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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一篇,雅俗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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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8年時石塘咀的原貌, 非常荒涼仍未見人煙, 想不到廿年後竟是聞名的花國之地.



塘西風月情

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八年,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 做就了不少暴發户, 香港地處偏安很多出入口商人在港落腳, 石塘咀花事開始燦爛. 香港今天也有很多生意又愛在大富豪, 中國城傾生意, 當年情况更甚因最好的酒樓, 最高級娛樂場所盡在塘西. 一時間酒樓妓院數目劇增. 其時在塘西光是酒樓有十五間之多, 按人口比例, 比現時尖東還多. 計有以下...
陶園, 香江, 金陵, 萬國, 太湖, 大原, 中國, 聯陞, 洞庭, 頤和, 洞天, 南京, 共和, 澄天, 廣州. 其中以金陵酒家最豪華, 酒樓稱為酒家也是由金陵始創, 大抵取意於古人 ' 夜泊秦准近酒家 ' 之句. 金陵之最還有它落在大廳中的一副對聯, 是當時中國國民政府著名外交家伍廷芳傳士親手所提, 分嵌 '金陵' 二字:

" 金粉两行花勸酒 , 陵巒一角月窺樓 "


今日西環山道正是昔日塘西四大名寨所在, 四大之首 ' 賽花 ' 樓高三層大洋房. 大門掛著楹聯詩雅:
' 賽春公子鞭先墜 ; 花月佳人鬢影香 '
一九二零年, 塘西大小妓寨近一有間, 當時有統計從事與妓院有關之行業人數, 竟近三萬人之多. 一百年前香港人口約三十萬. 十個香港人竟有一個從事與塘西花事之工作.
大寨指高級妓院...詠樂, 倚紅, 賽花, 歡得, 天一, 長樂, 倚翠, 宜香, 奇花, 萃花, 翠花, 燕花....等等. 大寨妓女六十名有二十間. 小寨妓三十名有八十間. 單是娼妓近四千, 還有雜役, 樂師, 酒樓, 車夫....花事繁盛, 自可概見也.

妓院和酒樓是互相倚靠, 這些酒樓無早茶飯, 亦無中飯開. 每日下午五点開門至深夜一点, 主要係做花筵, 開花筵召妓係步入塘西第一步. 首先向酒樓定位, 因為晚晚坐無虛夕, 開花筵一般都有幾人以上, 好少一個人開..然後要寫張 ' 票局 ' 也稱 ' 花紙 ' ' 花箋 '. 寫上自已大名. 如..柴爺, 蘇十一, 艾力少, ...然後在箋中寫上妓女各稱, 交由 ' 豆粉水 ' 奔走傳送. 豆粉仔是酒樓雜役, 靠撈些少油水生活..故名豆粉仔. 這些花紙是酒樓專用, 有酒樓名還薟上乜乜廳...免得妓女摸錯門口.

按妓院規矩, 妓必須接到花紙才可出外應召, 名為 ' 出局 ' . 這種手續是屬於双方體面. 每張出局票係一元, 依樣係妓女和客人初步接頭, 叫做 ' 掛号 '. 那些紅牌阿姑, 好多時會一晚出局多次...妓女應約出局後 陪酒但不會很長時間便抽身回寨, 客人想有下次就要睇你打嘗多少啦... 少則十元也有幾十元..當時一席花筵大約三十到四十元..足夠八到十人食. 客人如果看中一名妓女光是開票召局是很難再進一步....

圖中所見是當年的花紙, 出局之票.



陶園賬單. 包括: 唱腳, 絃索, 京戲(響局), 麻雀(牌局), 公煙(鴉片煙局).  埋單不到四十元, 但已是一個鋪頭掌軌的個幾月人工了.



上回講到...柴爺, 蘇十一, 艾力少同十爺..一行四人去咗金陵開花筵, 打完四圈牌局仲抽埋大烟上足電都只係八點幾. 嗱嗱聲叫伙記開席仲飛箋傳妓一於一人一件尼嘆番場響局. 於是叫個豆粉仔亞德快馬傳花紙...就係賽花揾咗四個阿姑嚟...大約等左半粒鐘...四美同埋個妹仔來到金陵二樓大炮廳..各名妓女手上都執住張局票, 上面寫有叫局客人既大名, 然後對名入座.

先幫依四位恩客倒酒, 然後餵佢地食鮑魚, 一齊睇戲...今晚亞十爺點左套孫悟空三X白骨精, 四位阿姑施展渾身解數, 係度磨來磨去..紅袖添香(酒), 又幫你猜番兩板, 當果四個麻甩佬開始興高采列之時...四位阿姑突然話有下枱要走先...多謝晒. 明晚請早啦! 無計, 唯有速速比錢..." 嘻 ..少少意思..買D胭脂水粉... " 四條旦散唯有食自已...其中柴爺話佢個件唔正, 艾力少又話怨佢果個無身裁...時間尚早, 於是再搵亞德又再飛箋去歡得..再請過另外幾位亞姑...

如此情況一連幾晚, 最後蘇十一睇中賽花一位亞姑叫十三姨, 十爺看上歡得既頭牌亞姑叫鑽茜...柴爺同艾力少就仲末有著落. 好嘞..人就睇中啦, 跟住要點呢?

按照當時塘西既規炬...相中妓寨亞姑想要進一步, 首先要到亞姑既寨中 ' 擺寨廳' , 意思係頂爺暗示對依位亞姑' 認左頭' . 每座大寨都有廳堂, 當客人經過幾次飛箋召妓之後, 大家初步傾心就追到上門. 依種擺寨廳係客人帶同三五知已在此大洒銀子, 開正妓女嘅牌頭, 比足面佢. 經過幾次擺廳之後, 客人才可以進入妓女的房間小坐. 稱為 '打水圍' 或 '打茶圍'...唔好以為客人可以在妓女房中為所欲為, 剩係傾下計, 談下心咋. 我哋好多時聽到人講某人經常嚟打水圍, 意思係揾著數又唔比錢, 出處就係依度..不過主同客剛剛相反..妓女揾著數但又唔比客人X佢. (按打水圍, 打茶圍最早出於清初禁娼時, 北京官娼散入胡同之內, 用此名目請客人到自家中飲茶, 實則賣笑為實).

十爺每次擺廳都排場十足, 呼朋喚友, 前卜後繼. 每當十爺入門之時, 寨內打雜, 侍應, 打手..都大聲叫..' 乜乜爺駕到 '.每層妓女都隨聲傳呼..此時簡正威風八面. 攞廳也有規矩, 請一席, 呼召該寨妓女三十二名, 兩席則六十四. 廳堂設有響局, 先奏 '六國大封相' 取其熱鬧意頭. 那種富麗堂皇, 風流旑旎, 我們閉目一想...幾十名妓女, 花枝招展, 燕瘦環肥, 螓首娥眉, 穿梭不停, 有如人肉屏風...在電影 ' 群驚亂舞' 中鄭少秋就是坐上客.

經過幾次擺廳後, 妓女認為客人也為佢花過唔少錢, 認為十爺對佢認真啦, 便可以作為入幕之賓也, 入幕之前, 十爺要大排筵席, 好似娶老婆一樣, 仲要為妓女房內換晒傢俬, 尤其係張床...表視從今之後只有十爺才可訓得..在電影 ' 胭脂扣 ' 張國榮成為梅艷芳的温心老契, 有一幕講張為梅房間內換大床.

大寨通常將一些古老大宅改裝, 四大天王寨, 詠樂, 倚紅, 賽花, 歡得...格局別有洞天, 樓高四層, 門前有招牌, 兩邊有對聯, 多由風流名士親筆. 地下一層是神廳, 後面是大廚房, 為每夜執寨廳的飲宴而設. 二樓三樓都是亞姑房間, 四樓是寨廳. 既然二樓三樓乃是阿姑房間, 地方有限, 勉強可以間格四十個房, 而當時大寨的妓女, 連羅底橙合計不下七八十人之多, 亦既係話一房要住二妓, 能夠獨佔一房者, 是一等一的紅牌阿姑.

在塘西全盛期間, 大寨妓女多至近百...闊佬擺廳最忌就係 ' 身後蕭條 '. 何解? 執廳規矩, 飲宴客人圍席而坐, 妓女不得並排而坐, 而係坐在客人身後, 如果妓寨不夠妓女供應, 坐在後排者寥寥三數, 場面冷落, 闊佬們都覺極之無面, 而身邊傍友一見此等蕭條景況, 一定向妓寨咋形, 為保招牌, 大寨必備有 ' 後補阿姑 ' 充數.
這些後補阿姑原子寨內龜爪(打手), 鴇母, 等之遠親近鄰的女兒, 準備向青樓謀出路, 但因未夠年齡, 發育未全, 暫時末能向政府領取老舉牌(公娼執照), 惟有暫時寄居妓寨, (其實當時也算犯法) 一於學下野完. 每當執廳唔夠人充場, 就頂上.

大寨人事有規有矩, 事頭婆..妓院持牌人, 每次向政府績牌都要證明寨內阿姑健康良好, 無迫良為娼記錄. 事頭婆出身一點都唔簡單, 黑白兩道都打得通. 鴇母(龜婆), 大寨媽媽生受聘於事頭婆, 負責發掘, 監管, 訓練妓女. 對於抗命者會作出很多毒招虐待她們. 例如扯開妓女衭頭, 放隻貓仔入去, 然後隔着衭打貓, 佢地唔係打人淨係打貓, 無犯法吹佢唔帳. 師爺, 大寨文書..代妓女寫情信比啲客人, 也作些哀艷情詩, 客人便覺得妓女們又靚又好才學, 想唔幫襯都唔得. 有一首由寨中師爺代阿姑所寫嘅情詩真係哀怨至極:

" 徘佪別後意惶惶, 淚染紅銷暗自傷, 對影方知形漸瘦, 離魂偏覺夢初長, 滿胸憔悴歸南滿, 燈下幾回愁寂寂, 一枕相思寄異鄉, 多情最會斷人腸. "

如此詩意怎教老襯們唔尼啦.... 廳躉, 大寨公關...專負責聯絡拉攏闊佬, 對客人喜好習慣一清二楚. 四粒佬...樓面侍應, 以前每個樓面計客人一元, 六四分賬..寨佔六毫, 侍應佔四亳. 其時一毫叫 ' 一粒 '...故稱樓面為四粒. 寮口嫂....妓院女雜役, 服侍恩客在妓女房間打水圍, 倒茶送菜..因客人在妓女面前要表現闊佬, 故此打嘗很多.

當年塘西大寨外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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