庭燎。程宅同樣也
架起火堆,敖潤等人十分給力,架起的火堆高達丈許,幾乎與院牆平齊。這還是祁遠怕
走水,沒敢再往高處搭。石超送來的燃香木投進火堆,滿院香氣逼人。火光中,衆人放
懷暢飲,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派熱鬧非凡。  
程宗揚拿著酒杯對石超道:“多虧你來經營唐國的水泥生意,才這麽快打開局面。換成
我,恐怕這會兒還找不到門路呢。”  
石超笑得合不攏嘴,“都是石越在跑,我只管花錢!阿越,來敬杯酒!”  
石越捧杯笑道:“侯爺生意紅火,小的也是沾了侯爺的光。”  
程宗揚道:“要不是石家、雲家這些盟友,程氏商會也難有今日,同飲!”  
三人同飲一杯,程宗揚拿著酒杯走到任宏等人席前,“七位在長安的兄弟,今日只見了
一位。這幾天外面盯得緊,不好請大夥兒過來。正好商會在西市有處店鋪,離鵬翼社不
遠,到時我會留兩個人照看。請!”  
任宏心下會意,鵬翼社所在的醴泉坊緊鄰西市,有這處店鋪作為聯絡點,傳遞消息也方
便。  
兩人碰了一杯,程宗揚又道:“自從我到漢國,韓玉就一直跟著我,鞍馬勞頓,出生入
死。來年還請辛苦。”  
韓玉笑道:“萬死不辭。”  
接下來與鄭賓等星月湖大營一衆兄弟一一碰過,然後是吳三桂和敖潤。這兩人跟隨他最
久,出力最多,雖然另一個時空中的吳三桂臭名昭著,但至少眼前這位如今還是自己能
信得過的鐵杆心腹。  
“長伯武略出衆,軍中之事,還要托付給你。”  
“主公放心。”  
“叮”,兩只酒樽碰在一起。  
敖潤拿起酒觥,給程宗揚斟上,一邊嚷道:“滿上!滿上!倒完剩多少全是我的!”  
程宗揚笑道:“跟延香的日子定了嗎?”  
敖潤拿著酒觥嘿嘿直樂,“沒呢。”  
“哪還不趕緊定?小心煮熟的鴨子飛了。”  
敖潤趕緊道:“沒煮呢!真沒煮!”  
“那你更得抓緊了。”程宗揚笑道:“咱們也別耽誤,等這邊的事辦完,回去就給你們
辦喜酒。”  
敖潤臊眉耷眼地小聲道:“那也得問問人家的意思不是?”  
“你的意思是,人家還沒答應?”  
“沒提呢。”  
程宗揚拍著胸脯道:“把這觥酒喝完,這事包在我身上!”  
“那成!”敖潤痛快地應了一聲,抱著酒觥,一飲而盡,在座衆人都撫掌大笑起來。  
“老獸。”程宗揚笑道:“酒樽太小,這一甕都是你的。”  
青面獸挾起酒甕,“咕咚咕咚”喝了半甕,仰天打了個響嗝,接著抱起酒甕喝了個底朝
天,引得衆人紛紛叫好。  
高智商正捋著袖子教呂奉先劃拳,見程宗揚過來,趕緊起身,“師傅,我們喝著呢。”
  
“喝吧。今晚盡興。”程宗揚倒滿一杯,“算是給你爹敬的。”  
“哎!”高智商接過來,二話不說,一口氣喝光,然後道:“放心吧師傅,我跟小呂進
了天策府,絕不給你、給我爹丟人!”  
呂奉先臉喝得紅紅的,聽到這句有些不解,“你給不給你爹丟人,關我什麽事?”  
“咱們是兄弟啊。”  
呂奉先恍然道:“對哦。”  
“得,你們兩兄弟幹一杯吧。”程宗揚給兩人斟上酒,“別給你們家長輩丟臉就行。”
  
“師傅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我爹那什麽德性,我還能不知道?全靠踢球才混到太尉!”
高智商拍著胸脯道:“我能進皇圖天策府,那是光宗耀祖,祖宗八代臉上都有光!我爹
肯定上輩子燒了高香,才有我這麽爭氣的兒子!”  
富安趕緊塞了個雞腿堵住他的嘴,“吃菜!吃菜!”自家衙內嘴上就沒個把門的,富安
跟著他也是心累,  
程宗揚笑著把酒樽遞給富安,“又是一年辛苦,來年還得多多費心。”  
富安連聲道:“該當的,該當的。程爺,我幹了,你隨意。”  
到了劉诏席前,程宗揚笑道:“老劉,我看你的臉色,過完年必有好事。”  
劉诏滿臉尴尬,咧著嘴幹笑道:“借侯爺吉言。”  
“你別不信。”程宗揚拿出一只瓷瓶,壓低聲音說道:“這裏面有三十顆靈丹,一天一
丸,和酒吞服——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劉诏被雪雪咬的那口並不重,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所謂的靈丹,其實是程宗揚實在看
不下去,生怕劉诏心病成了真病,專門讓壽奴等人拿了幾味補藥加麺粉揉出來的,頂多
算個安慰劑。  
劉诏哪兒知道這些?攥著藥瓶,眼淚都快下來了。  
程宗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貼在劉诏耳邊道:“到時候你去找蘭姑,就說我說的,讓她
給你找個頭牌。錢記在我賬上。”  
劉诏熱淚盈眶,捧杯一飲而盡,啞著嗓子道:“多謝侯爺。”  
袁天罡一邊起身,一邊小聲道:“頭牌啊?”  
“你要嗎?”  
“頭牌有電路好看嗎?”袁天罡兩眼賊光直冒,湊過來小聲道:“你發了!那東西絕對
是太陽能電池板!我瞧過了,妥妥能使!”  
程宗揚一點都不激動,“你有燈泡嗎?”  
“你庫裏沒有?找找啊!”  
“別想了,自己動手吧。”  
袁天罡酒也沒心情喝了,皺著眉頭思索燈泡的作法。玻璃材料、密封真空、惰性氣體、
發光的燈絲……這他娘的是個大活兒啊!  
祁遠拿起酒杯,兩人一碰,各自飲幹,彼此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賈先生。”  
賈文和雙手舉杯,與額平齊,然後徐徐飲盡,從容道:“主上有賜,固不敢辭。”  
“賈先生棟梁之材,加入商會確實是屈才了。”程宗揚道:“但我敢保證,程某絕不會
讓先生心生悔意。從今往後,還請先生多多費心指教。”  
賈文和放下酒杯,拱手道:“願附骥尾,以供驅使。”  
衆人紛紛舉杯暢飲,滿座盡歡。石超酒意漸起,叫嚷著要把自己那些侍姬喚來,給衆人
佐酒助興,石越怎麽也拉不住,最後還是被程宗揚拿爆竹的事岔開。  
“爆……爆竹,都備好了!”石超大著舌頭道:“在……在那邊呢!放……放到天亮都
夠!”  
院牆下邊放著一堆胳膊粗的毛竹,裏面填滿了硝石、硫磺、木炭,上面還纏著大紅的絲
綢,看著就喜慶。  
周圍陸續傳來爆竹聲響,還有男男女女的歡呼聲。子時已至,已是新年,程宗揚笑道:
“咱們也去放爆竹!”  
一群人扶攜拉扯著笑鬧出門,坊內人家紛紛打開大門,在門前生起篝火,將爆竹投入其
中。各家用的爆竹粗細不一,用法也各不相同。有些是直接將竹竿投入火中,聽著竹竿
燒裂時噼啪作響,有些用的是竹筒,將硝石等物投入竹筒中引燃,響聲更劇。  
程宅拿出的爆竹長的足有丈許,短的也有五六尺,引燃時爆竹節節爆開,聲如雷霆,紅
綢漫天飛舞,引得街坊四鄰紛紛叫好。  
程宗揚與一衆街坊揖手為禮,笑著互道平安。一片喜慶的氣氛中,他看到對面教坊那個
叫小環的歌伎也擠在人群中,看著喝到半醉的呂帥哥挪不開眼睛。  
程宗揚大笑著把幾根爆竹塞到呂奉先手裏,“去那邊放!”  
◇    ◇    ◇  
長安城中,爆竹聲響連成一片。從正北居中的宮城開始,城中一百零八坊,家家戶戶院
中都燃著火堆,最為壯觀的一座位于長安東北的大明宮含元殿前,兩條龍尾道左右環抱
,中間一座巨大的庭燎高及數丈,火焰沖天。  
正南方與含元殿遙遙相對的大雁塔上,被炸損的牆體還沒有來得及修複,只是將碎石清
理幹淨,地下還能看到殘留的血迹。  
那尊碧玉金佛被重新供奉在蓮台上,八條手臂各執法器,在長明燈的映照之下,意態莊
嚴。  
一名戴著幞頭,穿著圓領便服的男子從窺基手中接過三炷香,在長明燈上引燃,雙手秉
香,向著碧玉金佛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默祝片刻,然後將新年第一炷龍頭香插入香爐
。  
“叮……”窺基舉槌擊在罄上,清脆的罄音伴隨著袅袅清煙,在雁塔十層久久回蕩。  
“阿彌陀佛。”窺基宣了一聲佛號,然後擡手放在那男子頭頂,“陛下禮敬之心,佛祖
已然盡知。”  
“多謝大師。”李昂向窺基施了一禮。  
窺基收回手掌,坦然而受。  
李昂負手走到塔外,望著腳下長安城的萬家燈火。良久,他低低歎了口氣,“我心中不
靖。”  
“貴為帝王,尚不免煩惱。始知佛門四大皆空,難得歡喜。”  
“總之家事不甯,此心難安。”李昂道:“若非大師援手,真不知那些家奴還將猖狂到
何時。”  
“陛下向佛之心如此虔誠,佛祖必將賜福予陛下。”窺基道:“終究只是幾個家奴罷了
。”  
“不錯。終究只是幾個家奴!”李昂望著腳下的長安城,然後呼了口氣,振作起精神,
轉身道:“那些巡行僧若有損傷,不知是否于大師有礙?”  
窺基冷冷道:“一幫無法無天無知無畏的狂徒罷了。”  
李昂笑了起來。  
窺基道:“時辰已晚,請陛下及早還宮,免為奸奴所覺。”  
李昂一邊拾階而下,一邊隨口道:“我聽說近日因為摩尼寺之事,有女摩尼師不願皈依
佛門,當街自盡?”  
“些許愚頑之徒,死不足惜。”  
“波斯亡國,其狀絕慘。還是要多安撫一些。”李昂說道:“昨日仇士良請旨,繼摩尼
寺之後,要將拜火寺也收歸佛門。我把奏疏先壓下來了,還請大師約束門中僧衆,切莫
再生事端。”  
窺基哼了一聲。  
李昂知道這位叔父輩的性子,于是一笑而罷,不再多言。  
大雁塔下,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迎上來,扶著李昂上了坐騎,一行人在幾名隨從的
護衛下,往城東荒廢已久的夾城禦道駛去。  
◇    ◇    ◇  
程宅的年夜飯一直持續到子時將盡,雖然席間用的並非烈酒,但架不住在座的一大半都
是海量,一輪輪敬酒下來,程宗揚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  
石超早已醉倒,被韓玉和石越兩人架扶著,返回住處。任宏與昔日的同袍多日不見,今
晚留宿下來,與鄭賓等人抵足夜談。袁天罡喝到一半,就不見蹤影,不知道是不是鑽研
他的燈泡大計去了。  
呂奉先則被高智商拉著,到街上狂歡——對面的教坊搬出琴鼓,一群歌伎舞伎在街上載
歌載舞,徹夜歡聚,高智商早就心癢難搔,此時連覺都不睡,准備跟那些漂亮的小姊姊
們一口氣跳到天亮。  
程宗揚帶著滿身酒氣回到內宅,卻見中行說和張恽兩個宦官居然一本正經地擺了牌位,
正在燃香祭祀。  
程宗揚訝道:“不是給你們送了酒席嗎?你們這是在幹嘛?”  
中行說鄙夷地說道:“你過年不祭祖?”  
雖然祭祖這事從太監嘴裏說出來頗為諷刺,卻正說到自己痛處,程宗揚打了個哈哈,“
怎麽三個牌位?”  
“他一個,我一個,先帝一個。”  
程宗揚仔細一看,中間一個寫的真是劉骜的名諱。雖然自己對劉骜沒什麽好感,但中行
說這份心意,自己也沒什麽好說的。  
進入樓內,只見廳中用方桌擺成一條長席,小紫抱著雪雪坐在上首,諸女按照身份高低
,依次而坐。左首趙飛燕、趙合德姊妹,右首是阮香琳、蛇夫人。再往下是罂粟女、驚
理、孫壽、孫暖、呂雉、成光、尹馥蘭……足足十二人。  
讓程宗揚意外的是,泉玉姬居然也在,卻沒有看到義姁的身影。此時衆女也喝了不少酒
,一個個粉頰酡紅,燈光下鮮妍绮麗,倍顯嬌豔。  
程宗揚剛一進門,小紫便嬌聲笑道:“新年愉快!大吉大利!”  
接著室內彩衫飛舞,衆女紛紛解衣抛起,只見眼前一片姹紫嫣紅,帶體香的七彩華服宛
如百花齊放,明豔奪目。待衣衫落下,座中諸女大半已經一絲不挂,一具具白美的玉體
豔光照人,百媚橫生。  
程宗揚不由大笑,借著酒意,心頭生出一股放浪形骸的沖動。人生苦短,行樂須及春,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都伏下身,把你們的幽處亮出來!”程宗揚一邊解衣,一邊醉醺醺叫道:“主子要挨
個用過去,看你們誰能撐得最久!”  
衆女順從地伏下身子,露出或是羞澀,或是熟豔,或是粉嫩柔美,或是妖淫媚致的下體
。一時間滿室膚光如雪,羞處盡露。  
程宗揚從最下首的尹馥蘭開始,毫不客氣地挺起陽具,對著她肥圓的雪臀用力幹了進去
。  
“啊……”蘭奴低叫一聲,媚聲道:“主子平安如意,大吉大利。”  
程宗揚笑著對衆人說道:“這蘭奴原本是青葉教的掌教夫人,在太泉時中了淫毒,幾乎
淪為只知交合的玩物,幸好被你們紫媽媽救下,自願獻出魂魄,投身為奴。本來我還想
擡舉她,讓她當了大丫頭,可惜她自己不安分,屢屢背主,要不是看她還有幾分姿色,
早就把她掃地出門了。”  
尹馥蘭嬌聲道:“賤婢罪無可恕,蒙主子開恩才留得性命,如今只是貓狗一樣的玩物,
供主子和諸位姊姊們消遣取樂。”  
“你有這覺悟就好。”程宗揚笑道:“有多少人給你開過苞了?”  
“蛇姊姊、罂姊姊、驚理姊姊、琳姨娘,還有壽兒姊姊和光兒姊姊兩個。”  
“還不到一半嘛。今年爭取讓所有人都給你開一遍苞。”  
“賤婢知道了。”  
蛇夫人笑道:“蘭奴的浪穴算是最淫賤的一個,入門之前,就不知被多少狂蜂浪蝶采過
花蜜。讓她在內宅給姊姊們當娼妓耍弄,也不算辱沒了她。”  
話音未落,尹馥蘭屁股便顫抖起來,卻是已經泄了身子。  
蛇夫人笑著啐道:“好個不中用的東西。”  
“以前的事暫且不提。”程宗揚拔出肉棒,幹進蘭奴的屁眼兒,“新年新氣象,今年好
自為之吧。”  
尹馥蘭一邊泄著身,一邊顫聲道:“多謝主子。”  
程宗揚頂住她的雪臀幹了一回,用過這位青葉教掌教夫人的前後兩穴,然後拔出肉棒。
尹馥蘭含了口酒水,用唇舌將主人的肉棒清理幹淨。  
另一側的成光伏著身子,雙手抱著白生生的臀肉,露出她天生便光潤無毛的妙處,嬌聲
道:“主子新年諸事如意,大吉大利!”  
程宗揚聳身而入,一邊肏弄著她的淫穴,一邊笑道:“江都王太子妃。天生的白虎,面
如桃李,心如蛇蠍——連劍玉姬都敢坑,膽子夠大的。”  
成光不敢作聲,只賣力地迎合著主人的插送。  
“你眼下還沒有等級,現在給你個機會,”程宗揚笑道:“只要你能撐過一百下,就升
你為粗使丫頭。”  
成光聞言愈發賣力,可她也沒能比蘭奴強多少,只撐了六七十下,便在主人的高速捅弄
下一泄如注。  
程宗揚大笑著拔出陽具,送入她的後庭,“念在你坑過劍玉姬那賤人的份兒上,留你在
內宅伺候,好生服侍吧。”  
成光身子一顫一顫的,蜜穴不住泄出陰精,她牙關“格格”作響,吃力地說道:“多…
…多謝主子恩典。”  
程宗揚摸住前面一只雪臀,揉捏著笑道:“湖陽君?”  
“主子吉……啊!”  
話音未落,程宗揚便摟著她的腰肢一捅到底,一邊挺動一邊說道:“還記得你當日與董
臥虎當街爭執的氣勢,何等囂張煊赫。如今呂氏外戚被誅十余家,諸侯宗室被誅不計其
數。倒是你,洛都逃過一劫,藍田又逃過一劫,不得不說你運氣不錯。”  
“啊!啊!多謝……啊……侯爺……搭救……”  
程宗揚笑道:“行,這算是你的謝禮,本侯就笑納了。”  
“啊!”孫暖一聲尖叫,陰精狂泄而出。  
那根陽具如長鯨吸水,將陰精一掃而空,片刻後送入一股溫暖的氣息,使她整個腹腔都
暖洋洋的。  
孫暖眉頭剛舒展開,緊接著又被主人捅入肛中。她雙手伏在地上,忍著後庭的痛楚,心
甘情願讓主人受用了一回。

第四章 群钗賀歲

待孫暖含酒為了他品過肉箫,程宗揚帶著醉意走到對面席間,居高臨下望著身下的女體
。片刻後挑起唇角,“太後娘娘也在呢,差點兒沒認出來。”  
呂雉玉容沈靜,默默閉著眼。  
“祝辭都不會說了嗎?”  
呂雉清冷的聲音道:“主子吉祥,大吉大利。”  
程宗揚蹲踞在她臀後,擺好姿勢,“老爺我累了,太後娘娘,自己動吧。”  
周圍傳來譏诮的笑聲,太後娘娘被主人收用過的消息已經傳遍內宅,此時盡人皆知,尤
其是太後娘娘被主子開過苞過後扶牆而出的糗態,被蛇夫人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若
非紫媽媽沒有允准,幾名侍奴早就拿她作戲,嘗嘗太後娘娘的滋味了。  
身前的美婦僵了片刻,然後翹起雪臀,用肛洞頂住那個碩大的龜頭,向後挺去。  
眼看著自己的陽具一點一點沒入太後娘娘高貴的屁眼兒內,程宗揚不由心懷大暢,得意
地吹了聲口哨。  
那只柔軟的屁眼兒被粗大的肉棒撐開,然後猛地一收,龜頭已經納入體內,卻又被棒身
撐緊,堅硬的龜頭正卡在肛蕾處,被柔韌而充滿彈性的肛門肌肉緊緊箍住,包裹得密不
透風。
程宗揚朝她白膩的臀肉上打了一記,“繼續!”
呂雉挺著圓臀,吃力地將肉棒納入肛內。忽然間,那只屁眼兒猛地一緊,夾著肉棒劇烈
地顫抖起來。
卻是身後的主人一手拿著酒樽,將裏面蒸餾過的烈酒倒在美婦撐開的屁眼兒上。嬌嫩的
肛蕾和直腸黏膜被酒精刺激,一陣炙燒般的劇痛從屁眼兒一直延伸到體內,呂雉禁不住
發出一聲痛叫。
程宗揚一手按住她的腰肢,“啵"的一聲拔出肉棒,將一樽烈酒全倒進她未來得及合攏
的肛洞內,然後兩手握住她的腰身,挺身而入。
被肉棒捅入的屁眼兒濕淋淋的,隨著肉棒的進出,酒液一股一股飛濺出來,抽送間酒香
四溢。呂雉被他侵犯時,肛內已經受了暗創,以她的忍耐力,此時也不禁痛得嬌軀亂顫。
幸好程宗揚並沒有幹太久,只插了十幾下便放開她,伸手摟過前面的女體。  
那女子嬌聲道:“願主人年年有余,歲歲平安,財源滾滾,大吉大利……”  
程宗揚笑道:“泉捕頭口音越來越正了。”  
泉玉姬激動地笑道:“奴婢得知主人要來長安,就一直在學,今天終于用上了。塞海保
馬尼,把得塞幼!新年快樂!啊……”  
女捕頭下身已經一片汪洋,程宗揚直接一捅到底,盡根而入。  
“你跟我時候比她們幾個都早,等唐國的事忙完,就辭了六扇門的差事,跟我回舞都。
”  
泉玉姬又驚又喜,“多謝主人!阿匝華一亭!請用力……”  
在泉玉姬的竭力配合,不多時,這名六扇門的女捕頭便兩穴齊開,被主人采了花蜜。她
跪伏在席間,媚眼如絲地含著酒水,吞吐著主人的肉棒。  
此時已經有五名奴婢受過主人的臨幸,竟然沒有一人能夠支撐到一百下,便都泄了陰精
。剩下諸女暗喜之余,也不禁心頭忐忑。她們從未想過自家主人全力施為之下,居然會
如此威猛,既盼著自己能拔得頭籌,又擔心自己也和前面那些奴婢一樣,不過數十下,
便敗下陣來。  
程宗揚一視同仁,挨個收用過去。面前一名細腰豐臀的妖冶婦人赤條條伏在席間,媚聲
道:“奴婢壽兒願主人龍體康泰,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程宗揚道:“把你的元陰獻出來。”  
壽奴乖乖獻出秘藏的元陰,接著便被主人毫不憐惜地搗入。那根充滿力道的大肉棒勢如
破竹,筆直幹入穴底,重重撞上花心。孫壽妖媚的面孔帶著破體般的哀羞和痛楚,伏在
主人身下婉轉低叫,淫態橫生。  
那根肉棒一口氣搗弄了百余下,接著“啵”的一聲拔出,只見孫壽那只風騷的大白屁股
像觸電般震顫著,穴口圓張,從穴內濺出一股濃白的黏液。  
直到此時,孫壽才知道前面幾人怎麽如此不濟。不是她們不中用,實在是主人的陽物太
過強悍。以往與主人交合時,雖然也是狂抽猛送,沒有多少憐香惜玉的溫存,但這會兒
主人挾著酒意,再不留手,強度豈止翻倍?  
短短片刻的抽送,就像是經曆了半個時辰,她下體從穴口直到花心,被肉棒捅弄過的部
位仿佛被電擊般微微發顫,陣陣酥麻混雜著痛楚的觸感殘留在嬌嫩的肉壁上,久久不退
。  
這會兒即使一根羽毛拂過,自己立刻就會二次泄身……  
孫壽念頭剛轉到一半,就發現自己錯了。主人根本沒用什麽羽毛,僅僅是捅入後庭,自
己蜜穴就像是被引爆一樣,又一次泄出陰精。  
壽奴好不容易捱過一百下,卻接連泄了兩次身,比起前面諸女,更顯狼狽。  
輪到驚理,這名最早入門的侍奴伏地拜賀道:“主子新年財源廣進,大吉大利……”  
程宗揚笑道:“近來很少見你用蛾眉刺,是不是學了什麽新的功法?”  
“奴婢與兩位姊妹隨卓奴學了一路劍法,正在習練。”  
“一氣化三清那個?”程宗揚之前聽她們說起過。  
“是太乙真宗的三清劍。三人聯手合擊。”  
程宗揚道:“好好練,哪天舞給我看。”  
“是。”驚理笑道:“到時奴婢們叫上卓奴,一起來舞。”  
罂粟女笑道:“願主人萬事如意,八方來財……”  
蛇夫人嬌聲道:“一元複始,萬象更新,六朝同賀,四海增輝……”  
阮香琳道:“相公喜樂安康,吉祥如意……”  
三名侍奴總算比那些奴婢強些,超過二百下才泄身。尤其是阮香琳,足足用了半炷香時
間,伏在席上嬌喘不已,淫聲四溢。  
最後剩下飛燕、合德姊妹,姊妹倆猶自穿著小衣,不好意思與那些侍婢一樣在席間赤身
裸體,任由主人淫玩。最後還是拉起紗帷,姊妹倆同入帷中,與夫君大人行了新年頭一
回房事,以此為夫君賀歲。  
半透明的紗帳內,姊妹倆玉體橫陳,敞著美穴與夫君交合行樂。外面爆竹聲不住傳來,
帳內一對玉人香肌雪膚,花容麗質交相輝映,其美無度。  
趙飛燕擁著他的肩背,一邊承歡,一邊溫柔如水地在他耳邊呢哝道:“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唱得真好。”程宗揚笑著挺了挺身,“賞你的。”  
趙飛燕舉著鸾穴,任他挺弄,嬌聲道:“多謝夫君。”  
“過完正月,漢國就會宣布,太皇太後將于長安法雲尼寺出家為尼,”程宗揚道:“長
秋宮那邊,有胡情和凝奴就夠了,只要你願意,永遠不回漢宮都沒關系。”  
“我呢?”趙合德道:“我要跟著姊姊,還有你……”  
程宗揚摟住她的纖腰笑道:“你是小夫人,想跑都跑不了——等匡仲玉那邊找到人,我
就正式提親,娶你們姊妹過門。”  
“哦……”趙合德颦眉道:“插錯了,不是這裏……”  
程宗揚笑道:“讓你姊姊幫你剝開,你自己扶著。”  
趙飛燕抿嘴一笑,伸出玉手,剝開妹妹的下體。趙合德雙手扶著陽具,乖乖送進自己柔
嫩的美穴中,仰臉道:“願夫君龍體康健……”  
帳內三人缱绻纏綿,難舍難分,帳外忽然傳來一片笑聲,卻是蛇奴等人在拿那些不入等
的賤婢取樂。  
小紫一手抱著雪雪,一手拿著盛著血紅色葡萄酒的玻璃樽,笑吟吟看著這一幕。  
程宗揚張臂把她橫抱起來,獰笑道:“死丫頭,可就剩你了!”  
小紫舒服地靠在他臂間,笑道:“好啊,你想人家怎麽陪你?”  
“當然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爽一下!”  
◇    ◇    ◇  
漏過三更,已是深夜,爆竹聲仍不斷響起。程宗揚抱著小紫坐在屋脊上,望著沈浸在歡
慶中的長安城。這座龐大而輝煌的都城一眼望不到盡頭,寬闊而平整的街道了無人迹,
一座座四方的裏坊內卻是焰光燭天,將夜幕映成绯紅的顔色,猶如破曉景象。  
頭頂傳來哨聲,夜宿的鴿群被歡慶的氣氛驚醒,在空中飛過。夜幕下,數不清的佛塔、
道觀、寺廟全都點起燈火,其數以百十萬計,璀璨奪目,使得天上的繁星都為之失色,
讓人分不清眼前是盛世長安城,還是天上白玉京。  
小紫靜靜靠在程宗揚肩上,嬌俏的面孔宛如寶石般精致,星眸在夜色間熠熠生輝。  
“真漂亮……”  
程宗揚深情款款地說道:“沒有你漂亮。”  
小紫笑道:“大笨瓜,你的技巧好生硬哦。”  
程宗揚歎道:“我泡妞的技巧是差了點兒,可我也沒處練不是?”  
“大笨瓜,剛才開心嗎?”  
“你呢?”  
小紫展顔笑道:“你開心我就開心。”  
“我也一樣。”程宗揚低下頭,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
  
“可是有人會吃醋哦。”  
程宗揚失笑道:“不會吧?”除了紫丫頭和趙氏姊妹,其他不是侍妾,就是奴婢,哪兒
有她們吃醋的份?  
不過轉念一想,如瑤和丹琉還在舞都,婚後頭一個新年就兩地相懸,未免有些對不起她
們。而且自己旅居在外,無法與林清浦聯絡,也和留守舞都的她們音訊難通。更別說遠
在南荒的凝羽,已經兩年未見,想起來就有種揪心的感覺。  
“不知道雲丫頭她們這會兒在幹嘛呢?有沒有跟雁兒、蓮妞她們一起守歲,吃年夜飯,
放爆竹……”  
“別擔心,朱老頭這次再走,就不准備再回漢國了。離開之前,總得保證那個小家夥的
平安。你的大老婆和小老婆,他也會順便照顧。”  
程宗揚確實一直在擔心這事,如瑤、丹琉、雁兒,還有懷著劉骜子嗣的友通期都留在舞
都,萬一劍玉姬那賤人來個釜底抽薪,自己可受不了。  
“他留在漢國,是不是要跟巫宗那個什麽天王,達成什麽協議?”  
“你猜。”  
“我智商只有你的一半,你讓我猜?你要是再欺負我智商不夠,我就……吃了你!”  
程宗揚凶巴巴說著,作勢要扯開小紫的衣衫。  
死丫頭躺在他懷裏,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反而笑道:“給你吃好了。”  
“真的?”  
小紫笑吟吟道:“你猜?”  
“我可以……”程宗揚撫摸著她圓潤的美臀,“先吃一半……”  
“大笨瓜,你連那個老婆婆都不舍得吃。”  
“誰說我不舍得?我是沒興趣!”程宗揚凜然道:“再說了,她怎麽就老婆婆了?還水
嫩著呢。”  
小紫噙著一絲狡黠的笑意,在他耳邊小聲道:“好吃嗎?”  
程宗揚噎了一下,呂雉那賤人!自己怎麽吩咐的?絕對不許外泄!結果死丫頭一轉眼可
就知道了。這要傳出去,自己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程宗揚道:“你讓我吃嗎?”  
“不要!”  
程宗揚豎起一根手指,“只一下。”  
“不可以!”  
程宗揚抱住小紫,用下巴在她脖頸中使勁蹭著,“就要吃,就要吃。”  
小紫被他鬍茬刮得又刺又癢,一邊扭著臉躲避,一邊道:“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就要!就要……”  
“不要!不要……”  
兩人笑鬧著,忽然坊外傳來敲梆子的打更聲。  
坊內那些豪門大戶宅中人影閃動,紛紛打開大門,卻是已經到了元正大朝會上朝的時辰
。  
小紫從他懷中鑽出,笑道:“程頭兒,你該上朝了。”  
程宗揚悻悻然站起身,“親一個再走。”  
小紫乖乖揚起臉,被他吻住唇瓣。  
唇舌糾纏之際,難舍難分。忽然間,小紫精致的玉臉浮起一抹誘人的嫣紅,她扭首移開
紅唇,一雙美目水汪汪的看著他,聲如蚊蚋地說道:“大笨瓜,以後給你吃……”說著
飛也似地掠下檐角。  
唇上傳來淡淡的幽香,程宗揚呆立在屋脊上,嘴巴卻不由自主地咧開,露出傻笑。  
◇    ◇    ◇  
無數燈火從各坊湧出,彙集在筆直的大街上,猶如一條條流動的星河,湧向唐國的中樞
所在——大明宮。  
程宗揚換好上朝的袍服,跨上赤兔馬。敖潤在前提著燈籠引路,吳三桂跟在馬後隨行。
  
以程宗揚使者的身份,再加上唐國允諾的特殊禮遇,完全有資格乘車赴朝。不過段文楚
專門叮囑過,元正的大朝會不比常朝,除了在京的官員,各州都督、刺史、各節度使派
遣的職官、一衆屬國的使節……都要入朝為唐皇賀歲。為了避免擁堵誤事,上至宰相,
下至郎官,這一天都會棄車乘馬,甚至連隨從都不敢多帶。  
一出門,只見一個熟人正在外面等著。那人劍眉朗目,唇紅齒白,雖然臉上青腫未褪,
眼圈還黑著,但絲毫不妨礙他人見人愛的帥哥形象,反而讓人心生憐惜,忍不住想問到
底是哪個該死的混帳,居然把名動京城的獨孤郎打成這樣?  
獨孤謂雙手抱拳,躬身施了一禮,“下官獨孤謂,奉命護送君上。”  
與唐國談判的條款中,專門提到唐國官方有保護舞陽程侯出行的義務。這差事出力還不
討好,出事是罪過,沒出事被人說給成漢使獻殷勤,也是罪過,又趕上年節,可謂苦逼
到極點。  
京兆府的官員們推來推去,結果差事掄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又落到了法曹參軍獨孤謂頭
上。理由是獨孤參軍跟舞陽侯打過交道,對工作情況比較熟悉,而且能力出衆,一定能
圓滿完成組織上交待的工作任務。  
獨孤謂倒是很有覺悟,他一個從刑部六扇門借調的外來戶,京兆府還不可著勁兒的用?
苦活累活髒活全是他的,背鍋頂雷扛包樣樣不缺。于是除夕之夜,別人在家喝著酒過的
年,他蹲在程宅門外,喝著西北風過的年。  
程宗揚笑道:“獨孤郎,辛苦了。”  
獨孤謂連稱不敢,然後緊跑兩步,跟在馬側。  
程宗揚只帶了敖潤和吳三桂兩人,結果一上街才發現,自己帶的隨從還算多的。同住在
宣平坊的尚書左仆射嚴绶,尚書右仆射盧鈞兩位尚書省的主官,都只帶了一名提燈的隨
從。其余低階官員都是單身獨騎,自己拿著燈籠。  
從宣平坊到大明宮的大街長十二三裏,沿途各坊不斷有官員或是乘馬,或是步行,彙入
上朝的隊伍。滿街燈火相望,衣冠載道,官員們戴著烏紗幞頭,身著朱紫官服,依照品
階不同,腰間佩戴著金魚袋、銀魚袋,一個個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盡顯帝國精英官僚
的風範。  
敖潤在前面牽著馬,一路上左顧右盼,程宗揚也覺得大開眼界。他此前只跟段文楚、獨
孤謂這些唐國官員打過交道,獨孤郎自不用說,長安城有名的帥哥,段文楚也是相貌不
凡。他原來以為只是個例,此時才發現,滿大街的唐國官員,就沒有一個長得醜的!隨
便拉出來一個,都是身材高大,相貌端正。  
程宗揚禁不住道:“唐國官員都長相這麽出衆?”  
“回君上,”獨孤謂道:“唐國官員都要吏部考核才能出仕,先考的就是長相。”  
聽了獨孤謂解釋之後,程宗揚才知道,唐國士人通過科舉,只是有了作官的資格,正式
成為官員,還需要通過吏部的考試。考試內容共有四項,依次是身、言、書、判。  
身是指外貌,須得體貌豐偉,相貌堂皇才算合格。言指口才,不能口吃或者口音太重。
書指書法筆迹,最後的判是指通曉案牍公文。四項之中,相貌排在第一位,公務能力反
而排在最後……唐國如此強盛,只能說明人家的選材方法還是很科學的,帥哥就是比醜
逼有能力!  
“長得醜點,連官都不讓當,”程宗揚感歎道:“這是赤裸裸的歧視啊。”  
獨孤謂陪著笑臉,心裏暗自嘀咕,領導這是對我有看法?可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能怎
麽著?往臉上劃兩刀,哄領導開心?問題是這會兒你開心了,回頭別的領導喜歡帥的,
我怎麽辦?  
程宗揚道:“獨孤郎當年在身這一項上,想必是拔得頭籌了。”  
獨孤謂幹笑道:“君上見笑了。”  
程宗揚忽然來了興致,“哎,你說咱們兩個,誰長得帥啊?”  
獨孤謂怔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不要臉給驚到了。我?獨孤謂,長安城兩百多萬人公認
的帥哥。你問我咱們倆誰長得帥,你心裏就沒點逼數嗎?  
獨孤謂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是君上!”  
程宗揚搖了搖頭,“我不信。”  
“真的!”獨孤謂誠懇地說道。  
“老敖,你來評評!”  
敖潤眼也不眨地說道:“當然是程頭兒你長得帥!”  
程宗揚扭頭道:“長伯,你覺得呢?”  
“那還用問?”吳三桂伸出大拇指,“肯定是君上!”  
“是嗎?那具體說說,我哪兒比獨孤參軍帥?”  
吳三桂打了個哈哈,“我想想啊。”  
“獨孤郎,你說呢?”  
獨孤謂慨然道:“君上如日月,下官如螢火。哪裏能比呢?”  
“吹牛。老敖,你來說。”  
敖潤頭也不回地說道:“程頭兒,這得加錢啊。”  
程宗揚放聲大笑。獨孤謂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失笑之余,也不由對這位程侯的印象
略有改觀。  
沿著寬廣的長街筆直向北,遠遠便能看到巍峨的宮城。越往前,城阙越發高大雄偉。長
安城原本是整齊的長方形,最初的宮城位于北面正中的太極宮。因為太極宮位于窪地,
地勢較低,唐國又在長安東北的龍首原上興建大明宮,作為帝國中樞。  
大明宮東西長三裏,南北長六裏,面積幾乎是紫禁城的五倍,本身就相當于一座巨大的
城市。宮中山水相連,由龍首原分出的三道山崗橫亘宮中,在崗上依次建有外朝的含元
殿、中朝的宣政殿和內朝的紫宸殿,居高臨下,氣勢恢弘。  
大明宮之南,面向長安城方向建有五座城門,程宗揚沿街北上,正前方一座便是大明宮
的正門,丹鳳門。  
這是程宗揚見過最宏偉的宮門,城門高十五丈,寬二十丈,下方分為五條門道,城樓更
是高聳入雲,鑲金砌玉,金碧輝煌,氣象萬千。披星戴月的入朝官員們從門前行過,人
馬小如蝼蟻。  
待漏院位于丹鳳門之西的建福門外。由于宮門要到夜漏盡後二刻方能開啓,唐皇特命人
在此建院,供入朝的官員等候,免受風雨之苦,因此名為待漏。  
此時待漏院內已經彙聚了上千名官員,王公重臣、四方使節、文武官吏,在院中各尋位
置,彼此揖手寒暄,一時間頗為熱鬧。  
程宗揚在唐國沒什麽熟人,自己所處的又是客使區域,與李藥師、王忠嗣那些武將不在
一處,原想著隨便打個哈哈,然後閉目養神就算完事。可沒想到入內一看,居然遇到好
幾張熟面孔。  
當頭一位門牙掉了兩顆,依然抱膝嘯傲,旁若無人的風流名士,卻是謝家那位浪蕩大爺
——謝無奕。  
謝無奕正嘯得高興,見程宗揚進來,眼睛頓時一亮,起身道:“诶!這不是程賢弟嗎?
多日不見!你怎會在此?”  
程宗揚也是一愣,“謝大哥?你怎麽來了?”  
謝無奕迎上來,把臂笑道:“張少煌那厮,去了臨安便樂不思歸!王丞相索性讓他待在
臨安,玩夠了再回來交差。桓歆他們都去了江州,找小侯爺玩樂,我就耽誤了一天,結
果被王老頭抓了差,派來出使長安。你怎麽也在此處?”  
程宗揚笑道:“不對吧?謝大哥你要是不樂意,王丞相能把你派出來?”  
謝無奕大笑道:“知我者賢弟也!久聞長安繁華,老兄我早有意一行。”  
“謝大哥來多久了?”  
“半個多月了吧?”謝無奕不在意地說道:“也許一個月?一個多月?”  
好嘛,連自己來了多久都沒數,這也是潇灑到一定境界了。  
“石超也在長安,你們沒見面?”  
“石胖子也在?還真沒留意。反正我這些日子就在平康坊住著,別的地方都沒去。”  
“你說哪個坊?”  
“平康坊啊。怎麽了?”  
程宗揚明白過來,合著這位大爺在青樓住了一個來月?王茂弘莫非是氣迷心了?居然把
這麽個不靠譜的大爺派來公幹?  
“沒什麽,我跟石超在宣平坊,離得不遠。”  
謝無奕在他手臂上捏了兩下,笑道:“有空一塊兒坐坐。”  
程宗揚微微一怔,這位大爺居然也會使暗號?  
兩人一笑而罷,彼此揖手作別。  
剛往前走幾步,一個戴著長翅紗冠的烏衣少年上前拜倒,尖聲道:“小的見過程主事。
”  
程宗揚停下腳步,“你是……小貫子?”  
童貫揚起臉道:“正是小人。”  
程宗揚忽然發現自己來這一趟是個錯誤,今日大朝會,自己作為漢使被邀出席,其他晉
宋諸國也免不了有使節赴會。晉國還好些,自己沒有官職在身,頂多是江州刺史蕭遙逸
名下的客卿身份。而自己在宋國可是有正式官職的:工部屯田司員外郎,寶鈔局主事。
  
程宗揚對自己的身份問題一直不怎麽在乎,六朝各自疆域廣大,以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
效率,自己多幾個身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問題是當個小官還無妨,等地位高到一定程
度,就難以掩飾了。比如自己舞陽程侯的身份,哪一朝都不可能放著一個突然冒出來的
諸侯不去理會。  
自己在待漏院接連遇到熟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畢竟頂級的圈子就那麽大,
即使今天來的不是童貫和謝無奕,其他人也不會忽視自己這位漢國新貴。  
程宗揚略一錯愕之後,並沒有設法掩飾,只笑道:“你是朝廷派來的使節?不錯嘛,升
官了。”  
童貫表情說不出的古怪,既擔憂又棘手,還有種撈到救命稻草的驚喜。  
他小聲道:“回程主事。小的不是正使。”  
“誰是正使?”  
童貫苦笑道:“這次來的正使,程主事也認識。”  
“不會是蔡元長、史同叔他們吧?”程宗揚一邊說一邊遊目四顧。  
童貫小聲道:“是廖群玉廖先生。”  
程宗揚一怔,怪不得當日廖群玉行止有異,原來是挂著公事的名義,悄悄給自己主公幹
私活,結果被自己無意中撞見。  
“廖先生不是一直不肯出仕嗎?怎麽成了正使?”  
“賈相爺推行方田均稅法,沒有得力的人手,舉薦廖先生做了掌管三閣圖書的秘書監。
此行正好在長安,臨時派遣為正使。”  
“你也不錯啊,年紀輕輕就當副使。”  
童貫苦著臉道:“不敢瞞程主事,小的是秦大貂珰舉薦,由官家欽命,來皇圖天策府學
習武事的,並非使節。”  
派一個太監來學習武事……好吧,太監能打,這也算宋國的優良傳統了。  
“廖先生呢?”  
元正大朝會,宋國派來的正使不見蹤影,反而讓一個太監出面,這事怎麽看都透著蹊跷
。  
童貫嘴角抽動了幾下,“不見了……”  
程宗揚壓低聲音道:“別哭!怎麽回事?”  
“小的明白。”童貫忍淚道:“小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廖先生昨日出門就沒有回來,
各處找也沒有找著。唐國鴻胪寺催促要使節名單,小的沒辦法,只好冒充正使,填了名
字。”  
童貫攥住他的衣袖,“程主事,小的辭行時,太後和官家專門吩咐過,若是遇見主事,
一是向主事問安,若主事諸事順利,還望早日回臨安一行。二是萬事都要聽主事的吩咐
,不得違命。如今見著主事,小的可總算有了主心骨。求主事給小的作主……”  
自己能作什麽主?這會兒找廖群玉也來不及了。再說了,我是漢使,你是宋使,難道我
能把兩國的使節一肩挑了?漢、宋結盟,這是要對付誰呢?  
“不用慌張,你就沈住氣去上朝。鴻胪寺給你講過禮儀吧?別人怎麽做,你就怎麽做—
—散朝之後來見我。”  
程宗揚低聲說了自己的住處,然後囑咐道:“穩著點。”  
“是。小的記住了!”童貫到底不是個畏手畏腳之輩,聽了程宗揚的吩咐,挺了挺胸,
然後抱拳施禮,“多謝主事提點!”

第五章 九天阊阖

程宗揚交待童貫沈住氣,自己反而有點沈不住氣了。謝無奕顯然有話要對自己說,能讓
這麽個纨绔大爺上心的事,想想也不會是小事。宋國這邊更清奇,正使居然失蹤了,剩
個小太監被趕鴨子上架。  
據程宗揚所知,六朝在彼此的都城都有常駐的官員,漢國也有,抵達長安時還來拜見過
,只不過自己當時人還沒到,被吳三桂帶著呂奉先出面打發了。正常情況下,童貫應該
跟駐地的官員溝通,而不是自己冒充正使……  
程宗揚不由回頭看了童貫一眼,這小家夥,出頭的心思還真熱。  
六朝使節各有席位,程宗揚剛入席坐定,拿起茶盞,便聽到門吏通傳,“昭南使節,申
服君到!”  
程宗揚差點兒把茶盞打翻。申服君跟自己不熟,大夥兒根本就沒見過。問題是自己跟他
女兒可不陌生——申婉盈,卓雲君的親傳弟子!跟自己有過好幾腿關系那種。  
不會這麽巧吧?謝無奕、童貫、申服君,有的沒的全趕到一塊兒了?長安城這地面這麽
邪門?  
程宗揚心裏嘀咕著,只見一名頭戴高冠,身著烏衣的五旬老者踏進閣內。他腰間懸著一
串珠玉長佩,右手扶著一柄樣式古拙的長劍,大袖飄飄,行如流雲,向衆人略一颌首,
然後一言不發地入席落座。  
程宗揚有些心虛地呼了口氣,幸好申服君沒帶著女兒,不然要在這裏被人當場認出來,
再來個當庭哭訴,恚罵自己這個負心郎,那場面可就太尴尬了。  
程宗揚側了側身體,避免與申服君視線相接,接著又聽到一聲通傳,“秦國正使,中大
夫徐客卿到!”  
程宗揚聞聲,不由來了一絲興趣。六朝之中,自己唯一沒打過交道的,就是秦國了。他
一直有些好奇,自己會不會遇見白起、商鞅、韓非、孫武這些猛人?說不定還有荊轲、
聶政這些名垂後世的刺客。  
程宗揚饒有興致地舉目望去,接著眼珠子險些掉出來,手裏的茶盞“咣”的一聲掉在案
上。  
此時昂然而入的秦國正使披著一襲華麗的玄黑色羽服,頭戴著一頂翠羽冠,拿著一柄白
羽扇,打扮得跟鳥人一般,烏髮如墨,飄然出塵,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問題是那張臉——居然也是自己的熟人!而且是一個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熟人!  
程宗揚不知道秦國有哪些赫赫有名的傳奇人士,但眼前這位,他敢一萬個肯定,絕對不
是秦國人!  
那人帶著一絲矜持的笑容向衆人微微颌首施禮,到了程宗揚這邊,眼睛猛地一亮,接著
又很快收斂起來,毫無異狀地從容入座,風度翩然地搖著白羽扇,看不也看這邊一眼。
  
看著秦國使節誇張的打扮,要不是那張臉長得一模一樣,程宗揚都不敢相信他就是蒼瀾
那個面帶菜色,衣不蔽體的落魄家夥——徐君房徐大忽悠!  
程宗揚使勁閉上眼睛,然後睜開,仔細看去,確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不會是雙胞胎吧?程宗揚正在起疑,只見他貌似無意地扯起衣袖,露出裏面一抹輪廓渾
圓的瑩潤晶光。  
水晶球!程宗揚終于確定這家夥就是徐大忽悠本人,可怎麽也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麽巧也
在長安,又為何會變成秦國正使?  
長安城這地面真是太邪了!  
程宗揚一時間坐如針氈。六朝之中,除了唐國是東道主,自己身為漢使,其他四朝的使
節居然或多或少都與自己有些關系……程宗揚忽然懷疑,這會不會一個專門針對自己的
圈套?不然怎麽會巧合到這種地步?  
可若是專門為自己布個圈套,硬是牽涉到六朝正使,這背後布局的勢力得有多大?真要
遇見這種對手,自己還有什麽好反抗的?直接躺平挨捶好吧!  
程宗揚按下一問究竟的心思,若無其事地換了茶盞,慢慢品著茶湯,等待宮門開啓的時
刻。  
◇    ◇    ◇  
“漏止更盡!”一名吏員長聲呼道。  
玉漏已盡,負責維持秩序的幾名監察禦史站好位置,一衆文武官員陸續來到庭中,按照
品秩高低各自站定。程宗揚作為漢國使節,位次在親王、郡王、一品官員之後,接著是
二三品的官員、屬國使節和四五品的官員。五品以下就沒有資格參加朝會了。  
一片衣冠煊赫中,程宗揚看到江王李炎,雙方微微颌首示意,分別入列。六朝之外,尚
有一堆大唐屬國的使節,有些使者對規矩不熟,監察禦史還要在旁指點,上千人的隊伍
好不容易整頓完,然後由屬吏打著燈籠,步行前往丹鳳門。  
五更已過,天色仍然漆黑一片,天際挂著幾顆殘星,清冽的寒風拂起衣角,寒意侵人,
耳邊不時傳來環佩和步履的輕響。  
行至丹鳳門,正值破曉時分,夜色退去,天際泛起蒼茫的曉色。  
漏下二刻,巨大的宮門緩緩開啓。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巨大的廣場。整個廣場長一
裏有余,寬逾三裏。筆直的禦道將廣場分為兩半,龍首渠自東而西蜿蜒流過,前方是五
座白玉拱橋,與丹鳳門延伸而來的五條禦道相連。  
正中的禦道和禦橋都是皇帝禦用,大臣只能走兩側。與漢國出則為將,入則為相的風格
不同,唐國官員更加職業化,文武泾渭分明,文臣在東,武將在西。使者們也分為兩處
,漢、秦在東,晉、宋、昭南在西。  
程宗揚昂首闊步,似乎與後面的徐君房素不相識。徐君房右手托在胸前,左手長袖飄舞
,目不斜視,只是眼珠子不住亂轉,顯然被大明宮的規模驚到了。  
禦道兩邊林立著披甲執仗的翊府衛士,他們身著玄黑衣甲,猶如兩條墨線,筆直伸向廣
場盡頭。廣場盡頭是一道長無邊際的宮牆,不過由于地勢的關系,那道宮牆絲毫阻擋不
了視線。從禦橋上望去,能看到宮牆之內,兩座精美大氣的閣樓巍然聳立,東面為鍾樓
,西為鼓樓。  
在鍾鼓樓之後,緊接著又是兩座規模更加龐大,裝飾更為華美的巨型閣樓,東西分別是
翔鸾閣、棲鳳閣。兩閣都座落于五丈高的台基上,三面猶如刀切一般整齊,居高臨下,
氣勢峥嵘。閣後兩條長長的廊橋斜著向上,與最高處的正殿相連,猶如探出的龍爪,踞
伏在正殿之下。  
兩座閣樓之間,便是大唐最宏偉的宮殿:含元殿。含元殿的台基同樣是五丈高,但整座
含元殿位于龍首原的至高點上,比起規模驚人的翔鸾、棲鳳二閣還要高出數丈,從下方
往上望去,直如天上宮阙,在破曉的天色下,散發出夢幻般的光芒。  
隨著丹鳳門開啓,宮內的承天門、長樂門、永安門、嘉德門……一道道宮門陸續開啓。
承天門前的翊府衛士已經換成十六衛中的左右骁衛,他們披著金燦燦的光明铠,衣甲鮮
明,手持橫刀,列好儀仗。  
門外一名身著朱衣的禦史長聲道:“就班!”  
佩劍的官員們紛紛解下佩劍,除去靴履,從袖中取出朝笏,捧在手中,然後站好班次。
禦史屬吏們捧著書冊,逐一核對人員。  
一些高級官員有著劍履上殿的資格,佩劍未取,不過據程宗揚所知,他們攜帶的佩劍大
都是些未開鋒刃的樣子貨。  
傳點完畢,天色已亮,上千名官員鴉雀無聲,整齊分為文武兩隊。  
承天門前,夾階、監門兩名校尉拿著門籍,開始唱籍。  
“撫王李纮。”  
“在。”  
最前面一名親王應聲而出,由夾階校尉象征性地在身上一拂,踏入門內。  
唐國皇室特別能生,隨便拉出一位皇帝、親王,都有一堆兒子。這位撫王按輩分來算是
當今唐皇李昂的爺爺輩,年紀不過是中年。  
接下來爺爺叔父輩的親王還有好幾個,監門校尉唱道:“光王李怡!”  
“在。”  
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聞聲上前,不小心踩到袍角,跌了一跤,頭上的金冠掉落下來。
  
人群中發出一聲嗤笑,李炎一邊毫不客氣地奚落自家這位笨手笨腳的叔父,一邊擡腳將
金冠踢了回去,  
李怡雖然是叔父輩,年紀卻比唐皇李昂還小一歲,比李炎也大不了多少,他有些狼狽地
撿起金冠,結果沒拿穩,又掉了一回。  
人群中傳來一陣低笑,諸王同住在十六王宅中,都知道這個李怡愚笨得緊,結果元正大
朝會上又出了一回醜。  
“勿得君前失儀!”監察禦史趕緊出聲,才把這事壓下去。  
“江王李炎。”  
“在!”  
李炎昂然上前,踏入承天門。  
“安王李溶……”  
“陳王李成美……”  
一衆親王陸續進入,李成美是敬宗幼子,李昂、李炎的侄兒,也是輩分最小的一位親王
。再往後應該是郡王,但幾位郡王都挂著節度使的頭銜,各據一方。唯一在朝的博陸郡
王李輔國又在皇帝身邊伺候,因此李成美之後,便是朝中的宰執等一品官員。  
“王涯!”  
“在。”  
程宗揚仔細看了眼這位大唐宰相。王涯七十多歲年紀,精神倒還健旺,跟他孫子王顯長
得挺像,都是上身長,下身短。  
“李訓。”  
“在。”  
這是李植的父親,另一位宰相,看起來也是相貌堂堂。  
“王铎。”  
“在。”  
這位是吏部尚書,出身世家,累世富貴,舉止從容,風度翩翩。  
“鄭注。”  
“在。”  
工部尚書,出身不怎麽樣,但極擅言辭。據說跟宦官打得火熱,而且深受唐皇李昂信重
。  
監門校尉終于叫到自己的名字,程宗揚上前一步,與前面衆人一樣,平舉雙臂,由夾階
校尉拂了拂身上,確認未攜帶犯禁物品,然後踏入門中。  
巍峨的翔鸾、棲鳳二閣拔地而起,氣勢迫人,中間的含元殿高居台上,殿前垂下兩條長
長的坡道,如龍垂其尾,這便是有名的龍尾道。坡道上鋪著朱紅的長毯,兩排身著黃衣
,腰系烏帶的內侍抱著拂塵,立在道旁。  
一衆王公大臣沿著龍尾道魚貫而上,程宗揚遠遠看到衛國公李藥師的身影,緊隨在幾名
旁系親王身後。  
“此乃吾隨身法寶,名曰妙法天球,尺寸之間,包羅萬象,神光開合,從不離身……”
  
程宗揚回頭望去,只見徐君房正托著那只水晶球侃侃而言。兩名校尉和監察禦史小聲商
量幾句,最後揮手放行。  
程宗揚咳了一聲,略微放慢腳步。等徐君房走近,低聲道:“怎麽回事?”  
徐君房滿腔幽怨地說道:“還不是被你給害得?我這鴨子被趕上架,可就下不來了。”
  
程宗揚一頭霧水,徐君房成了秦國使節,怎麽是自己害的?  
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步入承天門內,兩邊的左右骁衛換成了左右衛,五步一崗,十步
一哨。衆目睽睽之下,再多的疑問也只能先憋著。  
程宗揚匆忙道:“我在宣平坊,去哪兒找你?”  
“鴻胪寺驿館。”  
程宗揚有點後悔,段少卿多次邀請自己入住驿館,當時要是給他點面子去一趟,說不定
早就跟徐大忽悠接上頭了。  
沿著漫長的龍尾道一路向上,前面的官員們雙手捧笏,目不斜視。程宗揚沒帶朝笏,袍
服也與唐國的官員不同,看上去與衆人格格不入。不過沒帶朝笏也不是他一個,六朝使
節除了童貫似模似樣地捧了支象牙笏,其他幾位都空著手。後面一衆屬國的使者更是奇
形怪貌,什麽模樣的都有。  
程宗揚眼角余光一閃,在西邊龍尾道上的武職官員中,看到那個魏博來的樂從訓,不由
想起一直沒有回音的義姁,還有潘姊兒……她不會趁機逃跑了吧?死丫頭給她下過禁制
,不過以光明觀堂的手段,也許有辦法解開……  
從龍尾道登頂的一刻,一縷陽光從地平線躍出,宮殿上金黃的琉璃瓦瞬間綻放出耀眼的
光輝,驅走了最後一絲黑暗,仿佛整個長安城都變得明亮起來。  
含元殿內鋪著華麗的地毯,踏在上面,沒有半點聲息。殿中一排排蟠龍巨柱足有兩人合
抱,高及兩丈,每根柱下都有兩名內侍左右而立。此時大殿內彙集了千余名官員,數以
百計的內侍、宮女,仍不嫌擁擠。如此規模的殿宇,也就漢國差可比擬,宋國、晉國的
宮室都要相形見绌。  
大殿正前方設有王、公以及客使的席位,正如段少卿所言,漢使的專席位于最前方。正
中的玉階上是唐皇禦座,座後設有被稱為黼扆的屏風,座前列著一張玉制的幾案,座前
左右設有熏爐,此時爐上香煙袅袅,在禦座周圍缭繞浮動,猶如蟠龍吞吐雲氣。  
殿內千余人鴉雀無聲,諸王公卿在各自席側躬身而立,靜候皇帝臨朝。  
辰時將至,雲板聲響。一名戴著雞冠狀紅布績頭的衛士高聲呼道:“聖上駕到!拜!”
  
殿內衆人同時拜到,口稱:“萬歲!”  
幾名內侍手擊雲板,快步走出西序門,接著是手捧皇帝玉玺的符寶郎,幾名身著紫袍,
颌下無鬚的宦官,隨後數名宮女手執障扇,迤逦而出。  
官員們依照朝儀,伏身拜倒,不敢仰視。程宗揚倒是不在乎,擡眼看了個仔細。那些障
扇是用孔雀翎毛編造而成,長約三尺,光澤燦然。此時連成一片,只能從扇下的空隙隱
約看到皇帝衮服的衣角。  
監察禦史眼看著漢使君前失儀,但此時也無計可施,只能怒髮沖冠地奮筆疾書,待散朝
之後再行質問。  
一排障扇行至階上,將禦座遮得嚴嚴實實。片刻後障扇散開,正中的唐皇李昂出現在禦
座上。他頭戴冕旒,身著玄衣纁裳,帶劍服佩,系著長绶,舄靴上鑲著金飾。六名執扇
的宮女退到座後,符寶郎將玉玺擺在案上,跪坐在階下。  
李昂二十多歲年紀,與漢國天子和宋主年歲差不多,颌下留著短鬚,相貌與李炎相似,
只是多了幾分文雅和清秀。  
不過最吸引程宗揚目光的是禦座周圍的五名太監。禦座右前方是一名頭髮花白的紫袍老
者,他腰懸金魚袋,面相猶如一個老婆婆,皮肉鬆弛,只不過一只鷹鼻使他面相平添了
幾分陰鸷。  
博陸郡王李輔國,一個封王的太監。程宗揚朝旁邊的席位看了一眼,恐怕沒有人知道,
這下面還有一個將來會封王的太監。天底下爵位最頂尖的兩個太監遇到一起,著實值得
紀念。  
小貫子可比自己上路多了,這會兒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擡。只看這態度,就是個懂事的
。  
禦座左右各有兩名紫袍宦官,程宗揚按照楊玉環當初的介紹,一一對應。胖乎乎長得像
個面團一樣的是魚朝恩,神策軍觀軍容使。濃眉大眼,膚色蒼黑的是仇士良,掌左神策
軍。  
程宗揚後來才知道,仇士良與窺基一樣,同樣是武將勳貴出身,人家五個兒子都是入宮
之前生的。這會兒下巴光溜溜的,看來是真割了。  
四方臉,臥蠶眉的的是王守澄,樞密院左樞密使,掌軍事。八字眉,面容瘦削的是田令
孜,樞密院右樞密使,掌政事。  
這一王四公軍政全拿,什麽國家大事,他們五個商量著就辦了,下面這千余官員只用聽
命就行。至于皇帝,擺在禦座上就夠了。  
據說當初李昂登基時,因為前面一連幾位皇帝橫死,李輔國還特意安慰他:聖上但內裏
坐,外事聽老奴處置。李昂感激之下,封其為博陸郡王。  
李輔國拿著玉柄拂塵,擡手一揮,尖聲道:“再拜!”  
立在柱下的內侍齊聲道:“再拜!”  
官員們再次拜倒,“萬歲。”  
再拜之後,身為司空,平章軍國事,群臣排名第一的王涯站起身,走到西階席前。他先
脫去靴子,然後跪坐在地,一絲不苟地解下佩劍,放在席上。隨後起身踏上玉階,走到
案前,跪倒稱賀。  
“臣,司空王涯言:元正首祚,景福惟新,伏惟開元神武皇帝陛下,與天同休!”  
唐皇垂拱端坐,李輔國道:“起。”  
王涯起身,倒退著走下玉階,回到西階席前,佩劍納履,回到席間。  
李輔國長聲道:“拜!”  
群臣伏身再拜,“萬歲!”  
仇士良踏前一步,“诏!”  
掌管政事的右樞密使田令孜上前跪拜,雙手舉過頭頂。仇士良將一卷黃绫禦诏放到他手
中。田令孜托著诏書,畢恭畢敬地退下玉階,然後走到群臣東北,面西而立,尖聲道:
“有制!”  
群臣拜倒承旨。  
田令孜展開诏書,拖著聲音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履新之慶,與公等同之!”
  
群臣山呼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下來,王公重臣入席就座,百官躬身侍立。從尚書省開始,禀報各部一年來的功績。
然後是各州郡刺史,藩鎮派來的官員述職奏事,敬獻賀禮。  
唐國三百余州,不過基本被四十八藩鎮分割占據,藩鎮以外的只剩下三四十個。饒是如
此,近百名各地官員逐一拜賀敬獻,還是花去不少時間。  
冗長的儀式從清晨開始,一直持續到午時前方告一段落。接著還沒有完,六部、州郡、
藩鎮之後,輪到各方使節拜賀。  
程宗揚坐得昏昏欲睡,終于輪到自己,趕緊起身道:“漢國使臣程宗揚,為皇帝賀!”
說完遞上一份禮單便算完事。  
內谒者接過禮單,逐一宣讀,無非是金珠玉璧等物,唯一的不同是多了霓龍絲衣十套,
而且位置很靠前,聽起來就很珍貴的樣子。畢竟是自家生意,這麽好的廣告機會,肯定
不能錯過。  
李昂一直高踞禦座,等內谒者宣讀完,才第一次開口,“貴使遠來辛苦,還請代朕向貴
天子問好。”  
程宗揚只好再次起身拜謝,“臣遵旨。”  
方才記下漢使失儀的監察禦史愣了一下,皇帝出席元正大朝會向來是不發禦音的,所有
要宣讀的內容都由宦官代勞,若說失儀,這該是皇帝失儀了。  
他滿心糾結地斟酌半晌,最後咬牙提起筆,將漢使失儀的字句統統抹掉。  
隨後晉、宋、昭南使節一一拜賀,晉國使臣謝無奕的賀禮是珍珠十斛,玉馬一對,丞相
王茂弘手書的長卷一幅。宋國使臣童貫敬謝的賀禮是絲綢千匹,玉屏兩副,金制的水運
鍾一台。昭南使臣申服君的賀禮是象牙百支,犀角十對,瑪瑙雕成的酒樽、器具數十件
。  
到了秦國使者,身著羽服的徐君房起身離席,一手托起水晶球,“秦國使臣徐君房,願
為皇帝陛下占蔔,敬賀大唐國運宏開。”  
殿中寂無聲息,群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這位秦國使者。別人敬獻的都是金玉寶物,你占
一卦當賀禮?據說秦國去年遭了災,可都窮到這地步了嗎?  
徐君房旁若無人地走到玉階之前,雙手捧起水晶球,舉過頭頂,一邊邁著步子,一邊吟
誦道:“天地之母兮,陰陽之根。日月之宗兮,水火之本。五行之祖兮,三才之元。高
天厚地兮,洞府仙山。玄象靈官兮,神仙聖衆。風雨晦朔兮,春夏秋冬……”  
程宗揚幾乎有捂臉的沖動,春夏秋冬都出來,大忽悠的咒語都這麽隨便嗎?  
眼看著徐君房裝神弄鬼,殿上官員神情各異,都不明白秦國這是什麽意思?萬裏迢迢派
來個跳大神的,在元正大朝會上當著大唐百官,六朝使臣,四方屬國的面,轉著圈的丟
臉?這是不打算過了?  
徐君房終于站定,舉起水晶球,朝天說道:“小子徐君房,願奉十年壽命,伏請昊天上
帝,求占大唐國運。”  
他緊緊閉上眼睛,大喝一聲,“妙法天球,開!”  
一片熾白的玄光從他手中放出,那只水晶球仿佛化為一輪烈日,光芒四射。緊接著,刺
眼的白光收斂成一個丈許大小的圓球,將徐君房上半身籠罩其中,在他頭頂的位置浮現
出雲朵的輪廓。  
光影飛速變幻,仿佛以極高的速度穿過雲層,當最後一片雲霧消失,一片蒼青的大地出
現在白光中間。  
殿中響起一片驚呼聲,巨大的光影中,山脈、河流清晰可見,大片大片的田地如同翠玉
,點綴著無數鏡面般閃亮的湖泊,仿佛一位神祇正從天上俯瞰大地,五湖四海盡收眼底
。  
無論玉階上的一衆宦官、宮女,還是殿內的王公大臣,全都張大嘴巴,吃驚地看著這不
可思議的一幕。連高居禦座的唐皇也不顧禮儀,“騰”地站起身,緊張地盯著變幻的光
影。  
這是哪裏?是大唐嗎?大唐的疆域,大唐的國土,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大地徐徐展開,咫尺千裏,方寸之間包容天地。而且這一切都是活動的,雲在動,水在
動,田野中青綠的禾苗如同無邊的波浪一樣隨風起伏。  
忽然一個人影從光影一角掠過,他穿著寬長如方形的袍服,頭上戴著一頂凸起的古怪綠
冠……  
沒等衆人看清,光影蓦然消散,就像一場夢幻般,消失無痕。  
披著羽衣的徐君房臉色通紅,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滿頭大汗,頭冠上的翠羽也軟垂
下來,看上去多了幾分狼狽。  
然而在場衆人再沒有一個人敢輕視這位秦國使者,目光中都多了幾分敬畏。  
徐君房像是舉著千鈞重物,慢慢將水晶球收到胸前,剛要舉步,忽然腳下一軟,跌坐在
地。他喘息著想站起身,一連幾次都沒能爬起來。  
李昂省悟過來,立刻道:“賜茶!打扇!”  
李輔國親手捧起茶盞,走下玉階,送到徐君房嘴邊。一名宮女舉過障扇,替他扇風。  
徐君房喝了幾口茶,臉色略有好轉,嘶啞著嗓子苦笑道:“昊天之威,一至于斯。在下
身負烈日,法力耗盡,險些化為烏有,驚甚,幸甚……”  
“方才……方才……”李輔國遲疑道:“咱家還看到天上有個人影?”  
徐君房低低咳了幾聲,“在下折壽十年,誠感昊天上帝,乃命仙人來賀。一點微末法術
,讓諸位見笑了。”  
白髮蒼蒼的博陸郡王堆起笑臉,“豈敢!豈敢!”說著又嗟歎道:“折壽十年啊。”  
徐君房吃力地一笑,“比起大唐國運,區區陽壽也算不得什麽。”  
說著他掙紮起身,抱著方才大顯神異的水晶球伏身拜倒,“恭賀皇帝陛下!昊天降旨,
大唐國運昌隆,風調雨順,四海殷富,此乃太平盛世也!”  
含元殿內,群臣仍在發怔,童貫第一個反應過來,叫道:“為大唐皇帝陛下賀!萬歲!
”  
群臣連忙跟著叫道:“萬歲!萬萬歲!”  
李昂連連點頭,面前的白玉旒珠搖動著,連聲道:“好!好!好!來人,請貴使歇息片
刻!散朝之後,朕當親加慰問!”  
程宗揚也是佩服,一段翼裝飛行的影像,讓徐大忽悠都玩出花來了,還仙人來賀……怪
不得大忽悠穿成這樣呢,連頭冠都是跟人家頭盔上的攝像頭學的。  
徐君房露出這一手,立刻被奉為上賓,幾名宮女、內侍小心攙扶著,送他下殿休息。  
朝會至此,余下的雖然還有四方屬國敬獻各種奇珍異寶,但與秦使的賀禮相比,都變得
索然無味。  
倒是來自波斯的使者引起了程宗揚一點興趣,那名使者敬獻禮物之後,在殿上聲淚俱下
,稱國都泰西封被破,苦苦哀求唐國出兵,助波斯複國。  
李昂對使者的失儀並沒有表示出太多不悅,只通過李輔國下诏,將此事交禮部敘議。

第六章 血染長街

元正大朝會直到未時方止,皇帝陛下啓駕,自東序門出,群臣再拜送行,然後魚貫退朝
。  
接下來的大宴程宗揚全無心情,段文楚也參加了朝會,只是他官職較低,這會兒才湊到
程宗揚身邊,殷勤勸奉。程宗揚本來想跟謝無奕、童貫等人接接頭,有這位牛皮糖在旁
,啥都別說了,只剩吃喝。  
按照唐國的傳統,席間群臣以柏梁體賦詩聯句,句句用韻,各逞其才,果然文采斐然,
盡顯風流。讓程宗揚沒想到的是,謝無奕這位浪蕩大爺,居然詩賦頗佳,跟唐國群臣唱
合得有來有往。  
徐君房始終沒出來,但大忽悠人雖然不在,江湖上卻滿是他的傳說。席間除了頌聖,剩
下十句倒有八句都在談論他方才的占蔔。在座的都是見聞廣博之輩,什麽樣的蔔筮之術
沒見過?可秦使這樣當庭顯露神異,卻是聞所未聞。  
有人在猜測光影中的千裏江山到底是大唐那處寶地,有人在談論裏面的時節是來年春播
,還是後年的谷雨,還有人在議論那位馮虛禦風的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程宗揚餓了快一天,這會兒悶著頭只顧吃菜。段文楚心裏暗暗嘀咕,漢使這態度……難
道唐國國運昌隆,讓他不爽了?  
漢使的心思他不懂,也不敢問,只能頻頻勸飲,“這屠蘇酒益氣溫陽,祛風散寒,辟邪
除疫,有道是:漢使金吾千騎來,翡翠屠蘇鹦鹉杯……”  
程宗揚把盞笑道:“段少卿也來一杯。”  
“請!”  
屠蘇酒是藥酒,味道算不上好喝,但酒液入腹,暖洋洋的,頗為舒坦。  
說話間,幾名大臣執觞而來。段文楚小聲提點道:“王铎,吏部尚書。後邊那位是鄭注
,工部尚書。”  
這兩個都是入朝時見過的,王铎四十多歲年紀,為人溫文爾雅。相比之下,鄭注下巴尖
尖的,顯得其貌不揚,但舉止十分幹練。  
程宗揚道:“鄭尚書能通過吏部考核,恐怕挺不容易吧?”  
“鄭工部未經科舉,乃是幸進。”段文楚聲音壓得極低,然後道:“不過才幹優長,實
為能吏。”  
程宗揚混了這些天的官場,總算能聽出話音來。這幫彎彎繞的家夥,要緊的不是說什麽
,而是沒說出來的那些。比如段文楚剛才這幾句,言外之意是鄭注出身不正,有才無德
,雖然做到尚書,也稱不上能臣,頂多是個吏員。  
王铎與鄭注連袂而來,先開口的卻是鄭注,他滿面歡喜地說道:“久聞程侯大名,今日
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程宗揚起身笑道:“不知鄭工部聽過我什麽了?”  
“縱橫捭阖,只手擎天!扶朝堂于傾覆之際,拯萬民于水火之中,安漢室之天下者,程
侯也!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程侯之功,黔首雖然難知,吾輩豈能裝聾作啞,不表寸心
于君侯席前?”  
鄭注舉杯道:“在下這杯酒非為漢天子所敬,乃為漢國億萬百姓,為六朝億萬百姓,敬
謝程侯濟世之功,安民之德。”說罷雙手舉杯,一飲而盡。  
有段文楚在耳旁吹風,程宗揚原本不大看得上鄭注此人,這會兒被他幾句話一說,居然
連自己都有點感動了。不得不說,這位幸進的工部尚書真是好口才,不僅情真意切,而
且有理有據。  
程宗揚舉杯飲幹。王铎上前笑道:“程侯為天下英豪,铎一介書生,雖不能至,心向往
之。請。”  
相比于鄭注的口舌犀利,王铎舉止從容,言語溫文,令人如沐春風。兩人舉杯相碰,各
自飲盡。  
程宗揚倒是聽說王铎最出名的有兩樁轶事,一是豔姬,二是懼內。王铎累世富貴,家中
姬妾衆多,偏偏其妻美貌無比,兼且知書達理,秉性剛強,王铎言不能勝,行不能服,
對其妻又愛又敬又懼,頗有懼內的名聲。直到其妻病逝,王铎才大開府門,廣收美色。
如今府中豔姬如雲,天下知聞,恐怕比起他這位舞陽侯也不遑多讓。  
放下酒盞,程宗揚有些納悶,敬酒應該按照官職從高到低,唐國宰相有五六位,怎麽不
見王涯和李訓等人?  
剛問了半句,段文楚打了個哈哈,“這酥酪溫軟香滑,最能解酒……”  
趁著段文楚去昭南使者席間敬酒,童貫湊過來,“都去探望秦使了。秦使那件寶物……
”他咂了咂舌,豔羨地說道:“出了好大的風頭。”  
◇    ◇    ◇  
酒宴深夜方散,幾位宰相最後還是匆匆趕來,與文武百官,各方使者舉杯同賀,不過唐
皇和秦使一直沒有再露面。  
不用問,李昂肯定是去接受徐大忽悠的忽悠去了。單論口才,徐君房未必及得上鄭注,
但忽悠李昂這樣的小年輕,還不是手掐把攥?  
程宗揚連夜上朝,又折騰了一天,騎在馬上都禁不住犯困。敖潤等人倒是歇足了精神,
提燈牽馬往宣平坊行去。  
同行的有宣平坊幾位鄰居,兩位尚書省的主官,嚴绶、盧鈞;一位曾經的宰相,鄭余慶
;還有一位曾經封王的大將軍,高霞寓。  
根據賈文和梳理的信息,這幾位鄰居也是妙人。嚴绶是正經的進士出身,累加升遷,擔
任尚書左仆射。盧鈞出自五姓七家的範陽盧氏,名門出身,卻沒有考中進士,最後通過
明經科出仕。他一直外地任職,官聲極佳,如今年近七十,原以為回到長安會出任宰執
之職,卻只得到尚書右仆射的官職。失望之余,索性稱病閑居,不理職事。  
鄭余慶同樣出自五姓七家的荥陽鄭氏,可家境清貧,曾經宴客時吩咐仆人:做菜時去毛
蒸爛,別折斷脖子。客人們都以為是清蒸的鴨鵝,結果端上來一看,不過是蒸爛的葫蘆
而已。爛蒸葫蘆也成為了唐國官場的一樁轶事。他倒是當過宰相,但因為不肯依附宦官
,因瑣事被牽連受責,罷去相位,如今是太常寺少卿。  
另一位高霞寓高大將軍更是奇葩,他原本是書生,好讀兵法,少年時投筆從戎,聽著應
該是個足智多謀之輩,結果卻是有名的悍勇無謀。他在戰場上不懼矢石,勇武敢戰,在
政壇上卻是膽量奇小,阿附宦官,以求自保。他出身書生,卻又看不起文士,為人粗鄙
,偏偏又跟知名大家劉禹錫交好,時常詩酒往來。  
唐國雖然濫封爵位,王爵到底還份量十足,這位高大將軍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
也因軍功獲封郡王,但又因為運氣不好遇到兵亂,被削爵罷職,如今挂了個名義上右衛
大將軍。不過近來聽說藩鎮不甯,朝廷有意起用這位素來悍勇的高大將軍。不知道他是
不是能再次走運,把王爵再撈回來。  
程宗揚身為漢使,與唐國官員私下交往是大忌,因此彼此同住一坊,平常也不曾來往。
此時衆人同回宣平坊,盧鈞、鄭余慶都算失意之人,兩人結伴而行。嚴绶卻是跟高霞寓
一道,簇擁著一位宮中出來傳旨的內侍,一路上談笑風生。  
程宗揚暗自好笑,嚴绶和高霞寓分明是巴結上幾位當權的宦官,才幹平平照樣飛黃騰達
。嚴、鄭兩位資曆雖老,素有清名,仍被排斥在權力的圈子之外。唐國這些宦官權勢之
大,連皇權都被壓制住。李昂那個皇帝,說不定還沒有劉骜過得舒心。畢竟外戚還算得
上長輩,太監算什麽?家奴而已。  
嚴绶等人在前,笑談聲伴著馬蹄聲隱隱傳來。那宦官道:“高將軍當日因兵亂罷職,非
戰之罪。公公們說了,還是你帶兵,大夥兒才放心。”  
高霞寓感激涕零,“多謝!多謝!”  
嚴绶道:“公公們的意思……還是要起兵?”  
“當然要起兵!吳元濟那厮驕橫不法,這回朝會你們也看見了,就進貢了幾根竹竿幾只
鵝,還說是淮西特産。不打掉他的氣焰,將來四十八藩鎮有樣學樣,咱們還不得喝西北
風?”  
“公公說得是!”高霞寓道:“吳元濟父子兩代割據淮西,不知道積攢了多少錢財,啧
啧……”  
“老嚴,到時候你也得去。”  
“我?”嚴绶嗫嚅道:“我領兵只怕……”  
“怕什麽!”那宦官鼓動道:“這次出兵的可不光是朝廷,河北三鎮也要參戰。到時候
你是三軍之主,坐鎮中軍大營就行了。”  
“河北三鎮?魏博牙兵也要參戰?”高霞寓喜道:“那可是好事!”  
“樂家這回不是來了嗎?那位樂公子在仇公公面前拍了胸脯,保證魏博牙兵精銳盡出,
聽由朝廷調遣。老嚴,你可要想清楚了,建功立業,升官發職,可就看這一鋪了。”  
忽然“噗噗”兩聲,兩盞燈籠同時熄滅。正在交談的三人一驚之下,那名宦官猛地一個
鹞子翻身,鑽到馬側。  
兩名隨從提著打碎的燈籠,正不知所措,身後傳來一聲大叫,“有刺客!”  
獨孤謂掣刀在手,護在程宗揚身側,一邊叫道:“快躲!”  
黑暗中,兩支箭矢飛出,這次的目標不再是燈籠,而是那名內侍身邊牽馬的護衛。那護
衛剛拔出刀,咽喉和胸口便各中一箭,橫屍街頭。  
內侍躲在馬側,尖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漆黑的夜色中浮現出一個魔神般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穿著黑衣,頭臉都被黑布包住
,只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他雙臂一舉,一根鐵棍帶著沈重的風聲揮出,砸在那宦官
的坐騎顱頂。  
“篷”的一聲悶響,馬首像熟透的西瓜一樣爆開,血肉橫飛。  
高霞寓暴喝一聲,從馬側拔出一柄手斧。“铛”的一聲,鐵棍挑出,擊中斧刃,將高霞
寓手骨幾乎震碎。  
高霞寓一把抛下卷刃的手斧,撥轉馬頭,伏鞍而逃。  
嚴绶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幾乎連缰繩都牽不住。  
刺客拔步上前,那根重逾百斤的粗鐵棍帶起一片風聲,在他手中猶如燈草一樣輕巧,棍
尾一轉,將撲上來的隨從打得腦漿迸裂,接著去勢不停,棍首往那名宦官的頭上砸去。
  
那名宦官橫過佩劍,拼命擋格。“呯”的一聲,佩劍連鞘斷為兩截,鐵棍直落而下,正
中腦門。那宦官的頭顱跟馬首一樣,蓦然爆開,化為一團血雨。  
又一股死氣彙入丹田,使程宗揚眉頭微皺。與此同時,那名刺客擡頭看來,目光與他視
線一觸,露出一絲暴戾的凶光。  
程宗揚握住鞍側的刀柄,肩背微微弓起。忽然“噗嗵”一聲,卻是嚴绶抖得坐不穩,從
馬上跌了下來。  
刺客擡腳把他踢到街邊的溝渠中,然後發出夜枭般的笑聲,狂吼道:“奉皇帝诏!盡誅
閹奴!殺!”  
那刺客當街暴喝,滿街散朝的官員聽得清清楚楚,不禁相顧失色。  
程宗揚離刺客最近,眼見他幹淨利落地擊殺數人,也不禁微微變色。不過刺客喊出來這
一嗓子,可就令人玩味得緊了。看來唐國這政局,不比晉國和漢國強多少。  
獨孤謂手心裏滿是冷汗,自己頭一回護送漢使,居然就撞上刺客,這是什麽運道?就在
三年前,宰相武元衡與裴度在上朝途中遭遇刺客,武元衡當場身死,裴度也身負重傷。
要是漢使再有不測……  
獨孤謂心下估摸著,恐怕自己真會被送到洛都,在銅駝大街上當街問斬,好給漢國賠罪
。  
幸好那刺客沒有再動手,喊完之後就邁開大步,轉眼沒入黑暗,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地
死屍,滿街鮮血,還有一個嚇癱了的嚴绶。  
◇    ◇    ◇  
元正之夜,宮中內侍遭遇刺客,喋血街頭,如此勁爆的消息,一夜之間便鬧得滿城風雨
。關于皇上暗下秘旨,盡誅群宦的說法也不胫而走,傳得沸沸揚揚。  
程宗揚將自己在場目睹的情形仔細說了一遍,沒有遺漏任何細節。  
“賈先生,你看此事是何人所為?”  
賈文和道:“藩鎮。”  
程宗揚撫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宦官極力主張對藩鎮動兵,這麽巧就遇到刺客,
而且不殺別人,就要他的性命。居然還嫁禍給皇帝,吳元濟這人膽子不小!”  
“是藩鎮,但未必是吳元濟。”  
當日武元衡被刺,由龍宸出頭認下,但誰都知道,龍宸是拿錢辦事,真想要武元衡性命
的,非藩鎮莫數。  
程宗揚擰眉思索,四十八個藩鎮呢,“會是誰呢?”  
“有心割據者,皆有嫌疑。”  
程宗揚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不是連樂從訓也有嫌疑了?”  
樂從訓在仇士良面前拍著胸脯出兵,聽著就跟演戲一樣。  
“算了,”程宗揚道:“這事兒也輪不到我操心,眼下最冒火的恐怕要數大唐的皇帝陛
下了。”  
這汙水雖然潑得水平拙劣,但以李昂與宦官的互信程度,不啻于火上澆油,一個弄不好
,就要天下大亂。唐國六年換了四個皇帝,那是什麽效率?  
賈文和勸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以諸侯之尊,何必淹留此地,遷延不去?
”  
“老賈,這事兒我以前沒跟你仔細說過,不僅僅因為一個妾婢……”  
程宗揚不再隱瞞,仔細講了事情經過,賈文和微微皺眉,“地宮?”  
程宗揚點了點頭,“大致範圍已經有了。只等機會找到入口。幹!這回可千萬別讓老嶽
再把裏面的東西都搬空了。”  
賈文和看著他,“你想回家?”  
程宗揚嘴巴半張著,就那麽怔住了。  
◇    ◇    ◇  
“程頭兒,雪雪又咬你了嗎?”  
程宗揚躺在窗邊一張軟榻上,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懶洋洋道:“它敢咬我,今晚就
吃狗肉火鍋。”  
“那你一點精神都沒有?”小紫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像生病了呢。”  
程宗揚閉上眼睛,一邊用鼻尖蹭著小紫細白的玉指,一邊有氣無力地說道:“都怪那個
賈文和。專往人最軟的地方捅刀子……一刀給我捅出個思鄉病來。”  
“你又想家了?”  
“想啊。怎麽不想?冰淇淋、奶茶、蛋撻、爆米花、奶油蛋糕……”  
小紫撐開他的眼皮,“醒醒啦,大笨瓜,我都聽你說過一百遍了。咦?你不是說過,這
些都是女孩子愛吃的嗎?怪不得蛇奴說,剛才讓孫家那兩個奴婢給你跳舞,你都提不起
興趣。程頭兒,你不會是變性了吧?”  
程宗揚拉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歎息道:“我是想喂你吃的。如果我們能回去,我
就這樣,跟你手拉手,一起去看電影。給你喝奶茶,吃爆米花,吃蛋撻,吃冰淇淋。再
給你抹點奶油,把你吃掉……”  
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怔怔停了下來。  
“你怕回不去嗎?”  
“我確實是害怕。”程宗揚道:“但我害怕你會生病,害怕你會被人發現不一樣,害怕
你不喜歡那裏。”  
“也許只有你一個人能回去呢。”  
“開什麽玩笑?”程宗揚立刻坐了起來,“你不跟我一起,我還回去幹嘛?當然要把你
帶回家,讓大家看看什麽叫仙女!智商爆表還這麽漂亮的仙女居然是我老婆,非讓他們
都羨慕得眼睛出血不可!”  
“你要是把她們都帶回去呢?”  
“那我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人生贏家!”程宗揚兩眼放光,“幾十個明星級的女仆,帶
出去得有多風光?拍個宮鬥戲都不用請外人,三宮六院全湊齊還有富余,隨隨便便都能
拍五百集。不是我說,就你這臉放在鏡頭前面,攝像機都不帶動的,一口氣拍個三集五
集,播出來收視率絕對破表!”  
小紫叉著腰道:“那你還不趕快起來?”  
程宗揚愕然道:“幹嘛?”  
“帶我回家!”  
◇    ◇    ◇  
“吱啞……”半朽的門樞搖晃著推開,滿是灰塵的蛛絲在陽光下飛舞著,撲到黑色的衣
袖上。  
一名老態龍鍾的太監拍了拍身上的灰,慢騰騰道:“這興慶宮,廢棄了快四十年了。自
打收複長安,宮裏的貴人就再沒有來過……”  
老太監只剩了三五顆牙,說話時口齒漏風,含糊不清。程宗揚仔細聽著,問道:“這地
方離皇城和大明宮都不遠,又緊鄰著十六王宅和龍首渠,位置挺好,怎麽就廢棄了呢?
”  
“那些草匪把宮裏搶掠一空,能砸的都砸了,還說挖什麽寶貝,在龍池底下挖了一個大
坑……”  
老太監說著,穿過枯草叢生的禦道。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土坑。那個大坑方圓將近一裏
,中間被人挖出一口直井,深不見底。  
“這裏便是龍池了,”老太監畏冷地佝偻著身子,抄著手道:“那幫草匪把池水排幹,
又拆了龍堂,在池底鋪了一條便道。自從打下長安開始,一直挖到逃走……這兒就是龍
堂。”  
老太監踩了踩腳下,沖著土坑對面道:“那邊是沈香亭。”  
整個土坑形如漏鬥,裏面扔著碎裂的磚石,折斷的梁柱,還有破損的推車和木架之類的
工具,都已經廢棄多時,半埋在齊膝高的枯草中。  
腳下的龍堂只剩下光禿禿的土台,宮殿片瓦無存,所有磚石梁柱都被扔進龍池裏面。土
台下方,有一個巨大的青石柱礎,礎孔直徑丈許,如同一個大池子。  
“那是龍柱,高有十丈,柱子上刻著百龍升空圖。草匪們砸不動,用宮裏的錦被絲綿浸
過桐油,一層一層裹在龍柱上,放火燒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裏,一聲巨響,跟打雷一
樣,那根龍柱斷成三截,然後被草匪們一點一點砸碎,拿來鋪路……”  
“……太狠了吧?就算鋪路,也用不著這麽費事吧?”  
“誰說不是呢?”老太監說著咳嗽起來。  
程宗揚從袖裏掏出幾枚銀铢,“辛苦你了。這點錢拿去買些木炭取暖。”  
老太監雙手接過銀铢,一邊推辭道:“段大人吩咐一聲就是了,哪裏還用得著公子爺再
打賞?”  
“拿著吧。外面冷,你先回屋裏歇息,我們在這兒逛逛。”  
“哎,哎。”  
老太監連聲應著,收起錢铢,顫微微離開。  
“走,先看看那口井!”  
小紫笑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去看。”  
程宗揚拍了拍額頭,那幫草匪挖了半年都沒有挖出東西,說明找的地方肯定不對,自己
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還是別耽誤工夫了。  
放眼四望,整個興慶宮長寬兩裏有余,面積近兩坊大小。作為長安三大內之一,興慶宮
曾經是唐國最鼎盛時期的帝國中樞,此時雖然廢棄,殘留的建築物依然規模驚人,上百
個人找上半個月,也未必能找遍。  
小紫拍了拍雪雪的腦袋,小賤狗張開嘴巴,吐出一只玉瓶,接著是一個稻草編織成的女
娃娃。那娃娃高不過三寸,身體四肢都是稻草編成,只有頭頂用的是真實的頭髮,身上
還穿著漂亮的小衣服。  
巫毒娃娃?程宗揚可有日子沒見過這東西了,“這是卓美人兒的?”  
“她的頭髮。”小紫說著,彈了彈玉瓶。  
玉瓶中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鈴聲,倒在地上的稻草娃娃動了一下,接著忽然站了起來,
一擺一擺邁著步子,往西南方向走去。  
興慶宮西南是一片廢墟。殘斷的磚石,破碎的琉璃瓦,砸毀的石像……像小山一樣堆積
在一起。巨大的梁柱被劈開後,又用烈火焚燒過,只剩下焦炭狀的殘段。雕繪著牡丹和
龍鳳圖案的朱欄被人吹碎、燒毀,殘留的部分依然色彩鮮豔,似乎還在訴說曾經那段輝
煌的歲月。  
整片廢墟沒有一件完整的構造物,連磚石都被徹底砸碎,與其說草匪是為了求財肆意搶
掠,更像是純粹的泄忿——或者說,他們是在找尋什麽。  
“這裏是……”程宗揚從袖裏摸出一卷厚皮紙,看了一眼,“花萼相輝樓和勤政務本樓
。當年玄宗皇帝長居花萼樓,處置政務,罷黜官員,接見四方使節,年節時還有歌舞百
戲,與民同樂。號稱天下第一樓……”  
程宗揚看著段少卿托關系找來的興慶宮舊檔圖紙,然後擡了擡下巴,“現在就剩兩堆了
,這一堆是勤政樓,前面那堆是花萼樓。”  
稻草娃娃沒有停留,它搖搖擺擺爬過勤政樓的廢墟,往花萼樓的位置走去。程宗揚在後
面看著,那娃娃腿腳也是稻草編成,又軟又小,走動時一扭一扭,硬是走出幾分卓美人
兒的風韻……  
程宗揚心下嘀咕,難道是自己有日子沒見著卓美人兒,看個稻草娃娃都跟她帶像?  
花萼樓的廢墟規模更大,砸得也更徹底,簡直像是被粉碎機攪拌過一樣,幾乎沒有一塊
大過半個手掌的碎片。  
稻草娃娃爬到廢墟頂上,然後兜起了圈子。  
小紫手中的都盧難旦妖鈴聲音越來越急切。娃娃兜的圈子越來越小,最後停下來,努力
擡起頭,往天上看去。  
它頭頂那束髮絲飄動著向上揚起,忽然間,一根髮絲飛出,細蛇般在空中遊動著。但只
飛出一人高,又飄落下來。  
小紫伸出一根玉指,挽住那根髮絲,然後屈指彈出。  
那根髮絲昂然而起,一直飛到數丈高的位置,最後消滅不見。  
“真有趣。”小紫望著天上道:“入口是在空中呢。”

第七章 佳人善射

一名侍女立在階下,雙手扶著一只木瓜,頂在頭上,拼命閉著眼睛。  
在她對面,楊玉環一身戎裝,正手挽雕弓,當庭施射。她玉臂輕舒,寒光凜冽的箭頭遙
遙指向木瓜。  
“呯”的一聲,院門被人猛地推開。楊玉環手一抖,長箭斜著飛出,直接越過院牆,消
失不見。  
那侍女一動也不敢動,眼淚卻“刷”地直淌下來。  
楊玉環玉臉生寒,咆哮道:“幹嘛!”  
“打擾公主了,有點急事請公主幫忙。”程宗揚快步進來,邊走邊道:“我需要樹一根
六丈長的杆子。或者搭一座六丈高的台子也行。”  
楊玉環奇道:“豎杆子?你耍猴戲呢?豎就豎吧,找我幹嘛?”  
“興慶宮的人說了,太真公主兼著興慶宮使,在興慶宮施工,必須要經過公主同意。”
  
楊玉環沈下臉道:“你去興慶宮做什麽?”  
“一千金铢,求別問。”  
“兩千!”  
“成交!”  
“兩千五!”  
“有點素質好不好?”  
“小氣。”楊玉環翻了個白眼。  
拿到承諾,程宗揚雙手抱拳,“告辭!”說完轉身就走。  
“別急啊。”楊玉環叫住他,笑盈盈道:“你豎杆子的事我同意了,你打擾本公主射箭
的事怎麽說?”  
程宗揚看了看她手裏的雕弓,又看了看對面的侍女,“射得挺好,就是有點費侍女。”
  
“少廢話!站過去,讓本公主射一箭。不然興慶宮一根草你都別想動!”  
程宗揚歎了口氣,過去接過木瓜,頂在頭頂,“這樣?”  
楊玉環對侍女道:“去,給程侯換顆龍眼。”  
“適可而止啊!”程宗揚叫道。  
“再啰嗦,給你換顆瓜子貼腦門上!”  
程宗揚頂著龍眼,站在庭中。對面楊大美女搭箭張弓,眯起美目,那姿勢看起來跟真的
一樣。還別說,一身戎裝的楊大美女很有點看頭。飒爽紅顔,披甲嬌娃。她那身明光铠
肯定是特制的,胸前那對護甲又大又亮又鼓,比尋常的明光铠足足大出兩倍,打磨得如
同鏡子般光滑,完美的弧線盡顯唐國工匠精湛的手藝。  
太費料了……程宗揚心裏感歎著,只見那支雕翎箭脫弦而出,朝著自己胯下直射過來。
  
程宗揚注意力都放在頭頂的龍眼上,直到長箭射出,才發覺不對,當場驚出一身冷汗,
急忙飛身躍起。  
“看箭!”嬌叱聲中,楊玉環出手如風,又拈出一支雕翎箭,張弓射出,目標仍不離他
胯下三寸。  
程宗揚一個千斤墜,從空中落下,劈掌打飛箭矢,接著寒光一閃,又是一箭射往自己胯
下。  
“看箭!看箭!”  
“再來一支!”  
楊玉環一連九箭,射得程宗揚東奔西躥,自己樂得花枝亂顫。正射得高興,伸手卻摸了
個空,一囊的雕翎箭都用了個幹幹淨淨。  
程宗揚一邊躲,一邊往前,楊玉環這邊矢盡,立刻閃身直入,擡掌往楊玉環堪稱禍水的
嬌靥拍去。  
楊玉環寸步不讓,揮起雕弓,砸向程宗揚的手腕。  
程宗揚擡臂一圈,將牛筋混著絲麻擰成的弓弦繞在臂上,接著手臂一振,弓弦寸寸碎斷
。  
楊玉環鬆開雕弓,披著魚鱗甲的右臂屈肘攻出,直擊程宗揚的面門。下面擡腿提膝,撞
向他的小腹。  
程宗揚屈臂合攏,硬接了楊玉環一肘,下面雙腿一緊,將她攻來的膝蓋夾在大腿中間。
接著一手探出,伸出食中二指,往她那雙水汪汪的美目點去。  
楊玉環絲毫不退,紅唇一張,咬向他的手指。程宗揚化掌為爪,朝她胸口抓下。楊玉環
不閃不避,雙手直插程宗揚軟肋的位置,竟然用上了同歸于盡的拼命招術。  
“叮”的一聲,程宗揚手指扣在楊玉環胸前,在那只半球狀的銅鏡上抓出五個凹陷的指
痕。  
程宗揚意外的是楊玉環身上的明光铠如此堅固,自己七成力道一擊,竟然沒能擊碎胸甲
。楊玉環則是沒想到他指上的力道如此強橫,雖然有铠甲護身,仍被震得渾身脫力,插
向程宗揚軟肋的雙手失去力道,就像掐在他腰間一樣,一點威脅都沒有。  
更慘的是她右腿還被夾住,這時上身受到重擊,身體失去平衡,仰身往後倒去,緊接著
頸後一緊,卻是被他另一只手趁虛而入,扼住後頸。  
楊玉環要穴被制,身子頓時軟了下來。  
“行!算你厲害,我認栽!”楊玉環爽快地說道。  
“認栽就行了?”  
“喲,那你還想怎麽著?這裏可是鎮國大長公主府,外面是十六王宅,信不信我喊一聲
,隨時叫來五十多個兄弟,一百多個侄兒?打死你都不帶喘氣的。”  
“這裏是鳳池穴,專門治落枕的。公主殿下,我給你治治啊。”說著,程宗揚手指一緊
,一股真氣透入穴道。  
楊玉環臉色大變,叫道:“住手!”  
“啊……”  
楊玉環後面這一聲,叫得是百轉千回,蕩魂奪魄,那叫個嬌啼婉轉,媚意噬骨,程宗揚
當場腿軟,險些都沒把持住。  
“程侯大人,奴家錯了,”懷裏的大美女楚楚可憐地嬌聲啼道:“你就放過奴家吧……
”  
程宗揚吸了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然後手指一翻,挾出那顆龍眼,“把它吃了。”  
“士可殺不可辱!啊……”  
楊玉環含淚道:“我吃……”  
程宗揚手指一鬆,楊大美女又變臉了,“都還沒剝,你讓我怎麽吃?”  
程宗揚“咔”的一口,把龍眼外皮咬開,然後遞到她嘴邊,“吃吧。”  
楊玉環乖乖張開紅唇,程宗揚把龍眼擠到她口中。她含住龍眼,將晶瑩的果肉輕輕吸入
口中,然後舌尖打了個轉,又將果肉挑了出來,含糊道:“有你的口水。”  
“少廢話!”  
“那麽凶幹嘛?”楊玉環嘟囔著吃掉果肉,然後把果核吐出來,用紅唇含著讓他檢查,
“唔。”  
程宗揚盯著那顆果核,猶豫著要不要用嘴把它含起來——楊大美女這都劃下道了,自己
接招,被罵句禽獸一點都不冤。問題是不接招,那可連禽獸都不如!  
楊大美女柔軟的肉體斜躺在自己手中,玉靥猶如香雪,花瓣般的紅唇嬌豔欲滴,眼波春
水般蕩漾著,嬌慵的神情襯著森嚴的甲胄,有種說不出的旖旎風韻。  
程宗揚忽然有種沖動,想把她外面那層堅固的铠甲剝去,感受一下裏面那具豐腴香滑,
猶如凝脂的玉體。尤其是傳說中被安祿山用木瓜擲傷的太真乳,是何等的豐挺飽滿,渾
圓肥碩,柔彈軟膩,欺香賽雪……  
“噗!”  
一顆龍眼核吐到腦門上,楊玉環瞪著鳳目嗔道:“給錢了嗎你還看!眼珠子都掉下來了
!”  
程宗揚面不改色地說道:“知道你為什麽輸嗎?”  
“因為你卑鄙無恥下流?”  
“因為你穿的铠甲。”程宗揚道:“穿著這麽重的甲,還跟我打?分分鍾鍾玩死你!”
  
楊玉環冷笑道:“想騙我脫铠甲?門兒都沒有!”  
“宋國有種甲,既輕便又靈活,下次跟我打,記得換上啊。”  
“宋甲?”楊玉環挑起眉梢,“步人甲?瘊子甲?山文甲?”  
“紙甲。”  
“哦,”楊玉環恍然道:“泉州紙甲,勁矢難穿。”  
“對。下次跟我打,記得把铠甲脫了,披張紙就夠了。”  
“呸!”楊玉環啐了他一口。  
忽然院門“呯”的一聲撞開,一群人哭天抹淚地湧了進來。一名太監撲上來大放悲聲,
尖著嗓子哭訴道:“太真公主,你可要給我家王爺作主啊!”  
程宗揚趕緊放開楊玉環,扭頭一看——撫王李纮,那位唐皇爺爺輩的親王,正躺在單架
上,被七八個號啕痛哭的內侍、隨從擡著,他胸口插著一根雕翎箭,這會兒兩眼翻白,
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太監拍地哭嚎道:“我家王爺好端端在院裏遛鳥,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射來一箭,正好
射中我們王爺……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一道雷把她劈死吧……”  
這是專程上門罵到臉上了啊。程宗揚倒是能理解,都快把人射死了,罵兩聲怎麽了?也
就是楊玉環了,換個人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楊玉環張著嘴巴,顧不得計較那太監當面罵街,顯然也被嚇到了。  
“是刺客!”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  
衆人眼睛齊齊轉了過來,看著那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  
程宗揚眉頭緊鎖,一臉凝重地沈聲說道:“昨晚的刺客又出現了!”  
“對!”楊玉環恨聲道:“該死的刺客!放心吧王叔,我一定會給你報仇雪恨的!”  
衆人目光齊齊移到鎮國大長公主臉上。你認真的?你不知道那箭上有你的名字嗎?再看
看這滿院子的箭,全是亂射啊。  
“救人要緊!”程宗揚道:“快!叫太醫!”  
衆人目光齊齊轉到程宗揚臉上。這意思是要把事情鬧大,捅到皇上面前?年輕人,你膽
子很大啊。我們王爺都不敢……  
“對!叫太醫!”楊玉環道:“來人啊!快去把太醫署的大夫全綁來!”  
衆人目光齊齊移到大長公主臉上。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那還來得及嗎?”程宗揚道:“我說的是你這兒那個,漢國的太醫!”  
這回楊玉環的目光也移過來,“我差點兒忘了……”  
楊玉環拍了拍額頭,扭頭叫道:“潘姊姊!別再把人藏起來了!快把義大夫請過來!”
  
李纮的箭傷只是看著嚇人,其實入肉不過寸許,畢竟撫王府離著鎮國公主府有好幾百步
,流矢力道本來就不大,再加上他還穿著厚厚的裘服,大半力道都被擋住了。  
義姁剪斷箭杆,將箭頭周圍的皮肉割開,取出箭頭,然後用烈酒清理傷口,敷上傷藥。
  
撫王這會兒氣息倒是很均勻,閉著眼一聲不吭,額頭印著一片紅痕。由于要割開皮肉,
義姁本來要使麻沸散,楊玉環說了一句來不及了,一掌把王叔拍暈,直接動刀。撫王本
來是三分演七分裝,這會兒徹底挺屍了。  
義姁和潘金蓮在裏面忙碌,楊玉環與程宗揚在外面相對無言。  
那天義姁留在紫雲樓,給小環療傷,程宗揚一走,她便找到潘金蓮,哭訴自己被程侯逼
迫,無奈委身屈從,丟了師門的顔面,求潘師姊替自己報仇。潘金蓮怎麽回答的沒人知
道,反正從那天起,她就把義姁藏起來,無論如何也不讓她再回舞陽侯府那個魔鬼的巢
穴。  
“你幹的?”  
“天地良心啊。”程宗揚豎起一根手指,“我就幹過一次。”  
“我呸!不要臉!”  
“這話得說清楚。她跟我的時候,早就不是完璧了。”  
“卑鄙!無恥!下流!淫賤!色鬼!淫魔!登徒子!”  
“你愛說什麽說什麽吧。說完趕緊去把刺客殺了,好給你叔叔報仇雪恨。”  
楊玉環往掌心擂了一拳,“必須的!”  
“你還真殺啊?”  
“不管他是誰,這個黑鍋他背定了!”楊玉環忿然道:“竟敢偷我的箭,陷害我!他也
不打聽打聽,只有我陷害別人的,誰敢陷害我?”  
程宗揚對楊玉環的道德下限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要不是我親眼看見你把箭射出去,還
真信了你這套鬼話。  
“替你解了圍,你也不謝謝我?”  
“謝什麽啊。”楊玉環瞥了他一眼,“給你透露個消息,公平交換啊。”  
“什麽消息?”  
楊玉環朝房內示意了一下,悄聲道:“連著兩天晚上都出去了。昨晚除夕都沒在。懂?
”  
程宗揚心裏咯噔一聲。潘姊兒已經找上門來了?前天晚上泉玉姬在,昨晚人更多,外面
還蹲著個獨孤謂。她不是沒來,而是沒找到機會下手……  
送上門的鴨子啊,怎麽把她給煮了呢?  
◇    ◇    ◇  
程宗揚沒待太久,趁裏面還在忙碌,潘姊兒騰不出找自己麻煩,趕緊抽身走人。  
離開鎮國公主府,程宗揚先就近到了興慶宮,讓人准備在花萼樓的廢墟上搭建台子。接
著讓內宅諸女全都搬到靖恭坊在建的水香樓內,同時給太真公主下了個帖子,邀請她方
便的時候到水香樓赴宴,自己隨時恭候。  
為了給潘姊兒創造機會,自己也是煞費苦心了。水香樓離十六王宅更近,沒有京兆府、
六扇門的人盯梢,自己的護衛還留在宣平坊宅中,樓裏只有內眷,潘姊兒要是還不上門
來找麻煩,除非是她是不准備報仇了。  
搭個兩三丈的台子不是難事,大木一架就行,六丈高就沒那麽容易了,必須有穩固的地
基。光是清理廢墟,購置的木料這兩件事,就不是頃刻可辦的。程宗揚有心讓大夥兒歇
歇,過個好年,于是讓敖潤去東西兩市,雇傭工匠。只是眼下正值年節,人力物力都緊
缺,程宗揚只能耐心等待。  
從段少卿提供的圖紙推測,入口的方位和高度應該在花萼相輝樓第三層。程宗揚找到興
慶宮那個老太監打聽,老太監人都快糊塗了,往事倒還記得一些,他說花萼樓第三層供
的是一尊天王像,不過自打花萼相輝樓建成,就一直被布障遮掩,沒有人見過天王像的
模樣。  
經曆過黃巢之亂,興慶宮的舊人早已所剩無幾,如今整座花萼樓片瓦無存,天王像也多
半被砸成齑粉,那尊天王像究竟什麽模樣,已經無人知曉。  
程宗揚猜測,那尊天王像只是幌子,為了掩飾地宮的入口而設,本身並沒有什麽用處。
地宮的入口並非物理存在,而是一個相對的位置。那些草匪把花萼樓拆毀後,反而徹底
失去了碰觸地宮入口的可能。難怪他們把整個興慶宮翻了個底朝天,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  
地宮入口的事先放到一邊,程宗揚抓緊時間給潘姊兒設計圈套。水香樓前後三進,前兩
進可以放棄,在內院四周設了兩處明哨和三處暗哨。明哨是給潘姊兒看的,暗哨是斷潘
姊兒後路的。  
目前內宅戰鬥力最強的,依次是蛇夫人、驚理、阮香琳、尹馥蘭、罂粟女等人。孫壽、
成光只算是湊數的。趙飛燕、趙合德姊妹、孫暖自保都夠嗆。呂雉是一個大大的不安定
因素,這麽要緊的事,必須把她排除在行動之外。另外還有中行說、張恽這兩個死太監
可以當炮灰來用,就怕他們沒有為主公獻身的覺悟。  
程宗揚斟酌半晌,把趙氏姊妹、孫暖留在宣平坊的宅內,由中行說、張恽兩人守著,免
得卷入危險。水香樓這邊明哨是驚理和罂粟女,一東一西,放在長廊兩端。蛇夫人、阮
香琳和尹馥蘭作為暗哨,埋伏在天井、檐下、樓梯等處。泉玉姬放在最外面,作為補救
的後手。自己和小紫帶著孫壽、成光居中策應。如此天羅地網,潘金蓮只要敢來,立馬
就是甕中之鼈,自己想怎麽摸就怎麽摸……  
程宗揚下令,從現在開始,水香樓許進不許出。不管誰進來,都不得阻擋,想走更是沒
門。整個布局從內到外,從天井到屋檐,形成立體式多角度包圍圈,勢必將來敵一舉成
擒!  
“你說,她要不敢來怎麽辦?這麽多准備工作不是白做了嗎?”程宗揚布置完,又不禁
患得患失起來。  
“那就找一根大竹竿,把程頭兒你吊在上面,伸到牆外。”  
“什麽意思?”  
小紫笑道:“釣魚啊,程頭兒來當魚餌,保證她會上鈎。”  
“萬一她要把我這個餌吃了,人跑了呢?”  
“放心好了,我會給你報仇的!”  
“別,我看還是把她引到院子裏,甕中捉鼈更合適。”  
蛇夫人進來道:“外面的小厮都打發走了,蘭姑和沒處去的幾位姑娘,已經送到宣平坊
。還有……”  
蛇夫人為難地說道:“雪雪我們叫不動,它只聽媽媽的。”  
“那個小笨狗。”小紫起身道:“我去接小笨狗,大笨瓜,你來不來?”  
“別把我們放一塊兒叫,好像我跟它是同輩兄弟似的。我不去。”  
“你的魚不會來這麽早的。”  
“萬一呢?”  
“大笨瓜。”小紫叫來呂雉,一起去宣平坊接雪雪。  
程宗揚起身走到窗邊,憂心忡忡地說道:“怎麽還不來?”  
蛇奴道:“天還沒黑呢。”  
“都准備好了嗎?”程宗揚又確認一遍。  
“准備好了,這會兒院內只剩下我們這些姊妹。”  
“一個外人都沒有?”  
蛇夫人抿嘴一笑,“主子這會兒裸奔都行。”  
程宗揚皺眉一想,“這主意不錯啊。你說潘姊兒氣勢洶洶地殺過來,我要是光著出去,
她會不會驚呼一聲,兩手捂住眼睛?我們不用動手就贏了啊。”  
蛇夫人笑道:“何止如此?主子龍根一出,只怕鶴羽劍姬嚇得腿都軟了。”  
“我要再蠢一點,恐怕就真信你了。”程宗揚摩拳擦掌地說道:“把繩子、鐵鐐都准備
好!等抓到襲擊本侯的女刺客,就在這兒把她吊起來,先姦後審,保證不冤枉!”  
程宗揚雙手一拍,然後握緊拳頭,就像是已經把那位鶴羽劍姬握在掌心中一般。  
◇    ◇    ◇  
暮色將至,程宗揚濃眉緊鎖,一副憂郁而又焦慮的模樣,憑欄遠眺。  
此情非幹病酒,不是悲秋,心頭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怎麽還不來?”  
十六王宅,鎮國公主府。  
義姁憂心忡忡地說道:“師姊……”  
潘金蓮道:“不要分心。”  
“可是,師姊用九華丹強行提升修為,只怕會影響根基。”  
“無妨。”潘金蓮道:“我把九華丹分成三份,每日只服一份,等先適應藥力,要緊關
頭再服下最後一份,激發藥性,能把危害降到最低。”  
“可到底會有風險。”義姁眼淚婆娑地哽咽道:“師姊,你為了我……”  
“不光是為了你,是為了光明觀堂的顔面,更是為萬民除害。”潘金蓮不再言語,閉上
眼睛,盤膝運功。  
義姁小心退下,沒有再打擾這位秉持正義的師姊。  
回到住處,義姁取了些明礬,用清水化開,然後攤開一張白紙,用細毫筆蘸了明礬水,
在背面寫了幾行字。  
放下筆,義姁將紙張吹幹,上面一片素白,看不到任何字迹。  
義姁耐心地等了片刻,然後將紙張翻過來,在正面寫了幾味藥材,隨後叫來撫王府一名
小厮,將藥方遞給他。  
“王爺的傷勢急需一味藥,眼下各處藥鋪都關門了。你去靖恭坊十字街口南第二橫街東
邊第三戶,把方子遞進去。”義姁說著又叮囑道:“千萬小心,別讓刺客在藥中下毒,
此事切不可讓旁人知道。”  
小厮仔細應下,收起藥方。這會兒雖然已經響起淨街鼓,馬上就要宵禁,但急病、産婦
不在禁中,何況用藥的又是親王,去一趟靖恭坊只是小事。  
眼看著天色已暗,程宗揚等得不耐煩,正想回去,東邊院中忽然亮起一點燈光。  
原本的摩尼寺已經摘去匾額,摔碎的摩尼像也被清理幹淨,只剩下石像的頭顱被半埋在
院中,面對著原本神像的位置,被當成了一件裝飾品。石台上已經重新擺放了一尊佛像
,身生八臂,盤坐蓮台。  
兩名黑衣僧人提著燈籠進來,在院中走了一圈,然後打開側面的小門。  
“圓靜是吧?”  
“哎,哎。”一名僧人連聲應著,弓著腰走了進來。  
他滿面皺紋,颌下留著一叢白鬚,看身形,年輕時身量極高,但如今年逾八十,腰彎得
厲害,蒲扇般的大手只剩下皮包骨頭,顫微微攥著一個小小的包裹。  
“青龍寺來了幾個倭國的學問僧,房舍都住滿了。你今晚就住這兒吧。”  
“哎,哎。”  
“特大師吩咐,給你准備了米麺,廚下有柴火,你自己煮飯。”  
“哎,哎。”  
“後面院裏不要去。有什麽動靜也別管,就當沒聽到。”  
“知道,知道……”  
兩名黑衣僧關門離去。老僧走到佛像面前拜了拜,然後攥著自己的小包裹,拎著一只小
小的米袋,往廚下走去。  
程宗揚道:“旁邊院子裏有什麽?”  
“那些女摩尼信徒被關在側院,每天有僧人過來誦經度化。蘭姑說,夜深的時候能聽到
有人在哭。”阮香琳嗟歎道:“畢竟供奉的神都沒了,換作誰也免不了傷心。”  
程宗揚想了想,“把周圍的禁音做好。別在小事上露了馬腳。”  
撫王府的小厮剛走到靖恭坊十字街口,背後一記手刀蓦然揮出,砍在小厮頸側。沒等小
厮撲地,那只手便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拖進黑暗中。  
片刻後,一名小厮敲響水香樓的大門。  
不多時,房門打開一線,露出一張潔白妖豔的面孔。  
小厮像被驚到一樣,連忙低下頭,雙手遞上藥方,細聲道:“我是撫王府的厮役,義大
夫給了小的一張方子,命小的過來取藥。”  
孫壽伸出兩根玉指,拈起藥方,打量了他一眼,嬌聲道:“進來吧。”說著還抛了一個
媚眼。  
小厮跟著進了院子,“義大夫還有句話,讓小的捎給此間主人。”  
“在這裏等著。”  
小厮留在庭院中等候,孫壽將方子送到內院,“義姁讓一個小厮送來的。”  
程宗揚拿過藥方看了一眼,又翻過來瞧了瞧,然後遞給成光,“用清水浸一下。”  
成光拿著藥方去取清水,孫壽道:“那小厮說,義姁還讓他傳句話,只能讓這裏的主人
聽。”  
“叫他進來。”  
不多時,那小厮跟孫壽進來,他恭謹地低著頭,細聲細氣地說道:“啓禀老爺,義大夫
讓小的傳話,說她今晚二更時前往興慶宮,取甘露合藥。”  
二更?興慶宮?義姁能把潘金蓮騙到那裏?這跟自己的計劃不符啊。  
“知道了。”程宗揚示意了一下,讓孫壽取些賞錢給他。  
說話間,成光悄悄將藥方遞過來。那藥方用清水浸過,背面顯出一行白色的字迹:潘服
九華丹,強提修為。慎慎。  
字迹確實是義姁的手筆。九華丹不知道是何許物,不過能讓義姁專門傳書示警,肯定不
簡單。  
程宗揚放下藥方,忽然覺得手指有些發麻。他甩了甩手,正要開口,旁邊的成光晃了一
下,一聲不響地倒在地上。

第八章 內有玄機

“有毒!”  
程宗揚省悟過來,右手一揮,被浸濕的藥方刀片般朝小厮飛去。  
小厮身形遊魚般一閃,避開紙張,接著袖中機括聲響,揚手打出三枚暗箭,分別射向程
宗揚的額頭、心口和下腹。  
程宗揚整只右手都開始發麻,他連著座椅往旁邊倒去,避開暗箭,隨即左手一撐,彈起
身,順勢抽出座椅,往那小厮掄去。  
小厮身子一滑,魚兒般避開木椅,然後擡起左手,幾枚暗箭飛出的同時,衣袖中跳出一
截玉柄。他握著玉柄一拔,一柄拂塵揚起銀白的輕絲,往倉促閃避暗箭的程宗揚拂去。
  
程宗揚心頭一緊,拂塵?道門諸宗?太乙真宗還是瑤池宗?  
不對!他方才說話時語音帶雌,是個太監!想要自己性命,仇士良還是魚朝恩?  
程宗揚就地一滾,避開拂塵,接著一提真氣,發現半邊身體都開始發麻,不禁暗暗叫苦
。這小厮修為頂多四級,真要正面交手,未必能打得過阮香琳,但他用的毒藥極其霸道
,身法更是詭異,自己幾次反擊,連他衣角都沒碰到。  
程宗揚奮力避開拂塵,一邊心下懊惱,自己本來設下圈套,等著釣潘姊兒這條大魚,沒
想到來了個小蝦米,一不留神,居然把自己逼到絕境。  
門口一聲驚叫,卻是孫壽取了錢铢過來,正看到小厮從懷中掣出一柄匕首,往主子胸口
紮去。  
程宗揚一腳踹出,小厮貓一般靈巧地一躲,匕首斜刺,在程宗揚腿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傷
口,接著往後一躍,掠進側室,“呯”的一聲,破窗而出。  
“救命啊!”孫壽這才叫出聲來。可她的叫聲像是遇到一層無形的屏障,被限制在正廳
周圍。  
四周嬌叱聲起,各處的明樁暗樁紛紛現身,往傳來聲音的側室方向處圍殺過去。  
程宗揚坐起身,只覺得心臓都有些發麻。自己不會就這麽死了吧?這也太衰了,自己剛
撒了網,魚毛都沒見呢,倒把自己賠進去了?  
阮香琳搶進室內,看到程宗揚腿上的傷口,不由駭了一跳。好在傷口不深,只是皮外傷
。她氣惱地掴了孫壽一掌,“沒用的東西!”  
孫壽捂著臉跌坐在地,身子還在發顫。  
阮香琳一邊扶主子起身,一邊道:“幾名侍奴都去追了。他跑不了的。”  
“往哪邊跑了?”  
阮香琳道:“蛇奴往西,罂奴往南,驚理往北。”  
程宗揚差點兒沒氣死,合著連歹徒往哪兒跑的都不知道?純粹是瞎追啊!  
“怎麽還漏了一邊?”  
“妾身守在東面,沒見著刺客。”  
阮香琳這才發現他半邊身體都是木的,不由又驚慌起來。  
“看看她怎麽樣。”程宗揚往倒在地上的成光示意了一下。  
孫壽爬過去,手忙腳亂地探了探成光的鼻息,“還有氣。”  
程宗揚略微放心了一些,看來不是致命的劇毒,自己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不一會兒,一衆奴婢陸續返回。她們圍過去的時候還是晚了,只看到破碎的窗棂,那名
刺客早已經逃之夭夭。蛇奴等人一路追到坊外,連刺客的影子都沒見著,倒是在一條背
巷裏,找到一名被剝了外衣的小厮。  
“是誰!到底是誰幹的!”程宗揚火冒三丈,“誰在正廳設的禁音?”  
阮香琳看了看左右,小聲道:“是主子你的吩咐。”  
程宗揚無語半晌,最後沒好氣地說道:“你們趕緊拜佛去,求著咱們的魚千萬別來。就
咱們這默契,要是潘姊兒來了,一人一劍就把咱們全挑了。”  
等那被剝了外衣的小厮醒來,幾人一問,終于拼湊出事情的大致經過:那刺客先是打暈
了撫王府的小厮,然後拿著藥方徑直登門,就這麽簡簡單單地進了水香樓。  
原本信心滿滿的計劃,被一個不知來曆的刺客鬧了個灰頭土臉。程宗揚心下窩火,又撐
了一陣,終于昏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一雙溫涼的小手放在臉上,從頭頂的百會穴開始,一點一點按摩到颌下,
接著唇上一軟,一條軟膩的香舌伸了進來,將一顆小小的丹藥送到自己口中。  
一股清涼的苦意從口中化開,身上的麻痹逐漸退去,程宗揚清醒過來。他睜開眼,只見
小紫正俯在自己面前,雙手捧著自己的面孔,笑盈盈看著自己。  
程宗揚剛要開口,一根手指豎在他唇上,輕輕噓了一聲。  
“回來啦。”程宗揚悄聲說道。  
小紫輕手輕腳拉開被子,鑽進被窩,在他耳邊道:“你聽。”  
程宗揚豎起耳朵,聽到蛇夫人正在訓斥孫壽,埋怨她太過無用,見到主子遇襲,居然只
會亂叫,都不知道去替主子擋刀。  
“她不會喝高了吧?讓壽奴替我擋刀?”  
“再聽。”  
“嗯?”  
程宗揚斂息凝神,漸漸的,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  
呼吸聲!有人躲在樓上某個位置!  
程宗揚立刻反應過來,那刺客沒有逃走!而是踢碎窗戶,做出逃走的假象,然後反身逃
到樓上。  
“好膽!”  
程宗揚坐起身,卻被小紫拉住。  
她攤開手掌,瑩白的掌心停著一只小小的飛蟲。她吹了口氣,飛蟲悄無聲息地飛了起來
,墨點般融入夜色中。  
程宗揚走到窗邊,中氣十足地喝道:“都過來!聽老爺訓話!”  
程宗揚把所有奴婢都叫過來,一番搜腸刮肚,足足訓了半個時辰,最後實在找不出話說
,才把她們都打發走。  
再聽樓上,已經賊去樓空。  
既然發現那刺客的蹤迹,要抓住他並不難,難的是揪出幕後的指使者。楊玉環提醒過他
,宮裏有人在摸自己的底。究竟是哪個大太監在背後指使?為什麽要自己的性命?  
抓住那名刺客只是治標,要緊的是治本,揪出主謀!否則天知道還有多少刺客在等著自
己。  
“大笨瓜,人家給你留了驅毒的丹藥,結果你一下就被人麻翻了。”  
“意外,都是意外。”  
有小紫在,刺客用毒的手段很快被查出來。他在藥方上塗了一種從蠱蟲中提煉出的粉末
,這種粉末無色無味,幹燥狀態下對人體沒有任何影響,可一旦遇到清水,就會産生強
烈的麻痹效果,甚至通過皮膚接觸都能起效。  
實際上,這是傳聞中,采花淫賊和一些纨绔們最熱衷的迷魂藥,沒想到自己竟然親身體
驗了一把。這也讓程宗揚更加惱火,死丫頭驅毒及時,並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麽傷害,可
被人用采花的麻藥迷倒,面子上實在下不來。  
至于腿上的傷勢,倒是不重,只是皮外傷,可也免不了受痛幾日。  
“等抓到那個死太監,我非把他腿打折不可!”  
後半夜風平浪靜,潘姊兒到底沒來。  
長夜將盡,晨鍾遠遠傳來,沈睡的長安城從洋溢著年節氣氛的長夜中醒來,迅速變得熱
鬧起來。程宗揚沒有留在水香樓守株待兔,而是包紮好腿上的傷口,然後換上一身布衣
,低調地前往平康坊。  
謝無奕的住處很好找,他帶著僮仆、屬吏、護衛,一群人浩浩蕩蕩包下一座青樓。程宗
揚來時還怕他高臥未起,結果一通傳,立刻被請進內室。  
程宗揚進門就吃了一驚,謝大爺披頭散髮,敞衣袒腹,一手摟著一個嬌豔的粉頭——大
清早可就幹上了。  
這種放浪形骸,醉生夢死的神仙生涯,讓程宗揚自愧不如,自己放浪形骸就是說說,人
家這才是真浪!  
“且來之!”謝無奕大笑著將一個粉頭推過來,“與君同樂!”  
程宗揚一把接住,奇道:“晉國也不缺胡姬吧?我記得貴府還有不少胡人婢女。”  
謝無奕搖頭晃腦地說道:“如何比得上此間胡姬豔若桃李,妖娆多姿?”說著往窗外看
了一眼,“咦?天又亮了?”  
好嘛,自己還以為他是起得早,沒想到是睡得晚。這日子也太墮落了。  
程宗揚把一只玉匣放在案上,笑道:“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謝無奕嗤道:“以咱們的交情,還帶什麽禮物?”  
程宗揚客氣地說道:“生意的事,還請尊駕多多照顧。”  
謝無奕笑了一聲,揮手把兩名胡姬打發走。  
謝無奕爬起來,伸了伸腰,“私下說話,也不用壞我清名吧?弄得我好像在索賄一樣。
”  
“謝大哥還在乎這點名聲?”  
謝無奕撫掌大笑,“說得好!名聲于我如浮雲!”  
程宗揚把胡姬的衣物推到一邊,坐下來道:“說吧,到底什麽事,把你這位大爺都派出
來了?”  
“別急啊,我先看看禮物。”  
謝無奕打開玉匣,裏面是兩株手指粗的植物,長約三寸,通體碧綠如玉,散發出淡淡的
清香。  
程宗揚道:“別說我不向著你,一株給王丞相,一株給你的。”  
謝無奕訝然道:“這是……仙草?”  
程宗揚一怔,“你認識?”  
謝無奕哂道:“你不會以為我們謝家連這東西都沒見過吧?”  
程宗揚作勢收起玉匣,“好不容易尋來的,沒想到你還看不上。”  
“別啊!”謝無奕攔住他,“我就是見過,還沒嘗過呢。久聞這仙草明心養神,延年益
壽,還能壯陽補腎——我這身子骨,早該補補了。”  
程宗揚放開玉匣,笑道:“好了,說正事吧。”  
謝無奕也不客氣,張口將一株仙草塞到口裏,邊吃邊道:“建康出了一則流言,說司馬
氏已經駕崩。王丞相勾結內侍,隔絕消息,似有不臣之心。味道還不錯。”  
“葉子別吃。晉帝?死了嗎?”  
謝無奕不屑地說道:“他?活著跟死了有什麽區別?還活著。這葉子怎麽用的?”  
“女人吃的。誰放的流言?查出來了嗎?”  
謝無奕搖了搖頭,“不是王家,也不是我們謝家。”說著他把一片葉子丟到嘴裏,“味
道差不多。”  
這才是累世富貴的世家風範,多貴重的東西都不當回事,隨隨便便就吃了,根本不在乎
是不是浪費。相比之下,自己和石超家底都差得遠,只算是剛賺了幾個小錢的窮鬼。  
“也不是江州。”程宗揚道。  
謝無奕明顯鬆了口氣,“那就好。”  
“王丞相就因為這個,派你到唐國來?”  
謝無奕斟酌片刻,“孟貴妃之子年前夭亡了。”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只剩一口氣的晉帝沒死,唯一的太子死了。這還不如讓晉
帝駕崩得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鬼知道孟貴妃那個兒子是誰的種,讓他繼承帝位,還不如從宗室裏找
一個。臨川王就挺合適……  
“不會是臨川王幹的吧?”  
“不知道。”  
“王丞相是什麽意思?”  
“還能怎麽辦?只能從宗室裏面挑了。”  
“挑誰?”  
謝無奕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程宗揚看了看身上,“怎麽了?”  
“你不會以為,晉國有什麽事能瞞過我們王謝兩家吧?”  
程宗揚幹笑道:“我也沒什麽瞞你的啊。”  
謝無奕壓低聲音道:“生一個啊。”  
程宗揚憋了半晌,“王老頭就出的這馊主意?”  
“跟王丞相沒關系,是我的主意。”謝無奕小聲道:“自家兄弟,何必便宜外人?”  
“這話我就當沒聽到。”  
真當我是種馬啊。漢國有這心思也就算了,晉國居然也起了這心思?也就是我現在生不
出來,我要是能生,幹脆讓六朝的皇帝天子全都改姓程好了,將來六朝會盟,全是自家
兄弟……  
“趕緊說正事!”  
“王丞相讓我來看看唐國的市面是否太平。”謝無奕說道:“漢國剛亂了一場,晉國又
有人不消停,聽說昭南和秦國也不太平。就怕大亂之世將至。”  
程宗揚道:“宋國倒是還挺安生。”  
“你可能還不知道,晴州那邊,剛把宋國的知州禮送出境。”  
晴州名義上一直由宋國管轄,但宋國委任的晴州知州毫無實權,差不多只算晴州那些商
賈妝點門面的吉祥物,現在晴州連吉祥物都不要了?  
“商稅?”  
“興許吧。”謝無奕顯然也不了解內情。  
程宗揚道:“你覺得唐國局勢如何?”  
謝無奕不屑地說道:“我們那位晉帝好歹是受制于世家,唐皇卻是受制于家奴。可堪一
笑。”  
“這話也就你敢說了。”程宗揚對他的大嘴巴也是服了,都不帶掩飾的。  
他提醒道:“唐國挺亂的。我昨天也遇刺了。”  
謝無奕嚇了一跳,“誰幹的?”  
“沒逮到,讓他逃了。八成是個太監。”  
謝無奕跑到窗口張望,心驚肉跳地說道:“你不會把刺客引過來吧?”  
程宗揚嚇唬道:“小心暗箭!”  
謝無奕趕緊躲到一邊。  
程宗揚奇道:“謝大哥,你這麽膽小,幹嘛學人出使呢?”  
“生死有命,我倒是豁達得很。”謝無奕道:“可我要是死在長安,使得晉唐交惡,那
就百死莫贖了。”  
程宗揚挑起拇指,“謝大哥好博大的胸懷。”  
“博大個啥啊,我是怕我們家北府兵打不過唐軍……”  
好嘛,北府兵都成你們家的了,生怕別人不知道晉國是你們王謝兩家管的。  
“你們家幼度呢?怎麽不是他來?”  
“王老頭還指望他坐鎮呢。他要是挪窩,建康怕是就要翻天。”  
“局勢緊張到這個地步了?”  
“說來還是多虧了你,要不是聽了你的話,各家大肆囤糧,晉國早就餓孚遍野了。”  
“災情這麽嚴重?”  
“災情重不重我也說不准,反正囤糧的各家都發財了。”  
程宗揚隱隱覺得有些不妥,自己勸晉國囤糧的目的是救災,可不是讓這些世家借機斂財
的。晉國要是因為缺糧大亂,他們賺再多錢有個屁用。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謝無奕並非蠢人,但他對政事興趣缺缺,除了建康市面上出現流言
,有人暗中攪事,別的也說不出什麽眉目來。  
從平康坊出來,程宗揚直奔驿館。  
漢國動亂方息,晉國暗流湧動,宋國在江州之戰中大失顔面,連晴州那幫商人都公然驅
逐宋國官員。還有謝無奕提到昭南和秦國也不太平,徐君房莫名其妙成了秦國使者,中
間到底有什麽蹊跷?  
讓程宗揚意外的是,徐君房還沒有回驿館,而是元正大朝會之後就一直留在宮中。徐大
忽悠不會真把唐皇李昂那個小年輕給忽悠瘸了吧?  
程宗揚猶豫一下,轉身去找童貫。  
廖群玉仍然杳無音訊,童貫趁著這個機會,一舉坐實了正使的位置,每日裏迎來送往,
俨然以宋國官方自居。  
不過在程宗揚面前,小貫子倒是恭謹得很,程宗揚本來讓他散朝之後來找自己,但昨天
忙著給潘姊兒設套,實在脫不出身。這會兒主動上門,童貫恭恭敬敬地叉著手,站著回
話。  
太後、夢娘等人都好。官家更是聖明英睿,處置政事越發有章法,半年多來接連提拔了
蔡元長、韓節夫、史同叔等一大批能力不凡的中堅官員,國勢蒸蒸日上。  
太尉高俅奉命整頓上四軍,一番淘冗汰弱之後,種世衡、劉宜孫等一批年輕將領嶄露頭
角。不過聽說駐守筠州的西軍好像出了點什麽事,眼下正在打官司。  
賈相爺力推方田均稅法,懲治了一批辦事不力的官員,但因為商稅,跟晴州那邊出了些
矛盾。至于宋國的官員被晴州驅逐……  
“外邊想必是傳錯了。”童貫信誓旦旦地說道:“其實是賈相爺對商稅的征收不滿,把
晴州知州召回臨安。又把夏將軍調到丹陽,掌管水軍。”  
夏用和是賈師憲的心腹,他去掌管水軍,難道要對晴州用兵?程宗揚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宋國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在江州打了個灰頭土臉,幾乎都成了六朝的笑話。晴州僅雇
傭兵就不下五萬人,實力遠在江州之上,宋國哪兒來的勇氣再出兵晴州?多半還是擺出
姿態,逼晴州在商稅上讓步。  
童貫年紀還不到謝無奕的一半,地位懸殊,身份更是天差地別,但說起政事頭頭是道,
自己收獲的信息,比謝無奕那邊多了十倍還不止。  
“廖先生留下什麽話了嗎?”  
這會兒終于說到正題,童貫小心翼翼地回道:“沒有。”  
“有沒有跟誰交往?”  
童貫思索著說道:“廖先生到長安之後,倒是時常出門。”  
程宗揚忽然想了起來,“他那個隨從呢?還在嗎?”  
童貫茫然道:“隨從?廖先生自己一個人來的啊。”  
離開驿館,程宗揚又去了興慶宮一趟。花萼樓的廢墟還沒有清理完畢,不過方位已經劃
好,等材料備齊便開始動工。  
程宗揚看了一遍,然後走到角落處,“怎麽樣?”  
吳三桂現身出來,“沒人盯梢。”  
刺客的事被程宗揚掩蓋下去,沒有驚動唐國官方。今天他特意一個人出門,就是想看看
能不能釣上魚來。結果也不意外,昨晚的刺客剛剛行刺失敗,總得回去總結經驗,汲取
教訓,休息一下,不會這麽快就再次出手。  
程宗揚想知道的是,除了那刺客之外,是不是還有人對自己的腦袋有興趣?  
“我先回靖恭坊。你們去打聽一下周族那位少主的下落。我懷疑廖群玉是去找他才失的
蹤。”  
“我們也過去?”  
“不用!”程宗揚發狠道:“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刺殺我!”  
◇    ◇    ◇  
“梆,梆梆……”  
打更聲漸行漸遠,已經是三更時分,靖恭坊內一片寂靜。  
一只泛著金屬光澤的蜘蛛從土中鑽出,伸出尖肢爬到梁下,然後抱起尖肢,從尾部吐出
一條金屬絲,垂下尺許,像顆石子般懸在空中。  
微風吹來,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踏上牆頭,然後像柳絮一樣飄入院中,正巧避開罂奴、
蘭奴和阮香琳的視線。  
“真有耐心啊,”程宗揚小聲道:“這麽冷的天,在樹上等了快兩個時辰,也不怕凍出
毛病……”  
“咦?”小紫輕輕咦了一聲。  
程宗揚也驚覺過來,“不對!”  
那刺客剛鑽到街邊的樹上藏身,就被小紫馭使的機械蟲蟻發現。但直到刺客現身,程宗
揚才察覺到,來的並不是潘金蓮,而是昨晚假扮小厮的那名刺客。  
這厮好大的膽子!昨天放你一馬,今天又來——這是不把我舞陽侯程員外放在眼裏啊!
  
程宗揚不禁懷念起楊妞那支拿來砸核桃的手槍來,要是那槍還能用,自己在樓上直接把
他一槍撂倒,讓他還敢猖狂!  
刺客悄無聲息地掠進內院,剛踏入天井,一道強光從天而降,將他黑色的夜行衣都照得
發白。  
“抓住他!”程宗揚傷腿蹬在幾上,立在窗口,揮著手電筒叫道:“想來就來,想走就
走?老爺我不要面子的嗎!”  
刺客像被嚇到一樣,呆立當場。躲在檐下的蛇夫人揮出一條長鞭,朝刺客頸背卷去。驚
理從廊上飛出,左手掐著劍訣,右手長劍如水,直逼刺客的面門。尹馥蘭擡手一招,將
數十枚蒼青的松針撷在手中,劈掌打出。  
雪亮的光柱下,長鞭、利劍、松針同時打在刺客身上。“噗噗”數聲輕響,刺客的夜行
衣委蛻在地,卻是一襲空衣,真身早已消失。  
接著牆下樹影搖曳,那刺客已然遁身樹上,借勢掠起,攀上屋檐。  
“休走!”阮香琳嬌喝聲起,手中玉帶抖出十余個或大或小,或正或斜的圓環,往刺客
足膝纏去。  
刺客飛身躍起,半空中雙掌推出,衣袖蓦然一蕩,六支袖箭同時擊發,分別射向阮香琳
和另一邊的罂粟女。  
兩女各自躲開,那刺客已經踏上檐角,飛身躍往檐脊。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淩空飛來,長長的衣袖宛如鳳翼,揮向刺客的後背。  
“篷”的一聲,呂雉一掌印在刺客背心。那刺客剛躍上檐脊,就被擊中,整個人在空中
劃過一道弧線,落入相鄰的院子,然後踉跄了一下,飛身彈起。  
程宗揚臉都黑了,這一回自己以有心算無心,手段盡出,竟然還被那刺客給跑出去!他
算是看出來了,不是這刺客太狡猾,著實是這幫侍奴太無能!相互間一點配合都沒有!
  
小紫道:“我也去。”  
程宗揚怫然道:“哪兒用得著你去?”  
“去釣魚啊。”小紫說著抓起雪雪的後頸,抖手擲出。  
小賤狗四條小短腿舞動著,以狗刨的姿勢從空中遊過,一頭紮進鄰院。小紫緊接著從窗
口飛出,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絲線拉起,輕輕一蕩,從檐下掠過。  
隔牆是原摩尼寺正院,裏面只剩一個眼花耳背的老僧。小賤狗嗅了嗅,然後朝著一個方
向發力狂奔。蛇奴等人緊隨其後,亂紛紛地追了上去。  
程宗揚一臉的慘不忍睹,自己養的這一堆奴婢簡直都是廢物,追個刺客跟打狼一樣,明
樁暗哨一窩蜂地瞎追,一點章法都沒有,難怪連個刺客都拿不住!  
他正想趕往主樓壓陣,忽然間心頭一凜,掠過一絲寒意。  
前方的屋檐上,不知何時多出一道人影。那人白衣如雪,面罩輕紗,身姿婀娜,風姿綽
約,僅僅往那裏一站,便流露出無盡的風情。  
潘金蓮!  
程宗揚頭大如鬥,她竟然已經潛入樓內,直到此時才現身。  
真沒想到啊,向來光明正大的潘姊兒居然也學會玩陰險了!  
古怪的是,潘金蓮沒有動,而是手持長劍,斜斜指向檐角一處模糊而斑駁的陰影,嬌喝
道:“出來!”

六朝燕歌行 第十一集 吳鈎霜雪

第一章 紅芳亂鬥


    夜色如墨狹窄的天井內只有一盞燈籠挑在檐下透出昏黃而黯澹的燈光。

    一衆奴婢都去圍追刺客整個水香樓裏只剩下程宗揚一個帶傷的男主人還有孫壽、成光這倆戰力平平的花瓶。

    潘金蓮選在此時現身顯然是看穿了自己設計的圈套根本不給自己以多打少的機會。

    但讓程宗揚不解的是自己這邊已經沒人了她卻沒有立即出手反而持劍對著檐角的位置如臨大敵。

    屋檐上覆蓋著一片陰影程宗揚在廊內觀望多時絲毫沒有發覺那片陰影有什麽異樣。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夜晚缺乏穩定的光源類似的陰影隨處可見如果沒有才顯得不正常。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那隻懸在梁下的蜘蛛八條尖肢一節一節張開複眼緩緩轉動著從它尾部拉出的金屬絲纖細如髮彷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潘金蓮手握長劍鶴侶白衣無風而動氣勢越來越淩厲殺意凜然。

    等她氣勢攀至頂點再出手一擊自己能不能頂得住不好說但程宗揚敢肯定她腳下的飛檐肯定頂不住梁倒屋塌都有可能。

    就在潘金蓮即將出手的一刹那那片陰影忽然動了起來像泉水一樣沿著灰色的瓦片流向檐角。

    這是……又一名刺客?程宗揚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這麽熱門一晚上來了三撥刺客還都不是一夥的!除了潘姊兒的身份可以確定逃走的那個只能猜測或許跟宮裏的閹黨有關至于藏在陰影中這位連猜都猜不出來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程宗揚不禁反躬自省有道是事不過三這一晚上來三撥刺客自己的仇家已經泛濫到這個步了嗎?難道自己在招惹仇家這事上也要跟嶽鳥人看齊?光潘姊兒就夠自己喝一壺的如果潘姊兒跟另一名刺客聯手……程宗揚立在二樓的廊窗前表面鎮定自若絲毫看不出半點心虛的模樣只見他一聲長笑沈聲喝道:「她已經落入本侯圈套!還不動手!」

    潘金蓮凝在半空的長劍蓦然刺出。

    那片陰影泛起水狀的波紋然後突掀開一角一柄直刃短刀一閃而出毫無花巧架住劍鋒緊接著從陰影內打出數點寒光。

    潘金蓮嬌軀後折幾枚暗紅色的菱狀暗器全部打空接著足尖探出一記斜踢南鬥正中對手持刀的手腕。

    那柄短刀脫手飛出潘金蓮白衣輕舉仙鶴般飛起長劍宛如一泓秋水劃出一道圓弧斬破陰影。

    貼在檐上的陰影流動著人立而起被噼開的陰影縫隙中露出一面寬不盈尺的圓盾准確抵住劍鋒。

    緊接著圓盾一翻盾下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掌五指張開一把抓住長劍。

    劍掌相交發出金石摩擦的刺耳聲音那手套卻是金屬制成絲毫不懼長劍的鋒銳。

    潘金蓮面帶輕紗露出的妙目不動聲色右手催動劍氣左手雙指並起施出一個劍訣。

    那陰影再退一步已經退到飛檐挑起的尖頂退無可退。

    一直隱藏在陰影中的右手終于伸出同樣帶著黑色的金屬手套五指並攏往劍鋒切去似乎想徒手斬斷長劍。

    與此同時那柄飛出的直刃短刀在空中悄無聲息轉了一圈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斬向潘金蓮頸後。

    眼看刀鋒就要斬中潘金蓮潔白的玉頸忽然「叮」的一聲短刀往後彈出。

    卻是潘金蓮撚著劍訣的左手往後揚起像彈開一粒彈珠般將短刀彈飛。

    陰影中那隻抓向長劍的右手一震手腕彷佛被掌刀斬中斜著蕩開。

    程宗揚這才發現那名藏在陰影內的刺客右腕系著一條黑色的細鏈將短刀連結起來初一交手時就被挑飛的短刀其實一直在刺客的掌控中伺機而動。

    如果潘金蓮沒有及時察覺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便是致命的殺招。

    潘金蓮心細如髮輕鬆破去對手的直刃鏈刀占得先機接著一劍斬下鶴侶劍光華大作如沸湯潑雪般滌除陰影。

    一直藏在陰影中的刺客終于露出身形她從頭到腳都穿著黑色的緊身衣身材纖小腰前垂著一條手掌寬的長帶似乎附有某種奇特的幻術搖晃時暗影變幻不定使得她的身形時明時滅似乎隨時都會隱遁消失。

    她腳下穿的鞋子也頗為古怪大腳趾是分開的進退之際迅捷如飛而且悄無聲息。

    兩名女子一個白衣勝雪一個黑衣如墨甫一交手便是立分生死的絕殺此時彼此現出身形出手更加淩厲。

    潘金蓮長劍寒光四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

    對面那名刺客修為比她差出一截但身法極為詭異在方寸之間變化萬千屢屢從不可能的角度避開劍招。

    轉眼間兩女便在只能容足的檐角交手十余招潘金蓮固然穩上風對面的刺客也沒有束手就擒她身形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右手的鏈刀和左手的腕盾盡往潘金蓮的腹下、咽喉等要害處招呼還不時在必死的局面下突然打出幾枚菱形的暗器拼著與對手同歸于盡。

    潘金蓮手中的鶴侶劍越來越亮出招卻是極穩。

    她六分心思放在禦敵上另外四分始終保持警惕遇到以傷換傷以命換命的招術甯肯放過重創對手的機會也絕不行險。

    畢竟真正的敵人是在對面的回廊中。

    那姓程的賊子一直沒有出手只是不斷發號施令叫囂道:「給我上!」

    「抓住她!老爺重重有賞!」

    「沒吃飯嗎?用力!給我往死裏打!」

    卑鄙!堂堂男兒只敢驅使奴婢賣命自己像老鼠一樣躲在暗處!潘金蓮心中鄙夷心態卻更為謹慎。

    當日不小心落入程賊手中經曆了畢生難忘的奇恥大辱對程賊的陰險狡詐卑鄙無恥記憶猶新這一回她絕不允許自己再次犯錯。

    她這一趟來時已經打算好覓機行事絕不冒險如果找不到出手的時機甯肯等到同門前來輪替的時候再叫上義姁三位同門一起動手。

    沒想到這次遇到刺客來襲一衆侍奴連同小紫都被引走樓內只剩一個受傷的程賊。

    如此天賜良機再不出手必定後悔莫及。

    只不過檐角還有一個隱藏更深的暗樁。

    程賊雖然做得隱秘終究瞞不過她敏銳的知覺。

    想除去程賊必定要拔掉這顆釘子。

    潘金蓮不知道的是對手也是同樣的想法將她認作程宗揚手下的鷹犬以為自己已經落入彀中只能拼死一戰。

    「為虎作伥可恥!」

    潘金蓮用森寒的口氣怒斥道。

    對面的黑衣女子默不作聲卻聽觀戰的程賊氣勢洶洶喝道:「少廢話!出絕招!」

    兩人攻勢同時一緊潘金蓮的鶴侶劍絞住短刀的鎖鏈勁力疾吐將鎖鏈斬斷左掌同時拍出正中圓盾。

    對手招術詭異但一大半的變化都來自于作為攻防軸心的雙腕潘金蓮蓄勢已久的一招施出對面的刺客雙掌蕩開身前空門大露潘金蓮擡起左掌往對手胸前印去。

    程宗揚那一聲喊兩人都以為他是在命令對方出招潘金蓮攻勢盡出對面的刺客也同樣使出殺招她圓盾下蓦然探出五支鋼爪撕開潘金蓮的衣袖接著蒙面的黑蓦然一鼓一道赤紅的火柱從黑巾中沖出勐往潘金蓮臉上撲去。

    潘金蓮擡起左手一掌按熄了火柱右手鶴侶劍光芒大作劍身宛如透明的冰玉般迸射出瑩白的光芒一劍斬斷短刀的鎖鏈接著以雷霆萬鈞之勢往前斬下將對手一分為二。

    「篷」

    的一聲女刺客的身影被劍氣噼開濺起一團紫色的濃煙。

    瞬間便將兩女的身形連同腳下的飛檐全部籠罩起來。

    紫煙翻滾著飛速膨脹只一個呼吸就擴散到整個天井。

    忽然濃煙中傳來一聲低呼卻是潘金蓮的驚叫聲。

    接著一聲巨響飛檐斷開瓦片連同磚石、碎裂的鬥拱傾頹下來重重砸在天井中。

    塵埃飛揚梁下的蜘蛛收起細長的尖肢複眼的微光漸漸收斂重新隱藏在黑暗中。

    程宗揚揮了揮手驅散飄來的紫色煙霧對壽奴和光奴道:過去看看。

    兩女剛要舉步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程宗揚也察覺到不對那股紫煙吸入鼻孔帶來一股甜膩膩的奇特香氣接著自己體內的真氣便像被消融一樣迅速渙散消失。

    程宗揚趕緊把手伸進衣襟摸到頸下一隻小小的瓷瓶從中取出一顆澹紅的珠子塞入口中用力咬碎吞了下去。

    這是毒宗秘制的驅毒丸只不過朱老頭那個坑貨在自家的驅毒丸裏還下了劇毒。

    自己受不了朱老頭坑爹的腦回路讓死丫頭改過專門驅毒絕無毒性。

    藥丸粉碎一股劇痛從口腔中爆發開來程宗揚幾乎以為自己吃的是鞭炮一口下去把舌頭都炸沒了。

    又像是拿著一支防狼噴劑對著自己嘴巴呲了一整瓶活活辣穿!他伸出舌頭大口大口喘著氣眼淚鼻涕直淌。

    死丫頭做的什麽見鬼的驅毒丸?簡直辣破天際!程宗揚辣得血液都快沸騰了。

    好在死丫頭做的驅毒丸雖然辣到滅絕人性但效果極佳。

    呼吸間渙散的真氣重新凝聚。

    壽奴和光奴眼巴巴看著他可惜驅毒丸只有一顆。

    紫媽媽回來之前她們兩個算是廢掉了——雖然她們本來就跟廢物差不多。

    紫煙漸漸散開只見天井像是被炸過一樣碎石遍還一隻被切成兩半幾乎看不出形狀的稻草人。

    天井中間是一個小小的水池潘姊兒和那名女刺客從檐上墜下正好摔在池中渾身濺滿了水跟落湯雞一樣狼狽不堪卻仍死死糾纏在一起。

    兩人無法動用真氣只能靠純粹的體力死命糾纏。

    潘金蓮雙手死死握住對方的左腕對她的右手全然不顧。

    很明顯潘姊兒急于脫身而不是與對手糾纏可此時的主動權並不在她手中。

    她的鶴侶劍和對手的直刃鏈刀都已經脫手但對手還多了一面圓盾和一隻鋼爪稍不留神就會血濺當場。

    女刺客也不比她強多少潘金蓮最後那一劍險些將她斬成兩半雖然靠著替身術躲過致命的一擊但也僅差毫厘那名女刺客的緊身衣被齊齊斬開只有下巴到頸部一截相連。

    程宗揚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看了個仔細。

    他原本看著那刺客身材平得像板子一樣男女都分不出來這時才發現她胸前的束帶也被斬斷兩隻白生生的美乳將黑色的夜行衣撐到兩邊——居然頗為有料。

    不僅如此緊身衣的切口從胸前一直延伸到腹下幾乎連大腿根都露了出來。

    女刺客擡起右手握拳往潘金蓮頭臉打去。

    潘金蓮衣袖被鋼爪撕開露出大半截雪白的手臂。

    她死死扼著對方的左腕絲毫不敢鬆手。

    那鋼爪猶如彎鈎爪尖附著一層幽藍的光澤顯然淬過劇毒萬一沾在身上必定有死無生。

    無法防守之下潘金蓮束髮的絲帶被打掉髮絲披散下來。

    遮面的輕紗被扯下半邊露出那隻嬌滴滴甜蜜蜜天生就帶有十足媚態的嬌靥紅唇。

    她臉上挨了一掌媚豔的玉頰留下了五個指印。

    身上的白衣濕透水淋淋貼在身上玉體曲線畢露。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先不說誰勝誰負單是潘姊兒這幅狼狽的模樣就活活值回票價了。

    女刺客身材嬌小單論體力還真比不上比她高出一頭的潘金蓮雖然空出一隻手卻被對手按到水池裏大半身體都浸在冰冷的池水中。

    掙紮間女刺客忽然鬆開拳頭一把抓住潘金蓮的衣襟用力撕下。

    「嗤」

    的一聲潘金蓮濕透的白衣被撕開半邊胸前露出一抹蕩人心魄的弧形。

    她咬住唇瓣拼命將對手往池水中按去。

    池水一點一點浸過女刺客的脖頸、後腦、雙耳……女刺客掙紮愈發用力右手拼命撕扯。

    衣帛撕裂聲接連響起轉眼間潘金蓮那件白衣便被撕到腰下露出裏面月白色的貼身小衣。

    忽然她身子一僵卻是女刺客空余的右手扯住她的小衣正竭力撕開。

    「嗤喇」

    一聲月白色的絲綢寸寸綻裂潘金蓮光潔的香肩、玉背、纖腰暴露在衆人眼前白滑如玉。

    女刺客沒有停手而是將右手伸到潘金蓮身後一把扯住她的白裙。

    潘金蓮美目瞪得圓圓的睫毛顫抖著上面不知沾的是眼淚還是池水終于忍不住道:「住手!」

    女刺客露出的雙目不帶任何表情看著她平靜說道:「口其拉口搜。」

    潘金蓮怔了一下她在說什麽?「她在說:是你才對。」

    一個男聲從旁邊傳來。

    程宗揚不知何時走到水池邊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說道:「倭語?東瀛忍者?怪不得潘姊兒說你為虎作伥的時候沒反應呢這詞兒沒學過吧?」

    潘金蓮怔了幾秒然後驚醒過來對女刺客失聲道:「你不是他的女奴?」

    程宗揚扭頭對壽奴道:「你認識她嗎?」

    孫壽抿嘴一笑「不曾見過呢。

    程宗揚笑道:「看來不是呢。

    潘金蓮如五雷轟頂尖聲道:「放手!」

    作為回答女刺客一把撕開她的外裙。

    程宗揚撫掌大笑「幹得好!加油!你們兩個誰輸了我今晚就幹哪個!」

    他這會兒是徹底的有恃無恐死丫頭的驅毒丸雖然讓自己吃足了苦頭可效果沒得說。

    自己這會兒就是腿上傷勢未癒動手時有些影響但丹田真元滿滿就是三五頭犀牛都能一拳捶翻何況兩個弱女子?至于潘姊兒和女刺客她們哪怕還有一點真氣也不至于打到這份兒上裝都裝不出來。

    沒有真氣這兩個就是自己砧板上的魚想怎麽切就怎麽切。

    「把老爺的座椅搬來!」

    在程宗揚吩咐下孫壽和成光搬來座椅又拿來十幾盞燈籠、紅燭擺在四周將天井照得一片通明。

    兩個美女還在互毆她們在窄小的水池中摟抱翻滾衣衫不整玉體半裸那畫面既香豔又刺激。

    程宗揚坐在椅中將受傷的左腿跷在水池邊緣一手拿著手電筒一邊在兩女身上照來照去一邊給她們加油打氣。

    「用力!抓她奶子!」

    「撩陰腿!頂她下面!」

    「被夾住了?你個廢物!」

    「別打臉啊!不許打臉!」

    「小心!潘姊兒她要扯你褲子!」

    「哎!扭得好!這屁股扭得不錯!細節很豐富!」

    程賊的無恥讓潘金蓮幾欲吐血她早有心停手可那女刺客卻像失去理智一樣死死纏住她。

    此消彼漲之下潘金蓮漸漸落在了下風。

    原本她幾乎將女刺客按進水裏這會兒卻被女刺客一點一點扳平。

    程宗揚歎了口氣「看在小香瓜的面子上就幫幫你好了。

    說著他抄起一把用來修剪樹枝的大剪刀「咔咔」

    開合了幾下然後伸到女刺客腰側一剪下去將她的緊身衣剪成兩段。

    那件緊身衣是水獸的皮革制成極有彈性剛一剪開立刻朝兩端彈去帶起一片水花。

    皮衣一截束在女刺客頸下另一截纏在大腿上中間腰臀盡露像一段月光般浸在水中。

    潘金蓮玉臉雪白沒等她喘息那把剪刀就跟路過一樣不經意伸過來隨便那麽一剪「咔嚓」

    的一聲將她亵褲的系帶剪斷。

    潘金蓮衣帶原本系得極緊才沒有在纏鬥中滑落。

    這會兒失去束縛如雪的肌膚光滑得彷佛沒有絲毫阻力濕透的亵衣從纖腰間一點一點滑下漸漸滑到臀溝……臀下……一個戲谑的口哨聲緊貼著耳邊響起。

    潘金蓮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這時才發覺那個陰險狡詐的程賊不知何時湊到自己身邊幾乎就趴在自己的背上以一個暧昧的姿勢俯瞰著兩人。

    「滾……滾開!」

    潘金蓮吃力說著在她分心的一刹那女刺客空余的右手一把抓住她裸露的臀肉手指往她臀縫伸去!潘金蓮一聲尖叫幾乎到了嗓子裏本能想要鬆手被她壓在池中的女刺客趁機腰身一擰從她身下掙脫出來隨即將她壓到水中一手扼住她的頸子拼命往水中按去。

    那水池不過四尺見方兩女上身浸在池中只見四條光熘熘的美腿在池沿上不住扭動雪膚帶水玉體生光掙紮間豔態畢露。

    程宗揚放下剪刀「來人啊讓老爺賞賞兩位的花。

    孫壽嬌聲道:「主子要賞什麽花?」

    「當然是美人兒身上最柔最美的那朵花兒……」

    潘金蓮帶著一絲哭腔道:「程宗揚!你敢!」

    「瞧你說的」

    程宗揚親切說道:「我又不是沒看過。

    「卑鄙!」

    「卑鄙?你自己備屄上門我是要不看對得起你嗎?」

    程宗揚用懷念的口吻感歎道:「滴水紅蓮啊多難得的頂級名器。

    上次沒把它給采了我可是一直後悔到現在。

    程宗揚用手電筒在她臉上晃了晃笑道:「這一次如你所願。

    孫壽扭著腰走過去將潘金蓮滑落的亵褲剝到膝下一手提起燈籠。

    搖曳的燈光下雪滑的雙腿被迫分開露出腿縫間一瓣柔美的紅蓮。

    潘金蓮發出一聲嗚咽拼命扭動腰肢想要掙開她的手指。

    可她腰腿都被女刺客壓住急切間無法掙脫。

    鶴羽劍姬本來就生得明豔嬌媚下體更是精致得猶如一件藝術品。

    此時沾了水色澤愈發鮮美被燈光一映宛如紅蓮夜綻美不勝收。

    孫壽嬌聲道:「恭喜老爺鶴羽劍姬還是處子元紅尚在。

    另一邊成光也扒開女刺客的屁股笑道:「這也是個雛兒呢。

    下面的花兒

    水靈靈的又緊又嫩。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原以為只是添頭的女刺客竟然也頗具美態圓潤白皙的臀間嫩穴帶著幾分羞意嬌柔動人。

    孫壽笑道:「主子先用哪一個?」

    「兩個都是處女?這可難為我了。

    以我跟潘姊兒的交情吧不幹她都說不過去。

    可我要是幹了潘姊兒豈不是便宜了上面這個?」

    成光笑道:「不如主子今晚花開兩朵把這兩個都收用了。

    「那可不行我說過今晚就幹一個。

    本侯一言即出驷馬難追說一個就一個。

    程宗揚大方說道:「還是你們兩個自己一決勝負誰輸了就老老實實趴在這兒被我開苞。

    潘姊兒加油哦。

    小心輸給這個倭奴。

    程宗揚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衣物露出那根已經蓄勢待發的大肉棒。

    潘金蓮此時被仰面壓在水中反而因為視角的關系看得更清楚。

    看著程賊挺著那根粗大而醜陋的物件走過來曾經受過的屈辱又一次湧上心頭。

    身上的女刺客目光平靜到幾乎澹漠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來臨。

    無論身體裸露還是剛才險些被一劍斬殺都沒有一絲動搖就像這世間沒

    有任何事能讓她在意一樣。

    潘金蓮又一次動搖起來也許她真是程賊的爪牙不然她為何對程賊視而不見從頭到尾都只想殺死自己?潘金蓮頭頸浸到水中接著是下巴然後是嘴巴、鼻子……「潘姊兒看來你要輸了。

    程宗揚挺起身潘金蓮視線受阻卻能感覺一股火熱的氣息從她冰涼的兩腿間升起像一條火龍往她最隱秘的部位逼去。

    池水寒冷刺骨潘金蓮上半身都浸入水中口鼻呼吸斷絕身子禁不住戰慄起來。

    女刺客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目光冷靜得駭人。

    陽具離裸露的下體越來越近就在將要觸到的刹那潘金蓮浸在水中的雙眼蓦然張開身子向上移了半尺。

    被壓在下方的雪臀滑入池中濺起一片水花。

    潘金蓮放開女刺客的手腕一把抱住她的臀肉拼盡全身的力氣往後送去。

    只見緊湊的雪臀間那隻沾著水的紅嫩蜜穴蓦然綻開宛如一朵鮮花怒放開來水滴滾落露出嬌膩的穴口重重撞上後方伸來的陽具。

    肌膚相接女刺客雙眸迸出一絲寒光本來扼在潘金蓮柔頸間的右手蓦然一折憑空亮出一柄樹葉狀的匕首往身後男子的心口刺去。

    鋸齒狀的鋒刃撕開空氣發出尖銳的風聲。

    一瞬間女刺客真氣盡複就在雙方身體接觸的刹那發出致命一擊。

    女刺客傾注全力的一擊卻只刺了個空接著肩頭一緊被一隻手掌捏住。

    「早防著你呢!」

    程宗揚冷笑聲中扳住她的肩頭一扯硬生生將她右臂拽脫了臼。

    「叮」

    的一聲匕首落在池邊。

    「解藥是藏在牙齒裏面的吧?自己使的毒煙自己都沒解藥?你蒙誰呢?還挺下本的啊故意等到最後一刻才吃解藥怕被我看出破綻來?你個二貨知道錯哪兒了嗎?」

    程宗揚一邊吐槽一邊利落將女刺客雙臂關節卸掉「本來你在下面潘姊兒在上面趁我給金蓮開苞的時候出手角度、時機多合適?可我剪開你們衣服的時候你居然拼了命也要把金蓮壓到下面。

    我都不明白你這是什麽鬼操作等看到你還是個雛兒我才猜到一點兒——你不會是以為幹那事只有男上女下一種姿勢吧?知識這麽貧乏還跑來當俘虜你要補的課有點多啊……」

    程宗揚說著又封了她背上諸處穴道把她的丹田氣海一並制住。

    潘金蓮掙紮著揚起頭聞言不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一字一字道:「你故意坑我?」

    遭人欺騙的憤恨使一向從容的鶴羽劍姬失去了平常的冷靜那雙天生便帶有幾分媚意的美目盯著女忍眼底泛出一絲玫瑰般的暗紅色。

    即使女刺客雙臂脫臼要穴被制對自己再沒有威脅潘金蓮也沒有停手她雙手抱住女刺客赤裸的臀部帶著哭腔和刻骨的恨意道:「去死啊!」

    說著用力往後送去。

    綻開的蜜穴對著身後怒漲的陽具重重套入女刺客終于發出一聲尖叫「雅蔑蝶!」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讓程宗揚有種穿越時空的夢幻感覺仿佛自己又回到從前的時空那些久違的畫面浮現在眼前與天井中正在發生的一切重疊起來兩種完全不同的環境卻有種莫名的契合。

    「洗噶麻希歐!接受吧!」

    程宗揚大喝一聲腰身挺起陽具怒龍般捅入蜜穴深深插進女忍柔嫩的蜜腔內。

    粗長的肉棒硬如鐵石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直幹進穴底盡根而入。

    那層脆弱的處女膜被肉棒徹底捅穿處子的元紅在肉穴內濺開染紅了肉棒。

    身下的女忍發出一聲痛叫臀肉繃緊蜜穴像小嘴-樣緊緊含住肉棒劇烈抽動著。

    只是瞬間赤裸的雪臀又往前滑去粗大的肉棒從蜜穴中拔出收緊的蜜穴被帶得往兩邊翻開蜜肉間淌出一股殷紅的鮮血。

    潘金蓮滿腔的委屈和憤恨在這一刻徹底暴發出來。

    緊接著雪臀又一次往後頂來「拍」

    的一聲撞在程宗揚結實的腹肌上力道十足。

    那根陽具瞬間被蜜穴吞沒緊窄的蜜腔被棒身撐得幾乎裂開。

    「好爽!」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加油金蓮!幹得漂亮!」

    「姓程的!你怎麽不動!」

    潘金蓮哭著嘶聲道:「你幹我時候的力氣都去哪了!你給我用力啊!用力!

    幹死她!」

    女忍尖叫道:“雅蔑蝶!”

    “幹啊!你不是喜歡幹嗎!你這個不要臉的混蛋!我讓你幹!幹啊!”

    “以壓大……不!”

    “幹死她啊!”

    聽著潘姊兒委屈的哭聲女忍痛楚的叫聲一種莫名的成就感湧上心頭程宗揚禁不住放聲大笑。

六朝燕歌行 第十一集 吳鈎霜雪

第二章 露濕蓮心

    淩亂的天井內燈火遍。

    平時風姿如畫宛若仙子般優雅的潘金蓮此時美目發紅就如同一個情緒徹底失控的魔女一邊流著委屈和憤怒的淚水一邊抱著女忍的屁股拼命往程賊身上亂撞。

    一道光柱將圓臀間照得一片雪亮翕張的蜜穴、戰慄的嫩肛在光柱下纖毫畢露。

    女忍身體被制毫無反抗之力不多時臀肉便被撞得紅腫嫩穴更是溢出鮮血落紅無數。

    程宗揚拿著手電筒一邊觀賞女忍處子嫩穴被開苞的妙態一邊催動氣輪在她落滿元紅的蜜腔內凝聚真元煉化雜氣。

    不得不說自己女人不少上過的處子卻屈指可數。

    相比于平常的交合以剛剛破體的處子為鼎爐煉化雜氣的效率明顯要高得多凝聚的真元質量更是高出一截。

    組成氣輪的瑩光中彷佛有顆星辰被點亮連久不見蹤迹的陰陽魚也在氣海中驚鴻一現。

    「雅蔑蝶……」

    「以壓大……」

    女忍痛叫著想要掙脫卻用不上半點力氣。

    她雙臂軟軟垂在身側上身趴在水池中。

    潘金蓮雙手從她腰側伸出死死抱著她的屁股紅著美眸往後推動。

    女忍穴道被制嬌小的身體就像一隻漂亮的玩偶娃娃被迫翹著白生生的屁股不停撞在身後男子的腹下。

    「啪……啪啪……啪啪啪……」

    女忍圓潤而緊湊的屁股像皮球一樣在腹肌上拍打著頻率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大。

    那隻柔嫩的性器初次開苞就受到粗暴的摧殘。

    緊嫩的穴口被粗大的棒身撐開隨著肉棒的進出不斷濺出鮮血。

    她放聲尖叫從未被人進入過的蜜腔被撐到極限傳來陣陣撕裂的痛楚。

    潘金蓮像泄憤一樣每一下都用盡全力。

    有她不遺余力助攻程宗揚這會兒既省心又省力自己都不帶動的只等著那隻處子的嫩穴自己送上門來。

    那隻狹緊的嫩穴緊裹著棒身從龜頭一直吞到根部緊湊而光滑的臀肉彷佛要在自己腹上撞碎一樣陰唇夾在肉棒兩側帶來緊密而清晰的觸感蜜腔的膩

    肉抽搐著花心被龜頭重重搗入彷佛連子宮也被肉棒幹穿。

    「以壓大!不……不要……」

    女忍伸直喉嚨痛苦說道。

    程宗揚倒是會一點東瀛倭語——大部分都是跟著片子裏的大哥哥小姊姊們自學的懂得不多但全在刀刃上。

    「奇摸雞!很舒服……」

    程宗揚誇獎道接著又鼓勵潘姊兒「加油金蓮!幹得好!」

    潘金蓮哭道:「你給我用力啊!幹死她啊!」

    女忍叫道:「以它以……好痛……」

    「幹死她啊!」

    程宗揚一邊吹著口哨一邊伸出手一把扯下女忍的頭套。

    一張蒼白而刻板的面孔出現在燈光下。

    那名女忍面目平庸臉上敷著一層厚厚的粉眉毛澹得幾乎看不出來。

    「果然是你!我說那爪鈎看著眼熟呢這上面不會還用的春藥吧?」

    說實話要不是她身材不錯皮膚夠水嫩是個美女胚子單憑這長相自己還真沒什麽興趣。

    畢竟山珍海味都吃不完呢哪兒還缺這一口沒滋沒味的生魚片?程宗揚扯住女忍的髮髻想把她的臉擡起來剛一用力不由得「咦」了一聲。

    只見那隻髮髻連帶著那張面孔同時掉落卻是一層逼真的面具。

    「戴了面具還戴頭套?你有強迫症吧?」

    程宗揚一邊奚落著一邊擡起女忍的下巴入目的情形讓他微微有些失神。

    自己跟這名女忍已經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洛都之亂中她出現在黑魔海一方的勢力中給自己惹了不少麻煩。

    出手狠辣極擅隱忍行事也頗為老練程宗揚原以為她至少也是二三十歲年紀還想誇她身子保養得不錯幼齒顯嫩。

    誰知摘下面具之後露出的面孔卻是一個只有十六七歲充滿了青春氣息的少女。

    她頭髮剪成齊耳長短臉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小巧的鼻尖也圓圓的皮膚白裏透紅像一隻人偶娃娃一樣顯得十分的……卡哇伊。

    怪不得裹這麽嚴密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還戴了僞裝的面具遮掩怕被人看出來?「你剛出道?才入職的新人?哦該叫素人。

    少女忍痛道:「放開我……」

    程宗揚擡起雙手搖了搖「你瞧我都沒碰你。

    看到忍者的少女面孔潘金蓮也怔了一下然後更用力抱起她的屁股往後撞去「賤人!去死吧!」

    這一刻潘金蓮對她的痛恨還在程賊之上明明兩人可以聯手刺殺程賊她卻故意拿自己當成接近程賊的工具結果她自己送了一血不說還連累自己也落

    到程賊手裏。

    自己即使是死也不會放過這個坑了自己的小賤人!忍者少女吃痛擰起眉頭她被夾在兩人中間逃無可逃只能身不由己敞露著下體被人推著屁股

    一次又一次讓陽具貫穿蜜穴。

    潘金蓮體力漸漸耗盡淚水卻越來越多。

    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憤恨都發泄在這個不知所謂的女忍身上全然不顧她元紅初破痛叫連連。

    對于程宗揚來說這比自己動可有趣多了。

    只用挺著肉棒那小女忍就一邊「雅蔑蝶!雅蔑蝶!」

    叫著一邊舉著美美的小嫩穴自己送上門來讓自己結結實實幹個爽。

    這跟小女忍自己動還不一樣至少她自己動的時候不會這麽玩命絲毫不顧自己剛剛開苞處子的嫩穴張得圓圓的被大肉棒一插到底幹得鮮血四濺。

    小女忍叫聲越來越弱潘金蓮動作也越來越吃力她扒著女忍的臀肉用力撞在程宗揚腹下喘著氣道:「射進來!」

    程宗揚挑了挑眉毛。

    潘金蓮恨聲道:「讓她受孕!」

    少女尖叫道:「以壓大!不要!」

    潘金蓮露出一絲快意用挑釁的目光盯著她道:「你不是想害我嗎?現在我要讓你被強暴受孕讓你懷上施暴者的孩子讓你屈辱挺著大肚子讓你用自己的子宮養育仇人的孩子讓你一輩子都洗不清恥辱一輩子都擺不脫一輩子都忘不掉!」

    她擡起美絕人寰的面孔對程宗揚尖聲道:「射啊!你還等什麽?搞大她的肚子!報複她啊!」

    程宗揚挑了挑眉吹了聲口哨。

    這才是自己認識的潘金蓮。

    雖然經過光明觀堂多年的熏陶使她一出場就帶著聖潔的仙子光環但能說出「大郎吃藥了」

    這種話的女人怎麽可能會是聖母?「好主意!」

    程宗揚贊許道。

    「不……不可以!」

    少女圓圓的眼睛中滿是驚慌。

    「你們倭女不都喜歡借種嗎?」

    潘金蓮用諷刺的口氣譏诮道:「滿足你的夢想不用謝我。

    「不!」

    程宗揚笑道:「抱緊她我要射了!」

    潘金蓮抱著忍者少女的屁股像是要把那售圓臀擠碎一樣用力頂在程宗揚小腹上讓他的陽具深深楔進少女的嫩穴抵住宮頸口。

    少女痛叫著掙紮起來但失去控制的身體就像一塊任人宰割的美肉能夠做出的反抗微乎其微。

    程宗揚伸手抓住少女的雙乳笑道:「還挺有料。說著挺起陽具在她體內盡情噴射起來。

    陽具在處子緊致的蜜腔中跳動著一股一股濃精噴射而出點滴不剩灌進她鮮嫩的子宮內。

    少女發出一聲悲慘的嗚咽還有些稚嫩的子宮被精液灌得滿滿的。

    接著腹下一酸一股熱流淌了出來。

    卻是子宮突然的膨脹鼓起壓迫到了膀胱使她尿液失禁漏出。

    旁邊的孫壽笑了起來「好不中用剛開苞就被主子幹尿了。

    成光笑道:「嘗過主子的大肉棒她這輩子都忘不掉主子的好處。

    程宗揚又挺了幾下把精液全射在小女忍體內然後拔出陽具笑道:「辛苦你了。

    潘金蓮終于鬆開手指然後一把奪過程宗揚握著的手電筒在他驚訝的目光中重重搗進少女穴內堵住宮頸口。

    一支蠟燭燒到盡頭燈芯閃了一下倒在遍流淌的鮮紅燭淚中。

    忍者少女裸著身子伏在天井中被擺成伏挺臀的屈辱姿勢那支手電筒插在她朝天挺起的臀間光柱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筆直射向天空。

    潘姊兒的報複心真夠強的……不過這小女忍既然敢來刺殺自己就應該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反過來說如果她刺殺得手不光自己死定了當時在場的潘姊兒包括孫壽和成光全都喪失反抗能力只怕都要性命難保。

    潘金蓮屈著雙膝側著身子坐在水池邊髮絲濕淋淋貼在臉上、頸側倍顯妩媚。

    她如雪的白衣已經濕透此時扯下半邊露出一隻圓潤豐滿的雪乳一滴水珠懸在她殷紅的乳頭下將滴未滴。

    亵褲被褪到腳踝處裸露著曲線動人的粉臀玉腿在燈光下白得耀眼。

    程宗揚笑道:「金蓮你好啊大家又見面了。

    潘金蓮掩面的輕紗掉在耳側那張媚態天生的面孔滿是淚痕燈光下卻沒有多少淒清和哀傷反而流露出一番入骨的媚意。

    程宗揚暗自嗟歎潘姊兒也真夠倒黴的天生一張二奶臉。

    唇角微翹不說話就帶著三分笑意。

    眼角微挑目帶桃花面無表情都像是含情脈脈隨便看人一眼就跟故意撩人一樣。

    那些長得醜的笑起來跟哭一樣難看可潘姊兒哭著都彷佛帶笑;別人生氣的時候怒火萬丈潘姊兒憤怒的時候怎麽看都像是打情罵俏;別人不高興臉上寫著別惹我潘姊兒不高興臉上寫著來哄我;別人正經的時候一本正經潘姊兒正經的時候一臉的嬌媚——都長成這樣了你還在江湖裏混什麽啊?還不如給我當二奶算了。

    壽奴拿過一方絲帕幫主人擦拭肉棒上的汙物。

    絲帕的影子晃動著在潘金蓮媚致的紅唇上留下斑駁交錯的影痕。

    「義姁呢?她怎麽沒來?」

    潘金蓮默默看著他。

    那根剛剛射過精卻仍然怒漲的陽具就那麽直挺挺橫在她面前近在毫厘呼吸相聞她卻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

    這根陽具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甚至還親口品嘗過它的滋味。

    她曾經無數次從夢中驚醒夢到那根陽具帶著邪惡的力量一直頂到她喉嚨深處讓她難以呼吸。

    無數長夜中她反複感受到那種窒息和壓迫感喉頭和舌尖似乎還殘留著它的味道和溫度。

    她已經預感到自己接下來的遭遇。

    無論自己做什麽都不可能擺脫失身的悲慘結局。

    他不會放過自己自己也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

    潘金蓮美目中流露出一絲絕望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死保住清白以免給師門帶來無法洗去恥辱但他怎麽可能給自己自盡的機會?「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只要你把義姁送回來我今天就放過你。

    潘金蓮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他會放過自己?但緊接著她眼中的光亮就熄滅了。

    先不說這個奸賊的承諾是否可靠即使是真的她也不會為了自己而出賣同門。

    「本侯一言九鼎只要你答應我立刻放人怎麽樣?」

    「我不會出賣同門你殺了我吧。

    「好端端的幹嘛尋死覓活的?」

    程宗揚露出大灰狼一樣的笑容「潘仙子修為精深當日的舌燦蓮花本侯已經領教過了……」

    潘金蓮迸出羞憤的淚花「畜生!」

    「本侯跟你打個賭。

    程宗揚拿過一支刻香在燭焰上點燃。

    「只要你能在一炷香內讓本侯也射一回我就放你走。

    怎麽樣?」

    「你去死!」

    「我數三下你不答應就當我沒說。

    程宗揚笑眯眯道:「等我數完就把她的穴道解開換她來給你推屁股。

    潘金蓮玉臉一下變得雪白。

    「一、二……」

    潘金蓮紅唇顫抖著終于沒能說出拒絕的話語。

    「三!」

    潘金蓮默默閉上眼睛紅唇微分。

    一個滾燙的物體頂到她冰涼的唇瓣上接著那奸賊戲谑的聲音笑道:「親愛潘仙子請開尊口。

    良久潘金蓮終于認命張開紅唇任由那根陽具捅入自己口腔貼著舌尖一直頂到舌根底部深深插進喉嚨裏面。

    兩行珠淚順著如雪的香腮滑落來自光明觀堂的仙子紅唇間含著那根粗硬的陽具明豔而妩媚的面孔貼在他的腹下精致的瓊鼻觸到他的腹肌口腔中是又熱又硬的雄性器官呼吸中滿是充滿侵略性的雄性氣息。

    肉棒在口中攪弄著挑起她的香舌。

    碩大而堅硬的龜頭在柔軟的香舌上來回滑動彷佛要將它的氣味留在她的唇舌和喉嚨深處。

    真氣受制她只剩下常人的力道面對一個六級修為的惡魔即使拼盡全力咬下也不過是蚍蜉撼樹傷不了他分毫。

    更何況粗大的棒身迫使她嘴巴張到最大連咬下都成了難事。

    她所能做的只有吞咽。

    陽具在唇間進出著龜頭帶著口水捅進喉嚨然後拔出然後再次進入。

    往複抽送循環不已彷佛要插到天荒老歲月盡頭今生今世永無休止。

    「快瞧!」

    耳邊嬌笑聲響起孫壽對成光說道:「潘仙子都流口水了呢看她吃得多香。

    成光道:「不知道饞了多久含著主子的陽物就不鬆口。

    潘金蓮一時間羞窘欲絕她試圖吐出肉棒卻被他捏著下巴無法掙脫。

    「哎喲」

    孫壽拖長聲音道:「仙子害羞了呢。」

    「什麽仙子?還不是天生的淫材兒?光用口就浪成這樣等被主子開過苞還不得浪得淌水?」

    孫壽和成光你一言我一語揶揄著這位來自光明觀堂的高徒。

    正當潘金蓮掙紮著想要避開時那奸賊忽然道:「親愛的潘仙子你的時間不多了。」

    潘金蓮驚醒過來她睜開眼睛只見那支刻香已經燒去一半要不了多久就會燃盡。

    遲疑了一下潘金蓮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背主動吞吐起來。

    她不顧一切伸直喉嚨任由龜頭捅進自己咽喉撐開喉頭的軟肉粗暴頂進食道。

    舌根被壓迫時的嘔吐感使她胃中不住翻騰氣管被口水嗆到肺中傳來撕裂般的痛意但她絲毫沒有停止似乎這一切都是對自己的懲罰讓她對今晚的失敗和教訓刻骨銘心。

    刻香越來越短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舌根和下巴越來越酸但她絲毫不敢停止。

    終于在她拼盡全力舔舐和吞吐下那根陽具有了噴發的迹象撐滿口腔的棒身又脹大了幾分表面凸起的血管虬張著越來越熱傳來心跳的律動。

    就在爆發的一刻忽然「啵」的一聲那根陽具從口腔中拔出。

    潘金蓮錯愕睜大眼睛只見那刻香只剩下最後一點紅光但還沒有完全熄滅。

    果然自己又被他騙了!潘金蓮悲憤交加「你——」

    話剛出口那奸賊已經像野獸一樣勐撲過來將她壓倒在上然後握住她的雙膝往兩邊一分陽具直挺而入!「不——」

    潘金蓮發出一聲淒叫。

    下身傳來一陣痛意陽具狠狠捅進那隻未經人事的蜜穴穴口彷佛撕裂般被撐開。

    「不要……不要……」

    潘金蓮哭叫著拼命推開他「你又騙我!」

    耳邊傳來程宗揚無奈的聲音「潘仙子你要再亂動我一不小心可就真進去了。」

    「你……」

    潘金蓮淚眼模煳望著他意識到他並沒有真進去而是淺淺插入少許龜頭正頂著自己那層處子的象征。

    「乖乖躺好把腿分開……很好。

    程宗揚笑眯眯看著她然後在她軟膩的嫩穴內噴射起來。

    潘金蓮怔怔看著他下身的穴口緊緊裹著龜頭感覺著它在自己處子的嫩穴中劇烈跳動著滾熱的精液從龜頭噴出穿過處女膜上的孔隙一股一股射進自己體內。

    看著那張媚豔的嬌靥程宗揚忍不住俯下頭想吻住她的唇瓣。

    潘金蓮側過臉試圖避開程宗揚道:「再亂動我就幹進去!」

    潘金蓮不敢再動只能被他吻住唇瓣接著那雙手毫不客氣伸到胸前把玩著自己的雙乳。

    不知過了多久噴射的精液終于停了下來程宗揚卻絲毫沒有拔出的意思仍將龜頭塞在她小穴內。

    好不容易掙開唇瓣潘金蓮眼淚汪汪道:「你還不放開我?」

    程宗揚壞笑道:「想讓我放開你得這麽說……」

    他貼在潘金蓮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然後又充滿威脅挺了挺下身。

    潘金蓮玉臉時紅時白最後終于艱難說道:「老公金蓮被老公的大……」

    大雞巴射得好爽小……小穴都被老公的精液灌滿了……」

    潘金蓮羞愧閉上眼睛「金蓮的小穴最……最喜歡老公的大雞巴了……金蓮被老公射得好開心……」

    程宗揚大笑著在她嫩穴內挺動了幾下然後拔出陽具。

    忽然一陣清脆的掌聲響起接著是一片銀鈴般的笑聲。

    潘金蓮茫然睜開眼只見天井中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圍觀的看客。

    小紫抱著雪雪笑吟吟朝她眨了眨眼睛。

    然後是阮香琳、蛇夫人、驚理、罂粟女……一個個笑靥如花將她最屈辱最狼狽最不堪入目的一幕盡收眼底。

    潘金蓮像受傷的小兔一樣驚呼一聲雙手捂著面孔淚水在她風流妩媚的玉臉上恣意流淌。

    「刺客越過摩尼寺往南逃進青龍寺所在的新昌坊。

    那邊有人在暗中接應把線索和痕迹都擾亂了。

    不過我們在溝渠中找到一隻鞋子。

    蛇夫人拿出一隻絲履邀功似遞了過來「那刺客是個女的。

    是個女的?來了三撥女刺客?程宗揚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怎麽和一衆使節紛紛跟自己有關這麽像呢?巧合?還是有人在做局?三撥女刺客一個光明觀堂的女弟子一個黑魔海的東瀛女忍還有一個來曆不詳很難說她們互相之間有關系。

    而且三名女刺客自己吃掉一個半這要是有人做局難道是故意給自己送菜上門?程宗揚剛才吃得挺痛快心情也不錯因此沒有給蛇奴臉色看只和氣說道:「就撿了隻破鞋你還有臉拿出來?」

    蛇夫人讪讪收回鞋子朝小紫看去。

    小紫笑吟吟道:「大笨瓜又心軟了?」

    「什麽心軟不心軟的!」

    程宗揚一臉嚴肅說道:「我是突然想起來萬一潘姊兒也練過鳳凰寶典呢?本來給潘姊兒開苞是件挺美好的事可萬一我剛幹進去潘姊兒直接暴斃挺屍我的心理陰影得有多大?」

    程宗揚感慨道:「我是為自己著想才暫時放她一馬。你以為我真有多好心呢?」

    「萬一她沒練過鳳凰寶典萬一她開過苞也不會死呢?」

    小紫笑道:「萬一程頭兒不但沒有心理陰影反而打開新世界喜歡上奸屍了呢?」

    程宗揚一臉獰笑說道:「對啊萬一我喜歡上奸屍呢?幹一個死一個哼哼哼哼……你就不怕嗎?」

    小紫眨了眨眼睛「為什麽要怕?」

    「奸屍啊就我現在這能力一天少說也得幹死七八個。去哪兒找這麽多女人呢?」

    「簡單啊。」

    小紫道:「把鶴羽劍姬做成屍妓就好了。」

    你要想換換口味呢還可以把蘇妲己啊劍玉姬啊齊羽仙啊聞清語啊小玲兒啊都做成屍妓。

    有老有小有熟婦有禦姐還有童顔巨乳的小姑娘包程頭兒你滿意。

    程宗揚臉垮了下來「趕緊打住!你個死丫頭比釋特昧普那幫家夥還要變態。

    「他們可是比你想像得更變態呢。

    小紫說著將一隻銀白色的物體放在桉上「呶自己看吧。」

    程宗揚皺起眉頭「死丫頭你去青龍寺了?」

    「正好路過啊。」

    「那鬼寺廟一股子邪氣以後離遠點。

    程宗揚一邊告誡一邊按下播放。

六朝燕歌行 第十一集 吳鈎霜雪

第三章 天雷業火

    一團瑩白的光球出現在視野前方接著一片陰影從光球中浮現出來視野變得黑暗。

    一名老僧佝偻著身體睡在草席上身上蓋著條綴滿補丁的被。

    程宗揚訝異擡起眼這不是隔壁摩尼寺那個老和尚嗎?死丫頭拍他幹嘛?

    小紫“噓”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觀看。

    光影中傳來一聲尖叫那老僧一動不動仔細看時才發現他兩耳各塞了一團棉絮。

    光影移動著穿過牆壁來到另一側的院落內。

    院內列著兩排房舍原本是摩尼師們居住的雅室。

    其中一間此時還亮著燈火幾名僧人身著暗紅的僧袍赤著雙臂盤腿坐在草席上他們雙手合什雙肘端得極平神情肅然面相出奇得年輕最大的也不過十七八歲。

    一名戴著珠冠的波斯女子側身倒在上一手捂著臉頰指下露出一個鮮紅的掌印眼中滿是惶恐。

    在她旁邊立著一名小沙彌他同樣是紅袍赤膊打扮只有十五六歲年紀臉頰和脖子被曬得又黑又紅這會兒一手指著上的波斯女子尖著嗓子叫道:“說!收藏財寶的秘庫在哪裏?”

    波斯女子淒惶說道:“回上師那些財寶積蓄並非本寺所有都是族人們寄放于此……”

    小沙彌大聲道:“寺廟是我佛門所有!秘庫也是我佛門所有!快說!秘庫在哪裏?”

    “我……我不能說……”

    “該殺的邪魔!”一名沙彌跳起來厲聲道:“這些邪魔外道不服佛法貪得無厭!我佛慈悲普渡衆生!須助她誅除邪念脫離苦海!”

    “師兄說得是!這邪魔潛逃多日才被我佛門抓到說不定早就把秘庫裏的佛寶轉移走了。

    “還啰嗦什麽?”一名年紀大些的沙彌振臂叫道:“老法子!用困魔索!”

    幾名沙彌一擁而上用一根手指粗的麻繩將那波斯女子雙腕捆住一頭甩到梁上扯下來綁在窗棂上。

    波斯女子被懸著雙腕吊起不得不竭力伸直身體腳尖才堪堪觸到面。

    幾名沙彌圍著波斯女子開始誦經诘屈拗口的梵吟伴隨著波斯女子的悲呼和哀求在昏暗的燈光映照下鬼影森森猶如陰間府。

    程宗揚眯起眼睛接下來的問話中他得知那名波斯女子是掌管摩尼寺秘庫的女摩尼師此前她正在藍田交接一筆款項摩尼寺皈依佛門的消息傳來信徒們都勸她盡速遠離。

    但接到贊願尊首與阿羅莎口谕的女摩尼師只略做猶豫便決定聽從尊首的召喚毅然返回長安。

    結果剛一入寺她就被寺裏的僧人制住由于特大師等高僧忙于法事便交給這些沙彌追問秘庫的下落。

    女摩尼師表示自己遵奉贊願尊首的教谕願意皈依佛門但堅稱秘庫屬于族人所有並非摩尼寺的財物不肯吐露秘庫所在。

    那些沙彌年紀不大卻極為狂熱下手更是毫無分寸凶殘和酷毒。

    他們先是剝掉女摩尼師的鞋襪將幾枚長針釘進她的腳趾另一端釘進板。

    然後將幾根方形的鐵釘敲進她髌骨側方使她雙腿無法彎曲。

    女摩尼師雙手懸吊雙腿伸得筆直腳趾被長針貫穿牢牢釘在板上每一次呼吸都痛徹心肺。

    女摩尼慘叫連聲一邊哭泣一邊試圖給他們講道理說明財物各有所主非她可以擅自動用。

    “這妖魔滿口妄言切了她的舌頭!”

    “切了舌頭還怎麽說秘庫的位置?”

    那名年紀最大的沙彌對女摩尼師道:“你可願意皈依佛門?”

    女摩尼師泣聲道:“自是願意……”

    “本宗法門以淨觀為基。

    不修淨觀難得傳承。

    欲修淨觀當以五甘露為供奉。

    ”那沙彌取出一柄包著皮革的鐵錘“我來助你破除執念修成果位。

    一衆沙彌齊聲道:“阿彌陀佛!大善!”

    一聲悶響鐵錘擊在女摩尼師小腿上女摩尼師慘叫一聲腿骨幾乎斷裂。

    “按緊!再來!”

    “住手!”一名穿著大紅袈裟的僧人推門而入厲聲道:“我佛慈悲豈能如此!”

    “淨念師兄”拿著鐵錘的沙彌道:“我密宗法門如此你修的顯宗法門怎知我密宗的高深?”

    淨念道:“佛門諸宗皆拜佛祖。

    我佛慈悲為懷普渡衆生豈能行此凶殘之事?”說著他回過頭“觀海師兄你來評評理。

    後面一名紅袍赤膊的僧人笑嘻嘻進來撚著法珠道:“讓我說這事嘛……是淨念師兄你錯了。

    淨念挑起眉頭。

    觀海笑道:“師兄修的是不淨觀紅顔枯骨脂粉膿血他們修的是淨觀髒淨本為一體世人皆以為髒卻正是破除我執的良藥。

    世人顛倒妄想執著分別不破除執念如何修成果位?”

    淨念森然道:“觀海師兄是說我顯宗錯了?”

    觀海笑嘻嘻道:“我說的是師兄執著于此錯了並非顯宗錯了。

    成佛八萬四千法門哪裏有對錯之分?難道不淨觀是對的淨觀就是錯的?淨觀是對的不淨觀就是錯的?顯宗是對的密宗就是錯的?同為佛門弟子莫非還要分個你死我活麽?”

    他雙手合什躬身誦道:“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挂礙無挂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淨念長吸一口氣然後拂袖而去。

    氣走了淨念觀海直起腰淺淺一笑然後對那些沙彌道:“淨念師兄固然錯了可你們也是不對。

    沙彌紛紛合掌“請師兄指教。

    觀海用悲憫的眼神看著被懸吊的女摩尼師柔聲道:“敢問檀越可願皈依我佛?”

    與他目光一觸女摩尼師眼神不由恍惚了一下。

    “我……願意……”

    “佛門之事略有六種一曰施汝願施否?”

    “願意……”

    “次曰持戒汝願意持戒否?”

    “願意。

    “三曰忍辱汝能忍辱否?”

    女摩尼師湖藍的眼眸中透出一絲堅定的神采“能!”

    “阿彌陀佛。

    ”觀海擡起手掌放在她額頭上低聲誦道:“故知般若波羅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故說般若波羅密多咒即說咒曰:揭谛揭谛波羅揭谛波羅僧揭谛菩提薩婆诃。

    聽著光影中傳來的梵唱程宗揚眼神漸漸變得迷離起來身體仿佛沈浸在溫暖的水中遠離痛苦和煩惱只想在這梵唱中度過無邊苦海抵達彼岸。

    直到眉心被小紫彈了一記才驚醒過來。

    再看那團白光裏面的女摩尼師已經合上雙目神情變得平和喜悅眉心似乎散發著淡淡的佛光。

    觀海長長舒了口氣。

    然後手掌一震女摩尼師腕上的麻繩斷開釘在膝間的鐵釘同時彈出。

    女摩尼師雙手合什虔誠跪倒在觀海身前她閉著眼睛嘴唇微微翕張似乎在訴說什麽。

    觀海滿意點點頭溫言道:“汝已皈依佛門昔日種種已經成幻影如今為比丘尼賜汝法號善合。

    “多謝上師。

    “汝既奉密行當以淨觀為基自取甘露供奉。

    “是。

    “阿彌陀佛。

    ”觀海宣了聲佛號然後鬆開手掌。

    善合睜開眼睛湖藍的眼底透出甯靜的喜悅。

    觀海微笑道:“讓這些師兄助你取五甘露。

    “是。

    ”善合望著周圍的沙彌柔聲道:“勞煩各位師兄。

    光球一閃飛速收縮成一點然後消失不見。

    “甘露?”

    程宗揚對這個詞兒並不陌生漢國的上林苑就建有甘露台唐國對甘露也頗為熱衷那刺客假傳義姁的口訊也說是淩晨去興慶宮取甘露。

    但他還是頭一次聽說甘露有五種之多。

    “此甘露非彼甘露。

    ”驚理等人在江湖闖蕩多年對此倒不陌生“他們說的五甘露是指腦髓、紅白菩提和大小香也就是人中黃白。 程宗揚一陣反胃原來是這五甘露怪不得觀海說世人皆以為髒——這能不髒嗎?以此為密宗修行淨觀的基本專門用來破除世人的執念……簡直是變態!

    程宗揚情不自禁往東邊的寺院望去影像的時間就在不久前可以想像這會兒那個剛剛皈依的女摩尼師正在一幫和尚的“協助”下取出自己的甘露:尿液、糞便、鮮血甚至骨髓作為供奉的祭品……這他媽修的什麽鬼佛!

    “呯!”程宗揚一掌拍在案上沈聲喝道:“還有手雷嗎?”

    蛇夫人道:“還剩下三顆。

    “都給我扔過去!”

    “……是。

    阮香琳道:“要救人嗎?”

    能救就救救不了別勉強。

    程宗揚道:“有機會放她一條生路就是。不用帶回來。”

    釋特昧普和觀海用的灌頂法看起來很詭異被他們灌過頂的摩尼信徒都像是被徹底催眠了一樣失去神智成了被妖僧們驅使的人形傀儡。

    救回來說不定會有什麽危險。

    “萬一炸到她呢?”

    “就算炸死也比落到那幫妖僧手裏強!”

    僧舍內一名沙彌正坐在床上低著頭唇間垂下一股口水。

    那名波斯女子跪在僧床前一臉虔誠仰首張開紅唇伸出舌尖接住上師的口水。

    然後充滿歡喜含在口中白皙的喉嚨蠕動著慢慢吞下。

    沙彌們大笑著用力擊掌“善女子!除去我執業力自消!”

    女摩尼師含笑道:“多謝上師指引。

    “有甘露了嗎?”

    “有了。

    “先取小香。

    “是。

    女摩尼師在沙彌的指引下脫去障眼的衣衫飾物露出本我真相然後跪伏在僧床前翹起白淨的雪臀將一隻蓮花銅盞放在身下。

    一名沙彌剝開她的下體助她取出小香——親手給她把尿。

    尿孔被人剝開本能的羞恥使女摩尼師臉頰有些發紅她連忙虔誠默誦經文驅散自己的羞恥心。

    佛門六度觀海上師在方才的灌頂中以大智慧傳給她三種法門:施、持戒、忍辱。

    其中忍辱又有三種:耐怨害、安受苦、谛察法。

    世間一切怨害都是修行的緣法以惡緣為道用安然受苦心無妄動才能谛察諸法不生不滅明心見性安住無生。

    比如此時所受的羞辱自己若能甘之如饴才能更好體會到佛法真谛。

    意識到這些上師都是在助自己修行善合內心重新充滿平安喜樂再沒有絲毫動搖。

    女子成熟的性器間一隻小小的肉孔微微翕動接著一股尿液湧出。

    那沙彌用手引導著幫她將尿液澆在銅盞內發出一陣清亮的水聲。

    沙彌們擊掌道:“佛法無邊!佛法無邊!”

    “真想不到觀海師兄也有如此神通。

    灌頂傳法渡化邪魔。

    “你們還不知道吧?觀海師兄和特大師一樣都是菩薩轉世!將來要證位法王的。

    一名沙彌崇敬說道:“還是特大師神通廣大無論什麽外道邪魔一經特大師渡化都虔敬佛門再無動搖。

    “觀海師兄也了不起你看經觀海師兄渡化此女已經泯去名利心、是非心、傲慢心、爭鬥心、羞恥心、怨憎心……佛性自見。

    “觀海師兄只念了一段經文她就開悟了嗎?”

    “觀海師兄方才是用大神通灌頂!被上師灌頂佛法自明勝讀十年二十年佛經!”

    “真的嗎?”

    “不信你問問她——善女子何為施?”

    善合虔敬柔聲道:“佛門六度施第一。

    有財施、法施、無畏施。

    謹行施須發菩提心以己所有盡施一切有情衆生。

    施畜生得百倍報施破戒者得千倍報施持戒者得十萬報施外道離欲得百萬報施向道者得千億報施沙彌得無量報施僧人亦得無量報。

    施己所有乃施己身。

    施一切有情衆生皆能于未來成佛。

    旁邊的沙彌摸著她的下體道:“施予畜生也能得百倍報?”

    善合虔敬說道:“是。

    沙彌咽了口吐沫“師兄聽說昨天寺裏在做無遮法會行大施?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年齡最大的沙彌道:“那個善吟你們記得吧?還有三十多名剛剛皈依向佛之心最為虔誠的比丘尼在青龍大殿肉身施來者不拒。

    啧啧啧三十多個波斯胡姬一起獻出蓮花讓人采下她們的紅摩尼寶供上師們修行……那場面大得不得了。

    一名小沙彌羨慕說道:“師兄你也去了?”

    年紀最大的沙彌一拳打在腿上恨恨道:“義操那和尚壞得要死非說雙身法不是密宗正途即使要修也要證得阿羅漢果才能修持雙身法。

    讓手下的和尚攔著不許我等靠近。

    周圍的沙彌不由泄了氣“阿羅漢果位啊?那要證到什麽時候。

    一名沙彌憤憤道:“義操懂什麽密宗!”

    另一名沙彌道:“義操可是密宗大師。

    “義操就算是密宗大師可他有特大師懂得多嗎?”

    爭執中那名年紀最大的沙彌笑了起來“說得沒錯!釋特昧普大師可是菩薩轉世金身法王誰能比他更懂?”

    他得意說道:“義操攔著不讓人進特大師出面幾句話就把義操駁斥得啞口無言。

    我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特大師親傳法谕:雙身法不僅是密宗正途而且即使未證果位者只要虔敬上師也照樣能修持。

    他伸手指了一圈“以後不光是我連你們也可以修行雙身法。

    僧舍內響起一片歡呼聲。

    只要虔敬上師每個弟子都可以修持雙身法自己離成佛又近了一步。

    不愧是特大師果然最懂佛法!相比之下義操居然說雙身法不是密宗正途簡直是歪理邪說

    一派胡言。

    就在沙彌們歡呼的時候一隻黑黝黝的罐子從窗口飛了進來。

    還在半空就轟然爆開。

    伴隨著一聲巨響和一團刺眼的火光無數碎片激射而出那名正在幫女摩尼師取出大香的沙彌首當其沖他頭顱被削掉半邊背後更是嵌進無數碎片木樁一樣撲倒下來。

    不等那些沙彌反應過來緊接著又是兩聲巨響僧床上頓時血肉橫飛床後的牆壁被炸出一個大洞連僧舍也被炸塌半邊。

    巨響過後三名沙彌當即成佛往生極樂。

    剩下的殘肢斷臂哀嚎連連眼看也活不了多久。

    善合茫然擡起頭那名沙彌倒在她身上背後被炸得蜂窩一樣已經死得不能再死她卻毫髮無傷。

    沙彌被削掉的半個頭顱就掉在她面前白色的腦漿混著鮮血在帶著頭皮的腦殼中晃蕩著有幾滴濺在善合潔白的臉頰上。

    女摩尼師湖藍的眼眸中一片平靜和喜樂沒有絲毫恐懼和不安。

    她像捧著甘露一樣捧著頭蓋骨與面前盛著自己尿液的銅盞並排放在一起。

    接著她颦起眉頭竭力收緊腹腔。

    那隻翹起的雪臀間一截糞便從柔嫩的肛洞中擠出越來越長最後“噗”的一聲掉在落滿灰土的銅盆內。

    女摩尼師長舒了一口氣露出解脫般的笑意。

    黎明前一個時辰幾聲巨響打破了寂靜。

    剛剛被勒令皈依佛門的摩尼寺遭遇天雷轟擊十余間房舍損毀多名僧人受傷同時引發大火好在周圍的鄰居紛紛幫忙救火火勢才沒有蔓延開來。

    作為上院的大慈恩寺第一時間出來發言聲稱摩尼教實為外道邪魔多年來積累了無量業力如今被業火所噬正是摩尼邪教應得的報應。

    緊接著有靖恭坊的居民聲稱當天淩晨他親眼看到一尊八臂金佛出現在摩尼寺上空然後佛光大作金佛八條手臂同時投下天雷業火將還沒有來得及搬走的摩尼像擊成碎片。

    隨後有消息傳來死于業火的僧人都是摩尼教混入佛門的僞信徒活該被天雷誅滅。

    而真正的佛門弟子比如一牆之隔的老僧圓靜年逾八十竟然對近在咫尺的業力雷火一無所覺正因為他在睡夢中見到一位金身菩薩張開袈裟蓋在他身上。

    直到天明他才知道隔壁被炸得一塌糊塗。

    飛出的碎磚破瓦在他的草席周圍落得滿都是卻沒有一塊掉他身周尺許的範圍。

    圓靜老僧激動表示:“這是菩薩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特沒譜大師的賜福給了我第二條生命!”

    沙彌耐心教導道:“是釋特昧普大師。

    圓靜老僧頻頻點頭“是特沒譜大師。

    “是——釋——特——昧普大師!”

    “是是。

    就是特沒譜大師。

    沙彌抄起手卷敲在圓靜腦袋上“什麽就是!什麽就是!”

    圓靜抱著頭連聲應道:“哎哎。

    “重來!是釋特昧普。

    “是特沒譜。

    “……這沒法兒教了。

    換一個吧。

    觀海道:“來不及了。

    就他吧。

    把詞兒改一下。

    不稱法號就叫特大師。

    沙彌提醒道:“這是特大師欽定的。

    一字不能移。

    特大師對名號極為重視觀海也是無奈“就這麽著吧。

    ”他專門叮囑道:“老頭兒你記住一會兒的是念兩個。

    “哎哎!記住了記住了。

    于是在前來見證佛法顯聖的數百名佛門高僧、善男信女面前圓靜老僧激動表示:“這是菩薩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兩個特沒譜大師的賜福給了我第二條生命!”

    在台下盤膝聆聽的特昧普大師面色平靜甯和頭上的黃金螺髻當即就豎起來一個跟玉米穗子一樣迎風招展。

    雖然小有瑕疵不過瑕不掩瑜畢竟人證物證俱全比起一鍋雞蛋誦佛號的神異靠譜多了尤其是看到那尊被雷劈得只剩下頭顱的摩尼像一衆善男子善女子無不雙手合什虔誠贊美佛祖的光輝。

    最後釋特昧普大師在衆人的懇請下欣然命筆為這座新皈依的寺廟題下“佛光寺”三個大字表示要將佛法的光輝傳遞到世間每一個角落讓衆生都能感受到佛法的仁慈和悲憫。

    說罷他還擡起手臂意味深長指向西南方向。

    一名胖乎乎的光頭和尚身披灰色的袈裟意態莊嚴下了馬車手持禅杖走進大門。

    然後他把禅杖往腰後一別一路小跑奔上前去緊緊握住程宗揚的雙手未曾開口便湧出兩行熱淚臉上的肥肉抖動著顫聲道:“菩薩哥!我盼星星盼月亮從春盼到夏從夏盼到冬從白天盼到夜裏又從夜裏盼到白天總算盼到了今天!菩薩哥!你!終于來了!”

    程宗揚愕然道:“你是……”

    “我是小永啊信永!”

    “你說話這口氣……”

    信永連忙呸了幾口活動活動舌頭解釋道:“剛才在跟佛門理事會的人做報告一時沒改過來。

    大哥這會兒聽著順耳了吧?”

    “半年不見你怎麽胖成這樣?我都不敢認了。

    “忙的都是忙的。

    大哥我聽說你大婚了?哎呦喂小弟還沒來得及給你賀喜呢。

    嫂夫人呢?”信永伸著頭往他背後張望。

    “別瞧了沒來。

    “新婚燕爾就兩分居?大哥你忙于公事之余也得注意生活啊。

    ”信永深情說道:“公事能幹得完嗎?可千萬別委屈了自己啊。

    “行了”信永一連串的馬屁咣咣作響拍得程宗揚頭暈“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咱們不是約好初三見的嗎?我剛在寺裏忙完歲末的法會一進城就被佛門理事會的人給攔住了非邀請我出席佛祖顯聖暨天雷業火滅妖邪佛門各界紀念大會。 我是理事會的總理事不露面不合適。

    這不剛從佛光寺過來。

    大哥你不是住在宣平坊嗎?我讓人過去捎話才知道你搬到靖恭坊了我還怕認錯門了呢。

    “你就從隔壁過來怎麽還坐馬車?”

    “我這不得兜一圈嗎?就我如今這位步行多有失身份啊。

    讓人看見說不過去——對吧?我從東門出北門進中間還換了輛車。

    程宗揚放下心來這油滑和尚嘴上馬屁滾滾心裏可清明著呢。

    “進來說。

    兩人進到室內信永盤膝一坐趕緊把腰裏別的禅杖扯出來丟到一邊扭著脖子道:“可累死我了。

    聽了一上午的王八念經。

    這話說得……

    “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場面上的事嘛……哎呦菩薩哥哪兒敢讓你給我倒茶啊?我自己來!自己來!”

    信永喝了口茶歎道:“大哥你這邊的事我聽說了。

    這事不好辦啊。

    程宗揚奇道:“什麽事?”

    “小夫人的事。

    ”信永壓低聲音道:“是紫媽媽吧?”

    叫得還真親熱。

    程宗揚點了點頭。

    信永一拍大腿“真瞎了他們的狗眼!”

    “我想聽聽什麽事不好辦。

    “大慈恩寺那檔子事呗。

    除夕那天我接到大慈恩寺的法帖把菩薩哥你列為佛門公敵。

    為了這事兒我氣得連年夜飯都沒吃。

    “佛門公敵?”這事兒程宗揚還真不知道。

    “十方叢林列的名錄上了公敵名錄跟十方叢林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這趟過來也是擔著風險的。

    “你們和十方叢林什麽關系?”

    “還能是什麽關系?有好處大夥兒一起賺沒好處大夥兒就扯閑呗。

    “就這些?”

    “我知道大哥擔心啥你瞧我這回連癫師弟都沒帶就是想跟大哥把話說透。

    ”信永左右看了看“你這兒……安全吧?”

    “安全。”

    “那我就攤開說了。”

    當年大孚靈鹫寺勢大一統佛門組建十方叢林。

    不拾一世大師法度雖然嚴苛了些可說到底還是對我們佛門有好處。

    大夥兒也樂得看他們出頭扛事帶著我們這些大乘宗派合夥把小乘和外道給擠出去。

    “不拾一世大師圓寂之後中間隔了好幾十年都沒選出二世大師那是我們十方叢林各寺的黃金歲月啊。

    頂著十方叢林的名頭一座座大乘佛教的寺廟建起來信徒一堆一堆往廟裏擠處處香火旺盛天天數錢數到手軟。

    “等二世大師坐床味道就有點兒變了。

    我這身份這位幹嘛千裏迢迢跑到太泉找死啊?還不是被逼的。

    “他們怎麽逼你了?”

    “我剛不是說了嗎?十方叢林信的是大乘佛教。”

    不過這大乘裏頭還要分成八宗我們娑梵寺是禅宗一脈靈鹫寺的摩法宗是獨一份不在八宗之內。

    這八宗呢又分成兩類七宗是顯宗另外一宗是密宗。

    信永道:“密宗是大乘之一雖然法門有別顯宗重因密宗重果顯宗誦經密宗念咒但到底同氣連枝共奉佛祖。

    說難聽點一筆寫不出來兩個禿字不是?我們跟道門那幫牛鼻子不一樣原本也沒分那麽清楚即便各宗祖庭也是隨緣來去不分彼此。

    “壞事就壞事在靈鹫寺一系的密宗上。

    他們的密宗跟我們青龍寺的密宗路數還不一樣。

    什麽雙身法、殺度法、頗瓦法、金剛乘——你這兒安全吧?”

    “你就放心吧。

    信永痛心疾首說道:“——全都是佛經翻遍找不出來的東西裏裏外外透著一股子的邪勁兒——這話我也就在菩薩哥你跟前說出了這門我可不認。

    看著信永緊張的樣子程宗揚只好拍著胸脯保證道:“你就放一萬個心盡管說!”

    “那成。

    他們這一支也是密宗但我們私下都叫蕃密說來也是有年頭了。

    當年被不拾一世大師拘得緊也沒聽說鬧出什麽事來。

    直到二世沮渠大師坐床蕃密出了一位特大師釋特昧普你知道吧?”

    程宗揚點頭道:“知道。

    信永一拍大腿“那是真沒譜啊!變著法兒的胡來!佛門講究不殺生他們倒好弄出來個殺度法!誰要是不信佛就把人殺了還說是渡化助人往生極樂。

    佛門禁欲他們蕃密倒好來個雙身法專講雙修!還說極樂之際一絲業力吹動靈台能感受到佛法的真谛。

    我呸!這是明擺著欺負我們顯宗不近女色駁不了他!”

    “還有我們佛門不講神通蕃密偏偏來個頗瓦法專講各路神通法術。

    佛門講三皈依佛法僧。

    蕃密來個四皈依佛法僧還有個上師。

    佛門拜佛祖拜菩薩蕃密來個菩薩轉世法王就是菩薩化身拜的各路沒聽說過的鬼神……”

前往最後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