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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六朝燕歌行 第十集 今朝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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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第十集 今朝元正

第一章 比燕双飞

黑色的漆几光可鉴人,几案一角摆着一隻蓝田玉雕成的香炉,青碧的玉胎带着细致的冰纹,炉盖上方雕刻着一隻数寸高的仙鹤,昂首振翅,作势欲飞,将翔未翔。一缕清烟从仙鹤口中逸出,如丝般笔直而上。
舞阳程侯凭几而坐,神情间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的客气说道:“段少卿辛苦,年节时间还要奔忙。”
段文楚连声道:“不敢,不敢。君上百忙之中拨冗接见,在下感激涕零。倒是在下冒昧而来,年节之时打扰君上,在下诚惶诚恐,委实不安之至。”
段文楚一大早就登门求见,程宗扬晾了他半个时辰,跟贾文和谈完,才在正厅接见了这位鸿胪寺少卿。
段文楚姿态放得极低,什么朝廷尊严,大国体面,眼下都顾不得了。六朝虽然对等,但汉国武皇帝时,唐皇、宋主、秦王、晋帝、昭南君长共尊武皇帝为天子,汉国于六朝之中隐为上国。明日元正大朝会,万邦来贺,汉使排名第一,地位尊贵不说,份量更是极重,若是缺席,被一众属国看了笑话,朝廷颜面何存?
可偏偏前日出了大慈恩寺那档子破事,自己连日来频频登门求见,却连程侯的面都见不着。昨日圣上专门召他入觐,亲口叮嘱,无论如何也要安抚好汉使,切不可使此事成为两国邦交的污点,伤了大唐的体面。
为了能面见程侯,朝廷也是狠狠出了回血,不仅将宣平坊的程氏私宅列为使节驻地,同意在宅院范围之内,不受唐律管辖,并且将法雲尼寺赠送给程侯为家庙。同时舞阳侯的车驾也作为使节专车,一众官吏不得拦查,不避宵禁,唐国官方还有提供保护的义务。
此举等于让这位汉国的舞阳侯在长安城内变相拥有了两处飞地,虽然地不过数亩,名义也是出于对程侯出使唐国之举的格外优容,但实质上与割地无异。相比于这些凌驾于唐国律例之上的特权,其他财物的赔偿,宫中的赏赐,都如浮雲一般,无足轻重了。程宗扬对唐国官方的补偿条件也算满意,唯一的遗憾就是石超没有买处更大的宅院,要是把整个宣平坊全买下来才好呢。但也不是没有变通的办法,比如中行说就提出,在程宅与隔街相望的法雲尼寺之间,凌空飞架一条双层复道,不仅可以沟通两者,还可以俯瞰教坊秀色——程宗扬都不明白,他一个太监,怎么对偷窥教坊这么感兴趣?
程宗扬倒是有想法把水泥建筑技术引进长安,在自家宅院内起座高楼,大雁塔十层,自己就建个十二层,面积不够,高度来凑。不过想想自己每到一处,都大兴土木,建康的临江楼、临安的武穆王府改建、江州的城防、码头,还有舞都正待开工的大工程……
自己要敢在长安再搞个房地产开发,资金一旦告罄,恐怕所有项目全都会变成烂尾楼。奸臣兄会不会死谏不好说,但盼着实验室都盼到眼出血的蔡爷肯定要跟自己玩命,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
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鸿胪寺少卿段文楚终于如愿见到了程侯,他首先代表唐国官方,当面向其表达歉意,然后诚恳地邀请程侯参加元正大朝会,以示汉唐两国友谊之树万古长青。
程宗扬不置可否,只随意道:“大慈恩寺诸位高僧想来也辛苦得紧,除了打座念经,还要忙着持弩舞矛,勤习骑射,连面都见不着。”
段文楚额头渗出汗珠,“君上说笑了。”
这是怨念不解啊。可大慈恩寺那帮贼秃抵死不肯磕头道歉,窥基大师甚至放出话来:佛门比丘只拜佛祖菩萨,即便世间帝王也只躬身为礼,不得跪拜。给汉国一个使节的小老婆磕头?不如烧了大慈恩寺!大家一起上西天,在佛祖面前分说清楚!
江王李炎为人豪爽仗义,自己一番诉苦,本来答应亲自出面,向程侯致歉,结果那边太真公主放出话来,他要敢代替大慈恩寺那帮秃驴出头,立刻打死!堂堂亲王迫于镇国大长公主的淫威,事到临头竟然缩了。
段文楚夹在中间,短短数日,便感觉折寿十年,愁绪满怀,心力交瘁,整个人都憔悴如冬日的残荷,只剩下枯枝败叶,连诗都吟不出来了。
幸好程侯宽仁大度,没有再继续纠结大慈恩寺那帮贼秃的无礼,只嘲讽了几句,然后道:“行了,我也不为难你。明日一早,本侯赴大明宫朝贺便是。”
段文楚心头一阵激荡,险些落下泪来,哑着嗓子道:“君上……高义……在下……铭感五内……呜呜……”
“先别哭,有点事还要你帮个忙。”
“唔?”段文楚热泪纵横地抬起脸。
◇    ◇    ◇送走拍着胸脯,满口应诺的段文楚,还未过辰时。今日是大年三十,年终岁末的日子,除了段文楚因为公务不得不来,寻常宾客都不会在这种阖家团聚的时候登门拜访。
程宗扬昨晚又钻车底又爬墙,折腾到半夜,一大早又是跟贾文和分析情报,又是见客,这会儿放鬆下来,倒是有心睡个回笼觉——今晚除夕,惯例要守岁,而明日的大朝会凌晨开启宫门,天不亮百官就必须在待漏院聚齐。段文楚凭借多年早朝的经验,建议程侯四更天,也就是凌晨两三点整装出发,才好赶上朝会。
朝会之后,唐皇还要赐酒赐宴,群臣赋诗敬贺,一整套礼仪折腾下来,后天凌晨能到家都算早的。这么一算,自己等于整整三天就睡了昨晚那么一会儿,不如趁上午闲暇,补上一觉。回到内宅,中行说正指挥着张恽、寿奴、光奴等人打扫庭院。那死太监眼睛里可是揉不进半点沙子的,稍有不妥当,就是一通狗血淋头的疯狂辱骂。张恽原本在宫里也是有头脸的首领太监,这会儿被中行说骂得跟孙子一样。孙寿等人自不必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程宗扬在旁看着,怎么感觉这厮在家里比自己都威风?总算中行说只是言语攻击,没有动手,程宗扬也懒得理他。
进了内堂,也没比外面好多少。一进门,便看到孙暖双手扶着一隻盛满水的玉碗放在头顶,直挺挺跪在门边。
“又怎么了?”
罂奴道:“这贱婢打碎了一隻琉璃盏,蛇姊姊叫她立规矩。”
“行了,又不是砸不起。大过年的,起来吧。”
罂奴道:“主子开恩,你就起来吧。”
孙暖放下玉碗,委委屈屈地说道:“多谢主子。”
程宗扬随手摸着她的粉颊,看着罂粟女道:“别的人呢?”
罂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程宗扬不禁莞尔,“又是你们的主意?”
罂奴笑道:“毕竟要服侍主子,总得多学些花样才是。”
“在哪儿呢?”
罂奴指了指楼上。
二楼厢房是几名侍奴的住处。石超平常奢侈惯了,这回又靠着水泥的生意大赚一笔,扬眉吐气之余,出手毫不吝啬,即便奴婢的房间仍然陈设华丽。房内用的全是唐国少见的高脚家具,案上摆着水仙盆,瓶内插着梅枝,还有几件上等的蓝田玉的摆件,淡雅中透着不差钱的富贵。
不过此时,房内的景致却与淡雅毫不沾边。地板上铺着猩红的地毯,两具雪白的女体犹如光溜溜的白蛇一般,正赤条条纠缠在一起,淫态横生。
妩媚的青叶教掌教夫人被身材高挑的蛇夫人压在身下,这会儿就像柔婉的娇妻一样,温顺地举着下体,与蛇夫人交合。
蛇夫人腰臀间系着两条结实的皮革,一上一下卡在圆臀边缘,在她身前,赫然伸出一根儿臂般又粗又长的假阳具。那根假阳具做得惟妙惟肖,表面虬张的血管和皮肤的纹路都清晰无比,栩栩如生。
蛇夫人唇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半俯着身子,压在下面美妇那具熟艳的胴体上,腰肢柳枝般摆动着,挺着那根黑色的胶棒,在美妇蜜穴里肆意捣弄。
尹馥兰丰满的乳球在胸前摇晃着,穿在乳头上的银铃一摇一摇,发出清脆的铃声。她白生生的双腿朝天扬起,一双玉手伸到腹下,将自己娇滴滴的艳穴拨得翻开,那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望着身上的女子,红唇微张着,一边迎合她的进出,一边发出柔媚的浪叫,做足了娇妻的姿态。
蛇夫人俯身朝她的唇瓣吻去。尹馥兰顺从地吐出香舌,与她亲吻在一起。两人髮髻上的珠翠碰撞着,发出一连串细碎的悦耳声响。
一对鲜妍明媚的姊妹花并着肩半靠在床榻上,赵飞燕、赵合德姊妹俩一人拿着一隻轻纱团扇掩在脸前,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美目,直看得面红耳赤。
蛇夫人鬆开红唇,然后让尹馥兰张开口,吐出舌尖,低着头往她口中唾了一口。兰奴乖乖咽下唾沫,一边露出媚致的笑容。
蛇夫人眼波流转,望着榻上笑道:“这叫凤翔。女子在下,自举双足,玉户敞露,好让老爷插得更深。兰儿,插得舒服吗?”
尹馥兰娇声道:“夫君大人的肉棒好厉害,都插到奴家的花心了……”
“兰儿乖,把花心亮出来,让本夫君好生耍弄一回。”
尹馥兰含笑挺起下身,任由自己的“夫君大人”挺起腰,将那根粗长的胶棒重重捅到穴内,对着自己娇嫩的花心肆意戳弄。
蛇夫人一边挺弄,一边笑道:“女子的花心最是柔嫩,被阳物捣中,要不了几下便酸胀难当。”
赵合德小声道:“是不是太重了?”
那么长的假阳具,一下一下贯入柔嫩的蜜穴,看得赵合德心惊肉跳。
蛇夫人笑道:“奴婢这还算轻的,老爷的阳物比这还长还硬,插弄时就跟小拳头擂在花心上一样。”
“才没有。”赵合德反驳道:“他那个虽然很大,但很温柔啊。”
“哎哟,我的小夫人,那是主子心疼你。这贱婢上次服侍主子,还出了个大醜呢,”蛇夫人嘲笑道:“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又不是个雏,居然被主子幹到失禁。”
尹馥兰颤声道:“上回罂姊姊给奴婢用了发浪的药膏,奴婢才没忍住……”
“说到底还是你这贱婢不济事。”蛇夫人啐了一口,然后笑道:“不过老爷最喜欢看到奴婢们被采到花心时候,失态丢脸的样子。就像这样——”
蛇夫人说着用力幹了几下,将身下熟艳的妇人幹得花枝乱颤,浪叫连连。然后腰身一沉,用假阳具顶住花心,来回研磨。
“老爷御女时,惯用双修的法子。但娘娘不用担心,老爷虽然面上坏坏的,其实最是心软,即便采补,也不会拿我等当鼎炉随意采撷。尤其是老爷的阳精,最是大补的好东西。补气益血,滋阴养颜,说不尽的好处呢。”
说话间,身下的熟妇艳穴一阵抽搐,在胶棒的插弄下,哆嗦着丢了身子。
尹馥兰伏在地上,仰头舔舐着胶棒上的淫液。蛇夫人一边让她舔舐自己的大棒子,一边弯下腰,抓着她浑圆的雪臀朝两边扒开,露出刚泄过身的淫穴,指点着说道:“女子泄身时,花蒂鼓起,花心翻出,穴内收缩抽动,此时一定要把花心对着老爷的龟头,等老爷采撷。娘娘请看,这就是阴精了。”
蛇夫人撑开美妇的穴口,露出穴内不断抽动的红腻肉壁,还有从蜜腔深处一股股挤出的浊白黏液。
赵合德忍不住道:“阴精不是很要紧吗?她……她……”
蛇夫人娇笑道:“一个不入等的下贱奴婢,阴精有什么珍贵的?兰儿,把你的阴精抹到夫君大人的大棒子上。”
“是,夫君大人。”尹馥兰应了一声,然后爬起身,用手指分开蜜穴,一手扶着那根粗长的假阳具,送入自己体内。乖乖将自己的阴精涂抹在那根刚刚才被自己舔干净的胶棒上。不多时,假阳具表面就沾满了黏糊糊的阴精。
“这贱婢本就该死的,主子开恩才留她一条性命,拿来做个玩物罢了。一点阴精,糟践了便糟践了。”
蛇夫人说着朝门外瞟了一眼,笑道:“主子哪里会在乎呢?对吧?”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宗扬说着走进房内。赵合德惊呼一声,连忙扯起锦被,遮住面孔。赵飞燕又是好笑又是嗔怪地看了妹妹一眼,然后款款起身,走到夫君面前,盈盈拜倒,柔声道:“妾身赵氏,拜见夫君大人。”看着这个姿色倾城的年轻皇后温婉柔顺地拜倒在自己面前,程宗扬不由心头微荡,他伸手抚住赵飞燕皎洁无瑕的玉颊,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接着来,正好给本侯和夫人助兴。”
蛇夫人娇笑着伸出手,一把将身前的美妇推倒,让尹馥兰对着床榻,摆成伏地挺臀的姿势,然后挺起腰肢,贯入她体内。
黑色的胶棒像巨蟒一样挤进美妇柔嫩的屁眼儿,棒身上白糊糊的阴精一半被带入体内,一半被挤到屁眼儿外面,汇成一滩浊白的黏液,沾在菊肛边缘。
赵飞燕玉颊早已红了,却没有半点违拗,含羞伸出双手,为夫君大人解开衣带。
赵合德从被角露出一双眼睛,又飞快地钻了回去。
程宗扬失笑道:“有什么好躲的?过来!”
半晌,小丫头才翻开锦被,满面羞赧地下了床榻,学着姊姊的样子,跪在夫君大人身前。
程宗扬抚摸着赵合德滑如脂玉的粉颊,笑道:“为什么要躲?”
赵合德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人家怕你笑话我……”
“为什么笑话你?”
赵合德朝旁边那两名奴婢看了一眼,小脸更红了。
程宗扬笑道:“你们姊妹一大早就到奴婢房里学这些花样,这是好事啊,我怎么会笑话你呢?你们学会之后,还不是让我受用?”
赵合德羞不可抑地侧过脸。
这边赵飞燕解开夫君大人贴身的内衣,一根大肉棒立刻跳了出来,硬梆梆伸在姊妹俩姣美的玉颊前。
赵飞燕扬起玉颊,一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夫君,一边张开红唇,含住龟头,温柔地吞吐起来。
被红唇含住的阳具近在眼前,甚至能看到棒身上血管的鼓胀,赵合德玉脸越来越红,最后在程宗扬指尖的挑逗下,轻颤着张开花瓣般的芳唇,伸出丁香般的舌尖,舔住肉棒。
红颜祸水,丽色倾城。程宗扬一手一个,捧着两张堪称国色的绝美娇靥,放在身前,阳具在姊妹俩鲜花般娇艳欲滴的红唇间轮番进出,那画面不仅赏心,兼且悦目,使人如入百花国中,满眼春光,心神俱醉。
不一会儿,赵合德累得嘴巴发酸,小脸发苦。赵飞燕主动含住肉棒,一边解开衣带。
“让合德来。”程宗扬托着她柔润如玉的下巴笑道:“你们两个,妹妹帮姊姊脱,姊姊帮妹妹脱——都不许脱自己的。”
姊妹俩对视一眼,赵合德面带羞怯,赵飞燕却面带笑意,主动挽起衣带,递到妹妹手中。
赵合德咬着唇瓣,有些紧张地解开衣带,帮姊姊除去衣衫。
丝衣滑下,露出少妇雪滑的玉颈和双肩,然后是织锦的外裙和素纱的内衣。衣衫一件一件褪去,那具白美的玉体一点一点裸露出来,直到身无寸缕,与那两名奴婢一样,赤条条裸裎在自己的夫君和主人面前。赵飞燕红唇香舌不离不弃,直到最后的丝衣褪下,才轻柔地吐出肉棒,笑着将合德推到身前。
赵合德张开檀口,将龟头纳入自己温润的小嘴,努力吞吐起来。程宗扬双手抚住少女的粉颊,一边摩挲,一边心下赞叹,世间居然有如此美色!
更让他志得意满的是,这样的绝色到底还是进了自己的内宅,任由自己把玩爱抚,予取予求。
比起赵合德的羞赧,赵飞燕要从容得多,她解开妹妹的衣带,除去她的衣衫短袜,然后拢了拢她鬆开的髮丝,用丝带扎上。
两女都已经一丝不挂,姊妹俩身形极为相似,一样的纤秾合度,窈窕有致,此时屈膝跪坐在地,连姿势都一模一样,却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观感。赵飞燕已是少妇,胴体成熟而美艳,风韵十足,但她玉体纤柔,熟艳中带着少女般楚楚动人的风姿。赵合德尚是花龄,肌肤雪嫩,可胸乳和腰臀曲线饱满,稚嫩中有着丰艳的韵致。此时并肩跪在一起,姊妹俩宛如一对玉人,流露出万种风情。
程宗扬只觉满眼的雪肤花貌,美不胜收,眼见两女无论容貌、身段都有七八分相似,却各擅风情,不由张开手臂,将两女同时抱在手中。
两女不意被他一并抱起,不由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脖颈。两具光溜溜的玉体一同被拥在臂间,软嫩的圆臀坐在他臂上,双膝相对,手臂抱着他的脖颈,微微侧着身,两对雪乳颤微微在他面前晃动着,抖出一团白花花的乳光。
程宗扬左顾右盼,一边笑道:“还没有比较过呢,你们两个的胸是姊姊大?还是妹妹大?”
赵合德羞道:“当然是姊姊……”
“放一块儿比比看。”程宗扬手臂一紧,两女乳尖相接,浑圆的双乳贴在一起。
两团丰腻的乳肉被挤得鼓起,贴在一处才发现,飞燕的玉乳固然丰挺诱人,却是妹妹的乳房略大了一圈,乳头也更加挺翘。两对充满弹性的玉乳挤在一处,肌肤相摩,随着散乱的呼吸震颤轻抖,娇嫩的乳头在雪乳间不住弹出。
程宗扬张口将两女的乳头含在口中,吸吮着用舌尖来回挑逗。两女白馥馥的乳肉香气扑鼻,只不过赵飞燕的体香如兰似麝,赵合德的肌肤还带着一丝奶香。
程宗扬笑道:“这一轮平局,姊妹俩各得一分。接下来,比腰身……哈,这一局是姊姊赢了。”
赵飞燕腰肢纤细,赵合德虽然也是纤腰如玉,却比姊姊稍逊半分。小丫头又是羡慕又是骄傲地说道:“姊姊的腰是最漂亮的。还有肚子也漂亮,还有小腹,对了,还有屁股!姊姊的屁股是天下最美的屁股!”
赵飞燕不禁失笑,掩住她的口嗔道:“傻丫头。”
赵合德躲开姊姊的手掌,鼓起嘴巴道:“本来就是啊。”
赵飞燕伏在夫君肩头,笑得花枝招展。
“来比一比,看谁才是天下最美的屁股。”
程宗扬抱着两女放到榻上,笑道:“我数一二三,你们姊妹两个一起把屁股翘起来。”
“肯定是姊姊赢,我才不要比。”
“不听话可是要打屁股的哦。”话音刚落,程宗扬就朝少女粉嫩的雪臀上打了一记,“一!”
赵合德只好与姊姊一起并肩伏在榻上,翘起雪臀。
两女臀部一样的浑圆饱满,又白又嫩,相比之下,姊姊的最加成熟丰艳,轮廓绝美,再加上臀后那个蝴蝶状的红记,更显诱人。妹妹的显得更加粉嫩,像个可爱的心形一样,软萌圆翘。
程宗扬摩挲着两隻白滑的美臀,笑道:“只看外观,比不出来高下。姊妹俩一起把屁股掰开。”
姊妹俩伸出玉手,抱着屁股朝两边分开,如雪的臀肉滑动着,露出臀间美妙的景致。红嫩的肛洞,柔艳的玉户,在臀间娇滴滴地绽放开来。
蛇夫人在后面笑道:“飞燕娘娘的屁眼儿被主子幹大了呢。”
程宗扬不由大笑,被自己开过苞后,赵飞燕那隻小巧的屁眼儿尚有些余肿未消,红红的微微鼓起。赵合德的肛洞仍然小巧紧凑,嫩嫩的,如同一朵雏菊,娇柔软滑而又羞媚可喜。
“还是平局。现在多少分了?”
赵合德道:“姊姊三分。”
赵飞燕笑道:“妹妹两分。不过妹妹的后庭尚未用过,该加一分呢。”
“只看美不美,跟用没用过有什么关系?不过姊姊要是坚持的话,就给妹妹加半分好了。”程宗扬笑道:“现在是姊姊三分,妹妹二点五分。接下来该比牝户了。两位美人儿,一起把牝户翻开,让本夫君观赏一番。”
两女并头躺在一处,白嫩的手指伸到腹下,分开秘处。两隻玉户一同绽开,露出脂玉般红腻的蜜肉,还有柔媚软腻的穴口。姊妹俩羞色满面,但看到夫君大人惊艳的神情,眉眼间却又露出一丝欢喜和满足。
忽然两女娇躯齐齐一颤,却是夫君大人伸出手指,塞进两隻蜜穴。姊妹俩翻开秘处,任由夫君大人将她们娇美的蜜穴放在手上,把玩揉弄。两隻牝户一般的娇艳,阴唇翻卷,宛若花瓣,上方的阴珠红若玛瑙,带着一层莹润的水光。
手指没入穴口,温热的蜜腔又湿又滑,软腻地包裹着手指,微微抽动着,有种密不透风的暖紧感。相比之下,飞燕的性器更加饱满紧凑,合德的性器更加鲜嫩娇柔。
对于手指的侵入,两女反应一般的敏感,尤其是夫君大人屈起食指,指背压住花蒂,用拇指摩挲白软的玉阜时,姊妹俩的蜜穴一同缩紧,然后齐齐溅出一股蜜汁,简直像商量好的一样。
“都是上好的名器,上等的胭脂美穴,”程宗扬笑道:“一起用力,看谁夹得更紧。”
两女勉力收紧下体,穴口含住手指,湿滑的蜜腔一缩一缩,淫艳动人。
“姊姊的小穴更艳,妹妹的小穴更嫩,这一局还是各得一分。”
赵飞燕道:“夫君大人可是忘了?妾身原非完璧,应该扣去一分。”
“刘骜那厮只用了半截,里面与处子无异,最多扣半分。”
赵飞燕笑道:“那妾身正好与妹妹同分。”
“还要比技巧呢。”程宗扬跃到榻上,意气风发地说道:“一块儿伏好,且让本夫君先来个虎踞,看你们姊妹谁技胜一筹!”
姊姊俩并肩伏在榻上,程宗扬先从姊姊开始,双手握着赵飞燕美绝天下的纤腰,以虎据的姿势挺起阳具,对着那隻柔艳的鸾穴,用力贯入。
赵飞燕低叫一声,顷刻间鸾关被破,那根大肉棒撞开汁液淋漓的蜜肉,直捣花心。另一边的赵合德乖乖撅着粉臀,被他手指轮流纳入穴中,在她嫩穴中探幽觅胜,肆意把玩,不一会儿便蜜汁四溢。
赵飞燕的鸾穴堪称妙物,花径狭紧幽深,软腻的蜜肉绵绵密密包裹着肉棒,抽送时快意非常。随着淫水滋生,穴中传来阵阵鸾鸣,穴肉随着阳具的进出不时收紧,那隻白美的圆臀雪团般被肏弄得不住变形,尤其是她臀后那隻蝴蝶,随着臀肉的娇颤翩翩起舞,像是要飞入玉人的桃源深处一般,活灵活现,妙态横生,更让人欲罢不能。程宗扬一口气在身下美女的艳穴中抽送了百余记,直幹得玉人花心乱颤,鸾关失守。赵飞燕举着雪臀,蜜穴含住肉棒,婉转迎合,即便花心被阳物捣得阵阵酸痛,仍尽力分开蜜穴,好让夫君大人进得更深一些,多受用一些。
眼看赵飞燕再难支撑,程宗扬“啵”的一声拔出阳具,然后握住赵合德的腰肢,对着她白嫩的屁股,一贯而入。
少女的嫩穴感受又是不同,赵合德身子白嫩,肌肤吹弹可破,小穴更是娇柔异常,阳具叩住花心,少女“呀”的低叫一声,粉腿并紧,眉头蹙起,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这边赵飞燕娇喘着伏下身子,忽然伸直玉颈,像是要呕吐一样,喉头一阵翻腾。过了片刻,她精神略好了一些,饮了口香茶,将口腔漱洗干净,然后仰身躺在妹妹的粉背上,与夫君交颈拥吻。
程宗扬一边幹着赵合德的嫩穴,一边毫不客气地吻住赵飞燕的红唇,含住她滑腻的香舌,唇舌交接。
榻前给三人助兴的两名侍奴换着花样反复交欢,此时蛇夫人已经幹腻了兰奴的淫穴,自己居高临下分开双腿,那根粗长如棍的大棒子笔直下垂,棒尖正戳在兰奴的屁眼儿中。
尹馥兰伏在地毯上,雪臀高高翘起,一边用自己柔软的屁眼儿卖力地套弄着粗大的胶棒,一边双手伸到腹下,玩弄自己的淫穴。
"哥哥."赵合德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娇呼,蜜穴阴精狂泄,一波一波浇在自己好哥哥的龟头上。

[ 本帖最後由 rigby 於 2019-10-7 09:49 AM 編輯 ]

第二章 密法红莲

日色西移,房内静悄悄的,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兰奴躺在榻脚边上,身上搭着一条狐皮,裸露着雪白的腰臀和双腿。她双腿弯曲着张开,下身一片狼藉。隐约能看到她阴穴被塞了一条丝帕,只露出一点帕角。

榻上男主人一手一个,搂着一对玉人般的姊妹花,睡得正熟。姊妹俩身无寸缕,但被他搂在臂间,丝毫不觉寒意。她们俩侧着身子,香软的玉体紧贴在夫君身上,各伸出一条玉腿,压在夫君腿上,光润娇艳的玉户贴在夫君腿侧,感受着夫君身上传来的阵阵体温。

楼外人声嘈杂,热闹非凡,房间内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将外界的声音完全隔绝开来。

罂粟女气势汹汹地上楼,正要推门,一隻泛着金属光泽的蜘蛛从门上垂下,尾后拖着一根细细的金属丝,八支细长的尖肢一节一节展开。罂粟女本来气恼兰奴那贱婢躲懒,见状退后一步,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开。

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程宗扬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申末时分。

这一觉睡得分外爽利,只看飞燕合德姊妹俩还熟睡未醒,就知道上午那持续一个多时辰的雲雨交欢有多尽兴。

他记得是妹妹先泄的身,然后轮到姊姊。赵飞燕以一个舞姿优美的姿势分开双腿,露出美穴让自己尽情享用,直到精疲力尽,最后被自己采了阴精。

程宗扬轻轻挪开姊妹俩的玉臂粉腿,然后扯起被衾,给两女盖好。

站起身来,看到榻边那个遍体狼藉的美妇,程宗扬垂目注视了片刻,然后用脚趾勾住巾帕一角,将那条湿透的帕子扯了出来。

尹馥兰吃痛地低叫一声,两手掩住受创的下体。接着她惊醒过来,连忙并膝跪好,扬起脸朝主人露出娇媚的笑容。

程宗扬将那条沾满淫液的帕子塞到她口中,竖起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墙角。

尹馥兰会意地爬起身,扭着腰肢走到墙角一张竖着铜镜的小桌旁,然后双肘放在桌上,翘起雪臀。

程宗扬挺身幹进她穴内,面无表情地挺动起来。尹馥兰咬着满自己淫液的帕子,眼中露出一丝痛楚。蛇夫人拿她取乐,用一条帕子给她开苞。尹馥兰不敢违抗,只好将帕子掩在自己下体,被她挺着那根大棒子戳进体内。

那帕子上绣着鸳鸯戏水,一番肏弄之下,将她阴肉幹得红肿不堪。好在主子交待过不让见血,不然自家这位“相公”肯定会把帕子缠在棒上,幹到自己淫穴见红不可。

饶是如此,尹馥兰下身也受创不轻,此时被主人毫不怜惜地捅入,只觉从穴口到花心都火辣辣一片,每次插入都犹如受刑。

幸好只插了百余下,主子就换到后庭。

尹馥兰紧绷的身体一鬆,连忙收紧屁眼儿,等阳具插入肛内一半时鬆开,等阳具拔出时再用力收紧。

身下的美妇雪臀高举,屁眼儿灵巧地一张一合,就像一张柔软滑腻的小嘴,卖力地吸吮着肉棒。她一边竭力迎合,一边小心从镜中窥视主人的表情,生怕自己服侍得不够让主人满意。

终于,主人从她被得发烫的屁眼儿中拔出阳具,然后幹进她因为红肿而愈发狭紧的蜜穴中,剧烈地喷射起来。

尹馥兰忍痛收紧蜜穴,紧紧裹住主人的肉棒。

等主人面无表情地离开良久,尹馥兰才鬆开蜜穴。浊白的精液从穴口流出,她摊开手掌,用掌心接住,小心涂抹在自己红肿的阴户和屁眼儿上,直到每一丝细微的部位都涂抹均匀。然后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指间的黏液,脸上露出解脱般的笑容。院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唐国与汉国一样,民间一日两餐,朝食在巳时,哺食在申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左右。不过程宗扬身边的星月湖大营士卒大都来自宋国,习惯了一日三餐,因此年夜饭也放到了日暮。
这会儿离年夜饭还有一个多时辰,放假出去游玩的众人已经纷纷返回,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段文楚此行除了送来大慈恩寺赔偿的诸般财物,还有大批宫中赏赐的礼物,在院中堆得如小山一般。敖润、刘诏、郑宾等人把财物送进库房,然后又搬来桌椅,在院中设席,四处挂上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石家的大掌柜石越也在院里忙碌,石超跟程宗扬说好,两家一起过年。他本来还想从教坊请些歌伎助兴,被程宗扬以家宴的名头拒绝了。
“除夕佳节,阖家团圆,教坊女子也盼着与家人一起过年呢,咱们两家聚一起热闹热闹完了。”
“我听大哥的!”石超兴冲冲道:“我那里还有一车燃香木!这会儿让人搬来,晚上烧了它!对了!”
石超一拍大腿,“还有爆竹!”
“爆竹?”程宗扬还在纳闷,石超已经风一样跑了——换了双鞋,这家伙移动速度都见涨了。
看着众人一起出力的热闹场面,程宗扬也有些手痒,他左右看了一圈,拉住郑宾道:“祁远呢?”
郑宾扛着一张一人多高的长桌道:“在厨下呢!”
程宅没有专门的厨师,平常都是星月湖大营的老卒兼职伙头兵。这回为了做年夜饭,石超把自家用的厨娘送来掌勺,连阮香琳也洗了手,亲做羹汤。至于其余诸女,蛇奴、罂奴、惊理等人杀人在行,厨艺也就是把食物弄熟的水平。剩下的从吕雉往下数,赵飞燕、成光、孙寿、孙暖……最差也是个封君,全都是享福享惯的,一时兴起要下个厨,前后得几十人伺候着,扔到厨下只剩添乱了。
祁远是个闲不住的,与兰姑去东市逛了一圈,采买了些过年的物品,回来见厨下忙得翻天,便跑去帮忙,还亲自掌勺,宣称要给大伙做道极鲜的鱼脍。兰姑在旁给他切菜调味,倒是一派夫唱妇随,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
程宗扬一看自己插不了手,也没去打扰。到了厨后,吴三桂和青面兽两个正在宰羊,吴三桂拿着一柄牛耳尖刀,一刀下去,将大慈恩寺用来“放生”的肥羊开膛破肚,然后将尖刀横咬在口中,徒手上阵,利落地剥下羊皮。
青面兽帮忙打下手,将宰好的羊一隻一隻洗剥干净,用铁钩挂在木架上,至于剖出的下水,能用的都用大木盆盛好备用,不能用的老兽血盆大口一张,直接吞了,浓浓的羊膻味,让老兽美得直冒泡。
“君子远疱厨。”高智商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堂堂君子,幹这种粗活,有失身份啊。”
吕奉先认真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富安!你个狗才!会不会好好走路?”
“哎!哎!”富安弯着腰,把衙内的手臂架在肩膀上,吃力地挪着步子。
程宗扬看着高智商一瘸一拐的狼狈相,纳闷儿道:“你这又作什么妖了?”
“没事儿。”高智商风轻雲淡地说道:“从墙上摔下来,脚崴了。师傅你别担心,不耽误吃饭。”
“什么墙上?什么摔下来?”
吕奉先道:“厚道哥带我去看小尼姑,不小心摔了一跤。都怪我,在下面没接住他。”
高智商道:“咱们自家兄弟,我能怪你吗?下回注意点,看见里头有人扔木屐,别傻愣着只顾看,赶紧来接我。”
吕奉先保证道:“我记住了!”
真长能耐啊,都能爬墙了。程宗扬拍了拍高智商重新发福的圆脸,“大过年的,我就不揍你了——找活幹去!”
“好咧!富安,去拿两大辫子蒜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本衙内正宗的独门扒蒜秘技!”
“等等!回来!”程宗扬把那个小兔崽子叫回来,“去哪儿看小尼姑了?”
“法雲尼寺啊。咱们家庙,徒儿先过去瞧瞧,有没有正点的。”
“家庙你还爬墙头?”
“偷窥嘛,看得真切。”
“滚!”
“哎!”高智商说滚就滚,一条腿蹦着就滚了。
“回来!”
“是!”高智商又一条腿蹦回来。
程宗扬压低声音,“有正点的吗?”
“没有。”高智商一脸不堪回首的表情,“全是上岁数的,牙都掉了,给我爹还差不多。”
“……真孝顺啊,牙都掉了,还给你爹?滚!”
“哎!”
高智商应了一声,一边蹦着滚蛋,一边对吕奉先道:“瞧瞧,师傅对我多亲切!羡慕吧?”
“啊?”吕奉先觉得自己对亲切这个词好像一直有误解。
“不懂吧?”高智商得意洋洋地说道:“打是亲,骂是爱!也就是自己人,才这样呢。跟你说,我跟师傅那关系,老铁了!想当年,师傅一高兴就揍我,那打得啊,啪啪啪啪!从脸到屁股全有了,浑身舒坦!”
“厚道哥,你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呢!”高智商朝吕奉先翻了个白眼,转头一看,“哎,刘诏,你爬那么高幹嘛?”
“衙内你叫我?等会儿啊,我先挂完灯笼!”
“举什么灯笼?你不是不举吗?”
刘诏一手托着灯笼,脸像被人踩了一脚一样垮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拉着脸了,怪吓人的。我刚从后厨那儿过,老吴正宰羊呢,我一会儿交待一声,羊蛋全给你留着,好好补补……”
袁天罡拢着手过来,“这小崽子,怎么活这么大的?”
“他爹是高俅。”程宗扬道:“我们商会在宋国的合作伙伴。”
“……你就不能跟正经人混吗?”
“老袁,你安心当我的狗腿子吧。上了我的贼船,可就下不来了。”
“你个学英语的文科废物好大的脸,”袁天罡冷笑道:“你知道电池的工作原理吗?”
“理工狗了不起啊?要不你把饭钱给我结了。”
“先欠着。等我发明出来电灯,分分钟给你结了。”
程宗扬一弹额头,“说到电灯,我捡到个东西,像是块太阳能电池板……”袁天罡顿时来了精神,“哪儿呢?哪儿呢?”
“也可能是块案板……”程宗扬仰着脸想,“算了,别管它了。反正我也不认识,是吧?”
“别啊!”袁天罡立马急了,“你不认识我认识啊!”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他。
袁天罡明白过来,堆起笑脸道:“你是大哥,你说了算!我一废物工科狗,连饭都混不上的垃圾菜鸟臭屌丝,我懂个屁啊!我就开开眼,长长见识……”
程宗扬满意地点点头,“工科狗你好。”
袁天罡痛快地叫道:“爸爸!”
程宗扬当时都惊了,“幹!你们都玩这么大?”
“这有什么?”袁天罡一点都不在意,“我跟你差着十来个奥运会呢,叫你一声爸爸一点都不亏。爸爸!爸爸!爸爸!”
“别别!你脸皮这么厚,怎么连饭都混不上?”
“我只对科学折腰,不懂科学的人在我眼里就是类人形两脚动物,我饿死也不吃他家的米——爸爸!爸爸!爸爸!”
被一个鬍子都白了的老家伙上赶着叫爸爸,虽然知道他按时代算,八成是自己后辈,程宗扬还是觉得这场面太折寿了。
“停!老敖!带来的行李里头,有块黑板子,给袁先生找找!”
敖润应了一声,从树上跳下来,带着行止若狂,状如癫痫的袁天罡一道去了库房。
程宗扬扶着额头,贾文和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还说老袁实际年龄不超过四十,看他刚才叫爸爸的模样,有没有四岁都是问题。
程宗扬看了一圈,自己也没什么能插上手的,倒是高智商那小崽子真要了两辫子蒜,让富安搬了张方桌,拎了几隻马扎,自己坐一张,再拿一张放腿,叫上吕奉先,三个人一道扒蒜。
“起开!”程宗扬把高智商的伤腿踢到一边,往桌边一坐,拿起一把大蒜剥了起来。
别说,这小兔崽子找的活还真不错,不累,看着还挺忙活,一边剥一边还能聊个天,顺便看看热闹。
正剥着蒜呢,一名商贾打扮,方脸短髭的汉子随韩玉走了过来,然后双足一并,向程宗扬行了个军礼,朗声道:“星月湖大营一团二营退役中尉任宏!请程上校指示!”
程宗扬连忙甩了甩手,一边起身回礼,一边尴尬地说道:“老任是吧?赶紧坐,坐!”
任宏笑道:“早听说程上校性子随和,平易近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见笑,见笑。”程宗扬道:“今天是家宴,咱们就不行军礼了,大伙儿随意一些。起开!”
程宗扬把高智商赶走,让出马扎,请任宏入座。
见到任宏,程宗扬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无论身在何处,星月湖大营的老兵总是最可信赖的助力。这回刚到长安,自己就被六扇门的人盯梢,换了泉玉姬才好不容易让韩玉联络上鹏翼社的兄弟,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程宗扬道:“鹏翼社的兄弟都来了吗?”
任宏道:“韩少尉说这边有人盯着,我怕人多眼杂,耽误程上校办事,自己先过来。”
“社里现在怎么样?”
“接到孟团长的召集令,大部分兄弟都赶赴江州,留下的都是因伤退役的兄弟。眼下长安鹏翼社还有退役老兵五人。另外东市的酒行,晋昌坊的慈恩寺各有一名兄弟。”
程宗扬一怔,“大慈恩寺?”
“当年大营解散之后,有一名兄弟剃度为僧。接到召集令后,他本来也要赶往江州,孟团长下令,命他留在长安,总持唐国事务。”任宏毫不隐瞒地说道:“他在大慈恩寺已经十六年了,目前担任知客院香主,法号净空。”
净空?程宗扬想起那晚在大慈恩寺见过的迎客僧。真没想到,他居然出自星月湖大营!◇    ◇    ◇晋昌坊。大慈恩寺。
“窥基大师。”净空面向静室前合什行礼,“今晚除夕,特昧普大师邀请大师前往青龙寺,共宣佛法。”
窥基粗豪的声音从室内传出,“告诉他,今晚有贵客光顾。稍迟再去。”
“是。”净空躬身施礼,小心退下。
在他脚边,放着一隻盛放弃物的朱漆净桶,此时桶盖掉在地上,能看到里面扔着吃剩的瓜果,泼去的残茶,还有一件七彩丝衣被揉成一团,胡乱扔在桶内。精美的丝衣上沾着可疑的血迹和污物。
静室内,一名公子哥儿斜着身靠在锦垫上,面色不愉道:“跟木偶一样,无趣得紧。”
窥基盘膝坐在蒲团上,手中数着一串念珠,闭目不言。
在他旁边,一名赤着双臂的红衣僧人侧身斜卧,面上笑嘻嘻的,却是昨晚在青龙寺出现过的那名僧人。他左肘支着地面,手捻法印,右膝弯曲,右肘放在膝上,指间随意挟着一串念珠,闻言笑道:“此女经特大师渡化,虔信佛法,敬仰释者,外内密三相兼备,身具莲花种性,由特大师亲自选为智慧母,施法灌顶,以供众僧修行。乐公子身为佛门居士,难得来长安一趟,贫僧才特意请来,好让公子精进佛法。”
“那可多谢大师了。”乐从训口中称谢,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在他面前,一名深目挺鼻,容貌美艳的胡女正身无寸缕,赤条条跪坐在他腰间,她双手合拢,指尖与眉心平齐,面上带着一抹奇妙的微笑。在她白净的额头上,点着一滴殷红的血珠,下面浓密的睫毛又弯又长,深邃的双眼泛着天空般的蓝色,眼神却是一片空洞。
如果程宗扬在场,一眼便能认出她就是昨晚那名女摩尼师阿罗莎。
只一夜之间,这位受人敬仰的女摩尼师已经化身为佛门皈依者,成为修行密宗秘法的智慧母。她漂亮的金髮已经被剃去,此时头上却戴着那顶原本属于善母的日月冠,宛如牛奶般洁白的身子一丝不挂,高挺着双乳,保持着一个曼妙的姿态。上身一动不动,只有白美的圆臀一上一下,机械地起落着,就像一具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一样。
乐从训朝她臀上抽了一记,“幹!让你快点啊!”
那隻雪臀发出一声清脆的肉响,留下一个发白的掌痕。
红衣僧人笑道:“乐公子,智慧母可不是这么用的。”
他身形一晃,几乎看不到发力的动作,整个人便由斜卧变成站立,然后像脚踏祥雲一样,步履轻盈地迈步过来。
阿罗莎动作没有丝毫变化,仍然双手合什,像是在佛前敬拜一样,靠着腰肢的机械动作,臀部一起一落。
红衣僧人蹲在阿罗莎身前,笑道:“此女原本是摩尼寺的女摩尼师,被特大师渡化,皈依佛门,亲赐法号善吟。昨晚贫僧亲自操刀,为其剃去烦恼丝,现出莲花本相。”
阿罗莎双膝分开,下体的阴毛与头上的秀髮一样,被剃除干净,露出白滑如雪的耻部。那隻美妙的阴户此时被一根粗硬的阳具撑开,张开成莲花状,花蒂充血突起,色泽红艳之极,随着雪臀的起落,蜜穴内不时淌出殷红的血迹。
红衣僧人扬起手中那串红色的念珠,口诵经文。
念珠轻轻拨过一颗,赤裸的女摩尼师应声而动,她原本背对着身下的佛门居士屈膝跪坐,此时旋过身,变成足尖点地的蹲姿。紧并的双掌仍然合在一起,只是从眉心举过头顶,犹如莲花形状。
她雪臀抬起,那根粗长的肉棒从蜜穴中滑出,留下一个圆张的穴口,阴户正对着乐从训的视线。
红衣僧人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一边抹拭她下体淌落的鲜血,一边道:“此女花胚丰盈,扪之滑弹可手。而且莲肉内卷,莲道极紧。”
红衣僧人一边说着,一边手指探入阿罗莎穴内,将她莲肉翻出,讲解其中的玄妙。
阿罗莎双手举过头顶,像具木雕一样,纹丝不动,面上仍保持着那丝奇妙的微笑,仿佛窥视到世间最奇特而又隐秘的真知,充满了玄奥而又安乐的喜悦。
她莲花般美妙的性器微微鼓起,翻出的穴肉红艳无比,肉壁上还能看到残留的处女膜痕迹,一丝鲜血从她处子的印迹渗出,汇成一滴殷红的血珠。
“这胡姬被大师破了红莲,又施法让其莲花保持在初破之态,不凋不萎,如处子之状。”
一隻黑黢黢的手掌伸来,拇指与无名指探入穴内,捻住那滴鲜血,然后点在阿罗莎眉心。沉浸在喜悦中胡女发出一声销魂刻骨的娇呻,一边张开红唇,伸出柔滑的舌尖。
红衣僧人将沾血的手指点在她舌上,阿罗莎立刻含住他的指尖,急切地吸吮起来。
“此谓摩尼宝,取之莲花为红摩尼宝,取之金刚则为白摩尼宝。”那僧人笑道:“于摩尼师得摩尼宝,可见摩尼教诸女与我佛有缘。”
指下的胡女挣扎了一下,雪白的胴体传来一丝微微的震颤。
红衣僧人捻着念珠念诵道:“以有漏享用无漏,示俱生智自性无别,一切现有法皆显现为无漏喜乐……”
随着低沉的诵经声,被选为智慧母的美妇平静下来,重新露出那丝奇妙的笑容,只是她的眼神始终一片混沌。
诵经声停,红衣僧人手指又拨过一颗念珠。女摩尼师悬在半空的美妙莲花向下落去,穴口含住龟头,然后将整根阳具吞入莲内。
“喔!”乐从训发出一声低呼。
红衣僧人笑眯眯道:“乐公子,可感受到善吟莲肉的紧密了么?”
“果然又暖又紧……喔!”乐从训不由自主地往上顶去,一边惊呼道:“这是什么?这胡姬花心好软!喔喔!”
那僧人咯咯笑了起来,“此女莲宫丰盈突起,善知衔金刚杵——是不是像张小嘴一样,含住公子的阳物,遍加吮吸?”
乐从训咬牙而笑,吃力地说道:“果然……不错……好爽……”不多时,便一泄如注。
红衣僧人大笑起来,念珠一扬,面带笑意的智慧母抬起滴血的下体,先是莲宫收紧,接着莲道、莲瓣、莲胚层层合拢,玉户变得精致而紧凑,宛如处子。
“开!”
红衣僧人一声断喝,那隻美妙的莲花重新绽开,刚刚射入其中的精液已经消失不见,只淌出一滴处子的血迹。
红衣僧人取出一支沾满褐色药汁的金刚杵,胡姬款款挺起下体,将莲花对准金刚杵,套了进去,喉中发出一声低叫。
红衣僧人捻动念珠,赤裸的美貌胡女在静室内不断变换姿势,宛如起舞般,做出令人眼花缭乱的交合动作,不知疲倦地抖乳扭臀,那隻插着金刚杵的莲花更是红艳夺目,红得仿佛滴血一样。
乐从训忽然道:“敢问大师,这念珠是何法宝?”
红衣僧人大笑起来,“公子好眼力,这串念珠一共一百零八颗,乃是用一百零八名智慧母的莲核制成。”
乐从训失声道:“怎么可能?”
红衣僧人抖手将念珠掷到乐从训怀中。乐从训拿起一看,那串念珠每一颗珠子都有指尖大小,质地硬中带柔,色如玛瑙,因为长期把玩,表面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子的阴核。
那僧人抚弄着女摩尼师雪白的胴体道:“智慧母遍历众僧,可谓浑身是宝。头骨可制成宝碗,眉心骨可制成法珠,皮肤可刺绘佛图,还可制成法鼓,腿骨可制成法笛,乳头亦可制成念珠。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肉莲法器。”
乐从训把玩着那串奇特的念珠,“阴核怎么可能怎么大?”
“智慧母双修之时,浑身精血汇聚于莲花,”红衣僧人剥开女摩尼师红艳欲滴的下体,笑道:“终成红莲一朵。”
乐从训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刚才打在她臀上的掌印发白。
红衣僧人道:“再使密法加以炼制,每日以阳精滋养,使其莲花丰盈异常。通常要三年寒暑,炼制万遍,方可采割,制成肉莲法器。其物不朽不坏,妙用无穷。至于这串念珠……”
那僧人笑道:“能制成肉莲法器者,十中无一,其余的下品,便剔取莲核,制成这串念珠。”
“一百零八颗……”乐从训吸了口凉气。单是他手中的一串念珠,就用了一百零八名智慧母,以乐从训的暴虐,也为之骇然。
红衣僧人笑道:“这回特大师收取摩尼寺二十余间,误入歧途的摩尼信徒数千人,其中颇有一批姿色上佳的波斯胡女。居士若是喜欢,尽可以到本寺精修佛门密法。”
乐从训狞笑道:“听闻波斯亡国,颇有一批波斯贵女逃入唐国,栖身摩尼寺与拜火庙内,比起寻常的胡姬更胜一筹。若是能将哪个波斯贵女制成肉莲,本公子要亲手采割。”
那僧人抚掌大笑,“既然如此,便请居士往青龙寺一行。今晚寺中准备了品莲法会,其中便有一名新皈依的波斯贵女,居士若有兴致,可以亲手验看此女的莲花。其实何止区区波斯贵女,连摩尼教的善母……”
“够了!”窥基一声断喝,“观海!你们密宗尽可去青龙、兴善二寺演法。何必来我大慈恩寺!”
观海笑道:“大慈恩寺虽是显宗,大师却是显密双修,何分彼此呢?”
窥基长身而起,抬袖一挥,正在遍演秘法的智慧母像瓣白莲般飞起,“呯”的一声,额头撞在案角上。
“哈哈,窥基大师发嗔了。”观海起身笑道:“走喽,大过年的,可不好惹大师生气。”
乐从训咳了一声,起身向窥基施了一礼,“弟子告辞,改日再来候教。”
观海一甩念珠,身后的女摩尼师赤条条站起身,步履曼妙地走过来,雪白的双腿间,那朵插着金刚杵的莲花时隐时现。她额角撞出一个几能见骨的伤口,却没有多少流出鲜血,而脸上仍保持着那丝奇妙的笑意,碧蓝的眼睛空荡荡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仿佛全部心神都在那朵尚未成熟的莲花上。

[ 本帖最後由 rigby 於 2019-10-6 07:53 PM 編輯 ]

第三章 金樽共饮

宣平坊。程宅。

夜幕初降,净街的鼓声从坊外远远传来,院中张挂的近百盏灯笼早已灯火通明。垂花门内,十余张长桌被拼成回字形,程宗扬坐了上方的主位,石超坐在客席,然后祁远、贾文和、袁天罡、任宏、石越、韩玉、郑宾、吴三桂、敖润、高智商、吕奉先、富安、刘诏、青面兽……以及随行的一众星月湖兄弟,数十人济济一堂,喜气洋洋。

程宗扬执杯起身,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今年我们程氏商会先是收回临安的武穆王府,了却了诸位兄弟一樁心愿,又分别在汉、唐两国有了立足之地。如今从建康到江州,再到临安、舞都、长安,商会的产业遍及晋宋汉唐,从贩卖珠宝,到丝物铜器,再到大宗粮食、发行纸钞,涉及的行业越来越多——我们程氏商会如今的兴旺,都是众位兄弟的功劳!干一杯!”

众人轰然应合,举杯共饮。

吕奉先小声道:“程侯产业这么大啊?”

“那可不!”高智商得意地说道:“我师傅的生意遍及天下!那身家,拔根汗毛都比你腰粗!”

“他不好端端地当他的侯爷,幹嘛做生意?”

“官商勾结,这生意才好做。”高智商压低嗓子,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不知道吧?我师傅本来只想着要做生意,谁知道生意越做越大,勾结的官员越来越多,官位越来越高,最后连天子都扶立了一个,找不到谁能勾结了,只好封了侯爵,自己跟自己勾结……”

高智商满口跑马车,吕奉先听得一愣一愣,只觉得世界这么大,自己不懂的好多。

这边程宗扬举起第二杯酒,“洛都之乱,几位兄弟不幸罹难。我已经知会孟上校,寻访几位兄弟的家人,一来送其骸骨还乡,二来赡养其父母家人。这一杯酒,敬给所有昔日同袍的在天之灵。”

程宗扬说着,举杯往天一敬,然后泼在地上。

众人纷纷举杯泼酒,祭奠死难的同袍。

“如今江州局势已经安定,小侯爷主持的校舍也已开办。凡是商会子弟,都可入校,谋得一技之长。不仅江州,下一步在临安和舞都,商会也将修建类似的校舍。”程宗扬郑重说道:“今日我在此承诺,凡是加入商会的兄弟,家中子弟都可以免费入学。昔日共患难,他日共富贵。同甘共苦,休戚与共!”

众人轰然叫好,举杯同饮。

热酒下肚,程宗扬吸了口气,然后笑道:“忙活了一年,兄弟们都该好生歇歇。从今天起,手边的事全都放下,过完年再说!今晚除夕,大伙痛痛快快喝一场,不醉无归!干!”

“干!”众人同时举杯,气氛热烈。

席上菜肴丰盛自不用说,唐国官方的赔偿还是很到位的,石超送来的厨娘也是名家手艺。让程宗扬意外的话,席间有大量的乳制品,不仅有各种酥酪,甚至连粥也是牛奶煮成,称为乳糜,这在他处都不多见。相比之下,连号称民间殷富的宋国,也远比不上唐国的国力富足。

唐国习俗,上至宫庭,下至平民,除夕夜要在庭院中积柴燃火,称为庭燎。程宅同样也架起火堆,敖润等人十分给力,架起的火堆高达丈许,几乎与院墙平齐。这还是祁远怕走水,没敢再往高处搭。石超送来的燃香木投进火堆,满院香气逼人。火光中,众人放怀畅饮,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派热闹非凡。

程宗扬拿着酒杯对石超道:“多亏你来经营唐国的水泥生意,才这么快打开局面。换成我,恐怕这会儿还找不到门路呢。”

石超笑得合不拢嘴,“都是石越在跑,我只管花钱!阿越,来敬杯酒!”

石越捧杯笑道:“侯爷生意红火,小的也是沾了侯爷的光。”

程宗扬道:“要不是石家、雲家这些盟友,程氏商会也难有今日,同饮!”

三人同饮一杯,程宗扬拿着酒杯走到任宏等人席前,“七位在长安的兄弟,今日只见了一位。这几天外面盯得紧,不好请大伙儿过来。正好商会在西市有处店铺,离鹏翼社不远,到时我会留两个人照看。请!”

任宏心下会意,鹏翼社所在的醴泉坊紧邻西市,有这处店铺作为联络点,传递消息也方便。

两人碰了一杯,程宗扬又道:“自从我到汉国,韩玉就一直跟着我,鞍马劳顿,出生入死。来年还请辛苦。”

韩玉笑道:“万死不辞。”

接下来与郑宾等星月湖大营一众兄弟一一碰过,然后是吴三桂和敖润。这两人跟随他最久,出力最多,虽然另一个时空中的吴三桂臭名昭著,但至少眼前这位如今还是自己能信得过的铁杆心腹。

“长伯武略出众,军中之事,还要托付给你。”

“主公放心。”

“叮”,两隻酒樽碰在一起。

敖润拿起酒觥,给程宗扬斟上,一边嚷道:“满上!满上!倒完剩多少全是我的!”

程宗扬笑道:“跟延香的日子定了吗?”

敖润拿着酒觥嘿嘿直乐,“没呢。”

“哪还不赶紧定?小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敖润赶紧道:“没煮呢!真没煮!”

“那你更得抓紧了。”程宗扬笑道:“咱们也别耽误,等这边的事办完,回去就给你们办喜酒。”

敖润臊眉耷眼地小声道:“那也得问问人家的意思不是?”

“你的意思是,人家还没答应?”

“没提呢。”

程宗扬拍着胸脯道:“把这觥酒喝完,这事包在我身上!”

“那成!”敖润痛快地应了一声,抱着酒觥,一饮而尽,在座众人都抚掌大笑起来。

“老兽。”程宗扬笑道:“酒樽太小,这一瓮都是你的。”

青面兽挟起酒瓮,“咕咚咕咚”喝了半瓮,仰天打了个响嗝,接着抱起酒瓮喝了个底朝天,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高智商正捋着袖子教吕奉先划拳,见程宗扬过来,赶紧起身,“师傅,我们喝着呢。”

“喝吧。今晚尽兴。”程宗扬倒满一杯,“算是给你爹敬的。”

“哎!”高智商接过来,二话不说,一口气喝光,然后道:“放心吧师傅,我跟小吕进了天策府,绝不给你、给我爹丢人!”

吕奉先脸喝得红红的,听到这句有些不解,“你给不给你爹丢人,关我什么事?”

“咱们是兄弟啊。”

吕奉先恍然道:“对哦。”

“得,你们两兄弟干一杯吧。”程宗扬给两人斟上酒,“别给你们家长辈丢脸就行。”

“师傅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爹那什么德性,我还能不知道?全靠踢球才混到太尉!”高智商拍着胸脯道:“我能进皇图天策府,那是光宗耀祖,祖宗八代脸上都有光!我爹肯定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我这么争气的儿子!”

富安赶紧塞了个鸡腿堵住他的嘴,“吃菜!吃菜!”自家衙内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富安跟着他也是心累,程宗扬笑着把酒樽递给富安,“又是一年辛苦,来年还得多多费心。”

富安连声道:“该当的,该当的。程爷,我干了,你随意。”

到了刘诏席前,程宗扬笑道:“老刘,我看你的脸色,过完年必有好事。”

刘诏满脸尴尬,咧着嘴干笑道:“借侯爷吉言。”

“你别不信。”程宗扬拿出一隻瓷瓶,压低声音说道:“这里面有三十颗灵丹,一天一丸,和酒吞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诏被雪雪咬的那口并不重,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所谓的灵丹,其实是程宗扬实在看不下去,生怕刘诏心病成了真病,专门让寿奴等人拿了几味补药加麺粉揉出来的,顶多算个安慰剂。

刘诏哪儿知道这些?攥着药瓶,眼泪都快下来了。

程宗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贴在刘诏耳边道:“到时候你去找兰姑,就说我说的,让她给你找个头牌。钱记在我账上。”

刘诏热泪盈眶,捧杯一饮而尽,哑着嗓子道:“多谢侯爷。”

袁天罡一边起身,一边小声道:“头牌啊?”

“你要吗?”

“头牌有电路好看吗?”袁天罡两眼贼光直冒,凑过来小声道:“你发了!那东西绝对是太阳能电池板!我瞧过了,妥妥能使!”

程宗扬一点都不激动,“你有灯泡吗?”

“你库里没有?找找啊!”

“别想了,自己动手吧。”

袁天罡酒也没心情喝了,皱着眉头思索灯泡的作法。玻璃材料、密封真空、惰性气体、发光的灯丝……这他娘的是个大活儿啊!

祁远拿起酒杯,两人一碰,各自饮干,彼此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先生。”

贾文和双手举杯,与额平齐,然后徐徐饮尽,从容道:“主上有赐,固不敢辞。”

“贾先生栋梁之材,加入商会确实是屈才了。”程宗扬道:“但我敢保证,程某绝不会让先生心生悔意。从今往后,还请先生多多费心指教。”

贾文和放下酒杯,拱手道:“愿附骥尾,以供驱使。”

众人纷纷举杯畅饮,满座尽欢。石超酒意渐起,叫嚷着要把自己那些侍姬唤来,给众人佐酒助兴,石越怎么也拉不住,最后还是被程宗扬拿爆竹的事岔开。

“爆……爆竹,都备好了!”石超大着舌头道:“在……在那边呢!放……放到天亮都够!”

院墙下边放着一堆胳膊粗的毛竹,里面填满了硝石、硫磺、木炭,上面还缠着大红的丝绸,看着就喜庆。

周围陆续传来爆竹声响,还有男男女女的欢呼声。子时已至,已是新年,程宗扬笑道:“咱们也去放爆竹!”

一群人扶携拉扯着笑闹出门,坊内人家纷纷打开大门,在门前生起篝火,将爆竹投入其中。各家用的爆竹粗细不一,用法也各不相同。有些是直接将竹竿投入火中,听着竹竿烧裂时噼啪作响,有些用的是竹筒,将硝石等物投入竹筒中引燃,响声更剧。

程宅拿出的爆竹长的足有丈许,短的也有五六尺,引燃时爆竹节节爆开,声如雷霆,红绸漫天飞舞,引得街坊四邻纷纷叫好。

程宗扬与一众街坊揖手为礼,笑着互道平安。一片喜庆的气氛中,他看到对面教坊那个叫小环的歌伎也挤在人群中,看着喝到半醉的吕帅哥挪不开眼睛。

程宗扬大笑着把几根爆竹塞到吕奉先手里,“去那边放!”

◇    ◇    ◇长安城中,爆竹声响连成一片。从正北居中的宫城开始,城中一百零八坊,家家户户院中都燃着火堆,最为壮观的一座位于长安东北的大明宫含元殿前,两条龙尾道左右环抱,中间一座巨大的庭燎高及数丈,火焰冲天。

正南方与含元殿遥遥相对的大雁塔上,被炸损的墙体还没有来得及修复,只是将碎石清理干净,地下还能看到残留的血迹。

那尊碧玉金佛被重新供奉在莲台上,八条手臂各执法器,在长明灯的映照之下,意态庄严。

一名戴着幞头,穿着圆领便服的男子从窥基手中接过三炷香,在长明灯上引燃,双手秉香,向着碧玉金佛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默祝片刻,然后将新年第一炷龙头香插入香炉。

“叮……”窥基举槌击在罄上,清脆的罄音伴随着袅袅清烟,在雁塔十层久久回荡。

“阿弥陀佛。”窥基宣了一声佛号,然后抬手放在那男子头顶,“陛下礼敬之心,佛祖已然尽知。”

“多谢大师。”李昂向窥基施了一礼。

窥基收回手掌,坦然而受。

李昂负手走到塔外,望着脚下长安城的万家灯火。良久,他低低叹了口气,“我心中不靖。”

“贵为帝王,尚不免烦恼。始知佛门四大皆空,难得欢喜。”

“总之家事不宁,此心难安。”李昂道:“若非大师援手,真不知那些家奴还将猖狂到何时。”

“陛下向佛之心如此虔诚,佛祖必将赐福予陛下。”窥基道:“终究只是几个家奴罢了。”

“不错。终究只是几个家奴!”李昂望着脚下的长安城,然后呼了口气,振作起精神,转身道:“那些巡行僧若有损伤,不知是否于大师有碍?”

窥基冷冷道:“一帮无法无天无知无畏的狂徒罢了。”

李昂笑了起来。

窥基道:“时辰已晚,请陛下及早还宫,免为奸奴所觉。”

李昂一边拾阶而下,一边随口道:“我听说近日因为摩尼寺之事,有女摩尼师不愿皈依佛门,当街自尽?”

“些许愚顽之徒,死不足惜。”

“波斯亡国,其状绝惨。还是要多安抚一些。”李昂说道:“昨日仇士良请旨,继摩尼寺之后,要将拜火寺也收归佛门。我把奏疏先压下来了,还请大师约束门中僧众,切莫再生事端。”

窥基哼了一声。

李昂知道这位叔父辈的性子,于是一笑而罢,不再多言。

大雁塔下,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迎上来,扶着李昂上了坐骑,一行人在几名随从的护卫下,往城东荒废已久的夹城御道驶去。

◇    ◇    ◇程宅的年夜饭一直持续到子时将尽,虽然席间用的并非烈酒,但架不住在座的一大半都是海量,一轮轮敬酒下来,程宗扬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

石超早已醉倒,被韩玉和石越两人架扶着,返回住处。任宏与昔日的同袍多日不见,今晚留宿下来,与郑宾等人抵足夜谈。袁天罡喝到一半,就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钻研他的灯泡大计去了。

吕奉先则被高智商拉着,到街上狂欢——对面的教坊搬出琴鼓,一群歌伎舞伎在街上载歌载舞,彻夜欢聚,高智商早就心痒难搔,此时连觉都不睡,准备跟那些漂亮的小姊姊们一口气跳到天亮。

程宗扬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内宅,却见中行说和张恽两个宦官居然一本正经地摆了牌位,正在燃香祭祀。

程宗扬讶道:“不是给你们送了酒席吗?你们这是在幹嘛?”

中行说鄙夷地说道:“你过年不祭祖?”

虽然祭祖这事从太监嘴里说出来颇为讽刺,却正说到自己痛处,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怎么三个牌位?”

“他一个,我一个,先帝一个。”

程宗扬仔细一看,中间一个写的真是刘骜的名讳。虽然自己对刘骜没什么好感,但中行说这份心意,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进入楼内,只见厅中用方桌摆成一条长席,小紫抱着雪雪坐在上首,诸女按照身份高低,依次而坐。左首赵飞燕、赵合德姊妹,右首是阮香琳、蛇夫人。再往下是罂粟女、惊理、孙寿、孙暖、吕雉、成光、尹馥兰……足足十二人。

让程宗扬意外的是,泉玉姬居然也在,却没有看到义姁的身影。此时众女也喝了不少酒,一个个粉颊酡红,灯光下鲜妍绮丽,倍显娇艳。

程宗扬刚一进门,小紫便娇声笑道:“新年愉快!大吉大利!”

接着室内彩衫飞舞,众女纷纷解衣抛起,只见眼前一片姹紫嫣红,带体香的七彩华服宛如百花齐放,明艳夺目。待衣衫落下,座中诸女大半已经一丝不挂,一具具白美的玉体艳光照人,百媚横生。

程宗扬不由大笑,借着酒意,心头生出一股放浪形骸的冲动。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都伏下身,把你们的幽处亮出来!”程宗扬一边解衣,一边醉醺醺叫道:“主子要挨个用过去,看你们谁能撑得最久!”

众女顺从地伏下身子,露出或是羞涩,或是熟艳,或是粉嫩柔美,或是妖淫媚致的下体。一时间满室肤光如雪,羞处尽露。

程宗扬从最下首的尹馥兰开始,毫不客气地挺起阳具,对着她肥圆的雪臀用力幹了进去。

“啊……”兰奴低叫一声,媚声道:“主子平安如意,大吉大利。”

程宗扬笑着对众人说道:“这兰奴原本是青叶教的掌教夫人,在太泉时中了淫毒,几乎沦为只知交合的玩物,幸好被你们紫妈妈救下,自愿献出魂魄,投身为奴。本来我还想抬举她,让她当了大丫头,可惜她自己不安分,屡屡背主,要不是看她还有几分姿色,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尹馥兰娇声道:“贱婢罪无可恕,蒙主子开恩才留得性命,如今只是猫狗一样的玩物,供主子和诸位姊姊们消遣取乐。”

“你有这觉悟就好。”程宗扬笑道:“有多少人给你开过苞了?”

“蛇姊姊、罂姊姊、惊理姊姊、琳姨娘,还有寿儿姊姊和光儿姊姊两个。”

“还不到一半嘛。今年争取让所有人都给你开一遍苞。”

“贱婢知道了。”

蛇夫人笑道:“兰奴的浪穴算是最淫贱的一个,入门之前,就不知被多少狂蜂浪蝶采过花蜜。让她在内宅给姊姊们当娼妓耍弄,也不算辱没了她。”

话音未落,尹馥兰屁股便颤抖起来,却是已经泄了身子。

蛇夫人笑着啐道:“好个不中用的东西。”

“以前的事暂且不提。”程宗扬拔出肉棒,幹进兰奴的屁眼儿,“新年新气象,今年好自为之吧。”

尹馥兰一边泄着身,一边颤声道:“多谢主子。”

程宗扬顶住她的雪臀幹了一回,用过这位青叶教掌教夫人的前后两穴,然后拔出肉棒。尹馥兰含了口酒水,用唇舌将主人的肉棒清理干净。

另一侧的成光伏着身子,双手抱着白生生的臀肉,露出她天生便光润无毛的妙处,娇声道:“主子新年诸事如意,大吉大利!”

程宗扬耸身而入,一边肏弄着她的淫穴,一边笑道:“江都王太子妃。天生的白虎,面如桃李,心如蛇蝎——连剑玉姬都敢坑,胆子够大的。”

成光不敢作声,只卖力地迎合着主人的插送。

“你眼下还没有等级,现在给你个机会,”程宗扬笑道:“只要你能撑过一百下,就升你为粗使丫头。”

成光闻言愈发卖力,可她也没能比兰奴强多少,只撑了六七十下,便在主人的高速捅弄下一泄如注。

程宗扬大笑着拔出阳具,送入她的后庭,“念在你坑过剑玉姬那贱人的份儿上,留你在内宅伺候,好生服侍吧。”

成光身子一颤一颤的,蜜穴不住泄出阴精,她牙关“格格”作响,吃力地说道:“多……多谢主子恩典。”

程宗扬摸住前面一隻雪臀,揉捏着笑道:“湖阳君?”

“主子吉……啊!”

话音未落,程宗扬便搂着她的腰肢一捅到底,一边挺动一边说道:“还记得你当日与董卧虎当街争执的气势,何等嚣张煊赫。如今吕氏外戚被诛十余家,诸侯宗室被诛不计其数。倒是你,洛都逃过一劫,蓝田又逃过一劫,不得不说你运气不错。”

“啊!啊!多谢……啊……侯爷……搭救……”

程宗扬笑道:“行,这算是你的谢礼,本侯就笑纳了。”

“啊!”孙暖一声尖叫,阴精狂泄而出。

那根阳具如长鲸吸水,将阴精一扫而空,片刻后送入一股温暖的气息,使她整个腹腔都暖洋洋的。

孙暖眉头刚舒展开,紧接着又被主人捅入肛中。她双手伏在地上,忍着后庭的痛楚,心甘情愿让主人受用了一回。

第四章 群钗贺岁

待孙暖含酒为了他品过肉箫,程宗扬带着醉意走到对面席间,居高临下望着身下的女体。片刻后挑起唇角,“太后娘娘也在呢,差点儿没认出来。”

吕雉玉容沉静,默默闭着眼。

“祝辞都不会说了吗?”

吕雉清冷的声音道:“主子吉祥,大吉大利。”

程宗扬蹲踞在她臀后,摆好姿势,“老爷我累了,太后娘娘,自己动吧。”

周围传来讥诮的笑声,太后娘娘被主人收用过的消息已经传遍内宅,此时尽人皆知,尤其是太后娘娘被主子开过苞过后扶墙而出的糗态,被蛇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若非紫妈妈没有允准,几名侍奴早就拿她作戏,尝尝太后娘娘的滋味了。

身前的美妇僵了片刻,然后翘起雪臀,用肛洞顶住那个硕大的龟头,向后挺去。

眼看着自己的阳具一点一点没入太后娘娘高贵的屁眼儿内,程宗扬不由心怀大畅,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那隻柔软的屁眼儿被粗大的肉棒撑开,然后猛地一收,龟头已经纳入体内,却又被棒身撑紧,坚硬的龟头正卡在肛蕾处,被柔韧而充满弹性的肛门肌肉紧紧箍住,包裹得密不透风。

程宗扬朝她白腻的臀肉上打了一记,“继续!”

吕雉挺着圆臀,吃力地将肉棒纳入肛内。忽然间,那隻屁眼儿猛地一紧,夹着肉棒剧烈地颤抖起来。

却是身后的主人一手拿着酒樽,将里面蒸馏过的烈酒倒在美妇撑开的屁眼儿上。娇嫩的肛蕾和直肠黏膜被酒精刺激,一阵炙烧般的剧痛从屁眼儿一直延伸到体内,吕雉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叫。

程宗扬一手按住她的腰肢,“啵"的一声拔出肉棒,将一樽烈酒全倒进她未来得及合拢的肛洞内,然后两手握住她的腰身,挺身而入。

被肉棒捅入的屁眼儿湿淋淋的,随着肉棒的进出,酒液一股一股飞溅出来,抽送间酒香四溢。吕雉被他侵犯时,肛内已经受了暗创,以她的忍耐力,此时也不禁痛得娇躯乱颤。

幸好程宗扬并没有幹太久,只插了十几下便放开她,伸手搂过前面的女体。

那女子娇声道:“愿主人年年有余,岁岁平安,财源滚滚,大吉大利……”

程宗扬笑道:“泉捕头口音越来越正了。”

泉玉姬激动地笑道:“奴婢得知主人要来长安,就一直在学,今天终于用上了。塞海保马尼,把得塞幼!新年快乐!啊……”

女捕头下身已经一片汪洋,程宗扬直接一捅到底,尽根而入。

“你跟我时候比她们几个都早,等唐国的事忙完,就辞了六扇门的差事,跟我回舞都。”

泉玉姬又惊又喜,“多谢主人!阿匝华一亭!请用力……”

在泉玉姬的竭力配合,不多时,这名六扇门的女捕头便两穴齐开,被主人采了花蜜。她跪伏在席间,媚眼如丝地含着酒水,吞吐着主人的肉棒。

此时已经有五名奴婢受过主人的临幸,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支撑到一百下,便都泄了阴精。剩下诸女暗喜之余,也不禁心头忐忑。她们从未想过自家主人全力施为之下,居然会如此威猛,既盼着自己能拔得头筹,又担心自己也和前面那些奴婢一样,不过数十下,便败下阵来。

程宗扬一视同仁,挨个收用过去。面前一名细腰丰臀的妖冶妇人赤条条伏在席间,媚声道:“奴婢寿儿愿主人龙体康泰,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程宗扬道:“把你的元阴献出来。”

寿奴乖乖献出秘藏的元阴,接着便被主人毫不怜惜地捣入。那根充满力道的大肉棒势如破竹,笔直幹入穴底,重重撞上花心。孙寿妖媚的面孔带着破体般的哀羞和痛楚,伏在主人身下婉转低叫,淫态横生。

那根肉棒一口气捣弄了百余下,接着“啵”的一声拔出,只见孙寿那隻风骚的大白屁股像触电般震颤着,穴口圆张,从穴内溅出一股浓白的黏液。

直到此时,孙寿才知道前面几人怎么如此不济。不是她们不中用,实在是主人的阳物太过强悍。以往与主人交合时,虽然也是狂抽猛送,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温存,但这会儿主人挟着酒意,再不留手,强度岂止翻倍?

短短片刻的抽送,就像是经历了半个时辰,她下体从穴口直到花心,被肉棒捅弄过的部位仿佛被电击般微微发颤,阵阵酥麻混杂着痛楚的触感残留在娇嫩的肉壁上,久久不退。

这会儿即使一根羽毛拂过,自己立刻就会二次泄身……

孙寿念头刚转到一半,就发现自己错了。主人根本没用什么羽毛,仅仅是捅入后庭,自己蜜穴就像是被引爆一样,又一次泄出阴精。

寿奴好不容易捱过一百下,却接连泄了两次身,比起前面诸女,更显狼狈。

轮到惊理,这名最早入门的侍奴伏地拜贺道:“主子新年财源广进,大吉大利……”

程宗扬笑道:“近来很少见你用蛾眉刺,是不是学了什么新的功法?”

“奴婢与两位姊妹随卓奴学了一路剑法,正在习练。”

“一气化三清那个?”程宗扬之前听她们说起过。

“是太乙真宗的三清剑。三人联手合击。”

程宗扬道:“好好练,哪天舞给我看。”

“是。”惊理笑道:“到时奴婢们叫上卓奴,一起来舞。”

罂粟女笑道:“愿主人万事如意,八方来财……”

蛇夫人娇声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六朝同贺,四海增辉……”

阮香琳道:“相公喜乐安康,吉祥如意……”

三名侍奴总算比那些奴婢强些,超过二百下才泄身。尤其是阮香琳,足足用了半炷香时间,伏在席上娇喘不已,淫声四溢。

最后剩下飞燕、合德姊妹,姊妹俩犹自穿着小衣,不好意思与那些侍婢一样在席间赤身裸体,任由主人淫玩。最后还是拉起纱帷,姊妹俩同入帷中,与夫君大人行了新年头一回房事,以此为夫君贺岁。

半透明的纱帐内,姊妹俩玉体横陈,敞着美穴与夫君交合行乐。外面爆竹声不住传来,帐内一对玉人香肌雪肤,花容丽质交相辉映,其美无度。

赵飞燕拥着他的肩背,一边承欢,一边温柔如水地在他耳边呢哝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唱得真好。”程宗扬笑着挺了挺身,“赏你的。”

赵飞燕举着鸾穴,任他挺弄,娇声道:“多谢夫君。”

“过完正月,汉国就会宣布,太皇太后将于长安法雲尼寺出家为尼,”程宗扬道:“长秋宫那边,有胡情和凝奴就够了,只要你愿意,永远不回汉宫都没关系。”

“我呢?”赵合德道:“我要跟着姊姊,还有你……”

程宗扬搂住她的纤腰笑道:“你是小夫人,想跑都跑不了——等匡仲玉那边找到人,我就正式提亲,娶你们姊妹过门。”

“哦……”赵合德颦眉道:“插错了,不是这里……”

程宗扬笑道:“让你姊姊帮你剥开,你自己扶着。”

赵飞燕抿嘴一笑,伸出玉手,剥开妹妹的下体。赵合德双手扶着阳具,乖乖送进自己柔嫩的美穴中,仰脸道:“愿夫君龙体康健……”

帐内三人缱绻缠绵,难舍难分,帐外忽然传来一片笑声,却是蛇奴等人在拿那些不入等的贱婢取乐。

小紫一手抱着雪雪,一手拿着盛着血红色葡萄酒的玻璃樽,笑吟吟看着这一幕。

程宗扬张臂把她横抱起来,狞笑道:“死丫头,可就剩你了!”

小紫舒服地靠在他臂间,笑道:“好啊,你想人家怎么陪你?”

“当然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爽一下!”

◇    ◇    ◇漏过三更,已是深夜,爆竹声仍不断响起。程宗扬抱着小紫坐在屋脊上,望着沉浸在欢庆中的长安城。这座庞大而辉煌的都城一眼望不到尽头,宽阔而平整的街道了无人迹,一座座四方的里坊内却是焰光烛天,将夜幕映成绯红的颜色,犹如破晓景象。

头顶传来哨声,夜宿的鸽群被欢庆的气氛惊醒,在空中飞过。夜幕下,数不清的佛塔、道观、寺庙全都点起灯火,其数以百十万计,璀璨夺目,使得天上的繁星都为之失色,让人分不清眼前是盛世长安城,还是天上白玉京。

小紫静静靠在程宗扬肩上,娇俏的面孔宛如宝石般精致,星眸在夜色间熠熠生辉。

“真漂亮……”

程宗扬深情款款地说道:“没有你漂亮。”

小紫笑道:“大笨瓜,你的技巧好生硬哦。”

程宗扬叹道:“我泡妞的技巧是差了点儿,可我也没处练不是?”

“大笨瓜,刚才开心吗?”

“你呢?”

小紫展颜笑道:“你开心我就开心。”

“我也一样。”程宗扬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可是有人会吃醋哦。”

程宗扬失笑道:“不会吧?”除了紫丫头和赵氏姊妹,其他不是侍妾,就是奴婢,哪儿有她们吃醋的份?

不过转念一想,如瑶和丹琉还在舞都,婚后头一个新年就两地相悬,未免有些对不起她们。而且自己旅居在外,无法与林清浦联络,也和留守舞都的她们音讯难通。更别说远在南荒的凝羽,已经两年未见,想起来就有种揪心的感觉。

“不知道雲丫头她们这会儿在幹嘛呢?有没有跟雁儿、莲妞她们一起守岁,吃年夜饭,放爆竹……”

“别担心,朱老头这次再走,就不准备再回汉国了。离开之前,总得保证那个小家伙的平安。你的大老婆和小老婆,他也会顺便照顾。”

程宗扬确实一直在担心这事,如瑶、丹琉、雁儿,还有怀着刘骜子嗣的友通期都留在舞都,万一剑玉姬那贱人来个釜底抽薪,自己可受不了。

“他留在汉国,是不是要跟巫宗那个什么天王,达成什么协议?”

“你猜。”

“我智商只有你的一半,你让我猜?你要是再欺负我智商不够,我就……吃了你!”

程宗扬凶巴巴说着,作势要扯开小紫的衣衫。

死丫头躺在他怀里,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笑道:“给你吃好了。”

“真的?”

小紫笑吟吟道:“你猜?”

“我可以……”程宗扬抚摸着她圆润的美臀,“先吃一半……”

“大笨瓜,你连那个老婆婆都不舍得吃。”

“谁说我不舍得?我是没兴趣!”程宗扬凛然道:“再说了,她怎么就老婆婆了?还水嫩着呢。”

小紫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在他耳边小声道:“好吃吗?”

程宗扬噎了一下,吕雉那贱人!自己怎么吩咐的?绝对不许外泄!结果死丫头一转眼可就知道了。这要传出去,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程宗扬道:“你让我吃吗?”

“不要!”

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只一下。”

“不可以!”

程宗扬抱住小紫,用下巴在她脖颈中使劲蹭着,“就要吃,就要吃。”

小紫被他鬍茬刮得又刺又痒,一边扭着脸躲避,一边道:“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就要!就要……”

“不要!不要……”

两人笑闹着,忽然坊外传来敲梆子的打更声。

坊内那些豪门大户宅中人影闪动,纷纷打开大门,却是已经到了元正大朝会上朝的时辰。

小紫从他怀中钻出,笑道:“程头儿,你该上朝了。”

程宗扬悻悻然站起身,“亲一个再走。”

小紫乖乖扬起脸,被他吻住唇瓣。

唇舌纠缠之际,难舍难分。忽然间,小紫精致的玉脸浮起一抹诱人的嫣红,她扭首移开红唇,一双美目水汪汪的看着他,声如蚊蚋地说道:“大笨瓜,以后给你吃……”说着飞也似地掠下檐角。

唇上传来淡淡的幽香,程宗扬呆立在屋脊上,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咧开,露出傻笑。

◇    ◇    ◇无数灯火从各坊涌出,汇集在笔直的大街上,犹如一条条流动的星河,涌向唐国的中枢所在——大明宫。

程宗扬换好上朝的袍服,跨上赤兔马。敖润在前提着灯笼引路,吴三桂跟在马后随行。

以程宗扬使者的身份,再加上唐国允诺的特殊礼遇,完全有资格乘车赴朝。不过段文楚专门叮嘱过,元正的大朝会不比常朝,除了在京的官员,各州都督、刺史、各节度使派遣的职官、一众属国的使节……都要入朝为唐皇贺岁。为了避免拥堵误事,上至宰相,下至郎官,这一天都会弃车乘马,甚至连随从都不敢多带。

一出门,只见一个熟人正在外面等着。那人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虽然脸上青肿未褪,眼圈还黑着,但丝毫不妨碍他人见人爱的帅哥形象,反而让人心生怜惜,忍不住想问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混帐,居然把名动京城的独孤郎打成这样?

独孤谓双手抱拳,躬身施了一礼,“下官独孤谓,奉命护送君上。”

与唐国谈判的条款中,专门提到唐国官方有保护舞阳程侯出行的义务。这差事出力还不讨好,出事是罪过,没出事被人说给成汉使献殷勤,也是罪过,又赶上年节,可谓苦逼到极点。

京兆府的官员们推来推去,结果差事抡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又落到了法曹参军独孤谓头上。理由是独孤参军跟舞阳侯打过交道,对工作情况比较熟悉,而且能力出众,一定能圆满完成组织上交待的工作任务。

独孤谓倒是很有觉悟,他一个从刑部六扇门借调的外来户,京兆府还不可着劲儿的用?苦活累活髒活全是他的,背锅顶雷扛包样样不缺。于是除夕之夜,别人在家喝着酒过的年,他蹲在程宅门外,喝着西北风过的年。

程宗扬笑道:“独孤郎,辛苦了。”

独孤谓连称不敢,然后紧跑两步,跟在马侧。

程宗扬只带了敖润和吴三桂两人,结果一上街才发现,自己带的随从还算多的。同住在宣平坊的尚书左仆射严绶,尚书右仆射卢钧两位尚书省的主官,都只带了一名提灯的随从。其余低阶官员都是单身独骑,自己拿着灯笼。

从宣平坊到大明宫的大街长十二三里,沿途各坊不断有官员或是乘马,或是步行,汇入上朝的队伍。满街灯火相望,衣冠载道,官员们戴着乌纱幞头,身着朱紫官服,依照品阶不同,腰间佩戴着金鱼袋、银鱼袋,一个个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尽显帝国精英官僚的风范。

敖润在前面牵着马,一路上左顾右盼,程宗扬也觉得大开眼界。他此前只跟段文楚、独孤谓这些唐国官员打过交道,独孤郎自不用说,长安城有名的帅哥,段文楚也是相貌不凡。他原来以为只是个例,此时才发现,满大街的唐国官员,就没有一个长得醜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身材高大,相貌端正。

程宗扬禁不住道:“唐国官员都长相这么出众?”

“回君上,”独孤谓道:“唐国官员都要吏部考核才能出仕,先考的就是长相。”

听了独孤谓解释之后,程宗扬才知道,唐国士人通过科举,只是有了作官的资格,正式成为官员,还需要通过吏部的考试。考试内容共有四项,依次是身、言、书、判。

身是指外貌,须得体貌丰伟,相貌堂皇才算合格。言指口才,不能口吃或者口音太重。书指书法笔迹,最后的判是指通晓案牍公文。四项之中,相貌排在第一位,公务能力反而排在最后……唐国如此强盛,只能说明人家的选材方法还是很科学的,帅哥就是比醜逼有能力!

“长得醜点,连官都不让当,”程宗扬感叹道:“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啊。”

独孤谓陪着笑脸,心里暗自嘀咕,领导这是对我有看法?可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往脸上划两刀,哄领导开心?问题是这会儿你开心了,回头别的领导喜欢帅的,我怎么办?

程宗扬道:“独孤郎当年在身这一项上,想必是拔得头筹了。”

独孤谓干笑道:“君上见笑了。”

程宗扬忽然来了兴致,“哎,你说咱们两个,谁长得帅啊?”

独孤谓怔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不要脸给惊到了。我?独孤谓,长安城两百多万人公认的帅哥。你问我咱们俩谁长得帅,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独孤谓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君上!”

程宗扬摇了摇头,“我不信。”

“真的!”独孤谓诚恳地说道。

“老敖,你来评评!”

敖润眼也不眨地说道:“当然是程头儿你长得帅!”

程宗扬扭头道:“长伯,你觉得呢?”

“那还用问?”吴三桂伸出大拇指,“肯定是君上!”

“是吗?那具体说说,我哪儿比独孤参军帅?”

吴三桂打了个哈哈,“我想想啊。”

“独孤郎,你说呢?”

独孤谓慨然道:“君上如日月,下官如萤火。哪里能比呢?”

“吹牛。老敖,你来说。”

敖润头也不回地说道:“程头儿,这得加钱啊。”

程宗扬放声大笑。独孤谓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失笑之余,也不由对这位程侯的印象略有改观。

沿着宽广的长街笔直向北,远远便能看到巍峨的宫城。越往前,城阙越发高大雄伟。长安城原本是整齐的长方形,最初的宫城位于北面正中的太极宫。因为太极宫位于洼地,地势较低,唐国又在长安东北的龙首原上兴建大明宫,作为帝国中枢。

大明宫东西长三里,南北长六里,面积几乎是紫禁城的五倍,本身就相当于一座巨大的城市。宫中山水相连,由龙首原分出的三道山岗横亘宫中,在岗上依次建有外朝的含元殿、中朝的宣政殿和内朝的紫宸殿,居高临下,气势恢弘。

大明宫之南,面向长安城方向建有五座城门,程宗扬沿街北上,正前方一座便是大明宫的正门,丹凤门。

这是程宗扬见过最宏伟的宫门,城门高十五丈,宽二十丈,下方分为五条门道,城楼更是高耸入雲,镶金砌玉,金碧辉煌,气象万千。披星戴月的入朝官员们从门前行过,人马小如蝼蚁。

待漏院位于丹凤门之西的建福门外。由于宫门要到夜漏尽后二刻方能开启,唐皇特命人在此建院,供入朝的官员等候,免受风雨之苦,因此名为待漏。

此时待漏院内已经汇聚了上千名官员,王公重臣、四方使节、文武官吏,在院中各寻位置,彼此揖手寒暄,一时间颇为热闹。

程宗扬在唐国没什么熟人,自己所处的又是客使区域,与李药师、王忠嗣那些武将不在一处,原想着随便打个哈哈,然后闭目养神就算完事。可没想到入内一看,居然遇到好几张熟面孔。

当头一位门牙掉了两颗,依然抱膝啸傲,旁若无人的风流名士,却是谢家那位浪荡大爷——谢无奕。

谢无奕正啸得高兴,见程宗扬进来,眼睛顿时一亮,起身道:“诶!这不是程贤弟吗?多日不见!你怎会在此?”

程宗扬也是一愣,“谢大哥?你怎么来了?”

谢无奕迎上来,把臂笑道:“张少煌那厮,去了临安便乐不思归!王丞相索性让他待在临安,玩够了再回来交差。桓歆他们都去了江州,找小侯爷玩乐,我就耽误了一天,结果被王老头抓了差,派来出使长安。你怎么也在此处?”

程宗扬笑道:“不对吧?谢大哥你要是不乐意,王丞相能把你派出来?”

谢无奕大笑道:“知我者贤弟也!久闻长安繁华,老兄我早有意一行。”

“谢大哥来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吧?”谢无奕不在意地说道:“也许一个月?一个多月?”

好嘛,连自己来了多久都没数,这也是潇洒到一定境界了。

“石超也在长安,你们没见面?”

“石胖子也在?还真没留意。反正我这些日子就在平康坊住着,别的地方都没去。”

“你说哪个坊?”

“平康坊啊。怎么了?”

程宗扬明白过来,合着这位大爷在青楼住了一个来月?王茂弘莫非是气迷心了?居然把这么个不靠谱的大爷派来公干?

“没什么,我跟石超在宣平坊,离得不远。”

谢无奕在他手臂上捏了两下,笑道:“有空一块儿坐坐。”

程宗扬微微一怔,这位大爷居然也会使暗号?

两人一笑而罢,彼此揖手作别。

刚往前走几步,一个戴着长翅纱冠的乌衣少年上前拜倒,尖声道:“小的见过程主事。”

程宗扬停下脚步,“你是……小贯子?”

童贯扬起脸道:“正是小人。”

程宗扬忽然发现自己来这一趟是个错误,今日大朝会,自己作为汉使被邀出席,其他晋宋诸国也免不了有使节赴会。晋国还好些,自己没有官职在身,顶多是江州刺史萧遥逸名下的客卿身份。而自己在宋国可是有正式官职的:工部屯田司员外郎,宝钞局主事。

程宗扬对自己的身份问题一直不怎么在乎,六朝各自疆域广大,以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效率,自己多几个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当个小官还无妨,等地位高到一定程度,就难以掩饰了。比如自己舞阳程侯的身份,哪一朝都不可能放着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诸侯不去理会。

自己在待漏院接连遇到熟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顶级的圈子就那么大,即使今天来的不是童贯和谢无奕,其他人也不会忽视自己这位汉国新贵。

程宗扬略一错愕之后,并没有设法掩饰,只笑道:“你是朝廷派来的使节?不错嘛,升官了。”

童贯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既担忧又棘手,还有种捞到救命稻草的惊喜。

他小声道:“回程主事。小的不是正使。”

“谁是正使?”

童贯苦笑道:“这次来的正使,程主事也认识。”

“不会是蔡元长、史同叔他们吧?”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游目四顾。

童贯小声道:“是廖群玉廖先生。”

程宗扬一怔,怪不得当日廖群玉行止有异,原来是挂着公事的名义,悄悄给自己主公幹私活,结果被自己无意中撞见。

“廖先生不是一直不肯出仕吗?怎么成了正使?”

“贾相爷推行方田均税法,没有得力的人手,举荐廖先生做了掌管三阁图书的秘书监。此行正好在长安,临时派遣为正使。”

“你也不错啊,年纪轻轻就当副使。”

童贯苦着脸道:“不敢瞒程主事,小的是秦大貂珰举荐,由官家钦命,来皇图天策府学习武事的,并非使节。”

派一个太监来学习武事……好吧,太监能打,这也算宋国的优良传统了。

“廖先生呢?”

元正大朝会,宋国派来的正使不见踪影,反而让一个太监出面,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童贯嘴角抽动了几下,“不见了……”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别哭!怎么回事?”

“小的明白。”童贯忍泪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廖先生昨日出门就没有回来,各处找也没有找着。唐国鸿胪寺催促要使节名单,小的没办法,只好冒充正使,填了名字。”

童贯攥住他的衣袖,“程主事,小的辞行时,太后和官家专门吩咐过,若是遇见主事,一是向主事问安,若主事诸事顺利,还望早日回临安一行。二是万事都要听主事的吩咐,不得违命。如今见着主事,小的可总算有了主心骨。求主事给小的作主……”

自己能作什么主?这会儿找廖群玉也来不及了。再说了,我是汉使,你是宋使,难道我能把两国的使节一肩挑了?汉、宋结盟,这是要对付谁呢?

“不用慌张,你就沉住气去上朝。鸿胪寺给你讲过礼仪吧?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散朝之后来见我。”

程宗扬低声说了自己的住处,然后嘱咐道:“稳着点。”

“是。小的记住了!”童贯到底不是个畏手畏脚之辈,听了程宗扬的吩咐,挺了挺胸,然后抱拳施礼,“多谢主事提点!”

第五章 九天阊阖

程宗扬交待童贯沉住气,自己反而有点沉不住气了。谢无奕显然有话要对自己说,能让这么个纨绔大爷上心的事,想想也不会是小事。宋国这边更清奇,正使居然失踪了,剩个小太监被赶鸭子上架。

据程宗扬所知,六朝在彼此的都城都有常驻的官员,汉国也有,抵达长安时还来拜见过,只不过自己当时人还没到,被吴三桂带着吕奉先出面打发了。正常情况下,童贯应该跟驻地的官员沟通,而不是自己冒充正使……

程宗扬不由回头看了童贯一眼,这小家伙,出头的心思还真热。

六朝使节各有席位,程宗扬刚入席坐定,拿起茶盏,便听到门吏通传,“昭南使节,申服君到!”

程宗扬差点儿把茶盏打翻。申服君跟自己不熟,大伙儿根本就没见过。问题是自己跟他女儿可不陌生——申婉盈,卓雲君的亲传弟子!跟自己有过好几腿关系那种。

不会这么巧吧?谢无奕、童贯、申服君,有的没的全赶到一块儿了?长安城这地面这么邪门?

程宗扬心里嘀咕着,只见一名头戴高冠,身着乌衣的五旬老者踏进阁内。他腰间悬着一串珠玉长佩,右手扶着一柄样式古拙的长剑,大袖飘飘,行如流雲,向众人略一颌首,然后一言不发地入席落座。

程宗扬有些心虚地呼了口气,幸好申服君没带着女儿,不然要在这里被人当场认出来,再来个当庭哭诉,恚骂自己这个负心郎,那场面可就太尴尬了。

程宗扬侧了侧身体,避免与申服君视线相接,接着又听到一声通传,“秦国正使,中大夫徐客卿到!”

程宗扬闻声,不由来了一丝兴趣。六朝之中,自己唯一没打过交道的,就是秦国了。他一直有些好奇,自己会不会遇见白起、商鞅、韩非、孙武这些猛人?说不定还有荆轲、聂政这些名垂后世的刺客。

程宗扬饶有兴致地举目望去,接着眼珠子险些掉出来,手里的茶盏“咣”的一声掉在案上。

此时昂然而入的秦国正使披着一袭华丽的玄黑色羽服,头戴着一顶翠羽冠,拿着一柄白羽扇,打扮得跟鸟人一般,乌髮如墨,飘然出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问题是那张脸——居然也是自己的熟人!而且是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熟人!

程宗扬不知道秦国有哪些赫赫有名的传奇人士,但眼前这位,他敢一万个肯定,绝对不是秦国人!

那人带着一丝矜持的笑容向众人微微颌首施礼,到了程宗扬这边,眼睛猛地一亮,接着又很快收敛起来,毫无异状地从容入座,风度翩然地摇着白羽扇,看不也看这边一眼。

看着秦国使节夸张的打扮,要不是那张脸长得一模一样,程宗扬都不敢相信他就是苍澜那个面带菜色,衣不蔽体的落魄家伙——徐君房徐大忽悠!

程宗扬使劲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仔细看去,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不会是双胞胎吧?程宗扬正在起疑,只见他貌似无意地扯起衣袖,露出里面一抹轮廓浑圆的莹润晶光。

水晶球!程宗扬终于确定这家伙就是徐大忽悠本人,可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巧也在长安,又为何会变成秦国正使?

长安城这地面真是太邪了!

程宗扬一时间坐如针毡。六朝之中,除了唐国是东道主,自己身为汉使,其他四朝的使节居然或多或少都与自己有些关系……程宗扬忽然怀疑,这会不会一个专门针对自己的圈套?不然怎么会巧合到这种地步?

可若是专门为自己布个圈套,硬是牵涉到六朝正使,这背后布局的势力得有多大?真要遇见这种对手,自己还有什么好反抗的?直接躺平挨捶好吧!

程宗扬按下一问究竟的心思,若无其事地换了茶盏,慢慢品着茶汤,等待宫门开启的时刻。

◇    ◇    ◇“漏止更尽!”一名吏员长声呼道。

玉漏已尽,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名监察御史站好位置,一众文武官员陆续来到庭中,按照品秩高低各自站定。程宗扬作为汉国使节,位次在亲王、郡王、一品官员之后,接着是二三品的官员、属国使节和四五品的官员。五品以下就没有资格参加朝会了。

一片衣冠煊赫中,程宗扬看到江王李炎,双方微微颌首示意,分别入列。六朝之外,尚有一堆大唐属国的使节,有些使者对规矩不熟,监察御史还要在旁指点,上千人的队伍好不容易整顿完,然后由属吏打着灯笼,步行前往丹凤门。

五更已过,天色仍然漆黑一片,天际挂着几颗残星,清冽的寒风拂起衣角,寒意侵人,耳边不时传来环佩和步履的轻响。

行至丹凤门,正值破晓时分,夜色退去,天际泛起苍茫的晓色。

漏下二刻,巨大的宫门缓缓开启。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巨大的广场。整个广场长一里有余,宽逾三里。笔直的御道将广场分为两半,龙首渠自东而西蜿蜒流过,前方是五座白玉拱桥,与丹凤门延伸而来的五条御道相连。

正中的御道和御桥都是皇帝御用,大臣只能走两侧。与汉国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风格不同,唐国官员更加职业化,文武泾渭分明,文臣在东,武将在西。使者们也分为两处,汉、秦在东,晋、宋、昭南在西。

程宗扬昂首阔步,似乎与后面的徐君房素不相识。徐君房右手托在胸前,左手长袖飘舞,目不斜视,只是眼珠子不住乱转,显然被大明宫的规模惊到了。

御道两边林立着披甲执仗的翊府卫士,他们身着玄黑衣甲,犹如两条墨线,笔直伸向广场尽头。广场尽头是一道长无边际的宫墙,不过由于地势的关系,那道宫墙丝毫阻挡不了视线。从御桥上望去,能看到宫墙之内,两座精美大气的阁楼巍然耸立,东面为钟楼,西为鼓楼。

在钟鼓楼之后,紧接着又是两座规模更加庞大,装饰更为华美的巨型阁楼,东西分别是翔鸾阁、栖凤阁。两阁都座落于五丈高的台基上,三面犹如刀切一般整齐,居高临下,气势峥嵘。阁后两条长长的廊桥斜着向上,与最高处的正殿相连,犹如探出的龙爪,踞伏在正殿之下。

两座阁楼之间,便是大唐最宏伟的宫殿:含元殿。含元殿的台基同样是五丈高,但整座含元殿位于龙首原的至高点上,比起规模惊人的翔鸾、栖凤二阁还要高出数丈,从下方往上望去,直如天上宫阙,在破晓的天色下,散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随着丹凤门开启,宫内的承天门、长乐门、永安门、嘉德门……一道道宫门陆续开启。承天门前的翊府卫士已经换成十六卫中的左右骁卫,他们披着金灿灿的光明铠,衣甲鲜明,手持横刀,列好仪仗。

门外一名身着朱衣的御史长声道:“就班!”

佩剑的官员们纷纷解下佩剑,除去靴履,从袖中取出朝笏,捧在手中,然后站好班次。御史属吏们捧着书册,逐一核对人员。

一些高级官员有着剑履上殿的资格,佩剑未取,不过据程宗扬所知,他们携带的佩剑大都是些未开锋刃的样子货。

传点完毕,天色已亮,上千名官员鸦雀无声,整齐分为文武两队。

承天门前,夹阶、监门两名校尉拿着门籍,开始唱籍。

“抚王李纮。”

“在。”

最前面一名亲王应声而出,由夹阶校尉象征性地在身上一拂,踏入门内。

唐国皇室特别能生,随便拉出一位皇帝、亲王,都有一堆儿子。这位抚王按辈分来算是当今唐皇李昂的爷爷辈,年纪不过是中年。

接下来爷爷叔父辈的亲王还有好几个,监门校尉唱道:“光王李怡!”

“在。”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闻声上前,不小心踩到袍角,跌了一跤,头上的金冠掉落下来。

人群中发出一声嗤笑,李炎一边毫不客气地奚落自家这位笨手笨脚的叔父,一边抬脚将金冠踢了回去,李怡虽然是叔父辈,年纪却比唐皇李昂还小一岁,比李炎也大不了多少,他有些狼狈地捡起金冠,结果没拿稳,又掉了一回。

人群中传来一阵低笑,诸王同住在十六王宅中,都知道这个李怡愚笨得紧,结果元正大朝会上又出了一回醜。

“勿得君前失仪!”监察御史赶紧出声,才把这事压下去。

“江王李炎。”

“在!”

李炎昂然上前,踏入承天门。

“安王李溶……”

“陈王李成美……”

一众亲王陆续进入,李成美是敬宗幼子,李昂、李炎的侄儿,也是辈分最小的一位亲王。再往后应该是郡王,但几位郡王都挂着节度使的头衔,各据一方。唯一在朝的博陆郡王李辅国又在皇帝身边伺候,因此李成美之后,便是朝中的宰执等一品官员。

“王涯!”

“在。”

程宗扬仔细看了眼这位大唐宰相。王涯七十多岁年纪,精神倒还健旺,跟他孙子王显长得挺像,都是上身长,下身短。

“李训。”

“在。”

这是李植的父亲,另一位宰相,看起来也是相貌堂堂。

“王铎。”

“在。”

这位是吏部尚书,出身世家,累世富贵,举止从容,风度翩翩。

“郑注。”

“在。”

工部尚书,出身不怎么样,但极擅言辞。据说跟宦官打得火热,而且深受唐皇李昂信重。

监门校尉终于叫到自己的名字,程宗扬上前一步,与前面众人一样,平举双臂,由夹阶校尉拂了拂身上,确认未携带犯禁物品,然后踏入门中。

巍峨的翔鸾、栖凤二阁拔地而起,气势迫人,中间的含元殿高居台上,殿前垂下两条长长的坡道,如龙垂其尾,这便是有名的龙尾道。坡道上铺着朱红的长毯,两排身着黄衣,腰系乌带的内侍抱着拂尘,立在道旁。

一众王公大臣沿着龙尾道鱼贯而上,程宗扬远远看到卫国公李药师的身影,紧随在几名旁系亲王身后。

“此乃吾随身法宝,名曰妙法天球,尺寸之间,包罗万象,神光开合,从不离身……”

程宗扬回头望去,只见徐君房正托着那隻水晶球侃侃而言。两名校尉和监察御史小声商量几句,最后挥手放行。

程宗扬咳了一声,略微放慢脚步。等徐君房走近,低声道:“怎么回事?”

徐君房满腔幽怨地说道:“还不是被你给害得?我这鸭子被赶上架,可就下不来了。”

程宗扬一头雾水,徐君房成了秦国使节,怎么是自己害的?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步入承天门内,两边的左右骁卫换成了左右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众目睽睽之下,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憋着。

程宗扬匆忙道:“我在宣平坊,去哪儿找你?”

“鸿胪寺驿馆。”

程宗扬有点后悔,段少卿多次邀请自己入住驿馆,当时要是给他点面子去一趟,说不定早就跟徐大忽悠接上头了。

沿着漫长的龙尾道一路向上,前面的官员们双手捧笏,目不斜视。程宗扬没带朝笏,袍服也与唐国的官员不同,看上去与众人格格不入。不过没带朝笏也不是他一个,六朝使节除了童贯似模似样地捧了支象牙笏,其他几位都空着手。后面一众属国的使者更是奇形怪貌,什么模样的都有。

程宗扬眼角余光一闪,在西边龙尾道上的武职官员中,看到那个魏博来的乐从训,不由想起一直没有回音的义姁,还有潘姊儿……她不会趁机逃跑了吧?死丫头给她下过禁制,不过以光明观堂的手段,也许有办法解开……

从龙尾道登顶的一刻,一缕阳光从地平线跃出,宫殿上金黄的琉璃瓦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辉,驱走了最后一丝黑暗,仿佛整个长安城都变得明亮起来。

含元殿内铺着华丽的地毯,踏在上面,没有半点声息。殿中一排排蟠龙巨柱足有两人合抱,高及两丈,每根柱下都有两名内侍左右而立。此时大殿内汇集了千余名官员,数以百计的内侍、宫女,仍不嫌拥挤。如此规模的殿宇,也就汉国差可比拟,宋国、晋国的宫室都要相形见绌。

大殿正前方设有王、公以及客使的席位,正如段少卿所言,汉使的专席位于最前方。正中的玉阶上是唐皇御座,座后设有被称为黼扆的屏风,座前列着一张玉制的几案,座前左右设有熏炉,此时炉上香烟袅袅,在御座周围缭绕浮动,犹如蟠龙吞吐雲气。

殿内千余人鸦雀无声,诸王公卿在各自席侧躬身而立,静候皇帝临朝。

辰时将至,雲板声响。一名戴着鸡冠状红布绩头的卫士高声呼道:“圣上驾到!拜!”

殿内众人同时拜到,口称:“万岁!”

几名内侍手击雲板,快步走出西序门,接着是手捧皇帝玉玺的符宝郎,几名身着紫袍,颌下无鬚的宦官,随后数名宫女手执障扇,迤逦而出。

官员们依照朝仪,伏身拜倒,不敢仰视。程宗扬倒是不在乎,抬眼看了个仔细。那些障扇是用孔雀翎毛编造而成,长约三尺,光泽灿然。此时连成一片,只能从扇下的空隙隐约看到皇帝衮服的衣角。

监察御史眼看着汉使君前失仪,但此时也无计可施,只能怒髮冲冠地奋笔疾书,待散朝之后再行质问。

一排障扇行至阶上,将御座遮得严严实实。片刻后障扇散开,正中的唐皇李昂出现在御座上。他头戴冕旒,身着玄衣纁裳,带剑服佩,系着长绶,舄靴上镶着金饰。六名执扇的宫女退到座后,符宝郎将玉玺摆在案上,跪坐在阶下。

李昂二十多岁年纪,与汉国天子和宋主年岁差不多,颌下留着短鬚,相貌与李炎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文雅和清秀。

不过最吸引程宗扬目光的是御座周围的五名太监。御座右前方是一名头髮花白的紫袍老者,他腰悬金鱼袋,面相犹如一个老婆婆,皮肉鬆弛,只不过一隻鹰鼻使他面相平添了几分阴鸷。

博陆郡王李辅国,一个封王的太监。程宗扬朝旁边的席位看了一眼,恐怕没有人知道,这下面还有一个将来会封王的太监。天底下爵位最顶尖的两个太监遇到一起,着实值得纪念。

小贯子可比自己上路多了,这会儿伏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只看这态度,就是个懂事的。

御座左右各有两名紫袍宦官,程宗扬按照杨玉环当初的介绍,一一对应。胖乎乎长得像个面团一样的是鱼朝恩,神策军观军容使。浓眉大眼,肤色苍黑的是仇士良,掌左神策军。

程宗扬后来才知道,仇士良与窥基一样,同样是武将勋贵出身,人家五个儿子都是入宫之前生的。这会儿下巴光溜溜的,看来是真割了。

四方脸,卧蚕眉的的是王守澄,枢密院左枢密使,掌军事。八字眉,面容瘦削的是田令孜,枢密院右枢密使,掌政事。

这一王四公军政全拿,什么国家大事,他们五个商量着就办了,下面这千余官员只用听命就行。至于皇帝,摆在御座上就够了。

据说当初李昂登基时,因为前面一连几位皇帝横死,李辅国还特意安慰他:圣上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置。李昂感激之下,封其为博陆郡王。

李辅国拿着玉柄拂尘,抬手一挥,尖声道:“再拜!”

立在柱下的内侍齐声道:“再拜!”

官员们再次拜倒,“万岁。”

再拜之后,身为司空,平章军国事,群臣排名第一的王涯站起身,走到西阶席前。他先脱去靴子,然后跪坐在地,一丝不苟地解下佩剑,放在席上。随后起身踏上玉阶,走到案前,跪倒称贺。

“臣,司空王涯言:元正首祚,景福惟新,伏惟开元神武皇帝陛下,与天同休!”

唐皇垂拱端坐,李辅国道:“起。”

王涯起身,倒退着走下玉阶,回到西阶席前,佩剑纳履,回到席间。

李辅国长声道:“拜!”

群臣伏身再拜,“万岁!”

仇士良踏前一步,“诏!”

掌管政事的右枢密使田令孜上前跪拜,双手举过头顶。仇士良将一卷黄绫御诏放到他手中。田令孜托着诏书,毕恭毕敬地退下玉阶,然后走到群臣东北,面西而立,尖声道:“有制!”

群臣拜倒承旨。

田令孜展开诏书,拖着声音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履新之庆,与公等同之!”

群臣山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王公重臣入席就座,百官躬身侍立。从尚书省开始,禀报各部一年来的功绩。然后是各州郡刺史,藩镇派来的官员述职奏事,敬献贺礼。

唐国三百余州,不过基本被四十八藩镇分割占据,藩镇以外的只剩下三四十个。饶是如此,近百名各地官员逐一拜贺敬献,还是花去不少时间。

冗长的仪式从清晨开始,一直持续到午时前方告一段落。接着还没有完,六部、州郡、藩镇之后,轮到各方使节拜贺。

程宗扬坐得昏昏欲睡,终于轮到自己,赶紧起身道:“汉国使臣程宗扬,为皇帝贺!”说完递上一份礼单便算完事。

内谒者接过礼单,逐一宣读,无非是金珠玉璧等物,唯一的不同是多了霓龙丝衣十套,而且位置很靠前,听起来就很珍贵的样子。毕竟是自家生意,这么好的广告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李昂一直高踞御座,等内谒者宣读完,才第一次开口,“贵使远来辛苦,还请代朕向贵天子问好。”

程宗扬只好再次起身拜谢,“臣遵旨。”

方才记下汉使失仪的监察御史愣了一下,皇帝出席元正大朝会向来是不发御音的,所有要宣读的内容都由宦官代劳,若说失仪,这该是皇帝失仪了。

他满心纠结地斟酌半晌,最后咬牙提起笔,将汉使失仪的字句统统抹掉。

随后晋、宋、昭南使节一一拜贺,晋国使臣谢无奕的贺礼是珍珠十斛,玉马一对,丞相王茂弘手书的长卷一幅。宋国使臣童贯敬谢的贺礼是丝绸千匹,玉屏两副,金制的水运钟一台。昭南使臣申服君的贺礼是象牙百支,犀角十对,玛瑙雕成的酒樽、器具数十件。

到了秦国使者,身着羽服的徐君房起身离席,一手托起水晶球,“秦国使臣徐君房,愿为皇帝陛下占卜,敬贺大唐国运宏开。”

殿中寂无声息,群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位秦国使者。别人敬献的都是金玉宝物,你占一卦当贺礼?据说秦国去年遭了灾,可都穷到这地步了吗?

徐君房旁若无人地走到玉阶之前,双手捧起水晶球,举过头顶,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吟诵道:“天地之母兮,阴阳之根。日月之宗兮,水火之本。五行之祖兮,三才之元。高天厚地兮,洞府仙山。玄象灵官兮,神仙圣众。风雨晦朔兮,春夏秋冬……”

程宗扬几乎有捂脸的冲动,春夏秋冬都出来,大忽悠的咒语都这么随便吗?

眼看着徐君房装神弄鬼,殿上官员神情各异,都不明白秦国这是什么意思?万里迢迢派来个跳大神的,在元正大朝会上当着大唐百官,六朝使臣,四方属国的面,转着圈的丢脸?这是不打算过了?

徐君房终于站定,举起水晶球,朝天说道:“小子徐君房,愿奉十年寿命,伏请昊天上帝,求占大唐国运。”

他紧紧闭上眼睛,大喝一声,“妙法天球,开!”

一片炽白的玄光从他手中放出,那隻水晶球仿佛化为一轮烈日,光芒四射。紧接着,刺眼的白光收敛成一个丈许大小的圆球,将徐君房上半身笼罩其中,在他头顶的位置浮现出雲朵的轮廓。

光影飞速变幻,仿佛以极高的速度穿过雲层,当最后一片雲雾消失,一片苍青的大地出现在白光中间。

殿中响起一片惊呼声,巨大的光影中,山脉、河流清晰可见,大片大片的田地如同翠玉,点缀着无数镜面般闪亮的湖泊,仿佛一位神祇正从天上俯瞰大地,五湖四海尽收眼底。

无论玉阶上的一众宦官、宫女,还是殿内的王公大臣,全都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连高居御座的唐皇也不顾礼仪,“腾”地站起身,紧张地盯着变幻的光影。

这是哪里?是大唐吗?大唐的疆域,大唐的国土,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大地徐徐展开,咫尺千里,方寸之间包容天地。而且这一切都是活动的,雲在动,水在动,田野中青绿的禾苗如同无边的波浪一样随风起伏。

忽然一个人影从光影一角掠过,他穿着宽长如方形的袍服,头上戴着一顶凸起的古怪绿冠……

没等众人看清,光影蓦然消散,就像一场梦幻般,消失无痕。

披着羽衣的徐君房脸色通红,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大汗,头冠上的翠羽也软垂下来,看上去多了几分狼狈。

然而在场众人再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这位秦国使者,目光中都多了几分敬畏。

徐君房像是举着千钧重物,慢慢将水晶球收到胸前,刚要举步,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他喘息着想站起身,一连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李昂省悟过来,立刻道:“赐茶!打扇!”

李辅国亲手捧起茶盏,走下玉阶,送到徐君房嘴边。一名宫女举过障扇,替他扇风。

徐君房喝了几口茶,脸色略有好转,嘶哑着嗓子苦笑道:“昊天之威,一至于斯。在下身负烈日,法力耗尽,险些化为乌有,惊甚,幸甚……”

“方才……方才……”李辅国迟疑道:“咱家还看到天上有个人影?”

徐君房低低咳了几声,“在下折寿十年,诚感昊天上帝,乃命仙人来贺。一点微末法术,让诸位见笑了。”

白髮苍苍的博陆郡王堆起笑脸,“岂敢!岂敢!”说着又嗟叹道:“折寿十年啊。”

徐君房吃力地一笑,“比起大唐国运,区区阳寿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他挣扎起身,抱着方才大显神异的水晶球伏身拜倒,“恭贺皇帝陛下!昊天降旨,大唐国运昌隆,风调雨顺,四海殷富,此乃太平盛世也!”

含元殿内,群臣仍在发怔,童贯第一个反应过来,叫道:“为大唐皇帝陛下贺!万岁!”

群臣连忙跟着叫道:“万岁!万万岁!”

李昂连连点头,面前的白玉旒珠摇动着,连声道:“好!好!好!来人,请贵使歇息片刻!散朝之后,朕当亲加慰问!”

程宗扬也是佩服,一段翼装飞行的影像,让徐大忽悠都玩出花来了,还仙人来贺……怪不得大忽悠穿成这样呢,连头冠都是跟人家头盔上的摄像头学的。

徐君房露出这一手,立刻被奉为上宾,几名宫女、内侍小心搀扶着,送他下殿休息。

朝会至此,余下的虽然还有四方属国敬献各种奇珍异宝,但与秦使的贺礼相比,都变得索然无味。

倒是来自波斯的使者引起了程宗扬一点兴趣,那名使者敬献礼物之后,在殿上声泪俱下,称国都泰西封被破,苦苦哀求唐国出兵,助波斯复国。

李昂对使者的失仪并没有表示出太多不悦,只通过李辅国下诏,将此事交礼部叙议。

第六章 血染长街
元正大朝会直到未时方止,皇帝陛下启驾,自东序门出,群臣再拜送行,然后鱼贯退朝。
接下来的大宴程宗扬全无心情,段文楚也参加了朝会,只是他官职较低,这会儿才凑到程宗扬身边,殷勤劝奉。程宗扬本来想跟谢无奕、童贯等人接接头,有这位牛皮糖在旁,啥都别说了,只剩吃喝。
按照唐国的传统,席间群臣以柏梁体赋诗联句,句句用韵,各逞其才,果然文采斐然,尽显风流。让程宗扬没想到的是,谢无奕这位浪荡大爷,居然诗赋颇佳,跟唐国群臣唱合得有来有往。
徐君房始终没出来,但大忽悠人虽然不在,江湖上却满是他的传说。席间除了颂圣,剩下十句倒有八句都在谈论他方才的占卜。在座的都是见闻广博之辈,什么样的卜筮之术没见过?可秦使这样当庭显露神异,却是闻所未闻。
有人在猜测光影中的千里江山到底是大唐那处宝地,有人在谈论里面的时节是来年春播,还是后年的谷雨,还有人在议论那位冯虚御风的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程宗扬饿了快一天,这会儿闷着头只顾吃菜。段文楚心里暗暗嘀咕,汉使这态度……难道唐国国运昌隆,让他不爽了?
汉使的心思他不懂,也不敢问,只能频频劝饮,“这屠苏酒益气温阳,祛风散寒,辟邪除疫,有道是:汉使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程宗扬把盏笑道:“段少卿也来一杯。”
“请!”
屠苏酒是药酒,味道算不上好喝,但酒液入腹,暖洋洋的,颇为舒坦。
说话间,几名大臣执觞而来。段文楚小声提点道:“王铎,吏部尚书。后边那位是郑注,工部尚书。”
这两个都是入朝时见过的,王铎四十多岁年纪,为人温文尔雅。相比之下,郑注下巴尖尖的,显得其貌不扬,但举止十分干练。
程宗扬道:“郑尚书能通过吏部考核,恐怕挺不容易吧?”
“郑工部未经科举,乃是幸进。”段文楚声音压得极低,然后道:“不过才干优长,实为能吏。”
程宗扬混了这些天的官场,总算能听出话音来。这帮弯弯绕的家伙,要紧的不是说什么,而是没说出来的那些。比如段文楚刚才这几句,言外之意是郑注出身不正,有才无德,虽然做到尚书,也称不上能臣,顶多是个吏员。
王铎与郑注连袂而来,先开口的却是郑注,他满面欢喜地说道:“久闻程侯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程宗扬起身笑道:“不知郑工部听过我什么了?”
“纵横捭阖,隻手擎天!扶朝堂于倾覆之际,拯万民于水火之中,安汉室之天下者,程侯也!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程侯之功,黔首虽然难知,吾辈岂能装聋作哑,不表寸心于君侯席前?”
郑注举杯道:“在下这杯酒非为汉天子所敬,乃为汉国亿万百姓,为六朝亿万百姓,敬谢程侯济世之功,安民之德。”说罢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有段文楚在耳旁吹风,程宗扬原本不大看得上郑注此人,这会儿被他几句话一说,居然连自己都有点感动了。不得不说,这位幸进的工部尚书真是好口才,不仅情真意切,而且有理有据。
程宗扬举杯饮干。王铎上前笑道:“程侯为天下英豪,铎一介书生,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请。”
相比于郑注的口舌犀利,王铎举止从容,言语温文,令人如沐春风。两人举杯相碰,各自饮尽。
程宗扬倒是听说王铎最出名的有两樁轶事,一是艳姬,二是惧内。王铎累世富贵,家中姬妾众多,偏偏其妻美貌无比,兼且知书达理,秉性刚强,王铎言不能胜,行不能服,对其妻又爱又敬又惧,颇有惧内的名声。直到其妻病逝,王铎才大开府门,广收美色。如今府中艳姬如雲,天下知闻,恐怕比起他这位舞阳侯也不遑多让。
放下酒盏,程宗扬有些纳闷,敬酒应该按照官职从高到低,唐国宰相有五六位,怎么不见王涯和李训等人?
刚问了半句,段文楚打了个哈哈,“这酥酪温软香滑,最能解酒……”
趁着段文楚去昭南使者席间敬酒,童贯凑过来,“都去探望秦使了。秦使那件宝物……”他咂了咂舌,艳羡地说道:“出了好大的风头。”
◇    ◇    ◇酒宴深夜方散,几位宰相最后还是匆匆赶来,与文武百官,各方使者举杯同贺,不过唐皇和秦使一直没有再露面。
不用问,李昂肯定是去接受徐大忽悠的忽悠去了。单论口才,徐君房未必及得上郑注,但忽悠李昂这样的小年轻,还不是手掐把攥?
程宗扬连夜上朝,又折腾了一天,骑在马上都禁不住犯困。敖润等人倒是歇足了精神,提灯牵马往宣平坊行去。
同行的有宣平坊几位邻居,两位尚书省的主官,严绶、卢钧;一位曾经的宰相,郑余庆;还有一位曾经封王的大将军,高霞寓。
根据贾文和梳理的信息,这几位邻居也是妙人。严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累加升迁,担任尚书左仆射。卢钧出自五姓七家的范阳卢氏,名门出身,却没有考中进士,最后通过明经科出仕。他一直外地任职,官声极佳,如今年近七十,原以为回到长安会出任宰执之职,却只得到尚书右仆射的官职。失望之余,索性称病闲居,不理职事。
郑余庆同样出自五姓七家的荥阳郑氏,可家境清贫,曾经宴客时吩咐仆人:做菜时去毛蒸烂,别折断脖子。客人们都以为是清蒸的鸭鹅,结果端上来一看,不过是蒸烂的葫芦而已。烂蒸葫芦也成为了唐国官场的一樁轶事。他倒是当过宰相,但因为不肯依附宦官,因琐事被牵连受责,罢去相位,如今是太常寺少卿。
另一位高霞寓高大将军更是奇葩,他原本是书生,好读兵法,少年时投笔从戎,听着应该是个足智多谋之辈,结果却是有名的悍勇无谋。他在战场上不惧矢石,勇武敢战,在政坛上却是胆量奇小,阿附宦官,以求自保。他出身书生,却又看不起文士,为人粗鄙,偏偏又跟知名大家刘禹锡交好,时常诗酒往来。
唐国虽然滥封爵位,王爵到底还份量十足,这位高大将军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也因军功获封郡王,但又因为运气不好遇到兵乱,被削爵罢职,如今挂了个名义上右卫大将军。不过近来听说藩镇不宁,朝廷有意起用这位素来悍勇的高大将军。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再次走运,把王爵再捞回来。
程宗扬身为汉使,与唐国官员私下交往是大忌,因此彼此同住一坊,平常也不曾来往。此时众人同回宣平坊,卢钧、郑余庆都算失意之人,两人结伴而行。严绶却是跟高霞寓一道,簇拥着一位宫中出来传旨的内侍,一路上谈笑风生。
程宗扬暗自好笑,严绶和高霞寓分明是巴结上几位当权的宦官,才幹平平照样飞黄腾达。严、郑两位资历虽老,素有清名,仍被排斥在权力的圈子之外。唐国这些宦官权势之大,连皇权都被压制住。李昂那个皇帝,说不定还没有刘骜过得舒心。毕竟外戚还算得上长辈,太监算什么?家奴而已。
严绶等人在前,笑谈声伴着马蹄声隐隐传来。那宦官道:“高将军当日因兵乱罢职,非战之罪。公公们说了,还是你带兵,大伙儿才放心。”
高霞寓感激涕零,“多谢!多谢!”
严绶道:“公公们的意思……还是要起兵?”
“当然要起兵!吴元济那厮骄横不法,这回朝会你们也看见了,就进贡了几根竹竿几隻鹅,还说是淮西特产。不打掉他的气焰,将来四十八藩镇有样学样,咱们还不得喝西北风?”
“公公说得是!”高霞寓道:“吴元济父子两代割据淮西,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钱财,啧啧……”
“老严,到时候你也得去。”
“我?”严绶嗫嚅道:“我领兵只怕……”
“怕什么!”那宦官鼓动道:“这次出兵的可不光是朝廷,河北三镇也要参战。到时候你是三军之主,坐镇中军大营就行了。”
“河北三镇?魏博牙兵也要参战?”高霞寓喜道:“那可是好事!”
“乐家这回不是来了吗?那位乐公子在仇公公面前拍了胸脯,保证魏博牙兵精锐尽出,听由朝廷调遣。老严,你可要想清楚了,建功立业,升官发职,可就看这一铺了。”
忽然“噗噗”两声,两盏灯笼同时熄灭。正在交谈的三人一惊之下,那名宦官猛地一个鹞子翻身,钻到马侧。
两名随从提着打碎的灯笼,正不知所措,身后传来一声大叫,“有刺客!”
独孤谓掣刀在手,护在程宗扬身侧,一边叫道:“快躲!”
黑暗中,两支箭矢飞出,这次的目标不再是灯笼,而是那名内侍身边牵马的护卫。那护卫刚拔出刀,咽喉和胸口便各中一箭,横尸街头。
内侍躲在马侧,尖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漆黑的夜色中浮现出一个魔神般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衣,头脸都被黑布包住,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他双臂一举,一根铁棍带着沉重的风声挥出,砸在那宦官的坐骑颅顶。
“篷”的一声闷响,马首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爆开,血肉横飞。
高霞寓暴喝一声,从马侧拔出一柄手斧。“铛”的一声,铁棍挑出,击中斧刃,将高霞寓手骨几乎震碎。
高霞寓一把抛下卷刃的手斧,拨转马头,伏鞍而逃。
严绶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几乎连缰绳都牵不住。
刺客拔步上前,那根重逾百斤的粗铁棍带起一片风声,在他手中犹如灯草一样轻巧,棍尾一转,将扑上来的随从打得脑浆迸裂,接着去势不停,棍首往那名宦官的头上砸去。
那名宦官横过佩剑,拼命挡格。“呯”的一声,佩剑连鞘断为两截,铁棍直落而下,正中脑门。那宦官的头颅跟马首一样,蓦然爆开,化为一团血雨。
又一股死气汇入丹田,使程宗扬眉头微皱。与此同时,那名刺客抬头看来,目光与他视线一触,露出一丝暴戾的凶光。
程宗扬握住鞍侧的刀柄,肩背微微弓起。忽然“噗嗵”一声,却是严绶抖得坐不稳,从马上跌了下来。
刺客抬脚把他踢到街边的沟渠中,然后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狂吼道:“奉皇帝诏!尽诛阉奴!杀!”
那刺客当街暴喝,满街散朝的官员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相顾失色。
程宗扬离刺客最近,眼见他干净利落地击杀数人,也不禁微微变色。不过刺客喊出来这一嗓子,可就令人玩味得紧了。看来唐国这政局,不比晋国和汉国强多少。
独孤谓手心里满是冷汗,自己头一回护送汉使,居然就撞上刺客,这是什么运道?就在三年前,宰相武元衡与裴度在上朝途中遭遇刺客,武元衡当场身死,裴度也身负重伤。要是汉使再有不测……
独孤谓心下估摸着,恐怕自己真会被送到洛都,在铜驼大街上当街问斩,好给汉国赔罪。
幸好那刺客没有再动手,喊完之后就迈开大步,转眼没入黑暗,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死尸,满街鲜血,还有一个吓瘫了的严绶。
◇    ◇    ◇元正之夜,宫中内侍遭遇刺客,喋血街头,如此劲爆的消息,一夜之间便闹得满城风雨。关于皇上暗下秘旨,尽诛群宦的说法也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程宗扬将自己在场目睹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贾先生,你看此事是何人所为?”
贾文和道:“藩镇。”
程宗扬抚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宦官极力主张对藩镇动兵,这么巧就遇到刺客,而且不杀别人,就要他的性命。居然还嫁祸给皇帝,吴元济这人胆子不小!”
“是藩镇,但未必是吴元济。”
当日武元衡被刺,由龙宸出头认下,但谁都知道,龙宸是拿钱办事,真想要武元衡性命的,非藩镇莫数。
程宗扬拧眉思索,四十八个藩镇呢,“会是谁呢?”
“有心割据者,皆有嫌疑。”
程宗扬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不是连乐从训也有嫌疑了?”
乐从训在仇士良面前拍着胸脯出兵,听着就跟演戏一样。
“算了,”程宗扬道:“这事儿也轮不到我操心,眼下最冒火的恐怕要数大唐的皇帝陛下了。”
这污水虽然泼得水平拙劣,但以李昂与宦官的互信程度,不啻于火上浇油,一个弄不好,就要天下大乱。唐国六年换了四个皇帝,那是什么效率?
贾文和劝谏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以诸侯之尊,何必淹留此地,迁延不去?”
“老贾,这事儿我以前没跟你仔细说过,不仅仅因为一个妾婢……”
程宗扬不再隐瞒,仔细讲了事情经过,贾文和微微皱眉,“地宫?”
程宗扬点了点头,“大致范围已经有了。只等机会找到入口。幹!这回可千万别让老岳再把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
贾文和看着他,“你想回家?”
程宗扬嘴巴半张着,就那么怔住了。
◇    ◇    ◇“程头儿,雪雪又咬你了吗?”
程宗扬躺在窗边一张软榻上,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懒洋洋道:“它敢咬我,今晚就吃狗肉火锅。”
“那你一点精神都没有?”小紫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像生病了呢。”
程宗扬闭上眼睛,一边用鼻尖蹭着小紫细白的玉指,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都怪那个贾文和。专往人最软的地方捅刀子……一刀给我捅出个思乡病来。”
“你又想家了?”
“想啊。怎么不想?冰淇淋、奶茶、蛋挞、爆米花、奶油蛋糕……”
小紫撑开他的眼皮,“醒醒啦,大笨瓜,我都听你说过一百遍了。咦?你不是说过,这些都是女孩子爱吃的吗?怪不得蛇奴说,刚才让孙家那两个奴婢给你跳舞,你都提不起兴趣。程头儿,你不会是变性了吧?”
程宗扬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叹息道:“我是想喂你吃的。如果我们能回去,我就这样,跟你手拉手,一起去看电影。给你喝奶茶,吃爆米花,吃蛋挞,吃冰淇淋。再给你抹点奶油,把你吃掉……”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怔怔停了下来。
“你怕回不去吗?”
“我确实是害怕。”程宗扬道:“但我害怕你会生病,害怕你会被人发现不一样,害怕你不喜欢那里。”
“也许只有你一个人能回去呢。”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立刻坐了起来,“你不跟我一起,我还回去幹嘛?当然要把你带回家,让大家看看什么叫仙女!智商爆表还这么漂亮的仙女居然是我老婆,非让他们都羡慕得眼睛出血不可!”
“你要是把她们都带回去呢?”
“那我就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人生赢家!”程宗扬两眼放光,“几十个明星级的女仆,带出去得有多风光?拍个宫斗戏都不用请外人,三宫六院全凑齐还有富余,随随便便都能拍五百集。不是我说,就你这脸放在镜头前面,摄像机都不带动的,一口气拍个三集五集,播出来收视率绝对破表!”
小紫叉着腰道:“那你还不赶快起来?”
程宗扬愕然道:“幹嘛?”
“带我回家!”
◇    ◇    ◇“吱哑……”半朽的门枢摇晃着推开,满是灰尘的蛛丝在阳光下飞舞着,扑到黑色的衣袖上。
一名老态龙钟的太监拍了拍身上的灰,慢腾腾道:“这兴庆宫,废弃了快四十年了。自打收复长安,宫里的贵人就再没有来过……”
老太监只剩了三五颗牙,说话时口齿漏风,含糊不清。程宗扬仔细听着,问道:“这地方离皇城和大明宫都不远,又紧邻着十六王宅和龙首渠,位置挺好,怎么就废弃了呢?”
“那些草匪把宫里抢掠一空,能砸的都砸了,还说挖什么宝贝,在龙池底下挖了一个大坑……”
老太监说着,穿过枯草丛生的御道。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土坑。那个大坑方圆将近一里,中间被人挖出一口直井,深不见底。
“这里便是龙池了,”老太监畏冷地佝偻着身子,抄着手道:“那帮草匪把池水排干,又拆了龙堂,在池底铺了一条便道。自从打下长安开始,一直挖到逃走……这儿就是龙堂。”
老太监踩了踩脚下,冲着土坑对面道:“那边是沉香亭。”
整个土坑形如漏斗,里面扔着碎裂的砖石,折断的梁柱,还有破损的推车和木架之类的工具,都已经废弃多时,半埋在齐膝高的枯草中。
脚下的龙堂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台,宫殿片瓦无存,所有砖石梁柱都被扔进龙池里面。土台下方,有一个巨大的青石柱础,础孔直径丈许,如同一个大池子。
“那是龙柱,高有十丈,柱子上刻着百龙升空图。草匪们砸不动,用宫里的锦被丝绵浸过桐油,一层一层裹在龙柱上,放火烧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里,一声巨响,跟打雷一样,那根龙柱断成三截,然后被草匪们一点一点砸碎,拿来铺路……”
“……太狠了吧?就算铺路,也用不着这么费事吧?”
“谁说不是呢?”老太监说着咳嗽起来。
程宗扬从袖里掏出几枚银铢,“辛苦你了。这点钱拿去买些木炭取暖。”
老太监双手接过银铢,一边推辞道:“段大人吩咐一声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公子爷再打赏?”
“拿着吧。外面冷,你先回屋里歇息,我们在这儿逛逛。”
“哎,哎。”
老太监连声应着,收起钱铢,颤微微离开。
“走,先看看那口井!”
小紫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去看。”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那帮草匪挖了半年都没有挖出东西,说明找的地方肯定不对,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还是别耽误工夫了。
放眼四望,整个兴庆宫长宽两里有余,面积近两坊大小。作为长安三大内之一,兴庆宫曾经是唐国最鼎盛时期的帝国中枢,此时虽然废弃,残留的建筑物依然规模惊人,上百个人找上半个月,也未必能找遍。
小紫拍了拍雪雪的脑袋,小贱狗张开嘴巴,吐出一隻玉瓶,接着是一个稻草编织成的女娃娃。那娃娃高不过三寸,身体四肢都是稻草编成,只有头顶用的是真实的头髮,身上还穿着漂亮的小衣服。
巫毒娃娃?程宗扬可有日子没见过这东西了,“这是卓美人儿的?”
“她的头髮。”小紫说着,弹了弹玉瓶。
玉瓶中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铃声,倒在地上的稻草娃娃动了一下,接着忽然站了起来,一摆一摆迈着步子,往西南方向走去。
兴庆宫西南是一片废墟。残断的砖石,破碎的琉璃瓦,砸毁的石像……像小山一样堆积在一起。巨大的梁柱被劈开后,又用烈火焚烧过,只剩下焦炭状的残段。雕绘着牡丹和龙凤图案的朱栏被人吹碎、烧毁,残留的部分依然色彩鲜艳,似乎还在诉说曾经那段辉煌的岁月。
整片废墟没有一件完整的构造物,连砖石都被彻底砸碎,与其说草匪是为了求财肆意抢掠,更像是纯粹的泄忿——或者说,他们是在找寻什么。
“这里是……”程宗扬从袖里摸出一卷厚皮纸,看了一眼,“花萼相辉楼和勤政务本楼。当年玄宗皇帝长居花萼楼,处置政务,罢黜官员,接见四方使节,年节时还有歌舞百戏,与民同乐。号称天下第一楼……”
程宗扬看着段少卿托关系找来的兴庆宫旧档图纸,然后抬了抬下巴,“现在就剩两堆了,这一堆是勤政楼,前面那堆是花萼楼。”
稻草娃娃没有停留,它摇摇摆摆爬过勤政楼的废墟,往花萼楼的位置走去。程宗扬在后面看着,那娃娃腿脚也是稻草编成,又软又小,走动时一扭一扭,硬是走出几分卓美人儿的风韵……
程宗扬心下嘀咕,难道是自己有日子没见着卓美人儿,看个稻草娃娃都跟她带像?
花萼楼的废墟规模更大,砸得也更彻底,简直像是被粉碎机搅拌过一样,几乎没有一块大过半个手掌的碎片。
稻草娃娃爬到废墟顶上,然后兜起了圈子。
小紫手中的都卢难旦妖铃声音越来越急切。娃娃兜的圈子越来越小,最后停下来,努力抬起头,往天上看去。
它头顶那束髮丝飘动着向上扬起,忽然间,一根髮丝飞出,细蛇般在空中游动着。但只飞出一人高,又飘落下来。
小紫伸出一根玉指,挽住那根髮丝,然后屈指弹出。
那根髮丝昂然而起,一直飞到数丈高的位置,最后消灭不见。
“真有趣。”小紫望着天上道:“入口是在空中呢。”

[ 本帖最後由 rigby 於 2019-10-6 07:55 PM 編輯 ]

第七章 佳人善射
一名侍女立在阶下,双手扶着一隻木瓜,顶在头上,拼命闭着眼睛。
在她对面,杨玉环一身戎装,正手挽雕弓,当庭施射。她玉臂轻舒,寒光凛冽的箭头遥遥指向木瓜。
“呯”的一声,院门被人猛地推开。杨玉环手一抖,长箭斜着飞出,直接越过院墙,消失不见。
那侍女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却“刷”地直淌下来。
杨玉环玉脸生寒,咆哮道:“幹嘛!”
“打扰公主了,有点急事请公主帮忙。”程宗扬快步进来,边走边道:“我需要树一根六丈长的杆子。或者搭一座六丈高的台子也行。”
杨玉环奇道:“竖杆子?你耍猴戏呢?竖就竖吧,找我幹嘛?”
“兴庆宫的人说了,太真公主兼着兴庆宫使,在兴庆宫施工,必须要经过公主同意。”
杨玉环沉下脸道:“你去兴庆宫做什么?”
“一千金铢,求别问。”
“两千!”
“成交!”
“两千五!”
“有点素质好不好?”
“小气。”杨玉环翻了个白眼。
拿到承诺,程宗扬双手抱拳,“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别急啊。”杨玉环叫住他,笑盈盈道:“你竖杆子的事我同意了,你打扰本公主射箭的事怎么说?”
程宗扬看了看她手里的雕弓,又看了看对面的侍女,“射得挺好,就是有点费侍女。”
“少废话!站过去,让本公主射一箭。不然兴庆宫一根草你都别想动!”
程宗扬叹了口气,过去接过木瓜,顶在头顶,“这样?”
杨玉环对侍女道:“去,给程侯换颗龙眼。”
“适可而止啊!”程宗扬叫道。
“再啰嗦,给你换颗瓜子贴脑门上!”
程宗扬顶着龙眼,站在庭中。对面杨大美女搭箭张弓,眯起美目,那姿势看起来跟真的一样。还别说,一身戎装的杨大美女很有点看头。飒爽红颜,披甲娇娃。她那身明光铠肯定是特制的,胸前那对护甲又大又亮又鼓,比寻常的明光铠足足大出两倍,打磨得如同镜子般光滑,完美的弧线尽显唐国工匠精湛的手艺。
太费料了……程宗扬心里感叹着,只见那支雕翎箭脱弦而出,朝着自己胯下直射过来。
程宗扬注意力都放在头顶的龙眼上,直到长箭射出,才发觉不对,当场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飞身跃起。
“看箭!”娇叱声中,杨玉环出手如风,又拈出一支雕翎箭,张弓射出,目标仍不离他胯下三寸。
程宗扬一个千斤坠,从空中落下,劈掌打飞箭矢,接着寒光一闪,又是一箭射往自己胯下。
“看箭!看箭!”
“再来一支!”
杨玉环一连九箭,射得程宗扬东奔西蹿,自己乐得花枝乱颤。正射得高兴,伸手却摸了个空,一囊的雕翎箭都用了个干干净净。
程宗扬一边躲,一边往前,杨玉环这边矢尽,立刻闪身直入,抬掌往杨玉环堪称祸水的娇靥拍去。
杨玉环寸步不让,挥起雕弓,砸向程宗扬的手腕。
程宗扬抬臂一圈,将牛筋混着丝麻拧成的弓弦绕在臂上,接着手臂一振,弓弦寸寸碎断。
杨玉环鬆开雕弓,披着鱼鳞甲的右臂屈肘攻出,直击程宗扬的面门。下面抬腿提膝,撞向他的小腹。
程宗扬屈臂合拢,硬接了杨玉环一肘,下面双腿一紧,将她攻来的膝盖夹在大腿中间。接着一手探出,伸出食中二指,往她那双水汪汪的美目点去。
杨玉环丝毫不退,红唇一张,咬向他的手指。程宗扬化掌为爪,朝她胸口抓下。杨玉环不闪不避,双手直插程宗扬软肋的位置,竟然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拼命招术。
“叮”的一声,程宗扬手指扣在杨玉环胸前,在那隻半球状的铜镜上抓出五个凹陷的指痕。
程宗扬意外的是杨玉环身上的明光铠如此坚固,自己七成力道一击,竟然没能击碎胸甲。杨玉环则是没想到他指上的力道如此强横,虽然有铠甲护身,仍被震得浑身脱力,插向程宗扬软肋的双手失去力道,就像掐在他腰间一样,一点威胁都没有。
更惨的是她右腿还被夹住,这时上身受到重击,身体失去平衡,仰身往后倒去,紧接着颈后一紧,却是被他另一隻手趁虚而入,扼住后颈。
杨玉环要穴被制,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行!算你厉害,我认栽!”杨玉环爽快地说道。
“认栽就行了?”
“哟,那你还想怎么着?这里可是镇国大长公主府,外面是十六王宅,信不信我喊一声,随时叫来五十多个兄弟,一百多个侄儿?打死你都不带喘气的。”
“这里是凤池穴,专门治落枕的。公主殿下,我给你治治啊。”说着,程宗扬手指一紧,一股真气透入穴道。
杨玉环脸色大变,叫道:“住手!”
“啊……”
杨玉环后面这一声,叫得是百转千回,荡魂夺魄,那叫个娇啼婉转,媚意噬骨,程宗扬当场腿软,险些都没把持住。
“程侯大人,奴家错了,”怀里的大美女楚楚可怜地娇声啼道:“你就放过奴家吧……”
程宗扬吸了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然后手指一翻,挟出那颗龙眼,“把它吃了。”
“士可杀不可辱!啊……”
杨玉环含泪道:“我吃……”
程宗扬手指一鬆,杨大美女又变脸了,“都还没剥,你让我怎么吃?”
程宗扬“咔”的一口,把龙眼外皮咬开,然后递到她嘴边,“吃吧。”
杨玉环乖乖张开红唇,程宗扬把龙眼挤到她口中。她含住龙眼,将晶莹的果肉轻轻吸入口中,然后舌尖打了个转,又将果肉挑了出来,含糊道:“有你的口水。”
“少废话!”
“那么凶幹嘛?”杨玉环嘟囔着吃掉果肉,然后把果核吐出来,用红唇含着让他检查,“唔。”
程宗扬盯着那颗果核,犹豫着要不要用嘴把它含起来——杨大美女这都划下道了,自己接招,被骂句禽兽一点都不冤。问题是不接招,那可连禽兽都不如!
杨大美女柔软的肉体斜躺在自己手中,玉靥犹如香雪,花瓣般的红唇娇艳欲滴,眼波春水般荡漾着,娇慵的神情衬着森严的甲胄,有种说不出的旖旎风韵。
程宗扬忽然有种冲动,想把她外面那层坚固的铠甲剥去,感受一下里面那具丰腴香滑,犹如凝脂的玉体。尤其是传说中被安禄山用木瓜掷伤的太真乳,是何等的丰挺饱满,浑圆肥硕,柔弹软腻,欺香赛雪……
“噗!”
一颗龙眼核吐到脑门上,杨玉环瞪着凤目嗔道:“给钱了吗你还看!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程宗扬面不改色地说道:“知道你为什么输吗?”
“因为你卑鄙无耻下流?”
“因为你穿的铠甲。”程宗扬道:“穿着这么重的甲,还跟我打?分分钟钟玩死你!”
杨玉环冷笑道:“想骗我脱铠甲?门儿都没有!”
“宋国有种甲,既轻便又灵活,下次跟我打,记得换上啊。”
“宋甲?”杨玉环挑起眉梢,“步人甲?瘊子甲?山文甲?”
“纸甲。”
“哦,”杨玉环恍然道:“泉州纸甲,劲矢难穿。”
“对。下次跟我打,记得把铠甲脱了,披张纸就够了。”
“呸!”杨玉环啐了他一口。
忽然院门“呯”的一声撞开,一群人哭天抹泪地涌了进来。一名太监扑上来大放悲声,尖着嗓子哭诉道:“太真公主,你可要给我家王爷作主啊!”
程宗扬赶紧放开杨玉环,扭头一看——抚王李纮,那位唐皇爷爷辈的亲王,正躺在单架上,被七八个号啕痛哭的内侍、随从抬着,他胸口插着一根雕翎箭,这会儿两眼翻白,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太监拍地哭嚎道:“我家王爷好端端在院里遛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射来一箭,正好射中我们王爷……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一道雷把她劈死吧……”
这是专程上门骂到脸上了啊。程宗扬倒是能理解,都快把人射死了,骂两声怎么了?也就是杨玉环了,换个人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杨玉环张着嘴巴,顾不得计较那太监当面骂街,显然也被吓到了。
“是刺客!”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众人眼睛齐齐转了过来,看着那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
程宗扬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沉声说道:“昨晚的刺客又出现了!”
“对!”杨玉环恨声道:“该死的刺客!放心吧王叔,我一定会给你报仇雪恨的!”
众人目光齐齐移到镇国大长公主脸上。你认真的?你不知道那箭上有你的名字吗?再看看这满院子的箭,全是乱射啊。
“救人要紧!”程宗扬道:“快!叫太医!”
众人目光齐齐转到程宗扬脸上。这意思是要把事情闹大,捅到皇上面前?年轻人,你胆子很大啊。我们王爷都不敢……
“对!叫太医!”杨玉环道:“来人啊!快去把太医署的大夫全绑来!”
众人目光齐齐移到大长公主脸上。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那还来得及吗?”程宗扬道:“我说的是你这儿那个,汉国的太医!”
这回杨玉环的目光也移过来,“我差点儿忘了……”
杨玉环拍了拍额头,扭头叫道:“潘姊姊!别再把人藏起来了!快把义大夫请过来!”
李纮的箭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入肉不过寸许,毕竟抚王府离着镇国公主府有好几百步,流矢力道本来就不大,再加上他还穿着厚厚的裘服,大半力道都被挡住了。
义姁剪断箭杆,将箭头周围的皮肉割开,取出箭头,然后用烈酒清理伤口,敷上伤药。
抚王这会儿气息倒是很均匀,闭着眼一声不吭,额头印着一片红痕。由于要割开皮肉,义姁本来要使麻沸散,杨玉环说了一句来不及了,一掌把王叔拍晕,直接动刀。抚王本来是三分演七分装,这会儿彻底挺尸了。
义姁和潘金莲在里面忙碌,杨玉环与程宗扬在外面相对无言。
那天义姁留在紫雲楼,给小环疗伤,程宗扬一走,她便找到潘金莲,哭诉自己被程侯逼迫,无奈委身屈从,丢了师门的颜面,求潘师姊替自己报仇。潘金莲怎么回答的没人知道,反正从那天起,她就把义姁藏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再回舞阳侯府那个魔鬼的巢穴。
“你幹的?”
“天地良心啊。”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我就幹过一次。”
“我呸!不要脸!”
“这话得说清楚。她跟我的时候,早就不是完璧了。”
“卑鄙!无耻!下流!淫贱!色鬼!淫魔!登徒子!”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吧。说完赶紧去把刺客杀了,好给你叔叔报仇雪恨。”
杨玉环往掌心擂了一拳,“必须的!”
“你还真杀啊?”
“不管他是谁,这个黑锅他背定了!”杨玉环忿然道:“竟敢偷我的箭,陷害我!他也不打听打听,只有我陷害别人的,谁敢陷害我?”
程宗扬对杨玉环的道德下限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把箭射出去,还真信了你这套鬼话。
“替你解了围,你也不谢谢我?”
“谢什么啊。”杨玉环瞥了他一眼,“给你透露个消息,公平交换啊。”
“什么消息?”
杨玉环朝房内示意了一下,悄声道:“连着两天晚上都出去了。昨晚除夕都没在。懂?”
程宗扬心里咯噔一声。潘姊儿已经找上门来了?前天晚上泉玉姬在,昨晚人更多,外面还蹲着个独孤谓。她不是没来,而是没找到机会下手……
送上门的鸭子啊,怎么把她给煮了呢?
◇    ◇    ◇程宗扬没待太久,趁里面还在忙碌,潘姊儿腾不出找自己麻烦,赶紧抽身走人。
离开镇国公主府,程宗扬先就近到了兴庆宫,让人准备在花萼楼的废墟上搭建台子。接着让内宅诸女全都搬到靖恭坊在建的水香楼内,同时给太真公主下了个帖子,邀请她方便的时候到水香楼赴宴,自己随时恭候。
为了给潘姊儿创造机会,自己也是煞费苦心了。水香楼离十六王宅更近,没有京兆府、六扇门的人盯梢,自己的护卫还留在宣平坊宅中,楼里只有内眷,潘姊儿要是还不上门来找麻烦,除非是她是不准备报仇了。
搭个两三丈的台子不是难事,大木一架就行,六丈高就没那么容易了,必须有稳固的地基。光是清理废墟,购置的木料这两件事,就不是顷刻可办的。程宗扬有心让大伙儿歇歇,过个好年,于是让敖润去东西两市,雇佣工匠。只是眼下正值年节,人力物力都紧缺,程宗扬只能耐心等待。
从段少卿提供的图纸推测,入口的方位和高度应该在花萼相辉楼第三层。程宗扬找到兴庆宫那个老太监打听,老太监人都快糊涂了,往事倒还记得一些,他说花萼楼第三层供的是一尊天王像,不过自打花萼相辉楼建成,就一直被布障遮掩,没有人见过天王像的模样。
经历过黄巢之乱,兴庆宫的旧人早已所剩无几,如今整座花萼楼片瓦无存,天王像也多半被砸成齑粉,那尊天王像究竟什么模样,已经无人知晓。
程宗扬猜测,那尊天王像只是幌子,为了掩饰地宫的入口而设,本身并没有什么用处。地宫的入口并非物理存在,而是一个相对的位置。那些草匪把花萼楼拆毁后,反而彻底失去了碰触地宫入口的可能。难怪他们把整个兴庆宫翻了个底朝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地宫入口的事先放到一边,程宗扬抓紧时间给潘姊儿设计圈套。水香楼前后三进,前两进可以放弃,在内院四周设了两处明哨和三处暗哨。明哨是给潘姊儿看的,暗哨是断潘姊儿后路的。
目前内宅战斗力最强的,依次是蛇夫人、惊理、阮香琳、尹馥兰、罂粟女等人。孙寿、成光只算是凑数的。赵飞燕、赵合德姊妹、孙暖自保都够呛。吕雉是一个大大的不安定因素,这么要紧的事,必须把她排除在行动之外。另外还有中行说、张恽这两个死太监可以当炮灰来用,就怕他们没有为主公献身的觉悟。
程宗扬斟酌半晌,把赵氏姊妹、孙暖留在宣平坊的宅内,由中行说、张恽两人守着,免得卷入危险。水香楼这边明哨是惊理和罂粟女,一东一西,放在长廊两端。蛇夫人、阮香琳和尹馥兰作为暗哨,埋伏在天井、檐下、楼梯等处。泉玉姬放在最外面,作为补救的后手。自己和小紫带着孙寿、成光居中策应。如此天罗地网,潘金莲只要敢来,立马就是瓮中之鳖,自己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程宗扬下令,从现在开始,水香楼许进不许出。不管谁进来,都不得阻挡,想走更是没门。整个布局从内到外,从天井到屋檐,形成立体式多角度包围圈,势必将来敌一举成擒!
“你说,她要不敢来怎么办?这么多准备工作不是白做了吗?”程宗扬布置完,又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那就找一根大竹竿,把程头儿你吊在上面,伸到墙外。”
“什么意思?”
小紫笑道:“钓鱼啊,程头儿来当鱼饵,保证她会上钩。”
“万一她要把我这个饵吃了,人跑了呢?”
“放心好了,我会给你报仇的!”
“别,我看还是把她引到院子里,瓮中捉鳖更合适。”
蛇夫人进来道:“外面的小厮都打发走了,兰姑和没处去的几位姑娘,已经送到宣平坊。还有……”
蛇夫人为难地说道:“雪雪我们叫不动,它只听妈妈的。”
“那个小笨狗。”小紫起身道:“我去接小笨狗,大笨瓜,你来不来?”
“别把我们放一块儿叫,好像我跟它是同辈兄弟似的。我不去。”
“你的鱼不会来这么早的。”
“万一呢?”
“大笨瓜。”小紫叫来吕雉,一起去宣平坊接雪雪。
程宗扬起身走到窗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怎么还不来?”
蛇奴道:“天还没黑呢。”
“都准备好了吗?”程宗扬又确认一遍。
“准备好了,这会儿院内只剩下我们这些姊妹。”
“一个外人都没有?”
蛇夫人抿嘴一笑,“主子这会儿裸奔都行。”
程宗扬皱眉一想,“这主意不错啊。你说潘姊儿气势汹汹地杀过来,我要是光着出去,她会不会惊呼一声,两手捂住眼睛?我们不用动手就赢了啊。”
蛇夫人笑道:“何止如此?主子龙根一出,只怕鹤羽剑姬吓得腿都软了。”
“我要再蠢一点,恐怕就真信你了。”程宗扬摩拳擦掌地说道:“把绳子、铁镣都准备好!等抓到袭击本侯的女刺客,就在这儿把她吊起来,先姦后审,保证不冤枉!”
程宗扬双手一拍,然后握紧拳头,就像是已经把那位鹤羽剑姬握在掌心中一般。
◇    ◇    ◇暮色将至,程宗扬浓眉紧锁,一副忧郁而又焦虑的模样,凭栏远眺。
此情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心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怎么还不来?”
十六王宅,镇国公主府。
义姁忧心忡忡地说道:“师姊……”
潘金莲道:“不要分心。”
“可是,师姊用九华丹强行提升修为,只怕会影响根基。”
“无妨。”潘金莲道:“我把九华丹分成三份,每日只服一份,等先适应药力,要紧关头再服下最后一份,激发药性,能把危害降到最低。”
“可到底会有风险。”义姁眼泪婆娑地哽咽道:“师姊,你为了我……”
“不光是为了你,是为了光明观堂的颜面,更是为万民除害。”潘金莲不再言语,闭上眼睛,盘膝运功。
义姁小心退下,没有再打扰这位秉持正义的师姊。
回到住处,义姁取了些明矾,用清水化开,然后摊开一张白纸,用细毫笔蘸了明矾水,在背面写了几行字。
放下笔,义姁将纸张吹干,上面一片素白,看不到任何字迹。
义姁耐心地等了片刻,然后将纸张翻过来,在正面写了几味药材,随后叫来抚王府一名小厮,将药方递给他。
“王爷的伤势急需一味药,眼下各处药铺都关门了。你去靖恭坊十字街口南第二横街东边第三户,把方子递进去。”义姁说着又叮嘱道:“千万小心,别让刺客在药中下毒,此事切不可让旁人知道。”
小厮仔细应下,收起药方。这会儿虽然已经响起净街鼓,马上就要宵禁,但急病、产妇不在禁中,何况用药的又是亲王,去一趟靖恭坊只是小事。
眼看着天色已暗,程宗扬等得不耐烦,正想回去,东边院中忽然亮起一点灯光。
原本的摩尼寺已经摘去匾额,摔碎的摩尼像也被清理干净,只剩下石像的头颅被半埋在院中,面对着原本神像的位置,被当成了一件装饰品。石台上已经重新摆放了一尊佛像,身生八臂,盘坐莲台。
两名黑衣僧人提着灯笼进来,在院中走了一圈,然后打开侧面的小门。
“圆静是吧?”
“哎,哎。”一名僧人连声应着,弓着腰走了进来。
他满面皱纹,颌下留着一丛白鬚,看身形,年轻时身量极高,但如今年逾八十,腰弯得厉害,蒲扇般的大手只剩下皮包骨头,颤微微攥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青龙寺来了几个倭国的学问僧,房舍都住满了。你今晚就住这儿吧。”
“哎,哎。”
“特大师吩咐,给你准备了米麺,厨下有柴火,你自己煮饭。”
“哎,哎。”
“后面院里不要去。有什么动静也别管,就当没听到。”
“知道,知道……”
两名黑衣僧关门离去。老僧走到佛像面前拜了拜,然后攥着自己的小包裹,拎着一隻小小的米袋,往厨下走去。
程宗扬道:“旁边院子里有什么?”
“那些女摩尼信徒被关在侧院,每天有僧人过来诵经度化。兰姑说,夜深的时候能听到有人在哭。”阮香琳嗟叹道:“毕竟供奉的神都没了,换作谁也免不了伤心。”
程宗扬想了想,“把周围的禁音做好。别在小事上露了马脚。”
抚王府的小厮刚走到靖恭坊十字街口,背后一记手刀蓦然挥出,砍在小厮颈侧。没等小厮扑地,那隻手便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进黑暗中。
片刻后,一名小厮敲响水香楼的大门。
不多时,房门打开一线,露出一张洁白妖艳的面孔。
小厮像被惊到一样,连忙低下头,双手递上药方,细声道:“我是抚王府的厮役,义大夫给了小的一张方子,命小的过来取药。”
孙寿伸出两根玉指,拈起药方,打量了他一眼,娇声道:“进来吧。”说着还抛了一个媚眼。
小厮跟着进了院子,“义大夫还有句话,让小的捎给此间主人。”
“在这里等着。”
小厮留在庭院中等候,孙寿将方子送到内院,“义姁让一个小厮送来的。”
程宗扬拿过药方看了一眼,又翻过来瞧了瞧,然后递给成光,“用清水浸一下。”
成光拿着药方去取清水,孙寿道:“那小厮说,义姁还让他传句话,只能让这里的主人听。”
“叫他进来。”
不多时,那小厮跟孙寿进来,他恭谨地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道:“启禀老爷,义大夫让小的传话,说她今晚二更时前往兴庆宫,取甘露合药。”
二更?兴庆宫?义姁能把潘金莲骗到那里?这跟自己的计划不符啊。
“知道了。”程宗扬示意了一下,让孙寿取些赏钱给他。
说话间,成光悄悄将药方递过来。那药方用清水浸过,背面显出一行白色的字迹:潘服九华丹,强提修为。慎慎。
字迹确实是义姁的手笔。九华丹不知道是何许物,不过能让义姁专门传书示警,肯定不简单。
程宗扬放下药方,忽然觉得手指有些发麻。他甩了甩手,正要开口,旁边的成光晃了一下,一声不响地倒在地上。

[ 本帖最後由 rigby 於 2019-10-7 09:32 AM 編輯 ]

第八章 内有玄机

“有毒!”

程宗扬省悟过来,右手一挥,被浸湿的药方刀片般朝小厮飞去。

小厮身形游鱼般一闪,避开纸张,接着袖中机括声响,扬手打出三枚暗箭,分别射向程宗扬的额头、心口和下腹。

程宗扬整隻右手都开始发麻,他连着座椅往旁边倒去,避开暗箭,随即左手一撑,弹起身,顺势抽出座椅,往那小厮抡去。

小厮身子一滑,鱼儿般避开木椅,然后抬起左手,几枚暗箭飞出的同时,衣袖中跳出一截玉柄。他握着玉柄一拔,一柄拂尘扬起银白的轻丝,往仓促闪避暗箭的程宗扬拂去。

程宗扬心头一紧,拂尘?道门诸宗?太乙真宗还是瑶池宗?

不对!他方才说话时语音带雌,是个太监!想要自己性命,仇士良还是鱼朝恩?

程宗扬就地一滚,避开拂尘,接着一提真气,发现半边身体都开始发麻,不禁暗暗叫苦。这小厮修为顶多四级,真要正面交手,未必能打得过阮香琳,但他用的毒药极其霸道,身法更是诡异,自己几次反击,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程宗扬奋力避开拂尘,一边心下懊恼,自己本来设下圈套,等着钓潘姊儿这条大鱼,没想到来了个小虾米,一不留神,居然把自己逼到绝境。

门口一声惊叫,却是孙寿取了钱铢过来,正看到小厮从怀中掣出一柄匕首,往主子胸口扎去。

程宗扬一脚踹出,小厮猫一般灵巧地一躲,匕首斜刺,在程宗扬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接着往后一跃,掠进侧室,“呯”的一声,破窗而出。

“救命啊!”孙寿这才叫出声来。可她的叫声像是遇到一层无形的屏障,被限制在正厅周围。

四周娇叱声起,各处的明樁暗樁纷纷现身,往传来声音的侧室方向处围杀过去。

程宗扬坐起身,只觉得心臓都有些发麻。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也太衰了,自己刚撒了网,鱼毛都没见呢,倒把自己赔进去了?

阮香琳抢进室内,看到程宗扬腿上的伤口,不由骇了一跳。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皮外伤。她气恼地掴了孙寿一掌,“没用的东西!”

孙寿捂着脸跌坐在地,身子还在发颤。

阮香琳一边扶主子起身,一边道:“几名侍奴都去追了。他跑不了的。”

“往哪边跑了?”

阮香琳道:“蛇奴往西,罂奴往南,惊理往北。”

程宗扬差点儿没气死,合着连歹徒往哪儿跑的都不知道?纯粹是瞎追啊!

“怎么还漏了一边?”

“妾身守在东面,没见着刺客。”

阮香琳这才发现他半边身体都是木的,不由又惊慌起来。

“看看她怎么样。”程宗扬往倒在地上的成光示意了一下。

孙寿爬过去,手忙脚乱地探了探成光的鼻息,“还有气。”

程宗扬略微放心了一些,看来不是致命的剧毒,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不一会儿,一众奴婢陆续返回。她们围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只看到破碎的窗棂,那名刺客早已经逃之夭夭。蛇奴等人一路追到坊外,连刺客的影子都没见着,倒是在一条背巷里,找到一名被剥了外衣的小厮。

“是谁!到底是谁幹的!”程宗扬火冒三丈,“谁在正厅设的禁音?”

阮香琳看了看左右,小声道:“是主子你的吩咐。”

程宗扬无语半晌,最后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赶紧拜佛去,求着咱们的鱼千万别来。就咱们这默契,要是潘姊儿来了,一人一剑就把咱们全挑了。”

等那被剥了外衣的小厮醒来,几人一问,终于拼凑出事情的大致经过:那刺客先是打晕了抚王府的小厮,然后拿着药方径直登门,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进了水香楼。

原本信心满满的计划,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刺客闹了个灰头土脸。程宗扬心下窝火,又撑了一阵,终于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一双温凉的小手放在脸上,从头顶的百会穴开始,一点一点按摩到颌下,接着唇上一软,一条软腻的香舌伸了进来,将一颗小小的丹药送到自己口中。

一股清凉的苦意从口中化开,身上的麻痹逐渐退去,程宗扬清醒过来。他睁开眼,只见小紫正俯在自己面前,双手捧着自己的面孔,笑盈盈看着自己。

程宗扬刚要开口,一根手指竖在他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回来啦。”程宗扬悄声说道。

小紫轻手轻脚拉开被子,钻进被窝,在他耳边道:“你听。”

程宗扬竖起耳朵,听到蛇夫人正在训斥孙寿,埋怨她太过无用,见到主子遇袭,居然只会乱叫,都不知道去替主子挡刀。

“她不会喝高了吧?让寿奴替我挡刀?”

“再听。”

“嗯?”

程宗扬敛息凝神,渐渐的,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呼吸声!有人躲在楼上某个位置!

程宗扬立刻反应过来,那刺客没有逃走!而是踢碎窗户,做出逃走的假象,然后反身逃到楼上。

“好胆!”

程宗扬坐起身,却被小紫拉住。

她摊开手掌,莹白的掌心停着一隻小小的飞虫。她吹了口气,飞虫悄无声息地飞了起来,墨点般融入夜色中。

程宗扬走到窗边,中气十足地喝道:“都过来!听老爷训话!”

程宗扬把所有奴婢都叫过来,一番搜肠刮肚,足足训了半个时辰,最后实在找不出话说,才把她们都打发走。

再听楼上,已经贼去楼空。

既然发现那刺客的踪迹,要抓住他并不难,难的是揪出幕后的指使者。杨玉环提醒过他,宫里有人在摸自己的底。究竟是哪个大太监在背后指使?为什么要自己的性命?

抓住那名刺客只是治标,要紧的是治本,揪出主谋!否则天知道还有多少刺客在等着自己。

“大笨瓜,人家给你留了驱毒的丹药,结果你一下就被人麻翻了。”

“意外,都是意外。”

有小紫在,刺客用毒的手段很快被查出来。他在药方上涂了一种从蛊虫中提炼出的粉末,这种粉末无色无味,干燥状态下对人体没有任何影响,可一旦遇到清水,就会产生强烈的麻痹效果,甚至通过皮肤接触都能起效。

实际上,这是传闻中,采花淫贼和一些纨绔们最热衷的迷魂药,没想到自己竟然亲身体验了一把。这也让程宗扬更加恼火,死丫头驱毒及时,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可被人用采花的麻药迷倒,面子上实在下不来。

至于腿上的伤势,倒是不重,只是皮外伤,可也免不了受痛几日。

“等抓到那个死太监,我非把他腿打折不可!”

后半夜风平浪静,潘姊儿到底没来。

长夜将尽,晨钟远远传来,沉睡的长安城从洋溢着年节气氛的长夜中醒来,迅速变得热闹起来。程宗扬没有留在水香楼守株待兔,而是包扎好腿上的伤口,然后换上一身布衣,低调地前往平康坊。

谢无奕的住处很好找,他带着僮仆、属吏、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包下一座青楼。程宗扬来时还怕他高卧未起,结果一通传,立刻被请进内室。

程宗扬进门就吃了一惊,谢大爷披头散髮,敞衣袒腹,一手搂着一个娇艳的粉头——大清早可就幹上了。

这种放浪形骸,醉生梦死的神仙生涯,让程宗扬自愧不如,自己放浪形骸就是说说,人家这才是真浪!

“且来之!”谢无奕大笑着将一个粉头推过来,“与君同乐!”

程宗扬一把接住,奇道:“晋国也不缺胡姬吧?我记得贵府还有不少胡人婢女。”

谢无奕摇头晃脑地说道:“如何比得上此间胡姬艳若桃李,妖娆多姿?”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咦?天又亮了?”

好嘛,自己还以为他是起得早,没想到是睡得晚。这日子也太堕落了。

程宗扬把一隻玉匣放在案上,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谢无奕嗤道:“以咱们的交情,还带什么礼物?”

程宗扬客气地说道:“生意的事,还请尊驾多多照顾。”

谢无奕笑了一声,挥手把两名胡姬打发走。

谢无奕爬起来,伸了伸腰,“私下说话,也不用坏我清名吧?弄得我好像在索贿一样。”

“谢大哥还在乎这点名声?”

谢无奕抚掌大笑,“说得好!名声于我如浮雲!”

程宗扬把胡姬的衣物推到一边,坐下来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把你这位大爷都派出来了?”

“别急啊,我先看看礼物。”

谢无奕打开玉匣,里面是两株手指粗的植物,长约三寸,通体碧绿如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程宗扬道:“别说我不向着你,一株给王丞相,一株给你的。”

谢无奕讶然道:“这是……仙草?”

程宗扬一怔,“你认识?”

谢无奕哂道:“你不会以为我们谢家连这东西都没见过吧?”

程宗扬作势收起玉匣,“好不容易寻来的,没想到你还看不上。”

“别啊!”谢无奕拦住他,“我就是见过,还没尝过呢。久闻这仙草明心养神,延年益寿,还能壮阳补肾——我这身子骨,早该补补了。”

程宗扬放开玉匣,笑道:“好了,说正事吧。”

谢无奕也不客气,张口将一株仙草塞到口里,边吃边道:“建康出了一则流言,说司马氏已经驾崩。王丞相勾结内侍,隔绝消息,似有不臣之心。味道还不错。”

“叶子别吃。晋帝?死了吗?”

谢无奕不屑地说道:“他?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活着。这叶子怎么用的?”

“女人吃的。谁放的流言?查出来了吗?”

谢无奕摇了摇头,“不是王家,也不是我们谢家。”说着他把一片叶子丢到嘴里,“味道差不多。”

这才是累世富贵的世家风范,多贵重的东西都不当回事,随随便便就吃了,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浪费。相比之下,自己和石超家底都差得远,只算是刚赚了几个小钱的穷鬼。

“也不是江州。”程宗扬道。

谢无奕明显鬆了口气,“那就好。”

“王丞相就因为这个,派你到唐国来?”

谢无奕斟酌片刻,“孟贵妃之子年前夭亡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只剩一口气的晋帝没死,唯一的太子死了。这还不如让晋帝驾崩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鬼知道孟贵妃那个儿子是谁的种,让他继承帝位,还不如从宗室里找一个。临川王就挺合适……

“不会是临川王幹的吧?”

“不知道。”

“王丞相是什么意思?”

“还能怎么办?只能从宗室里面挑了。”

“挑谁?”

谢无奕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程宗扬看了看身上,“怎么了?”

“你不会以为,晋国有什么事能瞒过我们王谢两家吧?”

程宗扬干笑道:“我也没什么瞒你的啊。”

谢无奕压低声音道:“生一个啊。”

程宗扬憋了半晌,“王老头就出的这馊主意?”

“跟王丞相没关系,是我的主意。”谢无奕小声道:“自家兄弟,何必便宜外人?”

“这话我就当没听到。”

真当我是种马啊。汉国有这心思也就算了,晋国居然也起了这心思?也就是我现在生不出来,我要是能生,干脆让六朝的皇帝天子全都改姓程好了,将来六朝会盟,全是自家兄弟……

“赶紧说正事!”

“王丞相让我来看看唐国的市面是否太平。”谢无奕说道:“汉国刚乱了一场,晋国又有人不消停,听说昭南和秦国也不太平。就怕大乱之世将至。”

程宗扬道:“宋国倒是还挺安生。”

“你可能还不知道,晴州那边,刚把宋国的知州礼送出境。”

晴州名义上一直由宋国管辖,但宋国委任的晴州知州毫无实权,差不多只算晴州那些商贾妆点门面的吉祥物,现在晴州连吉祥物都不要了?

“商税?”

“兴许吧。”谢无奕显然也不了解内情。

程宗扬道:“你觉得唐国局势如何?”

谢无奕不屑地说道:“我们那位晋帝好歹是受制于世家,唐皇却是受制于家奴。可堪一笑。”

“这话也就你敢说了。”程宗扬对他的大嘴巴也是服了,都不带掩饰的。

他提醒道:“唐国挺乱的。我昨天也遇刺了。”

谢无奕吓了一跳,“谁幹的?”

“没逮到,让他逃了。八成是个太监。”

谢无奕跑到窗口张望,心惊肉跳地说道:“你不会把刺客引过来吧?”

程宗扬吓唬道:“小心暗箭!”

谢无奕赶紧躲到一边。

程宗扬奇道:“谢大哥,你这么胆小,幹嘛学人出使呢?”

“生死有命,我倒是豁达得很。”谢无奕道:“可我要是死在长安,使得晋唐交恶,那就百死莫赎了。”

程宗扬挑起拇指,“谢大哥好博大的胸怀。”

“博大个啥啊,我是怕我们家北府兵打不过唐军……”

好嘛,北府兵都成你们家的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晋国是你们王谢两家管的。

“你们家幼度呢?怎么不是他来?”

“王老头还指望他坐镇呢。他要是挪窝,建康怕是就要翻天。”

“局势紧张到这个地步了?”

“说来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听了你的话,各家大肆囤粮,晋国早就饿孚遍野了。”

“灾情这么严重?”

“灾情重不重我也说不准,反正囤粮的各家都发财了。”

程宗扬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劝晋国囤粮的目的是救灾,可不是让这些世家借机敛财的。晋国要是因为缺粮大乱,他们赚再多钱有个屁用。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谢无奕并非蠢人,但他对政事兴趣缺缺,除了建康市面上出现流言,有人暗中搅事,别的也说不出什么眉目来。

从平康坊出来,程宗扬直奔驿馆。

汉国动乱方息,晋国暗流涌动,宋国在江州之战中大失颜面,连晴州那帮商人都公然驱逐宋国官员。还有谢无奕提到昭南和秦国也不太平,徐君房莫名其妙成了秦国使者,中间到底有什么蹊跷?

让程宗扬意外的是,徐君房还没有回驿馆,而是元正大朝会之后就一直留在宫中。徐大忽悠不会真把唐皇李昂那个小年轻给忽悠瘸了吧?

程宗扬犹豫一下,转身去找童贯。

廖群玉仍然杳无音讯,童贯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坐实了正使的位置,每日里迎来送往,俨然以宋国官方自居。

不过在程宗扬面前,小贯子倒是恭谨得很,程宗扬本来让他散朝之后来找自己,但昨天忙着给潘姊儿设套,实在脱不出身。这会儿主动上门,童贯恭恭敬敬地叉着手,站着回话。

太后、梦娘等人都好。官家更是圣明英睿,处置政事越发有章法,半年多来接连提拔了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等一大批能力不凡的中坚官员,国势蒸蒸日上。

太尉高俅奉命整顿上四军,一番淘冗汰弱之后,种世衡、刘宜孙等一批年轻将领崭露头角。不过听说驻守筠州的西军好像出了点什么事,眼下正在打官司。

贾相爷力推方田均税法,惩治了一批办事不力的官员,但因为商税,跟晴州那边出了些矛盾。至于宋国的官员被晴州驱逐……

“外边想必是传错了。”童贯信誓旦旦地说道:“其实是贾相爷对商税的征收不满,把晴州知州召回临安。又把夏将军调到丹阳,掌管水军。”

夏用和是贾师宪的心腹,他去掌管水军,难道要对晴州用兵?程宗扬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宋国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在江州打了个灰头土脸,几乎都成了六朝的笑话。晴州仅雇佣兵就不下五万人,实力远在江州之上,宋国哪儿来的勇气再出兵晴州?多半还是摆出姿态,逼晴州在商税上让步。

童贯年纪还不到谢无奕的一半,地位悬殊,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但说起政事头头是道,自己收获的信息,比谢无奕那边多了十倍还不止。

“廖先生留下什么话了吗?”

这会儿终于说到正题,童贯小心翼翼地回道:“没有。”

“有没有跟谁交往?”

童贯思索着说道:“廖先生到长安之后,倒是时常出门。”

程宗扬忽然想了起来,“他那个随从呢?还在吗?”

童贯茫然道:“随从?廖先生自己一个人来的啊。”

离开驿馆,程宗扬又去了兴庆宫一趟。花萼楼的废墟还没有清理完毕,不过方位已经划好,等材料备齐便开始动工。

程宗扬看了一遍,然后走到角落处,“怎么样?”

吴三桂现身出来,“没人盯梢。”

刺客的事被程宗扬掩盖下去,没有惊动唐国官方。今天他特意一个人出门,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钓上鱼来。结果也不意外,昨晚的刺客刚刚行刺失败,总得回去总结经验,汲取教训,休息一下,不会这么快就再次出手。

程宗扬想知道的是,除了那刺客之外,是不是还有人对自己的脑袋有兴趣?

“我先回靖恭坊。你们去打听一下周族那位少主的下落。我怀疑廖群玉是去找他才失的踪。”

“我们也过去?”

“不用!”程宗扬发狠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刺杀我!”

◇    ◇    ◇“梆,梆梆……”

打更声渐行渐远,已经是三更时分,靖恭坊内一片寂静。

一隻泛着金属光泽的蜘蛛从土中钻出,伸出尖肢爬到梁下,然后抱起尖肢,从尾部吐出一条金属丝,垂下尺许,像颗石子般悬在空中。

微风吹来,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踏上墙头,然后像柳絮一样飘入院中,正巧避开罂奴、兰奴和阮香琳的视线。

“真有耐心啊,”程宗扬小声道:“这么冷的天,在树上等了快两个时辰,也不怕冻出毛病……”

“咦?”小紫轻轻咦了一声。

程宗扬也惊觉过来,“不对!”

那刺客刚钻到街边的树上藏身,就被小紫驭使的机械虫蚁发现。但直到刺客现身,程宗扬才察觉到,来的并不是潘金莲,而是昨晚假扮小厮的那名刺客。

这厮好大的胆子!昨天放你一马,今天又来——这是不把我舞阳侯程员外放在眼里啊!

程宗扬不禁怀念起杨妞那支拿来砸核桃的手枪来,要是那枪还能用,自己在楼上直接把他一枪撂倒,让他还敢猖狂!

刺客悄无声息地掠进内院,刚踏入天井,一道强光从天而降,将他黑色的夜行衣都照得发白。

“抓住他!”程宗扬伤腿蹬在几上,立在窗口,挥着手电筒叫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爷我不要面子的吗!”

刺客像被吓到一样,呆立当场。躲在檐下的蛇夫人挥出一条长鞭,朝刺客颈背卷去。惊理从廊上飞出,左手掐着剑诀,右手长剑如水,直逼刺客的面门。尹馥兰抬手一招,将数十枚苍青的松针撷在手中,劈掌打出。

雪亮的光柱下,长鞭、利剑、松针同时打在刺客身上。“噗噗”数声轻响,刺客的夜行衣委蜕在地,却是一袭空衣,真身早已消失。

接着墙下树影摇曳,那刺客已然遁身树上,借势掠起,攀上屋檐。

“休走!”阮香琳娇喝声起,手中玉带抖出十余个或大或小,或正或斜的圆环,往刺客足膝缠去。

刺客飞身跃起,半空中双掌推出,衣袖蓦然一荡,六支袖箭同时击发,分别射向阮香琳和另一边的罂粟女。

两女各自躲开,那刺客已经踏上檐角,飞身跃往檐脊。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凌空飞来,长长的衣袖宛如凤翼,挥向刺客的后背。

“篷”的一声,吕雉一掌印在刺客背心。那刺客刚跃上檐脊,就被击中,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相邻的院子,然后踉跄了一下,飞身弹起。

程宗扬脸都黑了,这一回自己以有心算无心,手段尽出,竟然还被那刺客给跑出去!他算是看出来了,不是这刺客太狡猾,着实是这帮侍奴太无能!相互间一点配合都没有!

小紫道:“我也去。”

程宗扬怫然道:“哪儿用得着你去?”

“去钓鱼啊。”小紫说着抓起雪雪的后颈,抖手掷出。

小贱狗四条小短腿舞动着,以狗刨的姿势从空中游过,一头扎进邻院。小紫紧接着从窗口飞出,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拉起,轻轻一荡,从檐下掠过。

隔墙是原摩尼寺正院,里面只剩一个眼花耳背的老僧。小贱狗嗅了嗅,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发力狂奔。蛇奴等人紧随其后,乱纷纷地追了上去。

程宗扬一脸的惨不忍睹,自己养的这一堆奴婢简直都是废物,追个刺客跟打狼一样,明樁暗哨一窝蜂地瞎追,一点章法都没有,难怪连个刺客都拿不住!

他正想赶往主楼压阵,忽然间心头一凛,掠过一丝寒意。

前方的屋檐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那人白衣如雪,面罩轻纱,身姿婀娜,风姿绰约,仅仅往那里一站,便流露出无尽的风情。

潘金莲!

程宗扬头大如斗,她竟然已经潜入楼内,直到此时才现身。

真没想到啊,向来光明正大的潘姊儿居然也学会玩阴险了!

古怪的是,潘金莲没有动,而是手持长剑,斜斜指向檐角一处模糊而斑驳的阴影,娇喝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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