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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床吧!處女(18+)

part 1
他們的母親來自台灣宜蘭望族,卻嫁入了叱吒風雲、威震八方的日本黑道世家—— 千鶴家族。自此,她跟著「千鶴」這顯赫家族的姓,名字變成了千鶴霄芸。
  她長得很醜,整張臉都是凹凹凸凸的疤,眼眶浮腫,眉毛稀疏,鼻尖上有著一條條的肉柱,眼皮上還有塊塊反光的疤痕。如今,她的兒子們都已長大,她也五十歲了,但看起來卻像七十歲的人。更嚴重的是她的左眼瞎了,眼珠呈灰白色。
  如果真要以長相來判定女人的一生,像千鶴霄芸這樣的女人,絕對不會得到幸福,她是如此醜陋、不堪入目,連她的兒子們都常懷疑他們的父親怎會娶到這樣的「丑妻」入門?
  他們的父親千鶴岳拓是千鶴家第八十代掌門人,年少時英姿煥發、傲視群倫,更是天之驕子、人中之龍,一般的形容詞是無法形容他們的父親是怎樣唯我獨尊的男人。
  可是,任何人都有無法想像,在現實生活中,千鶴岳拓是多麼愛他的妻子霄芸。他疼妻子的程度,彷彿當她是他的掌聲中寶、是顆千年珍珠,甚至比他的生命還重要。恍如情癡的千鶴岳拓,似乎完全只為了妻子霄芸而生存。
  在千鶴家,如果有人膽敢忤逆女主人,那人鐵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岳拓絕對會慍色地將那人五馬分屍。
  只是,丑妻為什麼能令掌聲門人如此專情呢?這委實令人納悶,連他們的四個兒子也感到匪夷所思。
  素來,千鶴家以「嚴刑峻罰」聞名,即使是面對他們的四個兒子也一樣毫不留情。當四個兒子在面對「丑」母親時,每個人都惟命是從,絲毫不敢怠慢輕蔑。對他們來說,母親離他們總是如此遙遠和生疏。
  而事實上,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幾乎是在一出生時,四兄弟就都被送到國外生活、受教育,直到長大成人。致他們活到現在,也只見過母親幾次面。
  此外,日本千鶴黑道世家的不凡背景對他們而言,也是遙不可及的。
  直到現在,家族要他們「必須」回來,畢竟這四兄弟將來都是寵大千鶴家族產業不可或缺的繼承人。而他們沒有權力說不,即使他們再不願意黑道的後代,但這已是命中注定、無法抗拒的。
  千鶴岳拓,此時正高高在上地坐在千鶴家族象徵尊王的龍椅上,雖然弛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面色冷峻的弛,仍散發出一股黑道的威權殺氣。他的妻子霄芸一如往常般守候在他身旁。
  也唯有在面對妻子時,千鶴岳拓的暴戾之氣才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露出深情款款、柔情似水的神情。
  但是,反觀霄芸在面對所有僕人、黑道人物,甚至是自己的兒子們時,竟永遠只低著頭。縱然是一代黑道夫人,她卻總以卑躬屈膝的態度面對大家。
  她心知肚明自己太醜了,她不敢嚇到大家及自己的兒子們,儘管四個兒子都是她親生的。
  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時刻——千鶴岳拓與家族成員們竟聚在一起。外面下著雪,一片白雪皚皚,而豪邸的室內,紅燙的木柴正由火爐中散發出溫暖的光芒,奢華的獸寢毛氈、進口的沙發、紅檜的傢具、飾品,在在透出富裕人家的景象。
  四個兄弟畏首畏尾地站在一角,一反平時個個站得挺直、意氣風發的樣子,因為在父親千鶴岳拓沒有下令前,他們兄弟休想有椅子可坐。
  多嚴苛的家教啊!千鶴岳拓的一句話,就代表了一切威權。
  母親霄芸一直低著頭,她習慣了吧!多年來,她仍一貫毫無尊嚴的樣子,只是面對她最愛的兒子們,她仍忍不住偷偷地抬頭瞧了他們一眼。
  她幽幽地吧了口氣。
  這聲長吁短歎即引來岳拓的注意。「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岳拓緊張地問。
  「不!」當岳拓主動將他的耳朵貼向愛妻的嘴際想聽答案,只見妻子霄芸低著頭,小聲支吾道:「幸好兒子們都遺傳了你的外貌,個個像你一樣英俊挺拔、帥氣非凡。」她對丈夫露出笑容。
  「你怎麼這麼說呢?」岳拓不以為然地輕斥道,「就算外貌英俊以如何?」如果沒有品德的話,他們的一生純屬枉然,如同娶妻無法娶德般,那是他們的不幸。
  岳拓出乎意外地在四兄弟面前伸手輕撫他們母親的面頰,耐人尋味地道:「能娶到你,就是我今生的福氣。」
  只見他們的母親像個小女孩般,頭垂得更低,雙頰面紅耳赤,心滿意足地笑了。四個兄弟面面相覷。
  「別這樣……孩子們在這裡。」霄芸不好意思地不聲道。
  岳拓這才恢復了正經八百的態度,他咳了聲,面容恢復了慣有的威儀,他睨著這些孩子,冷聲道:「你們隨便找椅子坐吧!「四兄弟立即團團在父母面前圍繞坐下。
  千鶴岳拓像個威權尊貴的皇帝般,以犀利的眼光掃視他的兒子們。
  這對野蠻的眼睛是在對他兒子們做診斷嗎?兒子們長得一表人才是沒話說,他們的共同物質就是俊帥,個個都是人中翹楚。
  老大烈赦總是吊著眼睛,一副狂傲、目中無人的模樣。號稱「股王」,管理整個千鶴家族的金融業。
  老二掠騁吊兒郎當、名副其實的花花公子。也難怪,加他管理千鶴名下的影視業,他的周圍總是圍繞著無數胭脂紅粉,號稱「影王」。
  老三遨熾是個博學多聞、學識淵博的醫生。他統治千鶴轄下所有的醫院,他是院長。號稱「醫王」。
  老四轍穹——不同於一般時下的剛強男性,更像「中性人」。身上散發著女人的味道,他有股憂愁的氣質,相當受女人愛戴。他管理千鶴粗名下的其他多重事業,是外界所認同的「錢王」。
  他們以前分散在世界各國,但如今他們都必須回來,因為時間到了。
  我的兒子啊!成家立業的時間到了。
  千鶴岳拓在心裡吶喊。他面不改色,一字一字慎重地沙啞道:「我叫你們回來,是要向你們『宣告』一件事。」
  「中國有句話『先成家後立業』,而今我看你們兄弟幾乎都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齡,個個是人中之王的企業鉅子,雖然已先立業了,至今卻仍然是獨身。」千鶴岳拓目光陰冷地看過兒子們一眼,這也惹得四兄弟不寒而慄。
  「我從未聽你們說過有合適的對象,但是你們確實到了已該娶妻生子的年齡了!」千鶴岳拓伸出手指頭,對著老大烈赦,毫不客氣地指責:「尤其是你,你的年齡最大,卻毫不著急。」
  出於對父親的敬重,烈赦一句話也未吭。
  「記住,傳宗接代是你們的『義務』,不管你們是不是心甘情願。身為千鶴家的後代,生是千鶴家的人,死是千鶴家的鬼。」
  岳拓倏地起身面對兒子,兒子們個個直覺大事不妙,前所未有的不好預感油然升起。
  「我現在宣佈千鶴家家族媳婦的條件,這是我們千鶴家根深蒂固的傳統。」千鶴岳拓頓頓口。
  「不論金錢、地位、美醜,你們甚至要拋棄你們所愛、所喜歡伯女人,要進千鶴家的大門,只有一個條件——處女。」
  處女?
  千鶴家的兒子們惶亂地面面相覷。
  千鶴岳拓似乎看穿了兒子們的迷惑和無助,他神色自在地道:「這是我的條件。」他開始展露出鐵腕獨裁的作風。「不乾不淨的女人,是不配進千鶴家門的,娶妻娶德。千鶴雖然是黑道世家,但是也有我們千古不變的門風,無德的女人撐不起千鶴家。所以然我把話說在前頭,要進千鶴家門,一定要是處子之身才行,否則休想過我這關。」
  突然,一陣譏笑聲打破了父子之間的詭譎氣氛,似在「挑戰」千鶴家百年不變的傳統。
  笑聲來自大兒子烈赦。他的雙眼直指父親所提的荒謬「處女論」,眼神中竟寫滿了不屑與輕鄙。
  「這是什麼時代了?」烈赦終於說話了。
  烈赦一向寡言、莫測高深,仔細端詳他臉龐堅定剛毅的線條,應該能猜測到他是一個多無情的男人。他至今活了三十三年,無數想進千鶴家的女人,對他冠上了「負心漢」的稱號。
  「我不覺得現在還找得到處女。」烈赦無奈地用手將額上的一綹髮絲向後撥,冷酷葉子道:「父親,時代不同了,也許在你那個時代找得到忠貞烈女,甚至還有『貞節牌坊』,但今天哪個女人還肯為丈夫守貞的?不合理的傳統早該淘汰了!」
  千鶴岳拓聞言,莞爾一笑。「烈赦,不錯啊!難得有勇氣敢頂撞我。」目光一閃,接著以石頭般剛硬的語氣道:「科技越來越進步,但人類的觀念卻只會在原地打轉,不知變通,就像你身為長子,將來必得繼承掌門人的位置,所以千萬記住,在千鶴家,只要我嚴寒活著一天,這就是『鐵律』,休想打破!」
  父親挑釁地面對大兒子。「除非,你是想挑戰我?」
  烈赦攤手,注視永不發言的母親霄芸,淡然道:「父親大人,我相信媽媽嫁給你的時候一定還是處子之身,但我不認為現在還能找到處女妻子。」
  「一定有,這世間一定還有。」千鶴岳拓斬釘地保證。
  「哈!哈!哈!」烈赦只是在笑,然後不假思索的,他吊著眼,殘忍地說道:「如果真能找到處女,她的長相也一定與母親類似。」
  多侮蔑的話!弟弟們愕然地瞪大雙眼,這話徹底地刺傷了他們的母親霄芸,兒子竟膽大妄為地說母親醜陋!千鶴岳拓永不原諒侮辱他妻子的人,就算犯錯的是他的親身兒子。
  下一秒,清脆的巴掌聲震驚了所有人。
  毫不留情的耳光,赤裸裸地擊打在烈赦的右頰上,他頰上旋即出現火辣辣的五根手指印。
  「你要為你所說的話付出代價。「千鶴岳拓認真地說。這句話讓所有在場的人的心涼了半截。
  面對父親,烈赦仍然無動於衷。
  千鶴岳拓暴跳如雷,指著烈赦說道:「誠如你所說的,你或許找不到處女,但是我會幫你找到。身為長子,你必須盡的『義務』,就是傳宗接代。」
  傳宗接代?烈軍屬赦不服地想道。
  「我會幫你物色一名處女,讓你娶她。」千鶴岳拓不再多說。
  這就是最後的決定,沒有讓人有置喙餘地,千鶴岳拓扶起霄芸,頭也不回也往外走。這亦表示千鶴岳拓破斧沈舟的決心。
  烈赦的聲音又在父親的背後響起。「你想要孫子?」他以一副豁出去的口氣道。「我會成全你的,反正我對女人毫無感情。如果你真要犧牲一名處女的話,我會如你所願。」
  千鶴岳拓停下腳步,回過頭,寓意深遠地道:「你就是遺傳了黑道無情無義的烈性子,不受女人牽制、不讓女人壓搾。現時我這輩子唯一認輸的就是你母親,我明白你們私下嘲笑自己母親的容貌,但我不在乎,我冰是愛她。烈赦啊!你最好能不重蹈我的覆轍,愛上你們認為的醜女。」說完,千鶴岳拓便拉著妻子一起離開了。
  處女?一個處女?
  烈赦無法想像,他也會有結婚的一天。那一天與父親的紛爭,似乎已聞他好遠了。
  那一天的「戲言」,與父親的「怒言」,此刻居然都一一成真了!
  處女?他這輩子可沒碰過處女,現時這名未曾謀面的處女,終將成為他的妻子。
  婚姻、妻子,對烈赦而言,代表著什麼呢?
  比小所受的教育,使被迫在外「流浪」的他沒有家的概念。揣為長子,面對任何事他總是訓練自己不為所動。他是為了千鶴家的榮耀而活,儘管是「包袱」,但是他無怨地認命。
  他對女人毫無感覺,就徒工已經三十三歲了,妻子對他來說也只是生孩子的「工具」罷了,因他知道他揣負「重任」——為千鶴家傳宗接代。
  一如父親。所不同的是,父親愛上了母親。哼!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愛上自己的妻子的。

[ 本帖最後由 suki123 於 2008-5-8 07:59 PM 編輯 ]

他只要求做他妻子的女人,不要如他母親霄芸這般醜陋就好了,與她「圓房」時才不會太痛苦。
  莫繡尋。
  這個名字很特別。
  千鶴岳拓是個一言九鼎的大男人,他說到做到,真的幫大兒子烈赦「尋」了個處女。
  經過「驗明正身」,二十歲的莫繡尋確實還是個處女。只要過了千鶴家地嚴厲的下關,接下來的一切都好談。而莫家好像與霄芸的家族有密切的關係,因為他們也是台灣宜蘭的望族。
  真會攀關係!烈赦嗤之以鼻。無論如何,總算是「門當戶對」。烈赦面對媒人拿來的介紹函,看著上面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堆關於莫繡尋的資料,唯獨就是沒有莫繡尋的照片。
  「神秘一點好啦!這樣新婚之夜幫有意思啊!」媒人咧笑著自圓其說,這媒人可真了不得,中曰文雙通,不知哪來的本事,竟能牽到這姻緣。「岳拓大人到台灣去看過他的媳婦,他很滿意呢!」
  直於未過門的媳婦,父親比兒子先相識,還「檢驗」過了,地起碼父親是中意了這媳婦。
  「很清白的小姐喔!長提待在家裡,幾乎足不出戶,雖沒有受過正式教育,但是卻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很能幹,精通多國語言,放心吧!絕對有能力統籌千鶴家的家務,也能媲美千鶴家的名號,她會是個不得了的少奶奶!」媒人婆最會察言觀色,但是,烈赦只是一臉莫測高深,讓媒人婆看不出任何端倪。
  而站得遠遠的千鶴岳拓,正經的神態似乎在「警告」著兒子。
  烈赦強烈感覺出父親的「暗示」——一個不得不服從的命令。
  忽地,烈赦饒富興味地笑道:「她的身子骨好嗎?生孩子方面……」
  「好、好,當然好!」媒人婆趕緊遊說:「她雖然都不出門,但可是白白胖胖的千金小姐,健康得很,醫生檢查過了,生孩子保證沒問題。」
  「那就好。」如此冷淡地回答。接著「啪」的一聲,烈赦就這樣拍案,堂而皇之地起揣。「我想念我會很快給大家一個交代——生下千鶴家的後代。」拋下了眾人,他頭也不回,狂妄地走了出去。
  婚禮的日期很快就敲定了。
  二十歲還是處女?那真的是快絕跡了。
  足不出戶?沒有
  受過正式的教育?這究竟會是怎樣的女人?他的妻子真令他納悶啊!
  望著千鶴家上上下下喜氣洋洋的一片,和自己的新房——一片紅海。延續中國傳統的習俗,他知道他將會有一個中國式的、遵循古禮的婚禮,因為他的新娘子是台灣人。
  千鶴烈赦望著那一張大床,心想自此將不會只有他一人睡了。但奇怪的是,他的心卻靜如止水。
  不愧是千鶴賓的後代,兒女情感對「股王」千鶴烈赦而言一如敝屐,他幾近無心無肝。
  突然,有人輕拍他碩壯的肩膀,他恍惚中回神,機警地抬頭一看,發現是他的弟弟們後,烈赦始終如一的面容變了,他露出和藹的笑容,大家心照不宣地互拍肩膀。
  他們雖然鮮少見面,但是彼此間的感情,比起黑道熾說的義氣還深厚上萬倍。
  不過從現在開始,他們會有很多機會相處,因為千鶴岳拓已經下令,他們都必須留在日本尋覓另一半,直到四兄弟都找到對像為止。
  四弟轍穹首先開口道:「想不到大哥就這樣結婚了。」
  三弟遨熾有所感悟地接著道:「其實大哥是先為我們『犧牲』。」
  「說得好。」二弟掠騁插口道:「什麼鬼條件!找處女做老婆?」他睨眼又道:「大哥是真的娶到處女,如果日後生子,這一連串喜事下來,想必會讓獨裁的父親轉移注意力。」
  「這樣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四弟轍穹做了最完美的結論,「只是門辛苦大哥了!」
  「不!我怎麼會辛苦呢?」烈赦露出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我只在乎錢和股票。」烈赦露出「股王」般天下第一的神態。
  「可憐的應該是那個叫莫繡尋的女人。」他笑得意圖不軌。「她的丈夫根本不愛妻子。」
  「哥!你會娶她,真的只是要她生孩子?」三弟遨熾莞爾道。
  「難道你真的不會對女人,尤其是自己的妻子產生感情嗎?」二弟掠騁敏感地問道:「你不相信夫妻之間會有愛嗎?」
  「愛?」烈赦只覺得好笑。「我認為股票、金錢才是我的愛。」
  「了不起!」弟弟們對大哥的言論嘖嘖稱奇,無怪乎大哥年紀輕輕,就對整個日本經濟具有莫大影響力。
  千鶴烈赦的確掌控了日本財經界。
  年紀輕輕就得到如此崇高的地位,完全只靠兩個字——無情。
  他不愛任何女人,更何論是他的妻子。
  莫繡尋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
  她幾乎是足不出戶,就算是在自己宜蘭的老家,也是如此。
  她的家在半山腰上,離冬山河很近,但她只會不斷從窗口向外眺望冬山河。
  宜蘭近必年來發展成台灣著名的觀光勝地,每逢假日,冬山河總是少不了無數的觀光客陪襯,好不熱鬧啊!
  她總是看到許多家庭,無數對父母親帶著小孩玩樂、嬉笑、戲水,那是一個家該有的景象,每每令她看得入迷。
  而她的家呢?她出生在台灣東部的富豪世家,她的父親莫老爺是東部名門政要,借由繼承祖產,再加上為人海派的個性,促使他捐錢出力,不斷擴展當地的觀光業,所以宜蘭有今日的發展,一半要歸功於她的父親。
  愛搞政治的莫老爺,在經濟方面更是屬於「親日派」。因為「親日」,所以義無反顧地與千鶴家族攀上關係。
  莫老爺得知財大勢大的千鶴岳拓要為長子烈赦相親的消息後,不由分說地極力促成姻緣。他心想,能攀得上這門親事,只會讓莫家的地方及官方勢力水漲般高啊!而莫繡尋這個了不起的女兒,總算替父親爭了光!
  「這個女兒總算沒有白生啊!」瞧莫老爺不斷誇口,毫不掩飾地大肆喧嚷,真是得意極了!
  客廳裡傳來震耳欲聾的乾杯、狂笑聲,還有巴結獻媚的迎合聲,莫繡尋卻只敢默默地躲在房間一角安靜得像個隱形人,因為從很早以前,她就懂得女人在莫家的地位。
  在莫家,只接受崇高地位的人,而直到現在,她幫有了這份榮耀啊!
  雖然或許有如曇花一現般,不過她要躲在黑暗的角落裡,默默品嚐這一份殊榮,她不要出現在太陽下,因為只要被人看見,就會剝奪她、吞噬她這於剎那間的快樂。
  她好不容易擁有揣為莫家女人的驕傲——嫁給獨一無二的日本「股王」千鶴烈赦。她何德何能,上輩子是燒了什麼樣好香呢?
  她不太照鏡子,除非是在黑夜時——就是現在,趁黑幕降臨大地,她才有勇氣走到鏡子前。稍稍抬起頭,她望著鏡中的自己良久。
  每天,她上了床,等天亮後醒來梳洗完畢,就坐在窗戶邊,寫起毛筆字,她以練毛筆字來培養好性情,然後她會彈彈鋼琴,接著用餐、洗澡、看看書,就這樣一天過一三,她長大了,已二十歲了。
  婚期也悄悄來到。
  「我的運氣應該不會那麼糟吧!不會娶到醜女人的。」千鶴烈赦倨傲以自我安慰地想。
  對於快過門的妻子,他的想法本如當初媒人婆所說:「神秘一點好啦!」所以,新婚之夜再看妻子的長相就可以了。
  但烈赦清楚不是因為神秘,他根本是懶洋洋,沒有絲毫好奇。不過當婚期逼近,他仍不免忐忑,充滿惶亂不安,他怎麼了?太累了嗎?
  每晚與家從用餐時,父親一語不發,而母親還是坐得遠遠的,像見不得人似的低著頭。
  母親,在他心中是個陌生的名詞、陌生的醜女人。
  如果,他的妻子也是如此,不!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會娶到「丑妻」。
  他對妻子的要求倒也不高,反正妻子永遠不如風月場所的煙花女子,妻子是粗茶淡飯的代表,風月女子則是色香味俱全的滿漢大餐。他如果說真要女人,早就找青樓歌妓來滿足自己的需求了。
  只是如父親所言,既然如此要當千鶴家的少奶奶,就必須認命,不得敗壞門風,必須要是忠貞烈女,不僅是處女,也要終生能為丈夫守住貞節。
  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與他的母親媲美?她除了丑之外,其實還真無可挑剔,她識大體,嫁來千鶴家三十多年,整個千鶴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她收買了忠誠。
  他的妻子如果有母親一半的本事,烈赦就心滿意足了。但若她也有電視明星的一半美艷,他更無話可說。
  然而直到結婚前一晚,烈赦對莫繡尋這個女人,還是所知有限。
  莫家是豪門世家,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嫁女兒,也因此,千鶴岳拓完全交由莫老爺收發室婚禮的形式,莫老爺堅持用中國古禮,千鶴家亦完全配合。
  千鶴烈赦身穿龍袍馬褂,新娘則是穿戴鳳冠霞帔、坐著花轎亦步亦趨的前進,直到新郎倌迎了新娘下轎。
  接著過火爐、踩瓦片直至拜堂,一連串複雜的中國古老儀式,烈赦可說是歷經千辛萬苦、任人宰割。
  這樁婚禮驚動國際,擁入日本的人潮不少,連新聞記者也聞風而至,畢竟這是千鶴家第八十一代繼承法人,也是世紀末最大的婚宴。
  新娘子覆著頭巾。這樣也好,烈赦心裡嘀咕,起碼可以少去鎂光燈辟哩啪啦的照耀,連他自己都快吃不消了,更何況是一名大家閨秀?
  他注意到她蓋著紅頭巾走路的樣子,絲毫沒有半點的蹣跚和顛躓一直在配合他,任他拿著長而累贅的紅巾牽引著她。
  新聞記者從頭到尾都沒有拍攝到新娘子的長相。他不禁撫心自問,她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拜了天地,進了洞房,已是深夜時分,人群哄然而散。今天是他千鶴烈赦面臨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她——莫繡尋就坐在床尾,一動也不動。
  千鶴烈赦則是累翻了。不過他知道習俗不沒結束,他得揭下她的紅蓋頭,這才是中國共產黨人所說的「完美」。
  他向來為所欲為、大而化小,這一點小事,他只想快點讓它結束。他坐到莫繡尋身旁,毫無預警地掀開紅蓋頭,在看清她的容貌後,接著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

仲有冇下集,,,,。。。

part 2
她的長相竟……這輩子,千鶴烈赦頭一遭感到被判了死刑。
  他無法接受。起身衝出大門,臨陣脫逃了,一點也不在乎他已傷了新娘莫繡尋的心。
  這是千鶴烈赦的新婚之夜,卻也是他大發雷霆的時候。他以豁出去、鋪天蓋地的決心,奮力地敲打父親的房門,似乎要把大家給震醒才甘願,而每個人也有如驚弓之鳥般被嚇醒,大廳頃刻間鬧哄哄的。
  「股王」發飆了!恍如他在股市興風作浪時一般,他將使千鶴家天翻地覆。他恨他父親!
  千鶴岳拓此刻深情款款地為妻子霄芸梳著頭在鏡子面前,這對老夫老妻露出了你,我終生不悔的表情。
  「別一直看我,我的頭髮都白了!我好醜。」霄芸直到現在,即使與丈夫私下相處,仍不敢明目張膽地照鏡子。
  「小傻瓜!誰說你醜?」千鶴岳拓深情的眼中只有霄芸,他輕托起她的下顎,真情地告白道:「你永遠是我最美麗的新娘!」
  他們的目光糾纏,時空似乎轉換了,他們彷彿以回到了新婚之夜。
  但在寂靜的夜空中,卻有道催魂似的聲音,讓他們從夢幻中驚醒。只有大兒子烈赦才會如此膽大包天,敢在夜深人靜進時找父親「算帳」。
  「千鶴岳拓,你給我出來!」烈赦狂嘯著,大嚷道:「為什麼?你憑什麼做?憑什麼?
  他不斷地踹門,目中無人得像要把父親的房門給踢爛。幸好,三個弟弟急忙將他制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千鶴岳拓神情一凜,放開了妻子走向房門,出其不意地打開門,剎那間,父子倆都有如蓄勢待發的猛獸般對峙,隨時準備將對方咬得遍體鱗傷,他們身上與生俱來的黑道殘暴呼之欲出。
  「哥,」弟弟們眼看不妙,急忙勸道:「快跟父親道歉,今天是你的新婚之夜。」
  「為什麼?」儘管全身汗如雨下、氣喘如牛,但是那股被五雷轟頂的打擊,深深折騰著烈赦,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他那股憤怒的痛。
  烈赦對天咆哮,與父親卯上了。「你自己娶『丑妻』,憑什麼要你的兒子也一樣?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字一句,像把利刃般劃過了母親霄芸的心臟。
  下一秒,千鶴岳拓以迅雷不及耳之速取下了掛在牆上的武士刀,刀鋒出鞘,利刃的尖端對準了烈赦的頸項,距離烈赦僅咫尺而已。
  「在黑道,刀不留情!」千鶴岳拓面無表情,簡單地說:「這是你第二次輕蔑你母親,我下令過,只要有人敢說她的不是,我會殺了他!」在岳拓的眼中,已沒有對兒子的絲毫憐憫。「我說到做到,就算你是我的兒子,我也是言出必行。」
  「爸……」
  「主人——」眾人試圖為烈赦求情,紛紛跪了下來。「請息怒,饒了大公子吧!」唯獨烈赦不肯跪下。
  千鶴岳拓也不為所動,那把刀幾乎要劃過烈赦的頸子,但是千鈞一髮間,刀子停住了。
  霄芸不知從哪兒冒出,她卑微地躲至岳拓身邊,怯懦地輕輕拉扯丈夫的袖子,雖然還是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但是母親關愛兒子的動作一覽無遺。
  

也唯有霄芸能讓岳拓氣消、平息怒氣。他軟化了,以充滿威望、跋扈的語氣說:「算你好運!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放你一馬!」
  大家終於鬆了口氣,緊接著,岳拓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管如何,繡尋已是千鶴家的大媳婦,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你不能不接受。莫繡尋有婦人應有的『德行』我不會看錯人的。」
  在烈赦令人動容、愴然的神情間,無人看了不心悸,他對父親嗤之以鼻道:「她那麼醜,只因為她是處女,我就必須娶她?哈!哈哈!德行?想要用婦德來征服我這『股王』?」
  他的目光閃現了誓不兩立的光芒。「父親大人,恕孩兒難以從命,我不像你那麼認命,願娶丑妻。」
  他再一次明目張膽地侮辱了母親霄芸,擺明不把父親放在眼裡。拋下眾人,斷然離去。
  烈赦那股誓死不從的神情,讓岳拓不由得噤口。而霄芸呢?對兒子感到既無奈又心疼,也揮不去自己終生背負醜陋面貌的陰影。
  莫繡尋躲在房內一角,專心傾聽大廳傳來紛紛擾擾的聲音。
  她不是個無心的女人,她的外貌讓她不斷壓抑自己的感情、淹沒她豐富的七情六慾,而今她再也藏不住了。
  面對丈夫對她的「指控」,她的淚水像汪洋大海般地流下雙頰,一發不可收拾。她的丈夫嫌棄她,在洞房花燭夜,壓根兒不見蹤影。
  就因為她這張臉嗎?幸好房內沒有開燈,這就是莫家堅持以中國古禮嫁女兒的用意吧!只有紅亮亮的蠟燭燒得透紅,也因為恍如處在黑暗中、朦朧不清的世界裡她才敢面對鏡子。
  鏡子映照出一張怎樣的臉呢?一塊幾乎遮住半邊臉的黑色胎記。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鏡子前,整夜無眠,等到著丈夫烈赦歸來。
  雞啼聲響起,開始了莫繡尋在千鶴家的第一天。
  她是大媳婦,也是大少奶奶,只是丈夫烈赦仍不見蹤影。
  有人來叫門了,是兩個女僕。不愧是豪門世家,莫繡尋根本不用動手,就有人主動將她服侍得好好的,為她穿衣、為她打扮、上妝,只是仍遮不住她紅腫的眼睛和明顯的胎記。這是一個扯不去、丟不掉的記號。
  不管昨夜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過去的所有紛紛擾擾,甚至包括眼前這令人退避三捨的胎記,女僕已被訓練得毫無反應。
  這些千鶴家的女僕是很懂得對「醜陋」視而不見的,或是她們只會竊竊私語吧,又或者在背地裡會嘲笑著大少奶奶的長相,饒舌地談論怪不得新婚夜烈赦少爺無法接受的事實,才會鬧得全家雞飛狗跳的八卦。
  「用餐了!少奶奶,請!」女僕們打理完畢,擺出請的手勢。
  在離去前,莫繡尋不忘回首凝望新婚寢房一眼,空蕩蕩的,甚至連那張進口羽毛大床也是冰冰冷冷的。
  惆悵折騰著她的心,丈夫一夜未歸,只因她長得醜。
  千鶴家的家規規定所有家族成員都到時,才能開動用餐。而今天,在家族的成員中多了一位莫繡尋,卻也少了大公子烈赦的蹤影,屬於他的那副碗筷正靜靜地躺在餐桌上。
  此刻,三個弟弟總算看到了大嫂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他們佯裝對她視而不見,心照不宣地開始同情起大哥慘痛的遭遇。唯獨岳拓不這麼認為,他看見妻子霄芸對媳婦繡尋噓寒問暖,從霄芸的神情中,他知道她是充滿歉意與愧疚,畢竟烈赦千不該、萬不該在昨夜和今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於父親和母親的接受,三個弟弟狻不以為然,但是礙於父親的威權,他們也只得屈服,一一自我介紹。
  「大嫂好!」他們一致對莫繡尋行大禮,表達尊敬,但是骨子裡卻對嫂子充滿敵意,懷疑著這樣不堪入目的長相,怎配做千鶴家的媳婦?
  儘管父親再三的要求兒子們娶妻要娶德,對方是要清白的處女,可如今被迫娶了個丑妻,大哥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他們決定站在大哥烈赦這一邊,同情並幫助烈赦對抗這個傳統但不入流的千鶴家家規——娶處女為妻。
  繡尋對小叔們露出和煦如春風的笑臉,表情顯得知書達禮,看來十分善解人意。
  「掠騁、遨熾、轍穹、你們好!雖然我年紀比你們小,但論輩分,以後是你們的嫂嫂,無論如何,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三個弟弟並未抬頭看大嫂眼,只要想起她那張臉上的胎記,越讓他們噁心得想吐。也因此,他們並未看那一半璨笑如花的臉蛋。其實若除去那胎記,莫繡尋倒是個舉世無雙的大美人,只是常人總先看到那胎記,下意識就逃之夭夭、避之如蛇蠍。
  三兄弟雖然可感受到嫂子的熱誠,卻同時默契十足地在心底嫌惡不已。
  「繡尋」岳拓終於說話了。「歡迎你成為千鶴家的一員。」岳拓柔柔地望著妻子霄芸,接著解釋道:「我和霄芸一直很遺憾沒生女兒,你雖然是媳婦,但是我們會把你當親生女兒般疼愛,你放心吧!」
  「是的。」好不容易,霄芸才肯在大場合開口說話。「我雖是婆婆,但是絕不會虧待你的。」
  也許是「醜女惜丑主的憐惜之情」,一如眾人所想的,霄芸繡尋相處融洽,似可預期。
  「把烈赦的碗筷拿走,從今後,我不再承認他是我兒子。」岳拓毫不遲疑地下令。
  措手不及的命令讓掠騁、遨熾、轍穹心驚肉跳,心底怨起他們的老爸是那麼冷血。
  他們也不服氣。難道莫繡尋就因長相醜陋便能輕而易舉地收買了二老的心?
  一定是一般人的憐憫心態,他們兄弟可是不同情的。
  「除非,」原來,岳拓接下來還有但是。「他回來!你們轉告他,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怎麼可以不做個榜樣?」他睨了三個兒子一眼,寓意深長地道:「我相信你們知道他在哪兒,告訴他,我再給他一個星期的時間在外放蕩,如果屆時他還不回來,我就連他的生活費都取消。」
  岳拓犀利的目光一閃,立即讓兒子們噤若寒蟬。「也莫怪我會把他從『股王』的位置拉下來。」岳拓使出撒手鑭。這擺明了是對烈赦最惡毒的報復,烈赦視金融界的股票為他的生命。
  他與一般喜歡流連在溫柔鄉中的男人不一樣,他不愛兒女私情,獨獨偏愛「股王」這稱號,如今父親這般要脅,真的是欲置烈赦於死地。
  「他是我生的,是我的財產,他沒有權力說『不』。」岳拓堅硬如石的面容,表達出與兒子玉石俱焚的決心。「我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岳拓以指尖指向另外三個兒子。「去警告他,現在就看他的抉擇了!」
  三個兄弟臉色瞬間鐵青。
  「不,別這樣,」剛嫁入千鶴家的繡尋想制止,畢竟事事為人著想的她,不希望帶給丈夫太大的壓力。但是公公一副理所當然的獨裁模樣,讓繡尋又不得不選擇閉嘴。
  早餐就在空氣凝窒的情況下結束了,岳拓和霄芸起身,拉著莫繡尋往大廳走。
  霄芸疼惜地摸著媳婦的手、呵護她的模樣,讓身為媳婦的繡尋感動不已,想到公婆都在替她說話,她感到一股溫暖。
  雖然丈夫烈赦避不見面,但是她做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千鶴家少奶奶。
  她臉上堅毅的神情如此明顯,她很小的時候,就常常對自己說,也許她的面貌不及他人,但她擁有內在美,她會做到讓人打從內心佩服得五體投地。
  「想要用拿掉『股王』位子的手段逼迫我回家?」尖銳刺耳的聲音在辦公室內斷斷續續地響起,烈赦忿恨得摔起電話。
  接著,就連傢具也不放過,辦公室內一片狼藉;辦公室外一陣靜悄悄。
  「總裁發瘋了?」每個員工面面相覷,一旦有人問起,大夥兒立刻做出噤聲的動作。
  暴躁的烈赦,有一部分的確遺傳了黑道的基因,他有黑道弟兄的烈性子,強爭、狠斗、硬幹、吃軟不吃硬,即使父親威脅他,他好絕不妥協。
  過了好久,神情駭人的烈赦才又執起電話。
  「哥!」轍穹在電話彼端大吼:「哥!這是你嗎?你向來不動氣的,那個醜女人就讓你亂了方寸嗎?」
  遨熾搶過電話。「大哥,你拿傢具亂髮洩有何用?現在不是動粗的時候——」
  掠騁不等到遨熾講完就搶過了電話,但是他還來不及對烈赦說話,就聽到烈赦對著話筒大喊:「回去告訴父親,我、絕、對、不、回、家、見、丑、女!」
  說完,電話像轟雷聲被掛斷了。無奈的三個弟弟,只得乖乖回家向父親稟告。
  岳拓當然暴跳如雷,但是在三兄弟心底,依然選擇站在大哥這邊。
  岳拓並沒有讓繡尋知道烈赦不肯回家的事,畢竟做公公的,也不想讓剛過門的媳婦難堪。
  而繡尋真的就乖乖待在千鶴家等丈夫回來。她以為只要一星期後,就能見到烈赦了。
  繡尋在每天入睡前,總是會刻意打扮一番,希冀的是丈夫歸來與她圓房。其實她根本還沒睡過大床,因為她想要的是跟丈夫一起就寢,而不是獨眠。
  她日日夜夜坐在鏡子前,期待丈夫的歸來。只是伴著她的,仍只有鏡中的自己。
  那胎記也日日夜夜纏繞著她。
  七天後,樂觀地相信烈赦會在今天回來,發現公公岳拓完全站在她這一方,而他命令烈赦今天歸來。只要他回來,她總會讓他瞭解「娶妻娶德」的道理,她會讓他不後悔娶了她,只要烈赦給她機會。
  她欣喜的出現在大廳,但早餐、午餐、晚餐的時刻都過了,依舊不見烈赦的蹤影。直到夜深了,她黯然神傷,開始有股想哭的衝動,但是在大家面前,她佯裝不當一回事,而所有人也裝瘋賣傻地過了一天。
  岳拓莫測高深的眼神,讓大家疑惑他竟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兒子烈赦,今天是他對兒子下最後通牒的一天,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為什麼?
  岳拓其實也不想把兒子逼得太緊,他希望烈赦能自己想通他已結婚、娶莫繡尋為妻的事實,所以他當初也只是想嚇嚇烈赦。
  也許是烈赦讓他想起了從前,想當年他甫看到新娘子霄芸的那一刻,哎!
  知子莫若父,是將心比心吧!

一天拖過一天,時光無情流逝,半年時間,居然就在莫繡尋望穿秋水的等待丈夫回心轉意中溜過。
  莫繡尋嫁進千鶴家半年了,除了新婚夜,她沒有再見過她的丈夫烈赦。
  她強顏歡笑地生活,只是每多等一天,心中的絕望便會加深一分。
  儘管如此,莫繡尋的表現卻讓人無可挑剔。她是最盡職的媳婦和嫂嫂,她孝順公婆、友愛三個小叔。她很能幹,展現出無比的智慧和才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對於公婆,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怕他們吃日式早餐會膩,有時甚至自己動手做中式的早餐:稀飯、醬菜,有時則做美式的:鮪魚三明治、沙拉、咖啡。
  繡尋的手藝很好,讓人讚賞不已。她還會彈琴,這令在演藝圈打滾、對音樂狂熱的老二掠騁另眼相看。出乎意料的,繡尋的古典音樂造詣很高,每當午後她彈琴時,總令掠騁莫名地感到如癡如醉,她的音樂間接收買了掠騁的心。
  老三遨熾雖然是學西醫的名醫,其實對中醫也很有興趣,而繡尋喜歡研究中醫食譜和藥草,讓遨熾大開眼界,想不到這嫂子如此博學多聞,醫學知識淵博,令他開始粘著繡尋不放,興致勃勃地和她討論起中國醫學來。
  老四轍穹呢?這位「錢王」向來最大的樂趣就是喜歡看女人的相貌,別看他蓄著一頭長髮,行為中性偏女性化,但他只看美麗的女人,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像發現新大陸般眼睛開始瞄準了莫繡尋的側面臉蛋。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難道是因為他看到了莫繡尋努力、執著的表現嗎?不對,也許轍穹是第一個發覺莫繡尋——其實是個很美麗的女人的人。
  不知不覺中,莫繡尋擄獲了眾人的心。
  一天,千鶴岳拓真的爆發了,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暴跳如雷。繡尋又不是沒有丈夫的女人,她這樣子簡直是在守活寡,卻不見她吭一聲,這讓岳拓覺得太縱容烈赦了,以致他的心軟讓媳婦吃足了苦頭。
  這回,岳拓決定真的狠下心,他對著三兄弟道:「我這次不是在開玩笑,去告訴你們的哥哥,如果他今天還不回來的話——」
  「爸,夠了!」出乎意料的,小兒子轍穹打斷了父親接下來將脫口而出的惡言,更沒人料到他竟陣前倒戈地說:「不必動用你的勢力,讓我來吧!相信我,死纏活纏我都會把大哥拖回來的。」
  繡尋聞言,眼中綻放出詫異的光芒,沒想到四弟轍穹竟然會反過來站在她這邊,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二弟掠騁和三弟遨熾,居然也同時義無反顧地說道:「是的,爸爸,我們會想辦法叫大哥回家的。」
  他們看了嫂子繡尋一眼,心中莞爾地想道:人生唯一不變的就是變。現在他們也看不慣大哥的作為了,他們願意站在嫂嫂繡尋這邊,在替大哥想的同時,也要為嫂子繡尋打算。
  但大哥畢竟還是大哥,要如何做才能不背叛大哥?他們必須兩邊兼顧、雙管齊下。
  三兄弟真的對烈赦用了死纏爛打的「哀兵「政策,使盡渾身解數誘拐烈赦回家。
  他們先佯裝淒楚可憐,繪聲繪影地說,如果大哥再不回家,父親暴戾的個性將一發不可收拾;以連勸帶訓地說嫂子莫繡尋醜雖,但心地善良,絕不會對大哥造成困擾等,然後再連哄帶騙的告知烈赦:「大哥,做人圓滑點吧!」
  三兄弟不約而同地說:「最笨的方法是單刀直入,最聰明的是拐彎抹角。大哥,如果你真的厭惡丑妻子,倒不如設法趕走她吧!別惹老爸生氣,硬把『股王』的位置丟了更划不來。這樣吧,你只要夜夜流連在野花叢間,任何妻子再忍氣吞聲,遲早也會忍不住求去。」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烈赦終於心平氣和下來。「但是我對女人真的沒興趣,每天夜裡抱著那些輕佻的女人,想到就令人作嘔!」這是烈赦固執的觀點,他認為淫亂的女人不潔淨。
  「叫你看,又沒叫你碰!」轍穹說得理直氣壯。他甩甩頭,那頭秀髮還真像個女人。「你要學我,只遠觀,不近玩,不就沒事了?」
  「哥,看我的!我保證每晚把你『侍奉』得好好的。」掠騁咧嘴大笑,不懷好意地道:「我知道你『不小心』娶了個醜女人已經夠苦了,難道還會害你嗎?其實你應該放寬心,讓其他美麗的女人為你解悶吧!我絕對能讓你一飽眼神福的。」
  「每天晚上?」烈赦眉毛一挑。「你真能做到讓我忘記愁苦?」他挑了挑眉,自言自語道:「也對,看美女總比看醜女好吧!」他城府甚深,做任何事總是小心翼翼,絕不落人把柄。「但是我每晚不在家,如果說爸媽知道了——」
  「千鶴家是個古老家族,我們生在這兒,將來也要老死在這兒,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我們還不熟悉嗎?」遨熾自信滿滿地道。「我們會做得天衣無縫的,大哥,別忘記千鶴家有許多的地道和地窖。」
  烈赦轟然大笑了,沒錯,做得讓父母毫不知情,但又能「虐待」自己的丑妻莫繡尋,日後再把她一腳踢開。
  「好、好、好!」烈赦連說幾個好,雖然還有滿肚子的苦水與不情願,但這會兒他心甘情願回家了。
  一個週末夜晚,莫繡尋出其不意的在大廳中,見到了半年不見,傲然挺立、神采奕奕的丈夫千鶴烈赦。
  霎時,她的心房悸動。她紅著雙頰,心臟彷彿發燙般,身子顫抖,雙腿幾乎不聽使喚。
  烈赦坐在父親岳拓的身旁,頭抬得高高的,像只桀驁的老鷹,也像頭認清高的動物,他寧可餓死,也不願看獵物一眼。
  「繡尋,烈赦回來了!」婆婆霄芸佯裝對過去毫不在意,和藹地對她伸出手道:「來!坐這裡,你們這對夫妻夠辛苦了,也分離夠久了!」她拍拍沙發,要繡尋坐在烈赦一旁。
  莫繡尋雖然害羞,但還是聽話的在烈赦身旁坐下。烈赦刻意和她保持距離,他的眼睛只直視前方,對於妻子的容顏不屑一顧,故意漠視她。
  然而,繡尋知道嗎?她依舊只是低著頭。她不斷想,其實不然光坐在丈夫身邊,就已令她全身發抖了。
  這時,岳拓開始訓話了。
  「烈赦,你這次回家,過去種種,我皆既往不咎,但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希望你謹記在心,都這麼大的人了,
  別還這麼任性!」
  岳拓接著用一連串咄咄逼人的口吻繼續道:「能娶到繡尋是你的福氣,我不要紅顏薄命的媳婦,你懂嗎?」岳拓狠狠瞪了兒子一眼,話說得單刀直入,絲毫不顧及他的顏面。
  「繡尋的心地善良,自來我們家半年多,一個人從早忙到晚,招呼我們一家大小,你這樣的對待她,甚至不告而別,她連一句怨言都沒有,也沒見過她掉淚,但是,你應曉得她的淚水是往肚裡吞的。人怎樣都得過完一輩子,你難道教她為你守一輩子的活寡?將心比心,如果人家這樣待你,你受得了嗎?」
  在無意識下,烈赦的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往繡尋的臉蛋一瞧,誰知她也剛好抬頭,兩人四目相交,她躁紅了臉,只見她微微揚起嘴角,表示對他的歡迎。
  烈赦這時連忙別過頭,裝作沒看見,但在他心底可彆扭透了!他不斷詛咒自己倒霉,說不看,卻還是看到她的臉了。
  眼看著烈赦遲遲沒反應,轍穹偷偷用大腿碰觸大哥,給予「暗示」:說點話吧!大哥!
  偏偏烈赦依然故我,掠騁立即接口打圓場道:「大哥肯回來,現在也算一家團圓了。」
  「是啊!是啊!」遨熾嘻嘻哈哈地附和。
  「夠了!」岳拓不以為然地直視烈赦,雙眸炯炯。「大家都有在幫你說話啊!烈赦,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我,」等了良久,烈赦終於被逼得無處可逃,再一次他又偷偷瞄了莫繡尋一眼。她老垂著頭,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的樣子,像一堆棉花,毫無主見。
  烈赦決定不顧顏面,把心一橫,老神在在地諷刺道:「好!『丑妻有福!』好一個處女!」
  「不過,這還不算一家團圓,」他霍地起身,意有所指地道。接著,頭也沒回,氣宇軒昂地站起身,出其不意地拉了莫繡尋一抒,握住她的手。
  恍如晴天霹靂般,莫繡尋驚得全身動彈不得。
  他碰了她,他「終於」碰了她,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牽手,但是他厚實的粗糙大手,讓她細弱無骨的手心直髮燙啊!
  烈赦當著眾人的面,像瘋子般的吼叫道:「上床吧!處女。」
  上床吧!處女?
  這句話讓所有的人當場措手不及、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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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他叫她處女?她確實是啊!只是,如此明目張膽的稱呼,讓她全身都羞紅了。
  上床吧!處女。
  他要帶她上床?他是她的丈夫啊!理當如此。但他為何要嚷得人盡皆知,讓所有人都知道呢?這讓她好難堪。
  莫繡尋一路尾隨著丈夫,讓烈赦大搖大擺地牽著她,帶她進「洞房」。
  「砰!」一聲,房門霍地關上,烈赦把自己和「處女」關在房間裡。
  入洞房了!三個弟弟沒想到大哥會如此單刀直入,而他們的父母岳拓和霄芸則喜上眉梢。他們謝天謝地,看樣子烈赦終於想通了!這表示他們很快就有孫子可抱了。
  烈赦的動作真是粗魯,他把兩人關在同一間房後,立即把手鬆開,推開了她,她踉蹌地倒退一步,背抵在門板上,心臟像小鹿亂撞般怦怦亂跳。
  他鋼條似的手臂強悍地伸出,壓住門板,以身體將她嵌在他與門板之間,她嚇得動彈不得。
  剎那間,空氣好像凝窒住了,繡尋感到快窒息了。她知道他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但她低著頭,看不到他對她的恨意正明顯地寫在臉上。
  烈赦吊著眼珠子,心狠手辣的本性顯露無疑,他接下來的話讓繡尋感到心肺被撕扯了般。
  「既然千鶴家的『家規』一定要我娶處女,並認定處女就是『忠貞』的代名詞,那我以後就叫你處女吧。」他嘲諷道。
  他竟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不,這根本是笑裡藏刀的口吻!他是在輕蔑她、侮辱她,根本不屑叫她的名字。
  「哼!」烈赦的眼瞳散發陰光,神情駭人,然而聲音卻顯出一絲不苟的嚴謹。
  「我想當我喊『上床吧!處女』時,一定很能博得父母喜悅,並得到他們的歡欣。」他自鳴得意地忖道。
  「不過,」他低下頭,第一次離他的」妻子」這麼近,繡尋慌忙低著頭想躲開,但是那黑色胎記歷歷在目,讓他看了直感到陣陣噁心.更無情地說:「如果你以為因為你是處女,就想讓我上你的床,下輩子吧!」多殘酷無情的話。
  「就算你是處女,也還是打開不了我的胃口。」烈赦又說,這也是實話。
  「看到你,我倒寧願選擇妓女。」他變得口不擇言。「淫婦都有比你這丑妻還吸引人!」
  他不在乎繡尋已經鮮血淋漓的心,還要繼續陷她於萬動不復中,難道醜陋也是一種罪過嗎?她何其無辜得背負這胎記的標誌?
  「在父母面前,我只是強顏歡笑,我逼不得已,一切都是演戲、敷衍、我不想再挨父母的罵。」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父母相信你具有中國婦女的傳統美德,恪守『三從四德』,如果你真有良知,知道順從丈夫、對丈夫百依百順,我希望你不要拒絕配合我。」
  她乖巧、溫馴,雖然還是低著頭,但是卻拚命地搖頭。「不,不,」她的聲音細弱如絲、毫無主見。
  「我不會,我不會出賣你的,我會很聽話、很聽話,做個沒有聲音的妻子!」彷彿為了印證自己的忠心,她的聲音消失了,喉嚨似被一個大核桃卡住,她不再說話,但其實她是怕只要再出聲,就會被哽咽的哭泣聲替代。
  她想哭,她多想嚎啕大哭一場啊!
  「是嗎?」烈赦終於鬆了一口氣。「對!說得好,做個沒有聲音的女人,這樣起碼我們能和平相處。」
  他的心彷彿飛上雲霄,不由得又脫口說道:「千鶴家的女人就是『忠貞』的代表,你配合得真好,不愧是賢妻。」
  他在稱讚她嗎?這出其不意的讚揚,儘管只是他不假思索隨便說出的話,卻讓莫繡尋心花怒放。
  她的眼睛發亮,她取悅他了!就放縱自己這麼一次,她的脖子變得不聽使喚,冷不防地抬起頭來,整張臉蛋絲毫不差地正好喚入烈赦眼中,平常因刻意躲避,所以印象模糊不清也就罷了,如今這下還得了?直接面對面可真折煞了他的興致。
  烈赦急忙別過頭,假裝視而不見,胡亂搪塞:「我先去洗澡了!」說完他火速走向浴室,為的是盡量避開她。
  醜陋的胎記,讓她有一顆敏感、易受傷的心,也令她的感情相當脆弱。天!她怎能一時忘我地將臉正面朝向他?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如看到妖怪,他的神情深深印入她深邃的眸子裡。
  這個胎記,這個黑色的烙印,她不要再被看見。她趕緊把燈關了,只留下暈黃、曖昧的燈光。
  夜深了,只有在黑暗中,她才敢將臉朝向鏡子,而鏡中正映照出她的容貌。每當她凝視自己時,她總會忘記自我,陷入另一個世界中。在那裡,醜女莫繡尋的影子似乎消失了,鏡子裡出現了一個嬌嬈艷麗,征服所有男人,讓男人全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美麗女子。
  是她太沉溺了?所以才沒聽到渾身濕透的烈赦,隨意披著一件睡袍,手拿著一條浴巾,邊擦拭濕透的頭髮邊走出浴室,他的目光隨意一瞥,對上鏡中的她。
  他被嚇得魂飛魄散,等他看清一切、恢復正常時,旋即暴跳如雷。
  「你為什麼不開燈?你要嚇死我嗎?沒事幹麼對著鏡子,你這樣的容貌能看嗎?」他不留餘地,句句像利刃般的話刺穿她的心。
  「我,」恢復了意識,鏡中美艷的女子幻影早已如泡沫般消失,只剩下殘酷的現實 ——醜女莫繡尋。
  她認命地低聲下氣道:「對不起,對不起,」地起身鞠躬,不斷地說著對不起。
  他憤怒地將浴巾丟在大床上,她的歉意連連似乎沒有博得他的原諒,只是讓他更加大發雷霆。
  「倒霉透了!」他惡言相向。隨意地往慶上一躺,想想又不對勁,立即起身,自被窩中爬起來,對她大聲嚷道:「嘿!你今晚不能上床!」口氣無情乖戾,他根本是在命令,只當她是個女僕。
  他狡猾地繼續道:「我保證就今晚而已,明天你就可以睡床上了。」畢竟今天他才剛回家,若馬上半夜偷溜出去鬼混就太離譜了。
  「我沒有差別,其實,」她紅著臉,看來還相當美呢!可惜黑疤胎記讓她終生揮不掉醜陋惡名,她害羞地道:「我從來沒有睡過那張大床。」
  烈赦心想為什麼,皺了皺眉頭,但又立即轉念,趕緊與她「約法三章」。
  「這樣吧,以後我吃完晚飯會早早回房入睡,凌晨一點後再換你睡覺,如何?」
  她滿腹疑惑,但仍無聲地點了頭。
  「在你回來以前,我也沒睡過大床,常坐在鏡子前面。」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止住了口。「等你回來」這四個字也隨之消失在空氣中。
  「你都不睡覺的嗎?」烈赦感覺她怪怪的,但算了!他決定不管她。
  「我們就這樣協議了!今晚就先委屈你了!」他大大地翻了個身,羽毛的溫暖刺激著他,他很快地陷入睡鄉中。
  烈赦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她看著丈夫鼾聲大作、睡得滿足後,這才敢躡手躡腳地靠近他。
  這一刻,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這位不可一世叱吒風雲的日本「股王」——千鶴家的長子——烈赦的容貌。
  他看來崇高無比!他是無敵的,而且他是她的丈夫。只是要見到他,她還必須偷偷摸摸。
  她想念自己是三生有幸,才能嫁給這位名叫千鶴烈赦的男人。她長得這麼醜,是真的與他不相配啊!所以他才嫌棄她,她無話可說,只能委曲求全。
  他很英俊,尤其在熟睡中,更有一股脆弱的稚氣,這時的他似乎毫無防備、不具攻擊力,只是個單純的男人,也是她的男人,但她卻有咫尺天涯的感覺。
  連這張大床,在他回來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權利可碰觸。沒關係!做妻子的只要丈夫願意回家就好。她無怨無悔。對她來說,奢求一點點丈夫的愛是遙不可及的,她連想都有不敢想。
  她回到鏡台前坐下,本來就喜歡照鏡子的她,唯獨在黑暗中,才能肆無忌憚地用鏡子打量自己。不過,今夜鏡子中的美女沒有出現,她看不見美女,只看到自己的淚水。
  天亮了,半邊的床是冷冰冰的。她可真是聽話,沒有爬上床來粘住他?這讓他驚訝又不可思議。
  在烈赦以往的「經驗」中,只要離家洽公,每到夜晚睡在飯店中,就有無數女人主動想上他的床。當然,他是個有節制的男人,不潔淨的女人他絕對不碰,只會躲得遠遠的,或許他有潔癖吧!
  不對!這不是潔癖,這一刻他才明白,
  也許是家規,抑或是遺傳。他發覺自己也是很重視女人的貞節,他只要清清白白的女人。
  這點竟與父親相同?想著想著,他不禁莞爾一笑。所以,千鶴家每一代的媳婦才都是處女吧!如果不是處女,一切免談。
  烈赦反覆思考著,他默默地睜開眼睛,視線犀利地掃向四方,莫繡尋如她所言,正坐在鏡子前。
  她真的一整夜都沒有上床?她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妻子。
  妻子?不!他無法忍受她是他的妻子,他無法想像自己的妻子是個醜女,他咬牙切齒以拳緊握。情緒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而莫繡尋理所當然成了「發洩」的工具。他並沒有對她噓寒問暖,雖不是沒有看見她紅腫的雙眼和斑斑淚痕,偏偏他就是沒有感覺。
  他偏執、毫不講理地吼道:「你哭什麼?我虐待你了嗎?一大早就看你哭喪著臉!」他坐起身,沒來由地就像全身冒了火似的。「不准在我面前哭,不准在鏡子前哭,你的相貌我受夠了,晚上你就夠嚇人了,一大早還要再看你傷心欲絕的樣子,你真要逼我走入絕境?要我再離家出走嗎?」
  「不,不,」莫繡尋活像個被虐待的小媳婦,或在暴力陰影下受折磨的妻子,她怕他生氣、怕他不悅,她趕緊卑躬屈膝地開口:「我以後不會坐在鏡子前哭,如果我要哭就到廁所去。」
  到廁所哭?烈赦楞住了。這個女人真是逆來順受,叫她去死大概她也會去吧!
  莫繡尋比他想像中的還好應付呢!
  他不為所動地道:「這倒不失為一個法子,就這麼決定吧!」他無情無義地下了床,頭也不回地往浴室走去。
  今天應該算是烈赦回家的第二天,也是他與莫繡尋「圓房」後的第一天。
  莫繡尋還是老樣子,穿著保守的長洋裝,衣服顏色黯淡,逃不出黑、棕、灰色。臉上有個胎記的她總是遮遮掩掩,但越是遮掩,臉色就跟身體相同,她看起來像個守寡的婦人,更像個老女人。
  俗不可耐!烈赦連瞧也懶得瞧她一眼。
  對莫繡尋而言,好不容易望眼欲穿地等到丈夫歸來,如今換來的只是一再心傷。心傷與一夜無眠使得她與往日不同,疲勞、倦怠出現在她的臉上,但大夥兒卻誤會了。
  轍穹曖昧地說:「大嫂,你看起來很累喔!昨夜……」
  「哎呀!燕爾相好嘛!恨不得大哥看起來神采奕奕!大哥昨夜應該沒睡吧!沒想到現在還是一條龍,你的『神力』真讓我們這些小弟甘拜下風。」掠騁調侃著烈赦。
  「如果將來大哥『不行』歡迎隨時找我這個做醫生的弟弟,我會立刻開出威而鋼的藥方,讓你隨時隨地重振雄風。」遨熾也火上加油。
  隨即大家爆發出一陣轟然大笑,連平常威嚴的父親也哈哈大笑,每個人都因為烈赦和繡尋而感染到無限的歡愉,但當事者呢?
  莫繡尋不言不語,烈赦的雙唇則緊抿成一線,表情僵硬如石,如果說不是爸媽還在場,剛暴的烈赦很可能會當場掀桌,痛斥他三個不知好歹的弟弟。
  突然間,總是不開口的母親這時卻插了話,「烈赦,你這些天可以請個假吧?平常工作那麼忙,趁現在結了婚陪陪繡尋,繡尋來我們家大半年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讓我很過意不去,覺得對她有所虧欠,但是我老了,又沒法陪著她!」
  「不!」繡尋立刻想出口拒絕。「我白天本來就不出門的。」但她還來不及說什麼,烈赦便自顧自地接下去,他的頭抬得高高的,語氣卻是不留餘地。
  「你很識相,你當然不能出門,大白天的出去給人看,讓人知道這是千鶴家的大少奶奶,豈不是丟咱家人的臉?讓人笑掉大牙!」
  當下眾人啞然無聲,每個人的目光都掃向莫繡尋,烈赦的話如此刻薄刁蠻。但繡尋還是低著頭,像個丫環般地附和主子道:「是啊!我有自知之明,是不出去嚇人,所以白天才不出門的,至於晚上,再看看吧!」
  「晚上,」烈赦濃眉一挑,倨傲冷酷的神情讓人為之一顫,他面不改色地道:「晚上你更不能出門,萬一被人撞見,黑漆漆的夜裡,要別人當你是鬼啊?」
  這話實在太傷人了,轍穹看不下去,霍地立身大喊:「大哥!你實在太過分了。」烈赦打斷他的話,神色凜然。「晚上就要做晚上的事,不是嗎?上床吧!處女,現在,」他的話令大家的眼睛愕然瞪住,難道,他們連白天也……
  而烈赦何以這樣喊妻子為「處女」?眾人納悶,兩人不是圓房了,繡尋怎可能還是處女?

說完,烈赦怡然自得地拉起繡尋往寢室走去。莫繡尋就像只搖尾乞憐的狗,乖乖地跟在丈夫烈赦身後。
  大家都皺緊眉頭,明白了他們之間大有文章。三個弟弟摸不清心思詭譎的大哥,懷疑他到底在想什麼?
  三個弟弟為了實現對烈赦回家的承諾,今夜開始,真的帶大相機外出廝混。
  他們沿著千鶴家的地下隧道,通過花園空地,輕而易舉地離家,至於他們去哪兒撒野,這就是他們兄弟間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丈夫不在家,留給繡尋的又是間空蕩蕩的臥室。
  如他所言,第二天晚上開始,他晚上都不在家,她大可睡在大床上好好享受。不過她沒有,她仍坐在鏡前審視自己,不知不覺中又泫然欲泣了。
  儘管丈夫不在,但是他的命令卻如煙霧般縈繞在耳,她不敢不從,他說過,她若要哭,就到廁所裡哭:她真的常常乖巧地跑向廁所,關起門、摀住嘴巴,低聲痛哭,站在裝飾豪華的廁所裡的一面大落地鏡前,淚眼汪汪地審視自己佔滿一半面頰的胎記,傷心欲絕,幾乎想死。
  但在這個時候,鏡中的美女總會出來安慰她,美女會為她所受的苦,找男人復仇。夜復一夜,鏡中的美人開始讓繡尋有了發洩不滿的方法。
  每晚,烈赦都會在大夥兒面前對她說:「上床吧!處女。」處女成了醜女莫繡尋的代號,但是鏡子裡的美人呢?卻相反地,化身為一個妓女。
  烈赦曾經說過,他寧可不要處女丑妻,只要浪女。
  每天清晨,烈赦總會心情愉快地回到豪邸,或許弟弟們有本事將他伺候得好好的,讓他暫時忘記家裡的丑妻,不過得承認,弟弟們為他挑選的女人,他一點都看不上眼,頂多養養眼、過過癮,如此而已。
  畢竟他需要一些能忘憂的消遣,否則一想到家裡醜陋的「處女」,他不瘋了才怪。
  他偷偷潛回房間,根本懶得搭理妻子繡尋在或不在。但他總是發現大床上沒有莫繡尋睡過的痕跡,他有時會隱約聽見從廁所傳來的哭泣聲,有時她似乎根本不在房裡,這令他疑惑,大半夜的她究竟會在哪兒?
  他心想,或者她人還在房間裡,心知肚明她令人討厭,反正臥室這麼大,乾脆躲起來?他不知道,也不想過問,反正到了早上全家用早點時,她自會出現的。
  「家」是千鶴家族中很重要的觀念。
  烈赦還算聽父母的話,每逢星期假日,總會待在家裡,或許因兒子娶妻了,岳拓似乎變得比以往更重視家庭的團聚了。
  今天他們如往常般用完午餐,聚在一起喝下午茶,一家團圓,其樂融融。午後艷陽高照,不過霎時又變得烏雲密佈,似乎隨時會有狂風怒號。
  山雨欲來的天氣,就如同烈赦對莫繡尋的心情般。他只要多看繡尋一眼,看到她討大家歡欣的樣子,他心中的怒氣便像火山爆發,不由自主地升起無名火,直到忍無可忍、一發不可收拾。
  應掠騁的要求,莫繡尋以音樂取悅大家,獻彈了一首貝多芬的「給愛莉絲」。她修長的手指悠揚滑過鋼琴鍵盤,沉溺在忘憂的音樂世界,她熱愛音樂,也唯有此刻,她才能拋棄「醜女」的身份,變成一位傑出的鋼琴家。
  音符在跳動,她彷彿也進入另一個世界——她變成了一位美人,這位美女與她常常在鏡子裡看到的美女是同一人,赤裸著身子,輕披薄紗彈鋼琴,在她面前有無數的男人為她癡狂。
  一曲奏畢,大家鼓掌叫好。「安可!安可!」
  掠騁迷死了嫂子繡尋的音樂,他有時會莫名的出現某種玩味的、不該有的想法,如果她臉上沒有胎記也不是大嫂,或許……
  「再一曲,再一曲!」掠騁鼓噪道。「大嫂,再一曲!」整個大廳鬧哄哄的,莫繡尋低著頭,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夠了!」這吆喝聲讓一切又靜止了,烈赦臉色難看地出現,似乎是有意要打斷莫繡尋的美好時光。
  她的神情黯淡下來,而這並沒有逃離大家的眼光。她的丈夫似乎總在剝奪她的一切,只給她痛苦、沒有歡愉。
  「是誰准許你動用這鋼琴的?」烈赦冷漠問道。「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屬於我的東西,沒有我的允許,你竟敢擅自使用?哼!」他咬牙嗤道。
  「大哥,」遨熾看不下去了,再也隱忍不住,開始為繡尋打抱不平。「你要趕走嫂子,也不是用這種法子!我看錯你了,早知如此就不要讓你回來,我們當初說好的『交易』呢?那樣對你還不夠好嗎?不夠取悅你嗎?你幹麼又把怒氣轉到嫂子身上?」他不顧一切地脫口而出。
  「別說了!」轍穹連忙插話,使了個眼色,要大家注意父親,畢竟爸爸是很精明的。接著,他換一愉快的語氣。「容我說句公道話,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他嘻皮笑臉地說:「你們是夫妻啊!夫妻是一體的,大嫂才動一下鋼琴,你怎麼就翻臉了?」
  「夠了!」岳拓說話了,他嚴苛地命令道:「把剛剛的話說清楚,什麼交易?什麼取悅?你們三個給我說清楚!」
  烈赦面有難色,父親逼問的口吻,讓四個兄弟覺得大事不妙,在這節骨眼上,繡尋卻說話了。
  「爸!我想回房了。」她低著頭,樣子楚楚可憐,然後自言自語道:「這時間該是回房練毛筆字的時候了,所以,」她聳聳肩。「彈琴本來就是多餘的,您別怪烈赦了!」
  「繡尋,你,」岳拓無奈地重重歎了口氣。他責備自己的兒子,卻不忍責備媳婦,也許因媳婦醜的缺陷吧!他多少有著同情弱者的心態。
  繡尋不再多說話,只是一味走向寢室,烈赦見風轉舵,趕緊佯裝和顏悅色道:「我進寢室陪你吧!」
  「是啊!」三個弟弟又在煽風點火。「如果沒記錯,大哥現在有個口頭禪:『上床吧!處女。』」
  烈赦倏地哈哈大笑,伸手握住繡尋的手。但一切只是裝模作樣罷了!
  眼見你們走遠,三個弟弟才鬆了口氣,不過他們不會輕饒大哥的,他們不會原諒大哥當著眾人面前欺侮嫂子。
  關上房門,烈赦卸下了面具,擺出一副凶神惡煞般的模樣。
  莫繡尋不敢正眼看他,她「信守承諾」地走到書桌前,乖乖地坐著磨墨、執起毛筆來,把悲傷的心情轉移到書法上,洋洋灑灑地寫下八個中國字。
  烈赦一古腦兒地跌坐在沙發上休憩,不肯理睬她,他們之間的氣氛總是緊繃、凝窒的,一個看不懂中文的丈夫,一個不敢惹丈夫不高興的妻子。
  烈赦應該沒什麼好嫌棄她的,畢竟她聽話,乖巧,躲他躲得遠遠的。但是,繡尋天真的想法錯得離譜。
  當她把那八個中文字寫好時,下一秒,那宣紙卻被烈赦搶了過去,他的大手握著那張紙。如果他看得懂的話,也許能明白她的心。繡尋心中升起了一絲企盼,那是她掏心掏肺的真心、一生一世的希望。
  只是,身為醜女的她,永遠只能絕望度日。
  烈赦找碴開罵:「你不知道墨水很臭嗎?我在房裡,你想給誰聞啊?」片刻間,他毫不留情地把紙張撕個粉碎。「寫什麼毛筆字!」
  這舉動也把繡尋的心撕裂成千萬片。她用力咬住下唇,悶不吭聲,低著頭,只能任淚水奪眶而出。
  他得寸進尺地下令:「我在的時候,不准寫毛筆字!」他不屑地注視她,她坐在椅子上,他只能看到那頭烏溜溜的秀髮,她總是那樣的低聲下氣。
  「是的,我,我不會再寫毛筆字。」她支支吾吾地說著,頃刻間她再也受不了了,捂著臉奪門而出。
  眼淚縱橫的她,連在丈夫面前哭泣的勇氣都沒有。如果這真的是婚姻,對她而言只有無盡的折磨。
  她衝往樓下,在樓梯間一個不留神,撞見了三個小叔,她情不自禁地衝進了老四轍穹的懷裡,等她回神將簌簌淚水擦掉時,連忙向轍穹道歉。
  「對不起。」她忙不迭地又要往下衝,卻一把被轍穹抓住。
  「大哥是不是欺侮你了?」轍穹凶巴巴地問道:「是不是?是不是?」
  轍穹其實反應太過度了,不過還不只是他呢!遨熾也替繡尋打抱不平。「你為什麼要自取其辱?你一直在容忍他,就只是因為你的外表?值得嗎?」
  掠騁火冒三丈地咆哮:「我知道他比其他人更有耐心和愛心,但是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洗清他的恥辱,懂嗎?」
  當他們正你一言、我一句的勸導她時,卻忽略了烈赦就站在三樓高處,雙眸閃著怒火,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弟弟們對大哥的怨懟、不滿,一字一句像狂風般的傳進耳朵裡。
  區區一個莫繡尋,竟能讓弟弟們不再尊敬他?這個處女也太……
  「說夠了沒?」這句話如天搖地動般地震醒他們每一人,所有人在剎那間彷彿被震懾住了,一起抬頭注視那張讓他們驚心動魄的臉。
  這時的千鶴烈赦,有著黑道千鶴家掌門人的架式。莫繡尋立即低下頭來,她嚇得魂飛魄散,所不同的是,這次三個弟弟一起站在她這一方,怒目瞪視哥哥。
  對千鶴家這古老的家族而言,他們遵循著中國人常說的:「長幼有序,兄友弟恭」,這精神維繫著整個家族的精神和命脈。只是,今天一切似乎都反了。
  三個弟弟不馴地狠瞪著大哥,照他們的家規,忤逆、不服長者的人,長者絕對可以以武士之禮,用武士刀相互較勁、一比高下的。
  只見烈赦不斷拚命點頭,冷眼旁觀中帶著殘酷的血腥,咬緊牙根地道:「好,很好!」接著他大聲吆喝,聲如洪鐘、震天價響,似乎要將自己所有的恨意,如山洪爆發般的發洩出來。
  「如果是你們自己娶了個醜女人,我不相信你們能夠不怨天尤人!」他的心中盛載著千斤重的仇恨,嘴角抽搐道:「將心比心,為我想想吧!」語畢,烈赦無情地轉頭離去。
  繡尋全身劇烈地抖動,她崩潰了!她蹲下身子,掩面嚎啕痛哭。
  「你沒有錯!你不需要哭!」轍穹正義凜然地將繡尋從地上扶起,他緊緊地握住她柔軟無骨的手肘,力氣大得讓繡尋倒抽了口氣。「我一定會讓你清醒,你一定要找回你的尊嚴!你知道大哥每晚都有上哪兒去了嗎?你可以忍受夜夜獨守空閨。一輩子如此嗎?」轍穹口不擇言。
  「不要說了!」掠騁伸手制止他,接著意有所指地道:「如果大哥有錯,我們一樣是罪魁禍首!都怪我們帶大哥到外面花天酒地。」
  兄弟三個越說,只越讓繡尋臉色益加發白,她的嘴角發顫、淚流滿面。
  轍穹仔細端倪著弱不禁風的繡尋,滿懷愧疚地放開她,啞口無言。
  遨熾不管三七二十一,站到繡尋面前,感觸良深地道:「大嫂,是我們帶大哥夜夜出去尋歡作樂的,我們對不起你,希望你原諒我們,但是——」他的口氣中有一股堅決。「時代不同了,雖然千鶴是個古老世家,還堅持著什麼處女規矩和一大堆守舊、不人道的教條,不過,我不認為你必須守活寡。男人能,女人也能。」他的雙眼散發出鼓勵的光彩。「大哥對不起你,你也不需要對他始終如一。」
  他又撂下一句話:「記得你剛過門的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千鶴家的地形和密道,既然大哥天天不在家,我也贊成你用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夜夜去偷歡。」
  偷歡?莫繡尋瞪大了眼睛,卻見三個弟弟直點頭贊成。
  「我們衷心盼望你快樂!」他們突兀地握住繡尋的手,齊聲說道:「無論如何,盡量去發洩你的委屈吧!」
  發洩?望著他們走遠,繡尋只覺得自己彷彿處在永難翻身的煉獄中……

part 4
 夜深了,莫繡尋又躲到廁所裡,她站在落地鏡前,孤伶伶地望著自己的醜臉。
  不變的是,她仍然潸潸落淚,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是在哭泣中度過。尤其是今天,當她知道了丈夫烈赦去處的真相,更是致命的打擊。
  她的腦海裡不斷重複著小叔們驚世駭俗的言語:
  「男人能,女人也能。」
  「無論如何,盡量發洩你的委屈吧!」
  「夜夜去偷歡吧!」
  「總有一天,你一定要洗清你的恥辱!」
  她的情緒爆發了,她要發洩!偷歡也好,總有一天,她會洗清恥辱。
  忽地,她狂笑出聲,這一刻,向來只是謙卑服從、任人為所欲為的莫繡尋消失了,她變了,徹徹底底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雙眸散發陰翳,啟開鮮紅欲滴的雙唇,成了會吸光男人精氣的狐狸精。
  鏡中的美人出現了,只見她伸手褪去臉上的胎記。那胎記竟是假的!
  她從神智恍惚、捉摸不定的捂嘴偷笑,置換成高深莫測的眼神,似有若無的她,得意洋洋地笑道:「此刻起,我要去玩遍男人。」
  她要勾引男人,將所有男人置於死地,但目前,她的目標是「股王」——千鶴烈赦。
  深夜兩點,烈赦坐在豪華寬敞的車子裡,臉色十分難看。出乎意外的,他的弟弟們沒人向他吭一聲,他們竟然連句抱歉都不說!烈赦的火氣上來了,正想爆發的時候,「東京脫衣舞孃秀場」已近在眼前了。
  烈赦口氣惡劣地說:「如果你們都繃著一張臉要我看你們臉色的話,那不如回家好了!」
  「好啊!」開車的轍穹立刻同意道:「我寧願把大哥帶回去跟嫂子在一起!」
  硬著性子、吃軟不吃硬的烈赦回嘴道:「回家就回家,但我會再度離家出走的!」
  「大哥……」想到可憐的繡尋,弟弟們又能說什麼呢?轍穹二話不說,直接把車子停在脫衣舞秀場院門前,原來這就是他們夜夜「滿足」大哥的方法。
  「也許我們都錯了,大哥。」遨熾遊說道。「你應該在這裡嗎?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不需要你們警告我,我已經『結婚』了的事實!」倏地,烈赦目光一凜,極盡鄙視地強調「結婚」兩個字。
  當車才剛停好,烈赦猛地打開車門,「砰」一聲,車門幾乎要斷裂了,他沒有回頭,但散發出的那份縱橫天下的架式,讓他的弟弟們深深體會到,「股王」那無情無義、深入骨髓的爆發力。
  他們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大哥乖乖下車,尾隨在他後面,彷彿是「股王」帶著三個貼身保鏢。
  但是,弟弟們又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心裡詛咒:「大哥,你不愛你的妻子,不斷地傷害她,將來有一天你也會被無情的女人傷害。」
  夜深了,在這聲色犬馬的脫衣舞秀場中,依然耀眼如白晝,或許只有在這裡,才可以見到人性的真面目吧!
  儘管夜幕低垂,但是夜世界的生活才正要開始,秀場人聲鼎沸,搖滾音樂充斥,處處擠得水洩不通,在台下有無數的男人;而在台上,當然就是最美兼最情色的女人。
  或許這些女人會被世人排擠,但是也只有她們才有資格做脫衣舞孃。她們被男人看,被男人愛,令男人瘋狂,她們只為男人而活吧!
  但對烈赦而言,他對這烏煙癉氣的聲色場所毫無興趣,來這裡無非是要打發時間,想找一個「避風港」,故意夜夜不在家而令莫繡尋難堪和空寂。
  他對台上搔首弄姿,舞弄肉體的舞孃不屑一顧。然而,就在今夜,一切都風雲變色了。
  當他大搖大擺,心中帶著無限憤慨和怨恨走進大門時,出乎意外的,只見現場一片鴉雀無聲,與以往的安可叫好,一群人都沉浸在一片色慾中的情況完全不同。
  現在這裡只有陣陣輕揚,高亢,時而優雅,時而激昂的美妙鋼琴聲,特別讓人覺得舒坦,輕鬆不少。以往爆炸性的重金屬音樂,這時已被台上令人著迷的鋼琴聲取代了,脫衣秀場中,匪夷所思地飄揚著一首著名的古典樂曲。
  台上鋼琴前的大屏風擋住了演奏者的容貌,不過演奏者卻露出光溜溜,一絲不掛,奶油般細嫩的大腿,以及一雙五寸高的紅色高跟鞋。
  那雙大腿好美,散發出誘人的魅力,似乎正在誘惑著男人。
  「這是……」烈赦並沒有抬頭,他只是一味沉浸在彈奏者的音樂世界中,直覺地脫口而出道:「這是號稱未來音樂家的理查史特勞斯的『死與變容』演奏曲。」
  「這種聲色場所,怎會有那麼深入,震憾人類靈魂的音樂?」掠騁著迷了,尤其當他目瞪口呆地見到台上那雙修長的腿,他不禁喃喃自語,在他印象裡,除了嫂子莫繡尋以外,應該沒有任何女人可以超越她的音樂造詣。
  連烈赦也被音樂陶醉了,但是當他一抬頭,映入眼簾的那雙白裡透紅的玉腿,則更讓他神魂顛倒。
  不僅如此,她應該已迷惑了台下每一個男人,好像下了蠱般,她擁有一股驚世駭俗的天大魔力。
  這只是音樂及美腿而已,她本人呢?或許不只是烈赦和弟弟們,每個人都開始迷惑及好奇,究竟是誰這麼才色兼備?
  在台上的女人究竟是誰?烈赦無法遏止自己邁開的腳步,在無數擁擠的人群中著魔似的向前走,他拋下了弟弟們,始料未及的,弟弟們竟也一古腦兒地往前走。
  為的無非是一睹佳人的風采吧!就像童話故事中,小老鼠迷上了長笛的樂聲,緊緊跟隨小童吹奏的長笛聲,直到老鼠跌落河流中。
  老鼠?烈赦莞爾地笑了,在這節骨眼上,「股王」竟把自己比喻成微不足道的老鼠?
  台上彈鋼琴的女人,難道就像長笛小童的笛子般,散發著不可抗拒的魔力,吸引他這位向來呼風喚雨的「股王」?
  一定是的。只見烈赦發著呆,癡迷地走向她。
  在「股王」越靠近台前時,「死與變容」的樂聲也將終了,一曲結束的瞬間,台下男人如擂鼓般的掌聲,震耳欲聾的叫喊,讓烈赦倏地回過神來。
  震憾人心!前所未有的轟動!「東京脫衣舞孃秀」自開幕以來,最振奮,最鼓舞男人心的不是色情,而是那無法遮蓋情慾世界的神秘女郎音樂演奏者。
  是誰?演奏者究竟是誰?男人們再也受不了那邊股騷動,想一睹光著大腿及粉臀的演奏者,他們不由自主地一窩蜂地往台前走。
  秀場內人擠人,嘈雜聲,混亂的場面隨之而起,下一秒,鋼琴外的那雙美腿竟然不見了。
  一陣叫囂聲隨之響起,緊接著,男人們情緒沸騰,叫聲震天價響,因為她竟大咧咧地站在鋼琴桌面上。
  尖叫聲連連,前所未有的振奮橫掃過整個舞廳秀場,像太陽般帶給所有男人一片光明。她是天下無敵的美人!
  多嚇人的反應,每個男人均瘋狂地叫嚷著:「喔!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千鶴烈赦也被深深地震憾著,這輩子破天荒的第一次,他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這一生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讓他整個人沸騰起來。
  天啊!她有著天使的臉孔,更有著讓人驚為天人的美,舉世無雙的魔鬼身材,她一絲不掛,只穿著一件蕾絲小內褲而已。
  這女人……
  我好美,大家都在看我!她浸淫在華麗的聚光燈和眾人的注視下,有股料想不到的快感,她自我陶醉著,這不是她的夢境嗎?
  裸裎著全身,肆無忌憚地彈奏鋼琴,這個夢真好,她要讓夢延續下去,直到永遠。
  想著,她竟然在鋼琴上跳起艷舞來了。現場一片瘋狂,每個男人都像喪心病狂般,連向來心高氣傲的千鶴烈赦也不例外,他奮力擠到舞台最前面,顯然為她所陶醉。
  隨著搖滾音樂的節奏,她像脫衣舞孃般舞動,可是與艷麗的舞孃之間的分別,是她擁有舞孃所沒有的清純和天真。
  不可思議地,她竟散發著純真的味道,像處女,她帶給千鶴烈赦的感覺像處女。莫明其妙的,她令他想起了他的妻子——莫繡尋。
  烈赦差點要仰頭大笑了,他真是神經,眼前的舞孃跟他有名無實的妻子,簡直有天壤之別啊!雖然莫繡尋也是處女,不過極其諷刺的是——莫繡尋是醜女,而眼前的舞孃則是美若天仙的大美人!
  奇怪,在他渾身起了不可思議的化學變化時,他怎麼會想起莫繡尋呢?他真要血脈僨張了,這位像處子般的舞孃,很顯然的是個名副其實的浪蕩女,她似乎看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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